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三更
    安岳站在李局办公室,讷讷抱着胳膊一声不出。

    李局客套,“我这儿随便坐,你家里人马上来接,我还有个会。”

    门虚掩着。

    安岳歪着头,盯着那条细细的门缝。

    外面晃过各种各样的腿,警察走路都挺带劲儿,一抽一抽,小腿带筋腱,在家他们不让她锁门,其实那次她真不是自杀,她就是有点儿走神,糊里糊涂推开了窗,又好奇窗外的天空有什么。

    ——滴,滴滴。

    她的注意力从明亮的大窗子挪下来,桌上文件成堆,角落摆着一只托盘,盘子里有几件塑料袋封住的小玩意儿。

    手机、钥匙、口香糖,皮包,包带上挂了她最喜欢的粉狐狸玲娜贝儿。

    啊!

    她认出来,这是她的东西,昨天进审讯室之前被要求上交的。

    安岳拆开塑料袋,掏出滴滴震动的手机。

    这是一只灰色磨砂的摩托罗拉V11,原本是紫红色,但太旧了,原色漆磨损殆尽,露出材质本身的灰色。

    她熟练地用拇指弹开翻盖。

    简陋的屏幕上亮出一只折叠的微微跳动的小信封。

    “我想见见你。”

    安岳看了好几遍,恋恋地抹着屏幕,又来了两条新信息。

    “你们两个欠我的。”

    “你来城大,我告诉你我是怎么认识他的。”

    安岳捂着嘴含泪笑出声。

    这是她等待已久的,她迫不及待回复,“好。”

    ***************

    “鸡米芽菜馅的有没有?”

    马提子从卫生间出来,满头水花,两眼发懵,但看见范立青就笑了。

    “诶,斯文还没回来?”

    大热包子塞到手里,“当心烫啊!”

    范立青挨个儿放饭,“豆浆在桌上,自己拿一下。”

    绕场催促一周,把所有人集中到大条桌。

    “廖队不在,我们自己碰碰。”范立青当仁不让坐了长桌顶头。

    投屏上毕业照亮起来,红圈框出四个人。

    “尹从辉、安岳、蒋森,卫蔚四个人是同班同学,现在蒋森、卫蔚、安岳和莫安生的指纹都和六零一不符,只剩尹从辉。”

    马提子从包子上抬起头,“待会儿我就去找他。”

    交警小汪列席,小汪陪安岳聊了通宵,主讲。

    “安岳大学期间结婚,毕业后跟随宋云帆四处调任,头五年在远郊县,最近五年搬回市区,孩子是宋云帆的父母在带,目前住在九龙坡,惊恐症严重,长期请护士做住家保姆,主要是陪她,督促她吃药。”

    范立青问,“你看安岳的惊恐症,有无家暴、精神控制的迹象?”

    小汪盯着范立青的嘴,眨了几下眼,理解不过来。

    交警也经常熬夜,抓深夜飙改装车的青年,之前借调刑警,她也干过二十四小时跟踪,但还没试过跟不熟的人聊天聊整晚,情绪有点过载。

    “她……走路会看路,行动举止挺自然的,就是一惊一乍,什么都怕,范姐你交代多提她老公,提起来她会微笑,不回避,我感觉夫妻关系是正常的。”

    “提金荣呢?”

    “口气也挺亲近的。”

    “他们经常联系?”

    小汪不清楚案件来龙去脉,理所当然地回答。

    “对,我们聊到今年杨千嬅在成都的演唱会,她知道金荣去看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金荣比安岳大三届,这么熟吗?”

    小汪愣了一下。

    “范姐,你不知道?金荣是安岳高中时的男朋友呀。”

    同样参与了审问的十二大惊失色。

    “这你们散步时聊的?”

    小汪说,“没有啊,就她提起金荣那个表情,那不很明显么?”

    范立青站起来转身向外走,但马上又撞到南墙似的翻回来。

    “那包钱怎么解释?五十万那么大一笔。”

    “她以前跟卫蔚是好朋友,卫蔚两口子最近手头紧,找她借钱。”

    “为什么用现金?”

    “安岳特别怕吵,手机突然响一下都受不了,有时候晚上没睡好,不能听见任何声音,家里所有家电,闹钟、手机,一概关机,不愿意开机转账。”

    范立青问,“那她怎么跟蒋森约时间地点见面?”

    负责检查电子设备的小虎回答。

    “安岳有两部手机,智能机没装APP,通讯录除了家人保姆,就是宋局的两个秘书,还有一部老式手机,通讯录空白,收件箱空白,但5月23日、6月3日和6月5日各有一次通话记录,5月23日和6月3日是同一个号码,跟卫蔚、金荣、蒋森和尹从辉都不符合,6月5日跟蒋森通过话。”

    “谁打给谁?”

    “安岳打给蒋森,通话时间很短,只有十二秒。”

    范立青不信,“所以这包钱,还不是5月23日晚上,尹从辉那笔?”

    证物已经交到库房了,手头只有照片,她调出来投屏比较。

    “黑底白边,单肩皮包,长拉链……不就是这个包吗?”

    范立青坐不住了,拉上小汪,“走,你陪我再问问。”

    十二长呃了声,“人已经放了。”

    几个人都跳起来,马提子尤其震惊,“你怎么敢?廖队回来打死你。”

    范立青问,“什么时候?”

    “两小时前,李局亲自把我从床上叫起来办的手续。”

    马提子叹息一声,明白了。

    “范姐,我看你别去找李局了,这明显等廖队走了放的,故意的。”

    十二撑着头很无奈。

    “拘传卫蔚和蒋森没问题,但这个安岳,逮捕证都没有,严格来说,是作为拘传蒋森的相关证人传唤的,都不该进审讯室,更不该带铐子。”

    “谁说的?!”

    马提子被十二说愣了,盯着他看了好几秒,突然指屏幕。

    “就凭这个包,她就是作伪证!伪证也是刑事罪!”

    “那可不能这么说啊!人家分手的男女朋友,不能用同款吗?再说崩牙给的是口供,又不是照片视频,黑底白边长拉链,市面上得有多少啊?”

    “那卫蔚死亡案呢?安岳还有百优解呢!”

    马提子拍桌子不服。

    “而且安岳上星期刚复诊过,以病情加重为由,开了以往两倍的量,按照卫蔚体内残留的药量,安岳停药两周就够用了。”

    “我怎么觉得最高检那个培训,你没好好听啊?”

    讲逻辑,十二比马提子强得多,侃侃而谈。

    “你说的这种,叫客观间接证据,安岳是有药,但案发前一周,一个月,重庆市内,加量开药的病人,只有她一个么?扩大到成都、绵阳呢?还有啊,百优解这类药物,有些下线城市根本不限量,随便买,不用提前囤积。”

    “那她只要装疯卖傻,发病吐白沫,拒不供述,我就拿她没办法啦?”

    “那倒不是,在没有直接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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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的情况下,间接证据也可以用,但要形成证据链,用关联性锁定事实。你看啊,安岳认识卫蔚,存在金钱交易,她有药,这就是三个间接证据了,但我们还没把这三条理顺,安岳为什么要杀卫蔚?就为了这五十万么?这要是已经借了,卫蔚不还,还勉强算个杀人动机。”

    马提子哽得难受,“我怎么觉得你站坏人那头呢?”

    “你别血口喷人啊!”

    “你听听你说的啥?我说东你说西!”

    十二回呛。

    “逮捕证谁发?回回跟检察院扯皮就推我!下次你去求人!”

    到这儿范立青必须出声了。

    “行了别吵了,动机没有,钱最好查,取没取过,一清二楚,安岳要是没取过这笔钱,替别人送钱,就是铁板钉钉的作伪证。”

    小虎马上说,“行,我跟银行联系,查收支记录。”

    “我先说医院啊——”

    十二拉回正题。

    “2009年,旧厂街十公里内有四家公立二甲、三甲医院,具备开展外科手术的能力,但其中两家已经搬迁,档案没有电子化,要翻纸质,另外两家把全部涉及青少年上肢手术的档案都调出来了,正在筛查。”

    马提子故意找茬儿,“有名有姓的,很难查吗?”

    十二气得翻白眼,范立青摁住他。

    “我查医保局贪腐案时接触过医疗档案,早年数据库把病人的名字列成隐私信息,没列进标签,只能先筛选,然后一个一个case打开看,很花时间。”

    马提子老实了,“你们经侦是懂得多哈。”

    “你那边纹身呢?”

    他低头摆弄手机,半天没反应,范立青喊,“提子!”

    “是廖队,让我查五寸滩中学2009年的学生死亡案,失踪案。”

    范立青皱眉,“行,那你支援他。”

    拉拉杂杂细节太多,她在白板上把五个人摆出五角形,一根根牵线。

    “尹从辉、安岳、蒋森,卫蔚是同学,金荣是安岳的男朋友,十五年后蒋森和卫蔚结婚,安岳和金荣分手各有家庭,蒋森是尹从辉平台的司机……”

    马提子进数据库翻查旧案记录,一边扭头过来点评。

    “真乱!五个人就两对情侣,尹从辉落单。”

    “不一定。”

    范立青的粉笔在尹从辉照片底下敲了几遍。

    “安岳的丈夫宋云帆,炙手可热的年轻官员,他的传言里有一条,说他的白手套专门做烂尾楼生意,号称‘烂尾王’,就是尹从辉。”

    她在安岳边上添上‘宋云帆’,再用一根线串联起宋云帆和尹从辉。

    退后半步看看,这张关系网更乱了。

    这时,隔壁反恐支队十几个人轰然站起来,刷刷往走廊深处跑。

    刑侦这边,马提子几个顿时目露凶光。

    走廊尽头是枪房,刑警人人配枪,但很少装备,大部分时间花在搜证、推理和审讯上,反恐也一样,理论上配备多种重型武器,很威风,但一年到头,真正动用的机会不超过五次。

    “全员配枪!头盔!开装甲车!”

    反恐支队长姓庄,站在走廊拍巴掌催促,“快快快!两分钟上车!”

    马提子高声问,“什么事儿?”

    “城大发生爆炸!”

    “哪儿?”

    庄队嗓门提高八度,“城市科技学院!三公里外!”

    马提子白着脸望住范立青,声音有点发抖,“范姐,廖队在城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