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擎宇顿了两秒，直截了当地开口：“小满这几天应该会去清集镇，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嗯。”电话的另一端听起来没有任何起伏。
何擎宇本想直接挂断电话，想了想，还是补充道：“我不知道你上次怎么和小满说的，但肯定没断干净，否则她不会再去清集镇，我了解她，你这次最好仔细想想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您怎么知道她一定是来找我的？她就不能回来看外婆吗？”秦荡气定神闲地问。
何擎宇被这个问题一噎，很快笑道：“找不找你等到了不就知道了？我会派人跟过去的。”
电话另一端陷入长久的沉默。
“记住，别想耍花招，也别想阳奉阴违。”何擎宇说完最后一句话，挂断电话。
……
电话另一端的秦荡手心发凉，心底有一丝庆幸。
何擎宇在何满身边安了眼线。
还好，还好上次他控制住自己没去看何满最后一眼。
否则何满会面临什么他真的不敢想。
而刚刚何擎宇说她会来清集镇……
秦荡垂下眼，想，恐怕要让她再次失望了。
他最明白纸包不住火的道理，也绝无可能在何擎宇的眼皮儿底下逃出生天。
这几次和何擎宇的照面更让他明白，现在他压根儿不是何擎宇的对手。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寇万鸿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有些悠闲。
门口的“张飞手机电脑维修”已经换成了遒劲有力“风行”，底下是一行小字：风行信息科技有限责任公司。
秦荡看了寇万鸿一眼，说：“何满她爸。”
寇万鸿了然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颇有深意地说：“你达不到她在的圈子的高度以前，就先分开吧，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说完，他补充了一句：“我相信老天不会让真正的有缘人走散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莫名有种沧桑感。
秦荡不自觉就搭了一句：“怎么，听你这语气，有故事啊？怎么从来没讲过？”
寇万鸿摆摆手，说：“你太年轻了，等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告诉你。”
-
坐在32路公交上，何满有一瞬的恍惚。
上次她来，还是艳阳高照的暑夏，这次却已是冬天。
过去这一年过得太快，快到像一场美好而不真实的梦。
梦醒以后，她仍在京城。
广播里响起站台播报的声音：“下一站，西华街，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何满吸了一口气，对辛凯元和童蕴说：“我要去找秦荡一趟，你们……”
“我们一起跟着吧，要不然你们两个万一说着说着进了死胡同，要真有什么误会，就更解不开了。”童蕴主动说道。
她和辛凯元对何满和秦荡的事情可谓是知根知底，也都认为这其中有点什么隐情。
“也行。”何满点头，应下。
三个人在十字路口下了车，何满发觉自己心跳快得惊人。
到了西华2号街，何满说：“先去看看外婆吧。”
辛凯元和童蕴沉默着点头。
半年没人住，朱红大门上的对联已经褪了色，何满推开门时，发出“吱呀”一声。
院子里的杂草能看出曾经疯长的痕迹，但还是不敌刺骨的寒风，终究枯黄、萎缩。
拉开抱厦门，不同于外面彻骨的寒，一丝阴冷扑面而来。
静寂，静寂。
静寂到仿佛能看清空气中的尘埃，滴滴答答走个不停的挂钟清晰入耳。
处处透着无人居住的荒凉感。
任素英和何满的合照挂在客厅正中间，两人灿烂的笑容终于驱走来客心头的一丝阴霾。
何满鼻子一酸，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落下来。
她太想念任素英了。
可是何擎宇盯得严，学校放假时间又太短，短到她甚至打不了一个来回。
童蕴上前抱住她，把她搂进怀里。
何满安静地哭了一会儿，抹干眼泪，对着相框里的任素英说道：“外婆，我晚点去看你。”
她转过身，问童蕴：“我眼睛红吗？”
“还好。”童蕴拍了拍她的肩，又揉了揉她的头发，鼓励道，“问清楚，问明白。”
……
三个人一同走到259号，辛凯元扣了扣门环。
无人应。
持续了一分钟，仍旧没人出来，辛凯元停下动作，说：“是不是不在家啊？”
何满也不知道秦荡除了家还会去哪，她抿了抿唇，说：“去寇哥那里看看吧。”
于是三个人又一同折返到十字马路上。
何满顺着路口向北走，却不见“张飞手机电脑维修”的招牌。
她看着“风行”两个字，有些不确定，说：“我去看看。”
“好。”
童蕴和辛凯元站在台阶下，看着何满一个人走到那扇玻璃门前。
何满试探着拉了一下门，发现没锁，便稍稍用力，拉开一条缝，探进头去。
当她看清坐在电脑后的人时，心下一松，喊道：“寇哥。”
寇万鸿听到有人叫他，从懒散的躺姿变成一个弹射，瞬间坐直。
见是何满，他想起秦荡嘱咐过的话，脸上神色不改，笑道：“诶，小满，你怎么来了？放假了？”
何满点点头，四下环顾了一圈，没看到秦荡的影子，问：“寇哥，你知道秦荡在哪儿吗？我去他家，没找到他。”
寇万鸿很果断的摇头，说：“不知道啊，没见他呢，放假了吗他？”
何满见他不像说谎，便不疑有他，随口问道：“怎么换名字了？我看还成了公司？”
寇万鸿摸了摸头发，说：“这个嘛……赚了点小钱，就升级了一下。”
“行吧，那我先走了，回头有时间再聚。”何满脚下步子一转，走到门口处，“我先走了，寇哥。”
“好好好，慢走啊。”寇万鸿一只手和她告别，另一只手已经伸到了裤子口袋里。
等何满一出玻璃门，寇万鸿迅速打开微信，找到秦荡，发了一条消息：「SOS，小满来了，你做好准备啊。」
……
何满垂头丧气地出来，童蕴见状，说：“没事儿，再找找，想想他平时会去哪，总能找到的。”
何满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地方。
“我知道了。”她跑起来，说，“我知道他可能在哪了。”
5号街那个没有人的小房子。
她也许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童蕴和辛凯元赶紧在她身后跟上。
何满跑到5号街街口的时候，恰好迎面走过来一个人。
她紧急刹住步子，看清面前人，心脏漏了一拍：“秦荡。”
秦荡没想到何满来的这么快，明明他接到寇万鸿的消息后就尽快停手了。
“嗯。”秦荡应的有些冷淡。
他不着痕迹地把手背到身后。
何满被他那句“嗯”刺了一下，没注意到他手上的动作。
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余光却瞥见一道身影从老房子里走出来。
她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下意识把秦荡往旁边扒拉了一把，想看清是谁。
秦荡也很快反应过来，一个横跨，完全挡在何满面前，问：“你来干什么？”
何满不傻，秦荡这样一个动作更引起她的怀疑。
“有什么事儿去我家……”
秦荡还没说完，何满打断他：“饶斌为什么会在这里？”
秦荡背在身后的手攥起来。
还是没能避开让他们两个碰面。
“好久不见。”饶斌慢悠悠走到秦荡身边，青紫的嘴角噙着笑。
何满没理他，看出一点端倪来。
秦荡应该是和饶斌打了一架，不过依眼下的情况看来，饶斌被打的比较惨。
为什么打架？
何满想问，又不想让饶斌发觉她和秦荡目前略有些尴尬的关系。
好在秦荡在这一点上还算心有灵犀，他瞥了饶斌一眼，说：“滚。”
饶斌微微侧头，笑道：“好不容易见到主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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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能走？”
主角？
何满不明显地皱了皱眉。
“我他.妈让你滚。”秦荡忽的侧身，一拳砸在饶斌脸上。
“秦荡！”何满下意识大喊。
童蕴和辛凯元也不自觉朝前挪了一步。
饶斌趔趄了一下，本想继续说，但在对上秦荡那双淬了冰的眸子时，他咽了口唾沫，还是把话吞进肚子里。
他站直身体，愤恨地盯着秦荡，最终也只是说了一句：“你不会得意太久的。”
秦荡一言未发，黑瞳里浸染的情绪让饶斌发怵。
……
饶斌走后，何满这才开口问：“饶斌那话什么意思？为什么打架？”
秦荡眼底的冰雪消融，轻描淡写地说道：“和你没关系。”
何满气的笑了一下，手指着饶斌离开的方向，说：“你当我听不懂他说的话吗？”
“他就是临走前来找点存在感。”秦荡囫囵吞枣地说。
“他要走了？”何满注意力暂时跑偏。
早就听说饶斌要离开清集镇，没想到竟然拖到现在。
“嗯。”秦荡应完，又问何满，“你找我有事？”
辛凯元在何满身后，见状心头的无名火直往上窜，他上前一步，语气有些冲地问：“不是，你什么态度啊？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摆一副冷脸给谁看啊？何满欠你的？”
秦荡看着辛凯元，突然想起饶斌刚才说的那句“你不会得意太久的”。
其实饶斌说错了，他现在没什么好得意的。
看吧，他都不能和何满正常地说话，面对辛凯元的指责也无法反驳。
而站在何满身边的辛凯元和她门当户对，是何擎宇看好的恋爱对象和结婚人选。
他哪怕心如万蚁咬噬，也不能表现出一丝半点。
“没事儿的话我就走了。”秦荡像是没听到辛凯元的话，说道。
何满直截了当地问：“国庆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你去哪了？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你是不是和我爸见面了？”
“秦荡，告诉我答案。”何满直视着秦荡的眼睛。
天气太冷，秦荡把手插.进羽绒服的口袋里，面色淡如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募地笑了一声，说出来的话几乎和冬日的寒风一样不留情面。
“何满，一定要我把最后的这层布也撕开么。
“我说过了，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很难理解吗？
“我们全部的交集就是在清集镇，以后就是桥归桥，路归路。
“我不会去京市，你也不能来清集镇。我们谁也不能为了彼此放弃自己拥有的全部，不是吗？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
何满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她从没见过这么冷漠的秦荡，更无法接受这些话是从秦荡口中说出来的。
悲伤、愤怒、难以置信，一同卷成一股巨大的洪流朝何满袭击而来。
但她是骄傲的。
她腰背挺的极直，说：“好，记住你说的，秦荡。”
她极力压抑，声音里还是流露出一丝颤抖。
说完，她不再看秦荡，径自转过身，对辛凯元和童蕴说：“走吧。”
辛凯元狠狠瞪了秦荡一眼，这才跟上何满的步伐。
童蕴也觉得秦荡有些过分，脸上表情不佳。
秦荡一言不发地看着三人离开，指甲快要掐进肉里，掌心生疼。
他心里浮现一个小人，问他，后悔吗？
秦荡想，他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
“你没事吧何小满？”辛凯元快走了两步，追到何满身旁，问。
何满摇摇头，说：“没事，我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我们两个能回到过去，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现在我知道了，不管这个答案是真是假，我就把它当真的了，这件事在我这里翻篇。”
她越是这样冷静，辛凯元和童蕴就越担心。
“我要去看看外婆。”何满声音平静，对辛凯元和童蕴说，“你们先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