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杉喃喃着，全然没有刚刚的冷意。
感受到了熟悉的气味的刺猬，终于收起了他的刺，
仿佛他手里环着的不是路弯弯，而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路弯弯觉得刚刚脱力的身体又渐渐恢复了力气。
她拍拍他。
“起来，我要睡觉。”
林杉这才松开她。
“去睡吧，我给你做饭。”
路弯弯这才仔细看了看林杉。
他也瘦了。
颓然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想关心他。
路弯弯很清晰地听见了自己脑海叫嚣着的欲望。
却什么也说不出。
明明自己没有接受他的追求，也不能接受，何必要给他希望。
她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关心。
“好，辛苦了。”
转身，迈步，上楼。
留下一个自以为不带留念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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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弯弯醒的时候看到手机上是林杉的消息。
【杉】：做好了，凉了记得热一热。冰箱里有我妈做的腊肉，平时可以配饭吃。好好吃饭，我走了，下次见~
好长一串。
路弯弯记不清上次看到这样絮叨的嘱托是在什么时候了。
可能是在国外的时候安喜提醒自己注意休息，也可能是马玉河让自己别一天天泡在工作室。
在脑海搜索许久，确认没有父母的关心出现。
她自嘲地扯扯嘴角，洗漱，下楼，吃饭。
林杉总是把饭做得很漂亮精致，像是酒店里的摆盘。
她想起林杉说的腊肉。
打开冰箱果然看到一个保鲜盒。
上面还龙飞凤舞地写了纸条。
“妮子，林杉啥都不行，但是做饭还可以。就让这小子多做几顿饭感谢你吧，你太瘦了，要好好吃饭啊。”
阿姨喊她“妮子”。
路弯弯忽然觉得胸腔一股热流，抹了抹脸发现眼角竟然有泪。
她嘴角的酒窝更深了些，想着这一家人真是实打实地遗传热心眼。
饭很好吃，她吃得饱饱的，忽然有些想念林杉在时吵闹的家。
//
专辑是在第二周发出的。
简单的一张录音室专辑。
名叫《人语》。
一共十首曲子，几乎全是纯音乐，偶尔有人声。
路弯弯找了录音团队的朋友帮忙录制的，人声的部分都是她自己的声音。
刚发的一周反响就很好。
乐评人的评价都很高。
因为是民乐，又是纯音乐，其实路弯弯本没有太多的要求，只是想让更多人听到这些埋藏在大山深处的声音。
全部的音轨和制作都是路弯弯自己操刀完成的。
她没准备赚钱。
这之后，路弯弯还打算再发一首单曲，但还没定好请哪位歌手演唱。
乐曲其实很简单，但是需要一个纯净澄澈的女声。
她想了很久，还是没有头绪。
想问问邵可颖有没有推荐的，于是发了消息。
【邵可颖】：我的脑海里这样的人选不多哎，你去微博找高晗铭工作室邮箱，问问她接不接。
高晗铭，16岁音综出道，三年就已经独立开了工作室，被媒体称作“天赐的嗓子”。
现在几乎不接非定制乐曲，只发自己的新专辑。
正在路弯弯浏览微博时，看到一条很醒目的乐评。
「@专业音乐人RG：路弯弯的新专大家听了吗？不觉得曲风有蹭LordLucifer的嫌疑吗？别以为换了传统乐器我们就听不出了。」
下面的回复有让他不要空口鉴抄的，也有同时艾特路弯弯和知名唱作人LordLucifer试图看热闹的。
LordLucifer没有理这些，路弯弯也不会理。
她的眼神在这条微博上停留了几秒，笑笑走了。
没意思的博文。
她切号到自己的微博，久违地转发了即将参与的纪录片的导演宣传公益的微博。
她以为自己这么久没有发微博，发的也是热度低的公益，应该不会有人等着。
正准备点赞完安喜的转发就切号，没想到消息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
路弯弯极少用自己的微博号，冲浪大部分用的都是不追星也不关注谁的小号，所以没有开免提醒。
她快速开了静音，然后一条一条认真看。
【弯弯！好久不见！因为你的原因，我大学选修课选了法语！你说法语的样子太美了~】
【宝宝！！！你转发的是我的家乡那边的公益活动！！非常感谢，你是一个超级好的宝宝】
【终于来了~《人语》听了八百遍了呜呜呜呜呜呜！太好听了！】
分享生活、受到激励、单纯听音乐的女孩越来越多。
路弯弯其实很少关注自己《人语》那张专辑的热度。
她爱极了自己的宝贝，甚至觉得什么评价对她而言都不重要。
可她希望有人能注意到自己所坚持的，所要展现的。
而她好像离那里越来越近了。
正欢欣鼓舞的时候，一条微博就这样乍然出现，让她停下了指尖带着喜悦的划动。
【什么实绩也没有的狗屁制作人不要和我们林杉合作了可以吗？谢谢姐姐了~】
虽然下面的评论很快就把她淹没了，但她还是停顿半秒。
紧接着下面是：
【天天公益公益的烦不烦，一看就是搞诈捐的那种人。】
【消费这些倒是做得挺起劲……歌倒是一首出圈的也没有。】
……
诸如此类种种。
路弯弯倒是不伤心，这些人的评论对她而言毫无影响。
可她忽然回忆起林杉夺冠那天自己的微博下面都是对她写的那首歌的赞赏。
觉得有些讽刺。
路还很长。
//
深夜，发去给高晗铭工作室的邮件隔了一整天终于收到了回答：
抱歉，路小姐，经过工作室商议决定，您的歌曲并不符合高晗铭的商业路线，非常感谢您的合作邀请，希望下次有幸合作。
很官方的回答。
路弯弯似乎早就猜到这样的结局，在电脑屏幕前坐了很久，起身才发现腰已经有些发麻了。
她叹息着回身拿了护腰带戴好。
有些失落地准备上楼睡觉。
微博此时却滴滴两下。
是高晗铭的微博账号私信了她。
【高晗铭】：弯弯，这是我的微信号：gaohanming778，加我一下，我想和你聊聊。
路弯弯突然想起高晗铭的微博个签：
宁作我。
“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她大概猜到了高晗铭的来意。
于是浅浅一笑。
//
第二天一早，路弯弯正要去和高晗铭见面，穿戴整齐时却收到了来自林杉的消息。
【杉】：我的经纪人最近应该会联系你，有个合作，记得接啊弯弯~
不一会儿，严正的邮件就发了过来。
是林杉的先行曲，考虑了很久，因为新专几乎一半都选自路弯弯给林杉写的那张专辑，所以林杉的团队希望先行曲的风格也能如此。
至于档期，因为林杉的行程繁忙，所以需要路弯弯空出近两周。
两周的时间还是过长了。
路弯弯皱皱眉，关上了电脑。
她不急着回复，先去见了高晗铭。
两人一见面，便不悦而同地都笑了。
两人的穿搭都是allblack。
路弯弯偏好哥特风，高晗铭则穿着剪裁合身的RalphLauren*复古高定西装。
她与工作室发出的海报上的人儿完全不同。
常常冷脸的孤傲依然在，但少女独特自信的气质却格外灵动。
路弯弯看到阳光照在她们的饭桌上，觉得格外舒服。
女孩们总是不惮用最善良的面貌对待陌生人。
高晗铭说话也很直接，不拖泥带水，带着股劲劲的味道：
“我想和你合作，你发来的demo我听了，我超级！超级！喜欢！”
路弯弯笑得眉眼弯起，“好，我也很愿意和你合作，那你的工作室那边？”
高晗铭一听到这个就向后靠在沙发上，“一说到这个我就来气。”
“我的工作室其实就是家庭作坊，我爸我妈一心想把我往高端路线上凑，只接定制曲，可我还算半个新人，又怎么会有源源不断地定制曲呢？”
“再说了，”她向前一凑，眼里满是期待，“我觉得你好厉害，而且，我也想挑战自己，尝试新风格。”
一场谈话非常高效，路弯弯和她说自己会找一位小女孩和她合唱，高晗铭也欣然接受。
她觉得自己在合作中真正被尊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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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考虑高晗铭的档期，所以，路弯弯不得不拒绝林杉。
她给严正回复了一封邮件，又给他推荐了几个自己觉得很有实力也符合林杉路线的制作人。
回复邮件很快，给林杉回消息却让路弯弯迟疑许久。
想了很久，她什么都没回。
既然自己想要泾渭分明，就不要给对方希望了。
邮件发出去一天后，路弯弯才收到林杉的信息。
【杉】：弯弯，我们见一面好吗？
路弯弯很想拒绝，却突然想到林杉今早的上班路透。
他似乎是一晚没合眼，即使口罩和刘海将脸遮了大半还是透过屏幕传了出来。
他极累的时候，双眼皮会显得更加深邃，这点路弯弯是知道的。
但他依然认真地摘下口罩和等着拍他上班的粉丝们鞠躬，收下手写信后又拜托小乐给她们一一送奶茶。
他态度好得让人无法拒绝。
【弯弯钩钩子】：可以，我跟着你的空闲来。
最后林杉选的那天，路弯弯和他见完面下午就可以去接小花。
她为自己安排得充实的生活而满足。
//
两人约在一家隐蔽性较好的私厨。
林杉比约定的时间早来许多，见她来了才询问她的意见点菜。
等上菜的期间，林杉似乎在踌躇着是否开口。
空气仿佛都停滞着。
林杉反复拿起又放下高脚杯。
路弯弯在桌下捏着干净平滑的白色桌布。
最后是她觉得这沉默的气氛过于黏腻，不愿再等，便抢先说：
“这次是因为我要发新单曲了，我合作的艺人那边也有档期要照顾，所以才拒绝了你这边。”
空气中又是许久的沉默。
林杉张张嘴又合上，最后才直视路弯弯说：
“弯弯，你这么不想和我合作吗？”
自从两人在音综确认组队之后，林杉在她面前对别人就鲜少露出攻击性，更何况是对她。
面对超乎想象的陌生，路弯弯闻言蹙起眉，但还是冷静地回复。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不明白林杉为什么对合作这么执着，还在思虑是不是自己拒绝的意味还不够明显。
他们现在是没有未来的。
路弯弯一直这么觉得。
“如果不是这个意思的话，”
林杉忽地坐直，捏着水杯的手指用力攥紧到发白。
“为什么在我第一次请求合作的时候宁愿不赚钱也要去西南跟拍，明明你只要作曲就好，”
他语速极快又急速转弯，像是生怕路弯弯会打断他。
但路弯弯一瞬间蹙起的眉头似乎让他有些慌张，他手指已经开始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
但他又想到了今天看到的新闻，突然发现自己可能是占理的一方。
“还有，”
他“咚”地一声放下玻璃杯，玻璃杯与木质桌面碰撞发出闷响，水珠四溅，他也不去管。
“高晗铭工作室都拒绝了，你却还要和她合作，我特别盼望和你再次一起，你却直接忽略了。”
纵然林杉可能还不知道高晗铭和路弯弯已经合作了，但这番话还是让路弯弯的脊背开始发凉。
自己曾经无比信任到安然交付心动的人，现在似乎妄图利用她因心动而软化的态度挟持自己。
她一向自诩情绪稳定，却还是被他话里话外的指责挑起心头的火。
她沉静了半晌，才平缓地说：
“林杉，你这样我会觉得在南清市的那一周是一场梦。”
旺盛的生命力，谦逊的态度，自然流露的关心。
难道只是特定条件才能触发的隐藏剧情吗？
路弯弯在心里笑自己的自以为是。
这句话似乎一下子抽走了林杉的所有力气。
明明座椅有靠背，他却摇摇晃晃，像是被路弯弯过分冷静的态度正中靶心，失去支点。
他原本闪着的眼里光亮失去了大半。
路弯弯此时强迫完全冷静下来了。
她松开捏着桌布的手，冷静的交叠放在腿上，似乎做好了应对林杉的准备工作。
“弯弯，我现在不是偶像了，我在转型成为实力派歌手，可以恋爱了。”
他眸中含水地看向她，似乎是想表明自己的字字真心，他说得极慢：
“我喜欢你。”
眼神热烈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