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带任何犹豫的动作。
像是剧本设定一样自然。
路弯弯很清晰地明白自己心动了。
幸好,很快教师宿舍那里就传来另外两位老师的脚步声,林杉这才没再逗她。
依然是得胜的微笑,一手拢住她的背,一手搂紧她的腿弯,把她放回地面,然后把她推出去,开始烧火做饭。
短短几个动作激怒路弯弯三次。
他把自己随意拎上拎下,也刻意把自己排除出厨房。
还有,那个吻手指的动作……
他就这么轻轻掠过了。
路弯弯忍下了这口气,拎着把扫把去院子里撒气——
扫地。
出门正好遇上那对情侣老师,她立刻换了一张脸,也客气地打了招呼。
今天的早饭是林杉烙的蛋饼和村口买的豆浆,大家都吃得很香。
除了路弯弯。
林杉似乎察觉到了,但没察觉完全。
他只当她是被他的玩笑气到,却不知自己的肢体语言也是罪魁祸首。
他偷偷把手伸到她的手附近,在她的手心处勾了勾,然后对她粲然一笑:
“路老师,怎么不好好吃饭?”
路弯弯本就敏感,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大胆。
她这会儿已经不是火冒三丈能形容的了,她低头闭了闭眼,然后若无其事道:“没什么胃口而已,谢谢林老师关心。”
林杉被“林老师”这个称呼瞬间征服,根本没关注到路弯弯的气场已然变了大半。
//
那天的天气预报说当晚玉城附近会有流星雨,收到消息的时候小朋友们都很兴奋地说晚上回去要看,林杉也很兴奋。
路弯弯倒是很平静,她一向对这种分明是虚无的,却被寄予希望的东西没有兴趣。
晚上,路弯弯洗漱完毕准备回房间睡觉,却被林杉一把拉住。
“弯弯,我们一起去山上看流星,好不好?”
路弯弯今天陪一个小女孩割了猪草,很累。
她面无表情地转身,挣脱开他的手,冷冷道:
“山上冷。”
林杉从手里的袋子捏出毯子的一角展示。
路弯弯继续说:
“山上蚊子多。”
林杉从袋子里掏出防蚊环给她的脚踝和手腕都戴上,又给她展示自己包里的防蚊液。
路弯弯眉心一跳,对他自说自话的动作再次默默鬼火冒。
接着说:
“山上露水多,没地方坐。”
林杉笑了,又从包里掏了一个折叠的野餐垫。
路弯弯没话说了,放松了眉心,叹气,最后轻轻说:
“你骑摩托车。”
陈述句。
林杉这会儿倒是一下就理解了她的意思。
点头频率几乎快出残影,“当然!”
路弯弯心想,说这频率快得像筋膜枪也不算太夸张。
//
林杉似乎是做了不少功课,自信满满地带了路弯弯到了某个不起眼的小山头,兴奋地铺开野餐垫,“唰”地一下展开双臂,空气都颤了几颤。
“来吧,路老师,邀请你坐下与林某共赏流星~“
不是路弯弯想在脑海里给他加上波浪号,是他的声音实在是山路十八弯。
后鼻音的加重,和空气一起又颤了几颤。
这个俏皮的尾音竟然让路弯弯勾了勾唇角。
山路。
自己怎么会想到山路。
他们的粉丝起的cp名。
然后极为敏锐地,她发现自己心情好了大半。
明明是一件好事,她却再次皱起眉头。
虽然稍纵即逝,但她意识到一些暗暗生长的,不该生长的存在。
很可惜,他们来得早,却不代表这个山头只有他们。
慢慢地山头就被坐满了,小孩儿们,夫妻们,甚至还有一对老年夫妻。
每来一对,林杉眉间的那道细细的纹路就深一些。
更可惜的是,天气预报似乎有误,山顶本就寒凉,夜晚更像是仿佛提前入了秋,气温低,风也刺骨,甚至还有雾气凝成的水珠蒙成一张蛛网将肌肤丝丝缕缕地裹住。
这样的天气驱散着他们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
路弯弯有些怕冷,指节瑟缩了几下。
身旁的林杉好像有了感应一般,没有侧头看就轻巧地握住了她的手指塞进自己温热的口袋。
然后他隔着布料拍了拍她的手,像是在说:
“安心。”
就因为这个动作,路弯弯像被蛊惑了似的,到嘴边的“回去吧”也咽了回去。
最后山顶只剩他们俩。
最后,路弯弯因为犯困而有些迷蒙的眼,抓住了今晚唯一不可惜的事。
流星雨真的来了。
一开始只是像几尾摆动的小鱼一般飞速划过天空,后来渐渐地有更多流星拖尾,在本来只有几粒星子的天空中闪亮许久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舞台。
那晚二人在沉默中看完了这场流星雨,“愿望”二字没人去提。
很多年后,路弯弯和林杉并肩看过更多风景。
山川、河流、荒漠、草原,甚至是极光。
可路弯弯却把这场流星雨记了很久。
不仅仅因为这一瞬而逝的绮丽。
还因为他们一起经历的漫长等待,似乎就像他们先前的人生。
但她那天什么也没说,只记得林杉看了她很久,似乎是想从她那双微微蒙着雾气的杏眼里看出她的故事。
路弯弯只是紧闭嘴唇,用眼神反问他的想法。
下山的路上,林杉才终于开口。
“弯弯,我猜你想问我的那三年具体发生过什么,是吗?”
他下到半山腰的平台,转身为正在慢慢下着台阶的路弯弯一下一下移动着探照灯,看上去没有丝毫悲伤,反倒轻松惬意,似乎只有眼前少女的步伐可以影响到他的心情。
探照灯很大,圆形光斑的亮度甚至比得上红毯的镁光灯。
他自然地往下说:
“我很难具体地讲,不过,倒是可以概括,”
黑暗中,他笑时的唇角悄悄溢出一丝苦涩。
“无非是团队的造型师准备的衣服大多不合身,当我走到摄影位时所有的相机齐齐放下不再拍摄,公司的活动叫我过去只是为了遛我玩儿,最后的所有合照我都没出镜,黑粉的礼物甚至寄到我父母家里,只好躲到非法出租的地下室。那时候,我所有的钱用来填补赎身费,”
或许是“赎身费”这个词太荒诞,林杉不合时宜地笑了。
“我甚至没钱给严胖、小乐他们发工资。”
路弯弯向他走过去的步子停住半秒。
她忽地想起了小乐在她们女孩子聚餐时曾说过一句话,那时路弯弯根本没当一回事,只当是说笑。
“绘意宝,弯弯宝,还有小雅,你们别看林哥拽得要命,其实他的衣柜只有那件最爱穿的冲锋衣!其他的全都出闲置了……”
林杉确实很爱穿那件黑色冲锋衣做外套,路弯弯以为那不过是调侃他不时尚的玩笑话。
其实有过一瞬的怀疑划过脑海。
因为出道后的林杉时尚资源一直很好,品牌方送的奢侈品不在少数,上过的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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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封面更是数不胜数。
单从他的七个耳洞就可以看出来他并非对时尚一窍不通。
于是,她问,声音有些艰涩:
“那为什么他们还愿意跟着你?”
林杉等她走过来,然后自然地把她引着靠向自己一些,接着很快便离开,抬手为她移开过于茂盛的树杈。
但他似乎有意不让她探寻真相:
“路制作人,难道在你心里我是什么绑架别人的大坏人吗?”
他在她耳边轻笑,路弯弯的耳根又有些热了。
“制作人,我的工资可都是按照标准发的。”
这句声音很轻。
他的肩上像是再次压上了三年的重量,于是声线都染上倦意。
如果路弯弯没听过小乐的那句话,可能就会把这一部分跳过不再追问了。
可她对于他的那三年的探知欲似乎远高于自己原本所想。
“你说实话。”
本来该是没头没尾的一句。
说的人心里本就藏事。
更何况回答的人亦然。
于是问题的指向便昭然若揭了。
林杉微微正色看向路弯弯,停下脚步。
“我,那个时候,”
他顿了顿才又接着说:
“卖了很多东西,也卖了房子,到处接酒吧的驻唱。”
到这儿,路弯弯已经觉得听不下去了,林杉看上去倒是好很多,还有气力和她开玩笑。
“弯弯,给我留点悬念,好不好?”
祈求又带着些许戏谑的眼神看向她。
路弯弯加快脚步不再和他说话。
虽然她知道一切都过去了,可是钝痛像是阵阵潮水涌上心头,甚至佐以海水的咸味。
“不过,”林杉又快速追上来。
“弯弯,你关心我,我很开心。”
他笑了。
他的笑容莫名多了很多感染力,能压制住路弯弯心里的那点隐痛。
甚至,她竟然并不觉得他嘚瑟,也翘翘唇角。
//
第二天一早,路弯弯出门看到林杉拎着箱子站在门口。
他似乎等了很久,因为明明是还不烈的阳光下和还算清爽的晨风中,额上竟然有一层薄汗。
他着急地时候习惯一次性说话,路弯弯想等他解释,可是这次境况似乎不是着急。
她竟然觉得这阳光好热。
如果硬要路弯弯形容两人之间的氛围,竟然觉得是——
黏腻。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那股闷气到现在也没对林杉发出。
有股更强烈的情绪替代了郁闷。
而这股情绪的生发对象竟然只能是林杉。
林杉终于说话了,打断了路弯弯的思绪。
“弯弯,专辑的事,我要回去一趟,很紧急的工作,帮我和孩子们说句抱歉,告诉他们今年我还会再来。”
然后他抛弃箱子,一个箭步冲到路弯弯身边。
手臂青筋暴起,他想抱她。
又渐渐放松。
他的目的地最终改为了路弯弯毛绒绒的发顶。
很轻柔地抚她还没来得及梳起的,有些暴躁的发丝。
最后,林杉望向她,深深地,带着急切地寻她眼里的情愫。
“拥抱要留到见面的时候,我们很快会再见的,弯弯。”
路弯弯的思绪游离许久,终于归位。
最不幸的事发生了。
她发现这股不明情绪竟然是“依赖”。
其实这本来没那么糟。
如果这股情绪不会在分别前变得更浓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