紫珠在徐府人缘很好,她长了张笑脸,没有因为父亲是府上管事而仗势欺人。
从前徐令仪未出嫁时偶尔要发小姐脾气,也都是她从中调和,安慰无端被小姐训斥的下人。
一年严冬时节,偏生徐令仪要吃金银夹花。
这道点心需要剥取蟹肉蟹黄,裹进面皮卷起蒸制,成熟后切成小段。母蟹蟹黄饱满,秋季最为肥硕,做出的金银夹花味道也最鲜美。
梅香是府上厨娘,跑遍整个原州,最终只买来几支瘦小的公蟹,送去后大小姐咬一口便丢在盘子里。
府上节度使不在,大小姐说一不二,她看不好的人过不了多久便会被辞退。
家中生机全靠梅香支撑,她忙跪下求小姐。
小姐嫌烦,紫珠在一旁将她拿手的栗子糕吹得天花乱坠,劝小姐尝尝。
后来她知道范阳节度使爱吃栗子糕,才得以留在府上。
梅香立在院中,手里提着漆盒,看一眼鹤云,而对方已经将她从上到下看透了。
梅香瞧着她英气飒飒,看着面熟,好似是公主的护卫。
她举起漆盒道:“奴婢梅香,听说尤管事出了事,我担心紫珠,做了些她爱吃的枣泥酥。可府上没看见她人,想着来她家里碰碰运气。不知公主在此,是我冒犯,打扰到公主了。”
梅香低着头,瞥见一双绣履,在垂坠的裙边若隐若现。
尤总管是府上十几年的老人,看着主子长大,公主携带护卫亲自上门,应该也是为了寻找有用的线索,尽快找到他老人家。
裴炜萤衣袖下藏起画卷,捋顺耳畔发丝,声音淡淡:“紫珠说她有个好姐妹在厨房做工,看来是你了。可真奇怪,我来时她正在屋里哭,见她伤心我也没叫她跟来,怎么你没看见她?”
见她言之凿凿的模样,梅香心中动摇,“紫珠性子要强,也许她躲着不肯见人。”
“你们处得好,可知她会躲在什么地方?”裴炜萤看她一瞬。
梅香凝神想一会,“这……她从前心情不好,都会在后院湖边,藏在假山里睡觉。这回事关她爹,也许她会去寺庙,给她娘烧香。”
“我和绿檀陪她去过,就在城外的水仙寺。”
裴炜萤命鹤云亲自带入去水仙寺看看,紫珠机灵,没准能躲过追捕,正藏在她熟悉的地方,等待外面风平浪静。
至于这幅画,她反复查看,只觉眼熟,却总想不透。
于是登上马车亲自到城中最大的字画铺,柜上的一见宝马香车,亲自出门接待。
女子头戴帏帽,然而身姿窈窕,仪态端庄,一袭浮光锦光彩炫目,可见是高官家眷。
他堆着笑将人请入楼上雅间。
裴炜萤径直朝里走,在最里面的那间停下。
雅间内,她临窗而坐,窗外是湖光山色,小舟轻泛,僻静隐蔽。
对面坐着店内最资深的书画鉴定大师,老人头发花白,鼻梁上架着叆叇,眯起眼睛将这幅画从上到下看一遍,最后定睛在江畔的树上。
他指着画,向裴炜萤解释:“这株绿叶白花的树是济安独有,画上是济安江景,至于这名居士请恕老夫孤陋寡闻,没听说过。”
济安,她胸口一突。
老人摩挲画布,眼珠动了动,感叹道:“这幅画用的绢纺织细密,质地稍厚,柔韧细腻,正是二十多年前风靡的江东绢,价值千金一匹,多为富商所用。”
济安,富商,她手指转着茶杯,想从记忆中搜寻“竹溪”二字。
幼时家中后山草木葳蕤,时常有野兔出没,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山顶上坐落着父亲的书斋。
从书斋的窗户往山下望,窗下是母亲最爱的兰花,远处茂林修竹,溪涧流淌其中。
这是她父亲的画,竹溪居士是她的父亲。
回到马车上,她取出一枚匕首,按了按装裱画作的轴头,轻轻敲击,沿着轴头细缝撬开。
她捂住开口处,倾斜画卷,拍了两下,一根竹简落到掌心。
那些无从下手,抓心挠肺的熟悉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她的父亲热爱书画,藏在轴头的竹简上刻着作画时遇到的趣事,不宜直接写在画上。
“知爱妻已有身孕,余与爱妻垂钓,得一黑而有赤色鲤鱼,遂为我儿取名玄玄。”
裴炜萤擦去眼角的泪,破涕为笑。
原来她的乳名来源于一条黑色的鲤鱼。
行车途中,风景掠过,分明已经路过繁忙地带,马车反而慢下来。
她看向窗外,临街商铺百姓聚集,交头接耳在谈说些上门,面容愤懑不忍,更有高壮男子撸起袖子指向苍天,高声怒骂。
车夫停在路旁,前去打听清楚,不久隔着帘子道:“公主,城内盛传范阳郭岐挑衅河东,逼小姐为妾娶郡主为妻,小姐与他决裂返回河东,却在原州城外被他偷袭,侍女绿檀今早被人发现溺死在护城河里,如今小姐下落不明。”
“他甚至派人昨夜偷袭府上,欲刺杀公主。”
裴炜萤扣紧窗口,指甲深陷木头。
她真是被徐从绎骗个彻底,什么替大嫂遮掩,抱病在府上休养,他是拿她当诱饵。
徐令仪和绿檀是他泼给郭岐的脏水。
谁会想得到溺死的绿檀和失踪的徐令仪早已回到原州,正在城中某一处院落养病。
郭岐顶着负心薄幸的罪名,挑动河东军民怒火,自然要以牙还牙,治他这位驸马不敬朝廷,保护公主不力。
难怪那人看清她的面容,依然将刀尖对准她冲来。
真是无情,前一刻搂着她亲昵,眸中闪烁的都是她的影子,下一刻已经计划周全,闹出足够的动静再适时插手,保全她的性命。
身后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很快奔至车旁。
她朝外看去,只看得见男人高居马背,黑衣猎猎生风,衣摆下小腿修长结实,束带勒紧精瘦的腰身,脊背挺拔。
她落下帘子,又被徐从绎弯腰撩开。
“你脚上伤口未愈,出门做什么?”他垂下眉眼,看向她藏在裙摆下的绣鞋。
裴炜萤拽着裙子遮好,没忍住脾气,呛道:“尤管事和紫珠好端端失踪了,我怕我在府上再待下去,哪天也会悄无声息消失在你的眼前。”
“紫珠也失踪了?”他转头唤来身后小将,交代人去城门口严加搜查。
她忽然道:“我已通知过守城门的人。”
徐从绎没再说话,她松开扣在窗边的手,指尖泛白,胸中的燥郁分毫未减,车内太闷。
正要吩咐车夫继续行驶,一只强劲的手掀开门帘,徐从绎在她身边大马金刀坐下。
“你在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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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
她心道明知故问,又不耐烦和他吵起来,只问他:“郭岐派来潜入河东的人有多少,之后还会不会对我下手?”
徐从绎手指点着腰间的刀柄,淡淡道:“昨夜伤十一人,死七人。你只要安分待在府里,不会有性命之忧。”
倒真是神色如常,半点被揭穿的愧色都不见。
裴炜萤扯了扯嘴角,“我要等到什么时候?瓷器的生产与经营不仅关乎我的利益,还和你们河东的军资密不可分,别忘记你我的交易。”
想到袁鄯还未说动,以瓷为底书写制新瓷的想法还没着落,她简直坐卧不安,生怕别家瓷窑抢先烧制,占尽东风。
之后还谈什么出海贸易,重振济安瓷窑名号呢?
提起钱,他不得不低头,“礼部的册子已经送到,永华郡主的仪仗三日后到达原州,等他们离开郭岐忙着娶妻,也没功夫找你的麻烦。”
“我的麻烦从哪来的你不清楚?”
“臣保证殿下一根头发丝都伤不着,毕竟昨晚你若一直躺在我身边,脚上也不会多出那道伤。”
她晶亮的眼眸微动,咬了咬唇,他忽而牵起嘴角笑了。
随后耳畔滚过热气,他扶着她的后颈,炽热的唇吻下来,含住她的耳垂,轻轻抿着。
马车不逼仄,可他颀长高拔的身躯坐进来,倾身挤着她贴向一角,她只得面对他的胸襟,连呼吸都不畅。
太热,太闷,太不想在心情糟糕,思绪如麻的时候亲密。
可是她推不动,滚热的吻擦过她的脸,她努力别开。
他便贴上下颌,游弋片刻,握住她柔软的腰身亲吻她的脖颈,推着她瘫软的身躯抵上车壁。
他低下头,额头碰上她的,抚摸她不让亲的唇,揉出红润艳色后才扬起笑,“出征平定东西二川,诸将士多有不满,我要亲自去临城安抚军心。”
派去支援的两万兵马从临城调走,临城南下两日可达京城。
“看在臣答应殿下出兵运货的份上,殿下可别再磕着碰着,让京城来的人以为是我照顾不周,怠慢殿下。”
听着卑微可怜,也从没见他怕过。
裴炜萤偏头咬他一口,正对着虎口,“难道你没怠慢?”
他轻声一笑,临走前还是没忍住,她生气时眼眸光彩辉煌,钩子似的钓着人心。
她被他直勾勾盯了一瞬,心跳加剧,正想催他下去,唇上一热。
他扶着她的脸,碾遍她的唇,放轻力道,也不至于温柔似水,反而令她像是落水的人,带着求生的本能搂紧他的肩膀,企图从他口中得到一丝呼吸。
“我走了。”
他松开她,气息还缠着,搂住她的腰迫她挺身,吻她颈下大片白皙耀眼的肌肤。
最后抬起头,覆上她已被含得水润的唇,咬她两口。
“狗在离家时会咬主人,祈求主人挽留。”
她捂着红肿的嘴唇,气得瞪他,“是我的话非打死咬人的狗。”
他将她的怒视尽数收下,掀开帘子回首看她:“等我回来。”
一路平静回到府上,鹤云正巧也从城外赶回,显然紫珠不在水仙寺里。
可她却带回一个熟悉的名字,紫珠故去的母亲刚巧是她的熟人。
那人不仅没死,还活得风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