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境离开的时候,脑中依旧一片绞痛。
其实他做了心里准备,惩罚本不可能轻松。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分离之痛竟不是这场劫难中的重点,小午拼尽全力救下的人,一点恩情都不顾念反扑向她,她的好心终究成为埋葬自己的导火索。
一切都是元桁的计划,他让小午经历痛苦绝望,只是为了让她看清这个世间的模样,成为一个足够冷心冷性的人。
因为只有冷心冷性,才能不被情感操纵,才能变得绝对理智。
玄境找渔民租了一艘渔船,付好押金,带上一条狗,开始朝大海的东方前行。
在天界的时候,他闲来无事,查看了灵水村的地图。附近这片海域的正东方向有一座小岛,是离灵水村最近的一座岛。
如果小午真的往大海深处去了,落脚点很有可能在这座岛上。
一天一夜后,玄境驶达这座小岛。
上岸前,他在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白发苍苍、满面皱纹。小午在人世间度过八十多年,不再是从前的少女,此刻应该也跟他差不多。
用老人的模样去见她,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做法。
神仙不能再凡间随意动用仙法,所以为了更加快速地找到小午,玄境特意带了一条狗在身边。
他离开灵水村的时候,问小午要了一条小手帕。与寻常女子喜欢在手帕上绣花草不同,小午的手帕上绣的是两个金灿灿的金元宝。
那帕子被玄境贴身携带,即便他看过无数次,见到那两个小小的金元宝时,还是忍俊不禁。
玄境将帕子放在狗鼻子前面,老黄狗嗅了嗅,似乎记住了味道,开始带玄境在岛上四处搜存。
走到一处山涧时,天上突然下起瓢泼大雨来。
玄境手牵黄狗,站在一块大岩石下避雨,视线往前走,有一道如白色的绸缎的瀑布从山顶倾泻而下,翠竹松柏环绕处,落叶满径。
玄境忽然就想起了山洞旁的那个小水潭,在那里,小午看到他脖子上的痣,认出了他的身份。
也许,一切都是天意使然。
雨停了,玄境牵起黄狗,继续寻找。
大雨将气味冲刷干净,黄狗搜寻颇为费力,就在玄境以为无望时,远处突然出现一个身影。
薄雾中,一女子身穿粗布麻衣,手提竹篮,穿过溪流,沿斜径向上,来到一株大树前。
那树上结满了红色的小果,女子踮起脚尖,探手去摘,发现够不着,干脆放下竹篮,像猴子一样抱住树干,手脚并用往上爬。
山林很静,眼看着女子的身影消失在树里,不一会儿,树顶的枝叶里又露出一个脑袋来,她抱住树干伸手向外,正欲将一枝挂满果子的枝桠折断。
玄境飞步往树的方向走去,黄狗踩着腐叶随行。
来到树底下后,黄狗抬头往上看,似嗅到熟悉的味道,激动地吠了两声。
这两声狗吠在雨后静谧的山林里显得格外刺耳,树顶突然传来“啊啊”的尖叫声,紧接着一道暗影从上方惊慌失措地落了下来。
玄境展开双臂,女子将好落入他的臂弯里。
小午将眼睛闭得紧紧的,倒霉的事情天天有,她已经习以为常,这次被狗叫声吓得脚底一滑,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少不了要断两根骨头。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是有什么东西将身体接住了。小午以为自己被树枝挂住了,暗自庆幸运气好,转念一想,运气这个词与今生的她沾不上边,慌忙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一张爬满皱纹的脸。
小午吓一跳,这老人看起来少说也有八十岁,被她这么没轻没重一砸,指不定砸出个什么好歹来!
她摸爬滚打从老人身上跳下来,急切地问:“老人家,没伤到你吧?!”
老人站得笔直,完全不像受伤的样子,只是痴痴地看着她,眼中盛了千万种情绪。
小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试图将他从呆愣的状态里拉出来。凑近了看,又恍惚觉得这人有些眼熟,狐疑地问:“老人家,您打哪里来?是灵水村人吗?”
老人没有回答她,伸手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微蹙的眉头,上扬的眼尾,高耸的鼻梁,以及那双幽深的瞳眸一一露出,勾勒成一张画像铺开在小午眼前,与她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那张脸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没有半分偏差。
小午从没想过今生还能再见到玄境,此刻的心情比喝下十坛喜相逢还复杂,她僵在原地,心中竟隐有痛意传来。
可很快,她察觉到不对劲,这张脸同自己的脸一样,均停留在了六十五年前,丝毫变化也无!
她知道玄境不是普通人,但亲眼所见还是有些惊慌,哆哆嗦嗦地问:“我……你怎么在这?这……这狗又是从哪里来的?”
黄狗又朝小午叫了两声,玄境静静看着眼前这张与六十五年前毫无二致的脸,心中充满深深的疑惑。
他找司命确认过,小午今生的寿命确实如落樱所言,八十五年。可如今她已八十三,此生只是个凡人,为何还是少女的样子?
难道她恢复了仙籍?还是说,元桁将那次没有对他执行的惩罚转嫁给了她?
玄境一时间想不透,看小午惊愣又惶恐的样子,不禁露出一丝难言的苦笑,道:“来看看你。”
小午跟着客气地笑了下,故作轻松道:“本来以为只有我自己是妖怪,看你的样子也没变,我就放心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听村里人说的吗?”
玄境微点了下头,眼中闪过一丝沉重,“在村里听说了你的事情。”
小午想起当日离开村子时的狼狈样,假装无所谓地笑笑,“事情都过去很久了,我早就不在乎了。离开也是好事,若顶着这张六十几年都不变化的脸在村里生活,真的会被当成妖怪捉起来给打死吧。”
玄境问:“有人对你动过手?”
“没有,”小午想起当时被村民围在山洞前的情形,“钱有时候可以解决很多事,多亏你,给我留了足够的钱。”
玄境苦笑,若不是他留下的钱,她根本买不下那艘船,也就不会出海碰到那些事。可没有这些事,小午还是会遇到其他事,不管如何,这一世的磨难根本逃不过。
小午将手往身后藏了藏,道:“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可山中的雨去得快,来得也快,不一会又雷声轰轰,大雨如注。
小玄境和黄狗都呆呆看着她,眼中全是楚楚可怜,小午无奈,把他们带到自己的住所。
这是一栋有些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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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的小木屋,从外观看便知道,修屋的人手艺很差。
屋子有些漏雨,角落边积了几个小水坑。里面空空荡荡,只有靠墙的地方摆着一张歪歪斜斜的塌,榻旁搁了一把砍柴刀,墙上挂着一张虎皮,屋中间支起一个生火的炉。
小午从屋外面搬了几根干柴进来,利落地生好火,烘烤身上的衣服。
见玄境走到虎皮前,伫足看了好一会,她解释:“岛上没有老虎,这皮是从那艘我买下的渔船上找到的。你衣裳湿了,过来烤下吧。”
玄境走过来,火堆旁没有凳子,只有一块圆石。黄狗趴在旁边圆石旁边,安静地眯起了眼睛。
小午道:“条件不好,见笑了。”
玄境矮身坐下,长腿有些无处安放。
小午往火堆里添了两根柴,火苗不过一会儿便窜得老高。
玄境问:“你从灵水村出来后,一直待在这岛上?”
小午点头,“你还记不记得从前你带我出过一次海,那个时候我就发现自己很喜欢大海。二十岁那年,我想再去看看,结果遇到了风浪。”
“小时候,爹娘因为担心我的安危,从来不许我跟着渔民出海,最多让我在海边捡捡贝壳,还得由他们陪着,所以我从来没有学过凫水。那次我掉入海里,本以为会淹死,结果惊奇地发现自己能一直浮在水面上。”
“……后来,我离开灵水村,想着反正也无处可去,便开着船在海里飘,稀里糊涂地便飘到这岛上来了。”小午拨了下火堆,抬眸看向玄境,神秘地问,“为什么我会喜欢海?我从前是不是什么海妖?”
玄境默然,从见到小午之后,她脸上总是有意无意地挂着笑容,似乎想说明自己过得很好。可她从前明明是那么一个爱热闹的人,在这荒岛上独自生活六十多年,即便不愁吃、没有外界的麻烦,也不可能过得好。
小午叹气,自言自语道:“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能告诉我吗?算了,不能就不能吧,没什么大不了。”
小午的反应不是释然,只是无可奈何。长久地生活在孤独和疑问之中,无人交流解答,整个人就会像被驯服的野兽,弱化对外界的期待。
玄境有些不忍心,开口解释:“你喜欢海的根本原因,是你喜欢水。”
小午惊拍大腿,表示深切地认可,“没错,我确实很喜欢水!每次只要在水边坐一坐,不管遇到多么不顺心的事情,心中总会舒坦安宁许多。”
那喜欢水的根本原因又是什么?小午望向玄境,希望他能继续解答,玄境却再次沉默了。
小午不愿再像从前一样经历分别之痛,道:“我在这里挺好的,你看也看完了,衣裳烤干了就赶紧离开吧。”
玄境指了指她垂危的榻,道:“你的榻快塌了,吃饭的桌椅也缺,这屋子还有些漏雨……你知道我的手艺,我可以留下来帮你。”
小午摆手拒绝:“你别看我长相年轻,实际算下来我已八十多岁,你就别强求一个老太婆收留你了。”
“你没有精力,正好我有,可以照顾你。”
“然后呢?”小午想起从前,冷笑自心中而起,“过一年就离开?还是要给我送终?”
玄境凝视她的双眸,语气异常坚定,“这次,我不会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