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荡很自然地夹起一块儿红烧小排放进何满面前的小盘子里。
何擎宇看在眼里，没说话，只是笑着。
“谢啦。”何满朝秦荡弯了弯眼睛，“你们也吃啊。”
……
酒过三巡，电视里的春晚正播到小品，台上演员逗得台下观众笑倒一片。
何擎宇突然开口：“小满，你别怪爸爸。”
何满的视线从小品移到何擎宇脸上。
因为喝过酒，室内温度又高，何擎宇的脸色已经变红，看起来像有几分不清醒。
何满还没说话，何擎宇又自顾自说起来。
“我明白，我那些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你瞧不上我也正常，外人眼里大名鼎鼎的何擎宇，私底下实际上感情生活混乱，出.轨、养情.人。”
何满没想到何擎宇会主动提起这件事，心里难免震惊。
她以为何擎宇永远都不会亲口说出来。
“一个男人出轨，他的妻子永远不必原谅他——所以我从来不要求你妈妈原谅我。但是小满，我希望你能别那么恨我。
“我对你妈妈，起初自然是爱的，要不然也不会和她结婚——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就喜欢有冲劲儿的，那时候你妈妈意气风发，虽说是小姑娘一个，可眼睛里装的都是胆量，敢闯敢干。
“那时候我已经离婚半年了，你妈妈也没有男朋友，没有结婚——所以我们两个在一起好像是很顺理成章的。
“后来，你妈妈变了，她开始沉迷于首饰珠宝，沉迷于名流聚会，每天问我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我这人不喜欢被束缚，她越是这样，我越烦。
“所以当我遇见一个比她更年轻，更有活力——几乎是年轻时的她的翻版的时候，我出.轨了。
“从那时候到现在，我一共和三个女人在一起过。都是三十岁上下吧。
“但是我一直没有和你妈妈离婚——我们本来是想等你上大学之后再离婚的，怕耽误你学习嘛，我们也没想到你早就全部知道了。
“但是你妈妈她的新丈夫要出国了，她要跟着过去，所以我们提前办了离婚手续。
“不过小满你放心，我不会和她们结婚的，也不会让你去叫一个陌生的人妈妈——可能我不适合结婚，不适合谈那些情啊爱啊，我还是更适合和工作待一辈子。
“说到这里，可能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和第一任妻子离婚吧？其实我们两个的分开还算体面。毕竟当初就是商业联姻，没有多少感情，不过她人很好，很温婉，那时候人人都说她是一个好太太。
“不过我们两个结婚后她一直没有怀孕，去医院检查，说她不易孕，你爷爷奶奶便叫我和她离婚了。
“圈内传了一阵儿，后来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也就渐渐没了。
“再后来，我就娶了你妈妈。所以你看，我这婚姻好像天生不顺。
“小满，我和你说这些，其实是想告诉你，爸爸还是——爱你的，只是可能过去——因为我对你妈妈的感情的缘故，对你也疏忽了很多。”
说到这儿，何擎宇自嘲地摇了摇头：“这样看来，除了公司，我好像也没什么成功的地方。”
何满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后落下来。
可是她一时轻易说不出“没关系”。
也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所认为的那些不在乎，只是被埋藏的太深了。
如今被翻出来，她还是会难过。
何擎宇说的话她都明白，可是过去无故落到她头上的那些忽视和委屈，她又该怎么因为这几句话就和解？
她和何擎宇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回到最开始了。
那时的何擎宇会抱着她夸她是世界上最可爱最好看的小公主，会给她买漂亮的裙子和蛋糕，会带她去游乐场，会在周末陪她一整天。
可是后来的冷淡、忽视，也是真的。
何满越想，感觉心脏被攥的越紧，眼泪就越流越多。
何擎宇还在一杯接一杯喝酒。
酒后吐真言，说的就是现在。
何擎宇平时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说这些。
其实他醉的不彻底，远没到胡言乱语的程度。再说了，平时他周旋于各个酒席间，酒量是一等一的好。
只是今天心里高兴，也就趁着酒劲儿，把想说但平时开不了口的话都说了出来。
秦荡搂过何满，低声安慰她：“好了，乖，不哭了，起码把话说开了，该开心一点，不是吗？在新一年来临之前，你们两个之间的隔阂又少了一点呢，乖，不哭了。”
何满双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深吸了一口气，举起酒杯，和何擎宇碰了碰：“干一杯吧，爸。”
他们不能回到最开始，但也可以比糟糕的过去好一点。
毕竟如果一直背负着恨不愿意放下的话，会很累。
何擎宇终于露出一个笑来，眼眶有些湿润：“小秦也一起来！”
秦荡举起酒杯，说：“干杯！”
清脆的碰杯声，碰碎那堵名为恨的墙壁。
……
晚饭结束已经是接近十一点，何擎宇站起来，说：“小满，小秦，你们两个好好庆祝吧，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好。”何满点了点头。
“我扶您回房间休息吧。”秦荡上前一步。
“不用，你好好陪着小满就行。”何擎宇一扬手，说。
秦荡便停下动作。
两人目送着何擎宇上了楼，秦荡问何满：“想出去逛逛还是在家待着？”
何满抿唇想了想，说：“在家吧，我有点累，而且外面太冷了。”
“好。”秦荡明白何满今晚心情也很跌宕起伏，便搂住她的肩，说，“回房间？还是在客厅？”
“去我房间吧。”何满偎在秦荡怀里，两个人一同上了楼。
何满照例把电视调到春晚。
其实她没准备看，只是起个烘托气氛的作用。
除夕夜嘛，不能太安静，显得太孤独了。
要热闹一点才好。
“好累，秦荡，陪我躺一会儿。”何满跌进柔软的大床里，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对秦荡说。
秦荡依言躺到她身边。
何满翻了个圈儿，便翻进秦荡怀里。
她抱着秦荡的腰，安安静静地。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可谁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谢谢你，秦荡。”过了很久，何满仰起头，看着秦荡，“我很高兴，今年的春节还是和你一起过的。”
“也谢谢你。”秦荡亲了亲何满的头发，说，“以后每个春节我都陪你一起过好不好？”
何满小猫一样点头。
秦荡心里发软，想，爱真是一种奇妙的力量。
它可以让冰雪融化，让枯木逢春，让残缺的灵魂被拼凑完整。
让他遇见何满。
-
第二天要早起拜年，何满和秦荡早上五点半起的床。
何擎宇比他们早一会儿。
见到两个人下来，何擎宇脑海里闪过昨晚的片段。
他有一瞬尴尬。
何满先开口和他打招呼：“新年快乐啊爸爸。”
何擎宇便顺势点头笑道：“新年快乐。”
他从桌上拿起早就准备好的两个红包，递过去，说：“一人一个。”
“谢谢爸爸。”
“谢谢何叔叔。”
红包很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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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摸还能摸到一个小小的硬硬的卡。
应该是一摞钱加了一张卡。
何满和秦荡都没扭捏，大大方方地收下。
毕竟何擎宇最不缺的就是钱。
“一会儿有人过来拜年，我们先去简单吃点儿饭。”何擎宇道。
何满和秦荡对视一眼，说：“要不吃水饺吧？反正现在还不饿呢。”
两个男人自然没什么意见。
三个人一边包水饺一边迎客，于是来拜年的亲朋好友就会看到三个人手上都沾着面粉，还喜欢把他们迎到厨房去。
……
何家声势显赫，因此除了亲朋好友，还有不少来趁此拉近关系的。
因着这层关系，何满和秦荡决定八号回清集镇。
她提前给夏茗珺发了消息。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八号。
何满和秦荡是八号早上到的，夏茗珺是临近中午到的。
夏茗珺约何满单独见一面。
定在中午。
何满和秦荡的车停在马路对面，需要穿过一个十字路口才能到餐厅。
他们一道过去的时候，刚好看到夏茗珺从车上下来。
她下意识停住脚步，秦荡也跟着不动。
距离有些远，她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道略有些挺拔的身形拉开车门，随后夏茗珺下车，紧接着是两个小不点。
何满看着夏茗珺半弯下腰，揉了揉两个小孩子的脑袋，说了些什么，又把他们送回车上。
等其余三个人都上了车，绿灯已经亮到了一轮，何满这才重新朝餐厅走去。
“还好吗？”秦荡低声问道。
“可以啊，有什么不好的。”何满冲秦荡笑了笑，“毕竟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嘛。”
秦荡没再说话，握着何满的手又紧了紧。
……
夏茗珺送完三人后，本想直接进餐厅，但也不知那一瞬是怎么想的，脚下转了个弯儿，她抬头一张望，便看到何满和秦荡。
她登时有些紧张，怕被何满看到刚刚的画面，心里不舒服。
她本来是不让他们停在餐厅正门口的，奈何两个孩子闹着要跟过来，她便应了。
夏茗珺正胡思乱想着，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小满。”夏茗珺指尖蜷了蜷，略有些局促地说。
“新年快乐。”何满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听出她话里的不对劲，笑着说道。
夏茗珺见她表情无异，心里松了一口气，说:“你们也是，先进来吧，外面冷，我已经定好位置了。”
三人一同走进去，夏茗珺报了手机尾号，侍应生带着他们去了二楼包间。
落座后，夏茗珺把菜单递给何满，看了秦荡一眼，说:“你们……谈恋爱了？”
“嗯。”何满答得自然。
没问夏茗珺是不是没看过她的朋友圈。
而夏茗珺不愧是和何擎宇做过几年夫妻，问:“你爸爸知道吗？”
何满一边勾画菜单，一边点头: “知道。”
夏茗珺挑了挑眉，有些惊讶:“他竟然同意了，我以为你们会在他那里栽点跟头呢。”
何满把菜单合上，重新递给夏茗珺，说:“已经栽过了，只是可能你不知道，毕竟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
“小满……”夏茗珺开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何满见状，主动说:“你现在过得应该也很好吧？我看你老公应该挺爱你的，孩子也很可爱。”
夏茗珺拿笔的手一顿。
她的视线从菜单移到何满身上。
两人对视两秒。
“你……都看到了？”夏茗珺声音里藏着一丝颤抖，还有一丝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