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大家都没事吧?”
片刻后,被转移到前院的夏知秋忙问刚回来的叶落。
“万幸,只是中间的柴房着了火,他们都在另一个棚子里,都跑出来了,就只叶荇被掉下的木头砸了下,伤也不算重。”
叶落忍不住庆幸,虽说其余几房跟他们并不亲近,他也曾怼过韦氏几个自作自受,但于他内心,还是觉得是自己家连累的大家伙,若真出了人命,他也于心不忍。
“那中间柴房的人可都逃出来了?又怎么会突然着了火?”
夏知秋又问,话音刚落,一阵凄厉哭声便从后院传了过来,显然……有人死了。
“听说是有人半夜被冻醒了,想点几根柴烤烤火,谁知烤着烤着又睡了过去,再醒过来,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害了好几家子人!”
还未等叶落开口,刚跑去探听完情况的吴氏就先行一步替夏知秋解了惑。
夏知秋…没想到死伤竟这么严重:“我天!好几家子人?那不得……十几口子了?”
果然,一个时辰后,当燃着的大火终于被扑灭,柴房里也陆陆续续搬出了大大小小共十六具尸体,除了中间柴房里的,夏知秋所在柴房里也有两个没能跑出来。
这么大的人员死伤,尤其还是人为造成的,即便发配途中允许有一定的伤亡比例,众衙役们也难辞其咎,只能无奈的上报当地衙门,等着衙门派人过来调查后,才能继续上路。
也因此,流放队伍只能暂时停了下来,夏知秋等人也被转移到了另一座条件相对好一点儿的驿站里,虽住得还是棚子,但屋子里竟难得的有条土炕,有扇小小的窗户。
“我出去一趟,你若想买什么,等我回来后再去买。”待安顿好后,叶落便朝着夏知秋道。
自从上次冷战后,但凡需要跟那些衙役们接触的,叶落总是抢着前去,实在自己办不了的,也会陪在夏知秋身旁。
“你是要去跟你那位继母借钱吗?”夏知秋直接点破了他,又道:“不用去了,她若想借,方才也不会挪地方了。”
方才过来时,甄氏母子还同她们排在一起,直到分房前,那位才拉着叶蕴去了旁处,明显不想跟她们住一起。
叶落~何尝看不出他那位继母是故意躲着他们呢,但如今家里的东西都已被焚烧殆尽,若想重新添置,至少需要个十两八两的。
而他媳妇手里的那二十两,除了他买伤药和纸墨用去的四两,剩下的十六两全用来供应一家子吃喝了,最多也就还剩个三四两,若只用来买吃食,尚还能坚持到辽东,但若还想添置旁的,又如何够用?
忍不住叹口气:“我去试试吧,最多到了辽东咱再加倍还给她,总要先度过这个难关去!”
说完,便径直朝外走去。
夏知秋还想再拦,被一旁的吴氏阻止:
“你就让他去试试吧,不去碰碰壁,他是不会相信那老货能狠心到见死不救的!”
又悄悄朝着她挤了挤眼:“你也别着急,三婶手里还有些积攒,等会儿先拿几两给你们应应急。”
这一路多逞夏知秋照看,对她的为人,吴氏还是很放心的,也乐意借钱给她。
夏知秋见了,立刻有样学样,也冲她挤了挤眼,悄悄趴到她耳边:“不用,三婶儿,我有钱!”
自流放后的这四十来天,她们吃的差不多都是最便宜的黑面饼子和薄粥,再加上她沿路采的那些野菜、蘑菇之类的,每日花用基本都控制在二百文以内,
箩筐柴炭这些虽贵,加一起也不过才花了不到四两,到如今,只叶落给她的那些都还没花完,还富裕三两八钱呢,更别提杨嬷嬷临行前送她的那二十两,以及她私藏的那些了。
所以,夏知秋是真的不缺钱!
但叶落这边,却以为他家缺钱缺的厉害,只能硬着头皮来找甄氏拆借,本以为看在以往情面上,只要他开了口,甄氏多少都会给一点,不想,刚一来就碰了壁。
“我手里哪有银钱?你们两口子总觉得我有私藏,尤其你那个媳妇,每每遇到我都各种的阴阳怪气,何曾拿我当成婆婆尊敬过?如今遇到难处了,倒想起我了?!”
甄氏再不是以往和蔼可亲模样,甚至有些气急败坏,没想到她都躲开了,这两口子还是找了过来……
为免以后总被这两口子纠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翻了脸,更将这两日在夏知秋那儿受得白眼,悉数奉还到了叶落身上。
叶落只能忍着气、吞着声,继续恳求:
“母亲,儿子也不借多,只十两就够,再不济六七两也行,够我们四口子勉强走到辽东即可,等到了辽东,安顿好了,儿子定加倍的还给您。”
“娘,你就先借给四哥些吧,四哥不都说了,他又不是不还!”
一旁的叶蕴也跟着劝,觉得:要不是实在没钱的紧了,以他四哥的性子,不可能跟他们张这个口。
甄氏闻言立刻朝他去了,指桑骂槐道:
“你知道个屁!他要是个有成算的,能落到这地步?以前惹的那些祸~我也就不说了,现在咱家都落魄成这样了,他还自顾自在那漫撒,如今没了,却又来难为我?
难道就因着他叫了我一声娘,我就得管他一辈子不成?
还有,也不知当初分家时,是谁又是逼着咱写文书,又叫嚣以后桥归桥,路归路的!怎么?这才几天,就都忘了?”
见叶落气的眉毛又立了起来,知道这小子最受不得激,忙再接再厉:
“你看看他有个求人的样儿吗?要是真想求我,就去将夏氏那贱蹄子也叫了来,先给我这个婆婆磕几十个响头认了错,或许我还能看在他唤了我几十年母亲的份上,施舍他们一二!”
这些日子的困顿,终于将甄氏表面的雍容华贵全部磨没,将她骨子里的算计、尖刻全露了出来,连人…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叶落见了,简直失望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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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要不是亲眼见证了这位的转变,他甚至都怀疑面前的她和他记忆里的她,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怎么就这么能装呢?十几二十年的戴着面具做人,不累吗?叶落忍不住腹诽,又忍不住自嘲:他…果然是个傻子!
“今日都是我的不是,你就当我从没来过吧,我叶落旁的没有,只骨气够够的,以后就算是饿死,也绝不会再来叨扰,咱们就都……各自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转头往回走去。
“哎呀,四哥,你别生气,娘她…我…”
叶蕴赶忙跑过去拦,被叶落直接推了回来,忍不住就朝着一旁一脸无所谓的甄氏跺脚道:“娘!你就借四哥他们些银子又怎么了?何必将事儿做的这么绝呢?”
甄氏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咬牙去剜他的额头:
“你知道什么!若开了这个口子,待到了辽东,没钱添置家当,没钱做营生,没钱养俩孩子,没钱盖房子,都是借口!那还能有个完?
你小子还当咱家是以前呢,十两二十两的眼都不用眨就赏出去了,如今娘手里的那点子家当,可是用一分少一分,都给了他,你将来可怎么办?!娘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你!”
“那娘手里到底还有多少积攒?”叶蕴忍不住好奇。
甄氏听了顿时自得起来:“有多少你就甭管了,反正……饿不着你!”
同时心中想:虽然再也回不到以前的风光日子了,但无论如何,她甄杏也绝不会再让自己陷入到小时候那样的~绝地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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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落,我们头儿让我来告知你一声,明日一早他要负责去采买出关后所需的物品,让你找几个人跟着去搬东西。”
就在叶落正沮丧的往回走时,冯章突然派了手底下一个小兵过来,朝着叶落说道。
叶落自然听出这是冯章在照顾他,让他能借机出去置办些东西,甚至还让他挑人带着,忙一脸感激道:
“敢问官爷,冯班头可说了让带几个人没有?是只可带男人还是男女皆可?”
那小兵:“都行,头儿说只要能帮着搬东西,其他都让你做主,但不许超过五个人去。”
“哎,那成,明日一早我们就过去!”
叶落忙笑着应道,心中却直发愁:这虽然有了出去的机会,奈何手里却没银子,可如何是好?!
正琢磨着要不要跟他三婶先借点儿?说实话,叶家这几房里,自身一点儿错处都没有,只单纯被他家连累的,也就他三婶一家子了,又一家子孤儿寡母的,叶落若是有,都恨不得给她们点儿,实在是不好意思与她们张这个口!
不想,正踌躇间,他媳妇也不知从哪儿变出了十两银子来,直接递给了他五两:
“明日你负责买铺盖,我负责买吃食,咱俩分工合作,尽量一次性将接下来二十多天要用的都置办齐!”
叶落…震惊!“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