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见生意说来就来,便道:“三位好眼光啊,这八音盒是上个月才到的货,就给三位看上了。”
橱窗底下有积灰,说明这东西放了很久都没有动过,虽然平日里老板很勤快的打扫,但一些边边角角还是容易忽略,他说是上个月才到的货,显然在撒谎。
我们都看出来了,但没有揭穿。
老板拿来钥匙,把橱窗打开,用手帕拖着八音盒的底座,放在柜台上滔滔不绝的述说着这东西的来之不易。
我记得八音盒的内盖可以打开,里面是一个钟,我试了一下,果然如此。
那老板一愣,知道我是懂行,喉咙向北扼住,推销的话语瞬间停滞。
我其实没有要买的打算,总觉得现在买了,以后张海楼就送不了了,我和他仅有的联系,就是十岁那年的这个八音盒,于是象征性地问:“多少钱?”不管老板说出怎样的数字,我都会以“太贵了”结束话题,然后走人。
老板故弄玄虚:“洋货么,肯定是要贵一些的,看小姐你也是内行的,就给您这个数。”他比了个“2”。
“200?”我故意道。
“小姐说笑了。”老板道,“200连本钱都亏进去了,小姐要是真心想要,给你2000的价。”
听到价格,我就知道他在狮子大开口,看出我们是外地人,就想哄抬物价,2000都块买一辆福特车了。
事实上,这台八音盒按我那里的市价,2000算捡了天大的漏,如果是拍卖行,能竞价到20多万,可能还不止,八音盒的底座有英国皇室的雕刻商标,还是很有收藏价值的。
但在这个年代,有钱人还是喜欢以玉石珠宝之类的戴在手上彰显财力,八音盒这种洋玩意儿,留洋的富家小姐才会喜欢,但不是必需品,所以才至今无人过问。
我知道古董店的叫价其实很随意,我猜老板收这东西也就不到200块,或者更低,但出口却是十倍以上的利润,倒也正常。
于是我道:“太贵了,买不起。”
“这……”我一句话把老板又给噎住了。
大多来这儿看东西的顾客,无论是否有经济条件,绝不会承认东西贵,只会找理由不买,或者砍价,我如此直白,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又不敢逐客。
我们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年轻男女,这个年代不比我的世界,普通人和有钱人的界限非常模糊,但在这里,普通老百姓和有钱人有着明显的差距。
最直观的就是气质和肤色,普通百姓常年劳作和外出,没有条件保养,风餐露宿皮肤粗糙泛黄,而有钱人的皮肤会很白。我们进店之后完全没有拘谨和小心翼翼,在老板看来,就是经常光顾此类地方,才有这样的表现。
甚至不是那种暴发户出身的。
我嘴上说贵,穿戴却不俗,老板就不敢态度恶劣。
这时,门外进来两名女子,一前一后。
老板立刻招呼:“夫人来啦,您要的货已经妥了,请稍等片刻。”接着他又对我道,“小姐,这八音盒确实别致,您要中意,还可以商量,三位暂等。”
老板弯着身子在柜台下面的抽屉里翻找,那被叫做夫人的女子便慢慢走了过来,跟在她身后的丫鬟扶着她的胳膊。
我们让开了一些,那夫人朝我们点头微笑,很是谦和。
我忍不住朝那夫人看去,她面相年轻,头发挽着嫁人后才有的发髻,脸上满是病容之色,连胭脂都遮不住苍白的脸,她的嘴唇虽有口红点缀,却还是隐隐透着乌紫的颜色。
我看了一眼她的指甲,果然也是不健康的发乌。
听她喘息声明显,我初步诊断这夫人的肺上应该有很严重的疾病,搞不好这会儿正发烧,这种身体都要出来购物,有点太拼了吧。
张海楼用指腹轻点我的手背,唇语道:“看什么呢?”
张海侠拄着棺杖走到另一边的柜台,欣赏着里面的手表。
我不再关注那个夫人,来到张海侠身边,都是纯手工腕表,工作相当精致,每一块都是上品,这里面的任何一块,要是从我家的古董行走货,能卖到上百万。
张海楼和张海侠都有戴表的习惯,本来这个时代的表已经属于奢侈品了,这里的自然更甚。
但我猜表的价格应该比八音盒便宜,说实话,当一个人回到200年前,手里有100多万,并且还有靠山罩着的时候,看很多东西都便宜得不可思议。
另一头,老板从柜子下面拿着一个长盒子,对那夫人道:“您看,还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吗,没有的话,我就给您包起来了。”
我迅速扫了一眼,盒子里放着一块男士手表,做工比柜台里的现货还要精美。
那夫人看了看,满心欢喜:“很漂亮,请帮我包上吧。”虽是有钱的阔太太,却完全没有架子,声音温柔轻顺。
我忍不住道:“你好,夫人。”
那夫人朝我看过来,微笑着道:“小姐有什么事吗?”倒是她身边的丫鬟,见我搭讪,防贼似得的眼神就瞪过来了。
大概是我身边有两个男人,她很警惕。
“请问这表,你买成多少钱?”我道。
夫人也不吝啬,说:“这是定制的手表,老板收我800块。”
这价格就正常多了,我道了声感谢,那夫人便被她的丫鬟搀扶着离开了。
老板又准备推销八音盒,我道:“如果我定做两块表,能700吗?”
老板一怔:“这要看是什么材质,太稀有的,还少不了。”
“就刚才那样的呢?”我道。
老板这时候没办法忽悠我了,只好道:“可以算你1580个大洋。”
我还想再讲讲价,但想到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指不定以后这家店就破产了,多20少20的,也不计较了:“那我现在下定金,什么时候能做完?”
张海楼和张海侠看了一眼对方,知道我要给他们买表,张海楼道:“不是陪你买东西,怎么成你买给我们了。”
那老板现在确定我才是金主,忙不迭地说:“三个月就能成。”生怕到嘴的生意飞了。
“这么久?”我在长沙只计划了两个月,之后就不一定回来了。
“不久,三个月很快了。”老板开始想词儿夸人,“两位少爷气质非凡,戴上我家的表更显尊贵。”
我没有时间等三个月,扫视了一圈,买下了一对男士手表,讨价还价之后,最后以1000的价格拿下了。老板虽然油嘴滑舌的,但这里的钟表全都货真价实的好货,错过就太可惜。
主要是我知道它们以后的价值,就想趁着手里宽裕,给张海楼和张海侠谋点福利。
离开钟表店,张海楼就道:“干嘛给我们买礼物?”
我道:“谁说给你们买的了,这是要送给日山伯伯和曾祖父的。”
尽管知道他们跟我的关系,但到底这会儿的张日山和张启山跟自己几乎同岁,张海楼就很不爽:“都不认识你,你对他们那么好有什么用。”他瞥了一眼张海侠,“虾仔,你说说她。”
张海侠叹了一口气:“那到底是小玥的亲人。”
张海楼不服:“我们不也是亲人,怎么不给我们买表?”
我笑起来,将手里装表的盒子塞进他们手里:“就是送你们的!”
张海楼故作矜持:“我不要,你就跟你的日山伯伯好吧。”
我道:“你不要的话,我就都给海侠哥哥咯?”
张海侠从善如流地说:“我不介意。”
张海楼这才意识到我们在戏弄他:“好啊,你们两个,合起伙来骗我。”他说着就要来挠我的痒。
张海侠拐杖往中间一挡:“小玥,到我身后来。”
我们追逐打闹了一阵,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女人呼救的声音,我们停下动作,张海楼道:“是刚才那夫人身后的丫鬟。”
“小偷抢钱包吗?”我道,想着那夫人如风中残烛,遇到这种事挺倒霉的。
“不像。”张海侠道,“去看看。”
遁着声音快步过去,四周已经围了好些路人,张海楼替我拨开人群,就见那夫人晕倒在了黄包车上。此时丫鬟急的满头大汗,泪水模糊,拉车的也不知所措,生怕这有钱人家的太太死在自己车上,到时候不但生意都没法再做,搞不好还得惹上是非。
我见那夫人面色惨白,半张着嘴,呼吸困难,该是病发休克的症状。
其实我不想多管闲事,对方是穷人还好,讹不到我头上,但她是有钱人家的夫人,万一把问题算在我头上,会很麻烦。我不相信这个时代的人证,在没有监控摄像头的情况下,最好不要插手一个病危患者。
张海侠却小声问我:“不帮吗?”
还是那个善良的孩子,无论他见惯了多少黑暗,内心深处依旧如明镜一般。
丫鬟哭得泣不成声,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黄包车师傅汗如雨下,又想将人拉去医院,又不敢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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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张海侠说:“要是被讹上了就怪你。”走上前,我对丫鬟道,“别哭了,你家夫人缺氧休克,先让车夫把黄包车拉到没人的边上,我有办法让她醒过来。”
那丫鬟一眼就认出我,是钟表店的客人,这时候也没空怀疑我口中的真假,连连点头称是,张海楼负责驱散人群。
我吩咐车夫拉稳一点,把人带到后街,丫鬟跟在后面还是非常紧张,生怕我们是来打劫的。
车夫把黄包车停下来,那夫人的脸上满是冷汗,我先是掐她的人中,又推拿她的胸口,没一会儿,一口气便上来了,夫人悠悠转醒,捂着腰侧和心脏不停地咳嗽。
“夫人,您醒了,太好了,我以为,我以为……”丫鬟抹着眼泪。
那夫人没有责怪下人的意思,反而温柔安慰。
“那个,夫人,你现在最好去一趟医院。”我道,“你应该,是肺上有很严重的问题吧。”
那夫人一愣:“小姐是医生吗?”
“是的。”我道,想着事情解决了,正要和张海楼两人离开。
丫鬟开口求道:“这位小姐,您好人做到底,陪我们回府一趟吧!”
那夫人立马呵斥道:“春桃,你怎么可以随便使唤别人。”
被唤作春桃的丫鬟带着哭腔:“夫人您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又没有带多的下人,万一又晕过去了,我可怎么办呀……”说着又哭了起来。
其实我对这夫人的印象很好,想来是既有涵养和气度的女子,看穿着应该很富裕,身边却只跟了个丫鬟,连车都没有,不会是小妾吧?
于是我道:“你们家离这里很远吗?”
“不远不远。”春桃见我心软,赶紧道,“就在南面临街的红府,我家老爷很大方,一定会重谢三位的。”
“红府?”在长沙有红姓的,只有二月红了,我看向那夫人,“您是,红夫人吗?”
红夫人没有像样的名字,她叫丫头,那是她爹从小叫大的称呼,小时候和父亲在街上卖面糊口,与二月红算青梅竹马。后来丫头的爹染了肺痨去世,旧时候的女子一旦没了男人,没了家,就只能沦落风尘。
二月红凭一己之力赎下丫头,两人结为夫妻,恩爱非常,在长沙也是一段佳话。
春桃喜极而泣:“小姐认得我家夫人,那太好了,这位就是红夫人!”
如果眼前的女子是旁人,我还得考虑一下,既然这么巧,那我自然责无旁贷。
黄包车师傅将红夫人拉到张启山给我的车前,春桃多给了几个银元答谢,就扶着自家夫人下了车。
红夫人一看车牌,有些惊讶:“三位是佛爷府上的?”
春桃一听“佛爷”,对我们更放心了,赶紧将红夫人搀上后车厢。
轿车坐不了那么多人,我看着张小鱼,张小鱼看着我,显然明白我的意思,有些为难道:“佛爷说了……”
我直接取了车钥匙给张海楼让他开车,对张小鱼道:“辛苦你告诉佛爷一声,我们要把二爷的夫人送回去。”
张小鱼站在路边,目送车屁股渐行渐远。
张海侠坐在副驾上,回头看我一眼,车上有外人,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对我笑了笑,应该能猜到这位夫人的身份不一般。
春桃指挥着张海楼,很快就到了红府,门庭宽大高耸,与张启山的府邸不同,二月红的住宅是相当古朴的庭院式楼阁。
很快就有下人从门内出来,将红夫人扶了进去。
我也跟着下车,抬头欣赏着红府的大门,两边的石狮子踩着石头圆球,我轻轻敲了两下,就是普通的石头。
我对二月红还是很有兴趣,张日山没少提到这个人,说他不止身怀下斗的技艺,唱腔更是绝妙,还是个美貌男子,我是很想一见的。
但就这样贸然入内,好像也不合适,仆人都护着红夫人走了,连个接待都没有,门也关上了。
张海楼还没熄火,问我道:“继续逛街不?”
我道:“刚才那位夫人,就是以后需要鹿活草的人。”
张海楼眼前一亮:“看着病的不轻啊,那草对她还有用么?”
我遗憾地摇摇头。
张海侠对我道:“先上车吧,他们应该是没空招呼我们了,那夫人认识这辆车,日后必然会再邀请。”
正说着,春桃小跑着从门里出来,见我们还在,喜道:“小姐还没离开,太好了,我家老爷想要当面答谢,三位恩人快进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