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谢锦年就睁开了眼睛,打开车窗,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山林里独有的鸟鸣声清脆悦耳,清晨的薄雾缓缓向上升起,如果不是在逃亡的路上,她真想放松心情好好欣赏一下这难得的清静。
她一动,杨盛文跟赵姬也醒过来了,杨盛文看了下手表:“六点半了,天大亮了。”
谢锦年看向后座:“妈,你烧退了吗?”
这一声自然的“妈”直接让赵姬愣住了,这是谢锦年第一次叫她。
她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别开脸:“退了,已经没事了。”
杨盛文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关心道:“赵姐,你真的好了吗?千万不要逞强。”
赵姬咳嗽了一声:“没事,今天已经比昨天舒服许多了,吃完饭我再吃一包药,应该就差不多了,不会耽误我们的行程的。”
杨盛文把米饼拿出来一人分了两个,这种米饼是他特意叫村里人帮他准备的干粮,借口自己很喜欢想带回家,三花村的一个奶奶很积极地给他准备了上百个让他去送人,还不肯收杨盛文的钱,这种米饼很能饱肚子而且耐放不易坏,吃起来也没有那么腻,正适合他们逃跑的时候吃。
但再好吃的饼,吃上两天也是会腻的。
不过在逃亡的中途,谁也没有资格挑剔。
草草地吃完早餐,解决完内急,杨盛文发动了汽车顺着山路继续往外走。
雨已经完全停下来了,经过一晚上的时间,路面上流动的积水已经完全退了,只剩下泥泞的路面以及坑道里尚存有少数积水,但道路并没有比昨天下雨的时候好走多少。
走了不到两公里,车子就陷入了一个泥坑里,怎么使劲都上不去,杨盛文不得不下车来,跟谢锦年一起捡了石头堆在轮胎前,杨盛文在前面开,谢锦年在后面使劲推,用了一个多小时才总算把陷在里面的车又重新开回了路面上。
有了这样的经历,杨盛文开得更小心了,遇到大坑都得停下来往里面扔石头看看是不是深坑,还真找出了好几个大坑,填平了车才开得过去,这样一来,行进的速度就更慢了。
再一次停下车来,谢锦年看着脚下破破烂烂的路,听见耳边隐隐传来哗哗的流水声音,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来了,逃亡路上第一道生死关卡,千仞山的第一道梁!
杨盛文从车上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几十米处那一道摇摇欲坠的木桥,桥身宽两米左右,高悬在半空中,底下是波涛汹涛的混黄江水,翻滚着,咆哮着,不时拍起几米高的浪打在桥身上,可能是因为一直下雨的关系,桥面上的木板上布满或褐或绿的青苔,桥身基本全湿透了。
这条江在当地叫怒吞江,宽度足有五六十米,只有这么一道在江水冲击下摇摇欲坠的木桥可以通过,仔细一看,桥体仿佛在水中轻晃着,而混浊的江水翻滚咆哮着不停涌动,不知深度有几何。
杨盛文的脸瞬间一点血色都没有了。死去的记忆慢慢地恢复过来,他想起去年刚来三花村的时候,是庞荣载他过来的,经过这座桥的时候,庞荣提醒他别往外面看,他当时被这山路颠簸得头晕脑胀,只顾着捂着自己的胃跟胃酸对抗不要吐出来,根本没心情关注外面的情况,等开过了这道桥,庞荣让他下车吐,他才回头看了一眼庞荣口中的“千仞山第一道梁”,登时吓得两腿发软:“我们刚刚是从这桥上开过来的?”
庞荣哈哈大笑,拍了拍他肩膀:“不然刚才怎么叫你不要往外看,你们这些城里人,哪见过我们山里人建起来的桥?别看它简陋,其实结实得很,就是水淹太高的时候桥会晃一下,平时都挺牢的。”
桥的两边没有扶手,光是走路过去他也会双腿发颤,但庞荣竟然开车带着他直接开过了这座桥,连脸色也没有变过。
或许是因为庞荣太轻松的表情让他忽略了过桥的难度,以至于他完全忘记了这座桥的存在。
现在桥已经近在眼前了,桥下的江水比一年前他来的时候更汹涌,桥身更是被浪打得咯吱作响,最可怕是,这桥估计是依江势而建,竟然还不是直的,短短几十米有两三个拐弯处,稍有不慎可能就直接落入了水中。这样的桥,他怎敢开着车从上面过去?
赵姬看谢锦年跟杨盛文呆呆地站在那里没动,也忍不住从车上走下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差点就失声尖叫起来。
杨盛文脸色苍白,身侧的拳头紧紧捏在一起:“车过不去了,我们收拾下行李,弃车走吧。”这上面不仅是木板铺的,有不少地方腐朽开裂,上面还布满了青苔,桥身宽度不过二米左右,又没有护栏,以他那菜鸟般的技术,很可能随时就滑下了江里……
弃车步行?!赵姬脸色大变,这才走出多长的距离?她瘸了一条腿,根本没办法走太快,就算杨盛文跟谢锦年会帮她,她也只会拖慢他们的进度,哪里比得过谢家人的脚程?只怕不用一天,他们落后的距离就能赶上来,把她抓回去!
“不行,不行的……”赵姬脸色苍白,一步步后退,无力地靠在了车身上,千辛万苦地逃了出来,竟然又遇上了这样的路?难道真的是天要亡她?
杨盛文有点理解为什么庞荣这么受领导重视了,这样的桥,估计也只有庞荣这样的人才敢开着车进进出出吧……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身就打开了车尾箱把行李跟干粮取了出来背在了身上,扶起赵姬:“我们走吧。”
赵姬昏昏沉沉地被他搀着往桥上走,这桥既然可以过一辆车,两个人并排走着也并不显拥挤,杨盛文努力让自己不要关注桥下的动静,扶着赵姬走了五六米,发现谢锦年没有跟上来,回头:“谢锦年……”
谢锦年轻轻摇头:“杨老师,没有车我们逃不出去的……”
杨盛文沉默,身侧的手紧捏成拳头,指节咯吱作响,他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这般无能又无力,是呀,五道沟离天海市一千多公里,他们只走出了一百来公里,不到十分之一的路程,但此刻却要丢弃最重要的交通工具,那剩下的路他们要怎么走?靠着双腿走出去吗?可赵姬跛了一只脚,根本不可能凭双腿走完剩下的山路,更何况他们的身后还有追兵……
杨盛文从没有一刻这么犹豫迟疑过,他根本不敢想弃车后以他们的速度,会在今天还是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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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追上来……
可怎么办呢?他根本就没有信心自己能开过这道桥,如果硬要开,那就是在跟上天赌命。他只是想带着她们两个出去而已,难道连命都要赌上吗?
他看了谢锦年一眼,见她没有挪动脚步,就咬牙扶了谢姬往前走,脚下的木板很滑,他踏出的每一步都非常小心,生怕摩擦力不够一个打滑就直接摔下了江中,而这座桥他光是在上面走已经很难不脚颤,更别说还要把车从这里开过去……
但这时抱怨为难也解决不了问题,杨盛文紧紧地抿着唇,先把赵姬扶到了桥的对岸,扶着她在一个石头上坐下,放下行李:“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接谢锦年过来……”
赵姬默默地抱紧了怀里的行李,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都被抽走了,脸色刹白,好像随时都会晕过去。
杨盛文再次从桥上走了回去,对谢锦年伸出手:“来,我送你过去。”
谢锦年张嘴刚想说什么,突然从背后传来一阵声响,她大惊回头,两道狼狈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脚下步子飞快,来人满身的怒火几乎要扑面而来,怒吼声如雷般炸响:“谢锦年!”
谢锦年脸上的血色登时消失得干干净净,竟然是谢东良跟谢锦棠追了上来!
他们耽误了太多的时间,竟然让落后了半天功夫的谢东良跟谢锦棠赶上了!
“杨老师!快,快带我妈走。”眼看两人离他们只剩下四五十米的距离了,谢锦年大急,连忙把杨盛文往桥上推。
杨盛文自然也看见他们了,心里着急,紧紧拉住她的手把她往桥上扯:“不行,要走一起走。”
谢锦年使劲地挣开他的手,急急道:“杨老师,我爸既然已经追了上来,我肯定是跑不掉的了,但你一定要带着我妈逃,我妈是绝对不能被他们抓回去的,不然她就死定了!”
她眼里含泪,上辈子的一切仿佛都要顺着以前的轨迹重现在她眼前:“你不要觉得我在开玩笑,她是第二次逃了,村里一定会开祠堂把她沉塘的。你带着她走,走得越远越好,我拦着我爸跟我哥,我对他们有用,他们不敢打死我的……”
杨盛文心如刀绞,谢锦年咬牙,猛地把他推上了桥:“快走!”
杨盛文眼前一片模糊:“你等我……我出去后,一定会想办法回来救你。”
谢锦年转身背对着他:“不要来了,永远不要回来这里,你一个人是斗不过他们的,走得越远越好。我妈就托付给你了。”
杨盛文眼看谢东良跟谢锦棠的身影越来越近,咬了咬牙,这一刻的悲愤与苦闷竟战胜了胆怯,使他脚步如风,竟在桥上狂奔起来,跑过了桥,拉起赵姬:“快走,谢东良追来了。”
赵姬的腿瞬间就软了。
杨盛文迅速蹲下身把赵姬一把甩到了背上,背着她直接就冲着山道狂奔起来。
在山道拐弯的最后一刻,他回头,远远地看见那个瘦弱又孤独的女孩子慢慢地曲膝跪在谢东良跟谢锦棠的面前,仿佛千军万马般守在了桥头,挡住了他们过桥的脚步。
一滴泪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