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不笑娼
    “哥——”祝英台几乎是冲回了宿舍“庾令页,庾令页回信了!”

    这是庾令页沉寂了半个多月之后,来的一封信。

    祝英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郑重地打开了它,里面用苍劲有力的笔迹写着几个大字:

    “为百姓请命,庾令页绝不顾惜此生,更何况外物。”

    一句话,一个坚定的答案。

    祝英回毫不意外,但是同时,她将写好的一封信封上了口,交给了身侧的婢女。

    祝英台尚且沉浸于喜悦之中,此刻不由得询问:“哥哥,这是要做什么?”

    祝英回漫不经心道:“我之前叫崔婉她们移地方,避免被王清然和庾令页反水抓住,现在那个农庄只是一个空壳子。”

    “但是既然庾令页最终与我们同行,多少还是要留一个联络的地方,派些人过去。”

    祝英台手一抖:“哥,你怎么不跟我说这件事儿。”

    她后怕不已:“还好你记得留后路了……”

    祝英回微笑:“我就是想瞧瞧,你记不记得扫尾。”

    祝英台纵使学了不少心眼儿,却终究不忍心把人想得太坏。

    不过,也正是她的赤诚,才能成就学术,说服陶渊明,折服庾令页。

    祝英回无论如何,也无法学出来那股热血沸腾为了江山社稷不顾生死的劲儿。

    因为她本就在乎生死,也在乎得失。

    她与英台的计划,绝不容许任何人来破坏。

    然而,被冷落了半个月的某人,心里意见一天比一天大,终于有一天,马文才忍不住了,在休沐的前一日,在宿舍门口就堵住了正在一块儿用餐的两人。

    当俊美少年倚靠在那棵树下投来目光的时候,祝英回终于想起来这半个月她忘记了什么。

    她轻轻嘶了一声,难得地有些心虚:真心是真的,但是忙到把人抛之脑后也是真的。

    祝英台抬头看了一眼马文才的脸色,又看了一眼强作镇定的姐姐,果断地把手里的信件藏好:“哥,我去寻顾夫子借本书,你自己搞定。”

    祝英回眼睁睁看着飞快消失在视野中的妹妹,又转头看向马文才,扯出了一个笑容:“马兄,我这几日忙了些……”

    情场经验丰富的祝总难得词穷,以前的情人没一个敢质问她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生怕收到一笔钱和一条附赠的短信。

    “我忘了,不好意思,这是分手费。”

    祝英回也不喜欢别人老是问自己在干什么,有的原本不想分手,问过之后,也干脆地打了分手费。

    但……

    看着那双墨黑的桃花眼倒映着她的身影,美人不言不语,抿着薄唇看着她,神色中的质问逐渐变为隐隐的委屈和伤神。

    祝英回承认,她又被这副皮囊骗到晃神了一下。

    马文才深深凝视着她,忽而开口道:“端午你有什么打算?”

    端午?

    祝英回今日穿了一身檀色衣衫,她眉眼迤逦,偏了偏头:“我与你一同过端午,可好?”

    他的确是这个意思。

    但不止是这样,马文才忽而笑了,他从不肯轻易言笑,此时一笑,冷清容色填了两份艳色,拨乱了人心弦:“不如我去你家中寻你出去,咱们一道过端午?”

    祝英回看着他,眨了眨眼:“你想见我爹娘?”

    “是。”马文才承认了“英回,你从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叫我觉得那日你的承诺不过镜花水月。”

    “明明你也是喜欢我的。”他此刻格外冷静,甚至还有心思对着祝英回弯了弯唇,引诱意味浓重“至少,是欢喜这副皮囊的,不是吗?”

    太守之子文武双全,聪明又敏锐,怎么会看不出祝英回上巳节那日的犹疑和晃神、每次投来目光中的惊艳和欣赏。

    从前他对之避之不谈,是因为喜欢,所以不介意。此刻揭露,更是因为喜欢,所以在为自己加码,争取达成目的。

    而祝英回……

    并不太介意他的行为,只是有一点很是苦恼:“这原本倒没什么,我有七八个兄弟,本也不缺我一个人传承香火。”

    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桌子上轻叩:“若是知道你我之间的事情,恐怕恨不得第二日就去找你爹商谈亲事。”

    祝英回凤目流转,拉长了声线:“不过,马太守只你一个独子,恐怕无法接受这件事情。”

    “若我父母真的去了,你想好怎么与他解释了吗?”

    马文才羽翼未丰,还没有出仕,无论如何都是拗不过马太守的。

    祝家爹娘那是心心念念让她嫁进太守府,随便给个理由也不会揭穿她是个女子的事情。

    但是祝英回还是真怕他俩找媒婆商议亲事。

    “同窗到家中邀你出去玩耍,顺道遇上端午,为何会有成亲一说?”马文才慢条斯理道,笑意盎然“英回?”

    祝英回无奈:“好,你去我家见我爹娘,但是到时候不许露馅了,否则我真怕他们一个激动上你家去了。”

    马文才笑了起来,他站在窗边,祝英回坐在桌案旁,忽而,温热的唇瓣落在了祝英回眼睫处。

    他俯身,鸦青长发落在祝英回脖颈旁,让她有些痒,却能看见他几乎是虔诚地亲吻她的眉眼。

    不过瞬间的功夫,这个不算吻的吻便结束了。

    祝英回怔愣片刻,站了起来,偏了偏头,她掀开帘子,慢慢地走到了马文才身前。

    祝英回勾住他的脖颈,主动亲吻他的唇瓣。

    他们唇齿相依,却也只是浅尝辄止。

    祝英回看着还没回过神的恋人,笑意浅浅:“马兄,这才叫亲吻。”

    刚刚开窍的公子遇上情场老手,哪怕祝英回怕吓到他,只是轻轻的一个吻,也叫他白如冷玉的面容烧起红霞。

    马文才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墨黑的桃花眼盛满了惊慌失措,却还要强装镇定。

    祝英回看着他随便扯了个理由就落荒而逃,心情颇好地回了屋子继续整理信件。

    然而,她看见了被惊得整个人都傻掉了的祝英台。

    祝英台三两步急冲冲地跨到窗边:“不是,姐你……你……”

    她想问祝英回哪儿来的经验,更想问上次遭遇黑店时演出来的那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的感觉是从哪儿学的。

    嘴唇张张合合,愣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憋出来。

    祝英回看着妹妹这个样子,倏然起了坏心眼:“英台,你没看过避火图吗?”

    除却逗弄妹妹之外,还因为现在不流行世情小说,祝英回也就只能用避火图糊弄过去了。

    祝英台:……

    她看着自己美貌绝伦的姐姐笑吟吟地支着下巴,一颦一笑都是风情万种:“娘亲给我们备的嫁妆里,这种东西可不少……”

    看着祝英台面色烧红,她故意拖长尾音:“我偷偷看过,叫我很是长了见识,里面各色各样五花八门……”

    祝英台连耳根都红成了一片,但她也并不算避讳这个东西——

    乱世之中,人人重欲,贪好享受,她读书更是见识过不少稀奇古怪的玩儿法。

    她又是害羞,又有点好奇:“姐……哥哥,避火图里,也是画得如嫪毐那般的角色吗?”

    祝英回唔了一声:“该是没有的,毕竟避火图一般都是男人画来,嫪毐天赋异禀,寻常人可没有这份天赋。”

    见姐姐姿态坦然,祝英台也渐渐放松,她在心里琢磨了一圈,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得嫪毐之能,除去天生,还有后天培养的缘故呢?”

    她又想了想,严谨地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应该还是先天的因素比较多,若能后天培养,那岂非贵族男子人人都是嫪毐。”

    祝英回也起了兴趣,跟她讨论:“也不一定,毕竟当今世家风流放纵,又流行五石散这等伤身的东西,就算有法子,他们也坚持不下来。”

    祝英台点了点头,忽而说:“咱们那些个盟友,多多少少有好男色的,哥哥,我以为无论男女,纵欲都是伤身的,多少还是得劝着些。”

    “是得劝着些。”祝英回点头赞同“只是乐于此道的也没必要太劝,阴阳和合之道自古有之,只要适量,还是能带来快乐的。”

    祝英台严肃地点了点头,她沉思片刻:“那崔婉等人……”

    清婉的少女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她们遭遇太过悲惨,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接近男人的想法了,咱们也得看着些,免得以后人多了,有人来揭她们伤疤。”

    祝英回颔首:“如今官场,将美色交易视为平常,这等风气也得刹一刹了。”

    “歌女也好、青楼女子也罢,都是些可怜人。”

    饭都吃不饱、命都保不住的自愿不是自愿,是被时代裹挟的被自愿。

    世人从不将天灾人祸时背井离乡逃难视为自愿,却在看见女子出卖自己时口口声声说是自愿——

    为了活下去的逼不得已算什么自愿?

    只要她这么做了,而不是为了贞洁饿死、自杀,所有人就都可以讥笑她,都可以嘲讽她,仿佛她是个多么下贱的人。

    迫不及待往她房间里面钻的人为了升官发财对着上官点头哈腰,恨不得将自己所学所知全部都称出斤两的人,难道不算另一种意味上的卖?

    只不过这世界上女子卑弱,而人总爱划分等级,将女子中最弱的一批人,划到了最下面的等级,好满足他们高高在上的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