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赵里正家的几个帮忙,屋子很快就被收拾了出来,又将炕洞通出来,点了两根掉落的房梁烧着炕,赵里正家的便一手抱着柠姐儿,一手拉着蕊姐儿,朝着叶落两口子招呼道:“走,去我家吃饭去!”
夏知秋二人忙摆手推辞:
“不了不了,今日已经够麻烦几位婶子嫂子了,我家还有粮食,一会儿自做些就成。”
“你家连个锅灶都没,就那么个破瓦罐,等做得了,怕都半夜了!你们两口子饿的,几个孩子可饿不得,今日就先去我家凑活几口。”
赵里正家的不肯罢休,又道:“你们若是怕担人情,等将来家里置办齐了,再请回来就是。”
一旁的大山家的也忙去拉夏知秋:
“快走吧!来前婶子就让她家大儿媳妇炖了鱼,我早听见了,就等着沾你们光跟着去蹭一顿呢,你们不去,我又怎么好意思去?”
赵里正家的笑骂:“再没有比你更耳尖的了,一会儿我们吃肉,就给你个鱼头吃。”
大山家的却丝毫不以为意:“我就知道婶子最疼我,知道我最爱吃鱼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说旁的不免显得外道,夏知秋只能点点头:“那成,等我家买齐了锅灶,也让婶子嫂子们尝尝我的手艺。”
于是,一行十来个人便都去了赵里正家里,还未走到跟前,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炖鱼香气,一家子忍不住都偷偷咽起了口水,这味道…也太馋人了!
“可算来了,爹还让我过去看看呢。”
众人刚走到门口,就见一浓眉大眼的少年登登的跑出来,样貌与赵里正家的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个就是我同你们说的我家二小子,唤二牛,今年十七了,平时除了种地就是在他哥的木匠铺子里帮着打打下手,冬日里闲,便东跑西颠的没个正形。今日这鱼,便是他同柱子、顺子几个从前头大清河里捞来的。”
赵里正家的指着少年介绍,又指指叶落夫妇:“这是咱村新搬来的你叶大哥,叶嫂子。”
“叶大哥,叶嫂子。”
少年笑着朝几人打招呼,露出一口整齐白牙,又好奇的朝着叶落打量了打量,
心道:难怪他爹让他以后多跟这人来往呢,说这位虽如今看着落魄,但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贵气,可见出身不凡。还说…这种人就算被摁进了泥里,眼界见识也都是他们这等土包子比不了的,多跟这样的人相处,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赵二牛当时听了还略有不服,心道:他又不是没见过那些从南边流放过来的,一个个面黄肌瘦,造的跟叫花子似的,跟其他地方的流放犯或逃难的根本就没分别,又怎么可能一眼就看出其贵不贵气呢?
定是他爹听说这家子是从京都来的,打心眼里艳羡,这才高看了他们一眼。
但此时…见叶落虽确实一身破烂衣裳,也确实挺…面黄肌瘦的,但往那儿一站,怎么看怎么比他这个穿着一身簇新衣裳的显得气派……
这才恍然……原来贵气这个东西,还真不是穿件好衣裳就能撑起来的!
“二牛兄弟,这大冬日的,河面都结了冰了,也能捞得到鱼吗?”
就在赵二牛不得不承认他爹的眼光比他更厉害时,就听对面的叶落朝着他好奇问道。
一说这个,赵二牛立刻来了兴致:“冬日里才好捞呢!用铁镐头将冰面砸开个窟窿,再将网下下去,等不了一会儿鱼就上来了,有时一网就能捞个几十斤呢。”
“几十斤?”叶落顿时眼前一亮:“那下次你们去捞鱼,能不能带上我?”
赵二牛……正愁找不到跟他套近乎的法子呢,闻言哪有不应的:“成啊!那有啥,等下次再去我去唤你!”
又试探的问:“后日我们想进山套兔子,你去不去?”
叶落……:“去!当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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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里正家大儿媳做的酱焖鱼的确好吃,坐在大炕上,就着杂粮饼,喝着热腾腾的粟米粥,那叫一个滋润。
夏知秋几个吃的头都抬不起,赵里正家的边忙着将摘好的鱼放几人碗里,边叹道:“瞧把几个孩子给饿的。”
不过夏知秋也没敢让几个孩子多吃,只每人吃了一碗粥,半个饼子,就让他们停了,她自己也跟着撂了筷子。
“你做的对,许久不曾沾油水,若一下吃撑了,可了不得!”
赵里正家的点点头,又高声嘱咐旁边屋子里正闹腾着的赵里正几个:“你们可千万别灌叶家后生酒,也别让风哥儿那孩子吃撑了,听到没?!”
“知道了,当年我们一家子也是逃荒过来的,这点子成算还没有?”
赵里正假做不耐烦,举起的酒碗却心虚的放下了,招呼叶落:“你们叔侄俩多吃几块鱼肉,好克化。”
与此同时,夏知秋也正在纳闷的问桌上人:“咱们这儿不是离着海边挺近的吗?但我看大家伙却似乎更喜欢吃淡水鱼些?”
刚她看赵里正家院子里挂着的几条鱼都是草鱼,鲤鱼之类的,竟一条海鱼都没有。
“海里鱼太腥,咱们这儿的人大部分都是内陆来的,有些吃不惯,还是淡水鱼更香些。”
“那螃蟹这些……也不吃?”
“那玩意儿就更没什么可吃的了,若不是饿极了,我反正不吃那个!”
大山家一脸的嫌弃,又问夏知秋:“明日镇子上大集,你们两口子若是去置办东西,就把几个小的放我家去,正好我家黑蛋儿跟风哥儿差不多大,也能玩儿到一处。”
“不用劳烦嫂子了,明日我还想着给几个孩子一人置办身衣裳,就一同去了。”
夏知秋笑着回答,又问:“我听说咱们这儿离着兵营挺近的,那附近卖吃食的摊子多吗?”
“多,怎么不多?那些大头兵手里银钱都不少,除了捎回家里的,几乎都灌了自己五脏庙,要不是那附近吃食摊子都开满了,我都想去摆摊子做些小买卖了,听说一日能赚个百十文呢!”
大山家的一脸艳羡道,十分为自己没能占的先机而懊恼,又问夏知秋:“怎么?你打算也去摆个摊子?”
“嗯,是有这个打算,我家人口多,就算分了地,也得一年后才有收成,总得先想个挣钱的法子。”
“那你打算卖什么?可是京都特色的吃食?”
夏知秋:“不不,那些我哪儿会呢?也就一些家常的包子、饺子之类的……”
而且,还都是用海鲜做的。
大山家的听了这才不打听了,心道:那地方卖包子、饺子、面条的都占满了,哪样儿都有二三个摊子,那些大头兵又都走顺了腿了,新摊子哪儿还能赚的了钱呢?!
本想劝夏知秋几句,又怕夏知秋多心,觉得自己拦了她财路,到底是没说出口。
——————
因着他们所住的黑水岭离着镇上还有十五六里,光路上就需一个多时辰,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一家子便起了,梳洗过后,又一人简单喝了碗粥,便朝着镇上的大集走去。
辽东早晨的空气,冷冽又清新,但因着终于有了安身之处,又睡了几个月以来最暖和的一觉,一家子心里都暖洋洋的,一路上也有说有笑,十几里的山路不知不觉就走完了。
待到了大集上,打听过人后,一行人便直奔卖铁器的铺子,她们如今最缺的就是锅了,
到了一问,一口小铁锅竟就要80文,大的则要200文,夏知秋一咬牙,买了两口大铁锅,一个简易的铸铁炉子,又买了一柄菜刀,一柄柴刀,木桶,案板,笼屉,木勺,锅铲,碗筷,以及放置米面调料的大小瓦罐等等,光这些,就花了她720文。
又去了旁边的粮铺,买了糙米糙面各十斤,各种杂粮十斤,又买了盐和酱、醋以及一些腌制好的咸菜,又花了260文。
将这些都寄存到第一间铺子里,一行人又去了另一条街的布店。她们如今身上的棉服都太脏了,洗也洗不出来,夏知秋打算先将外面的布料换了,只留着里面的棉花,这样还能节省些银钱。
打听了三家,即便最便宜的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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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也要100文一匹,粗布150文,好一点的棉布则要200文,再贵的她们就消费不起了。
此时的布匹基本都是四十尺一匹,而做她们一家六口的衣衫,至少需要四匹布,夏知秋不想在舒适度上太难为自己,咬牙买了四匹棉布,一匹半靛青的给叶落风哥儿叔侄俩,剩下的两匹半黛色的她和三个小姑娘穿。又让伙计赠了免费的针线,只这一项又花了八钱银子。
加上方才的,已经是近二两银子没有了,这还是没买菜肉这些的情况下。又想想她家那座塌了半边的房子,夏知秋觉着:还是得赶紧挣钱才行啊!
于是,等到了菜市场,便着重打听起各种海鲜的价钱来,发现…这地方的海鲜是…真便宜!
一筐十几斤螃蟹只要三十文,一米来长的大鲅鱼、带鱼这些都只需十文一条,花蛤、蛏子、生蚝等贝类就更便宜了,二十文钱就能买一大筐,也就黄鱼和海胆略贵些,但也不过才十文一斤。
反而是猪肉,一斤就要二十文,肥的五花则需要二十五文,排骨、猪蹄这些,也要十二文,就连那些穿越书籍中根本无人问津的上下水,都要八文一斤。
因着靠近边关,羊肉和猪肉的价格差不多,一斤只需三十文,牛肉受朝廷管制,根本没人敢卖,鸡一斤十五文,鸭、鹅都是一斤十文。
至于蔬菜,因着才刚过了年,新鲜蔬菜几乎没有,就一些菘菜、萝卜、豆芽之类的,还碰到一两个卖韭黄的,一小捆就要十五文。
不过令夏知秋感到意外的是,竟然在这地处边关的小小早市上…看到了红薯,虽只有小小一篮子,也足够让她兴奋了!
按原身的记忆里,此时的这世界可没有这玩意儿!
“你吃过这个吗?”夏知秋问自小锦衣玉食的叶落。
叶落疑惑地瞅着那红薯瞧了瞧,随即便摇了摇头:“未曾吃过。”
“你们怎么可能吃过这等精贵物,别说你们,老汉敢说,即便这辽东的达官贵人们,也都未曾吃过!”
卖红薯的老汉连着摆了三天摊也没能卖出去一颗红薯,忍不住有些挫败,便拿着眼前不识货的夫妻俩撒起了气,趾高气昂道:
“这物事名唤番薯,从海外来的,如今只有靠海的南边才有!去年我家女婿去那边送木头,花重金买回来几颗,老汉精细养了一年,才结了这么一篮子……”
老汉滔滔不绝,夏知秋边躲避他那四散飞扬的唾沫,边问道:“那你这红薯…不…番薯,怎么卖?”
老农抖抖嘴:“八十文一斤!”
“多少?你当你卖的人参?!”
还未等夏知秋说话,旁边一个被老汉的大嗓门吸引过来的妇人便忍不住惊呼起来,刚拿起来的红薯也立刻给他扔了回去。
“你懂什么?!南边这东西可是每斤要卖一百文的,我家女婿只买了四五颗,就花了近五百文,我卖八十文已经算很便宜了!”
老汉朝着落荒而逃的妇人吹胡子瞪眼,又小心翼翼去看刚被其扔下的红薯,心中忍不住叹气,本来,他女婿花重金买回这番薯,是想着让他当种子种了好赚一笔,哪成想这辽东根本就没人能买得起!
他都摆了三日了,都没一个人舍得买的!
本以为眼前这对穷夫妻也定不会买,谁知那小媳妇盯着刚跑的妇人看了会儿,就回转头:“一斤五十文,你这一篮子我全都要了。”
老汉…愣了一瞬,有些不敢置信,又眨眨眼:“六十文!”
“那你就接着卖吧,错过了我,等这些番薯都冻烂了,也未必有人肯买!”
夏知秋冷哼,转头就走,心中却默数:“一,二,……”
三都未数完,那老农就松了口:“成,成!卖与你吧!”
一共二十二斤红薯,共花了一两一钱银子,又买了一筐螃蟹,一筐生蚝,五条鲅鱼,十斤海胆,两斤五花肉,以及几棵菘菜,萝卜,半篮子鸡蛋,两捆韭黄……共花了一两四钱。
加上方才已经花的那些,今日这一趟就花了三千一百八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