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12日,早上七点半
老董停好自行车,掏钥匙开卷闸门,派出所租的商铺,所长说了几趟这门不严肃最好换了,但盛传378厂拆了旧厂街道也要拆,派出所还不定去哪。
钥匙掏出来才发现锁眼儿压根没锁上。
老董嘿了声,不信闯空门的敢闯派出所,走进办案大厅,两张椅子搬出柜台拼了个床,摆在窗子底下风最大的地方,一个小姑娘抱着头蜷在上面睡觉。
老董有点得意,孩子跑出来找不着家门,还知道找派出所睡觉。
没想到摇醒小姑娘,第一句话就是‘我姐死了’。
老董猝不及防,伸手摸她的额头,“做噩梦啦?”
“我没发烧。”
懂得还挺多,老董乐了。
“你哪家的?住哪儿?爸爸妈妈哪个单位的?”
“我妈在医院。”
三医院离这儿三四公里,孩子走不过来,而且昨晚山火映天。
老董有点怀疑,“那爸爸呢?”
“我爸死了。”
老董笑出了声,“行,先吃早饭,好不好?”
他到柜台背后给老婆打电话,说捡到个小孩儿,先带她吃个饭,老婆说你带回来呗,待会儿爸妈就打110找孩子了。
他说好,转头一看,孩子没了。
这一下吓得老董够呛,跑出来,街面上半个人没有,想喊,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左右水果店、打印店,都是小门脸,开门晚。
他转了好几圈,终于在文具店门口找见人。
两个高中生带着她,女生个子挺高,把个冰淇淋塞到她嘴里。
老董追上去,拍了下小姑娘的肩膀,三个人一起回头。
男生很懂礼貌,推推眼镜,“叔叔您找谁?”
“你们住这片儿?”
“对呀,前面那几栋。”
女生两条胳膊搭在小姑娘脖子上,像个V字型的硕大领扣,细泠泠手臂上套了好多个彩色的金属细手镯。
“她呢?”
“她是我表妹,她是我同学。”
很合理,很寻常,但老董追问,“你们是哪个学校的?”
男生稍微犹豫了一下,“五寸滩中学。”
“哦,那她父母还好吧?”
男生面露不解。
“您是说我小姨姨父?好呀——叔叔,你是警察么?”
老董嗯了声,摸口袋,才发现警官证忘带了,只好弯腰撑住腿,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以后少看点儿电视!坏眼睛,乱七八糟的看多了不好。”
女生笑嘻嘻买了根冰棍咬着。
“我们看韩剧,《浪漫满屋》。”
老董让他们走了,回派出所打开冰箱,一股腐臭的酸味扑鼻而来,他唉声叹气洗饭盒,座机叮铃铃响起来。
“你回不回来啦?”
“回——”
老董的目光透过防弹玻璃隔断,忽然发现临时小床上有个紫色笔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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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还会写日记?”斯文问。
“不是,这本是中学生的恋爱日记。”
范立青翻开折角的两页指给他。
“老董看了日记,觉得事情不对,但找不到这两个学生,不过也没人报案女孩失踪,老婆说算了,他不放心,又找蒋厂长,请他在厂职工里问问,再去了趟三医院,打听有没有这么个医护,丈夫死了,有两个女儿。”
斯文不明白,“为什么是医护?”
“你看这段。”
斯文读出来。
“刚才在菜市场碰到阿姨,她可能知道了,看了我好几眼,后来我出来了,她又追上来,问我是不是买了手机,又问我是不是想当空姐?想找个有钱的?还说三医院一针才二十块,我都囧死了。”
“老董判断,小姑娘是小情侣中女生的妹妹,父亲去世,比较困难,母亲在三医院当护士,收入也不高,因此遭到男方家长的嫌弃,但是三医院没有找到这么个护士,丧偶,有两个女儿。”
“后来呢?”
“第三天,也就是6月14日,旧厂街又发生了一起恶性事件。”
*************
2009年6月14日,早上七点半
“你这没头没尾的,受害人姓名都搞不清楚,立案怎么写?”
老董站在所长桌子跟前挠头。
旧厂街派出所太小,所长跟群众坐通间,“那本日记从头到尾,连个名字都没有?昵称也没有?现在小年轻反侦察意识这么强啊?”
“亲啊爱的都没有,尽是些朦朦胧胧的,可纯情了。”
“那先搁着罢,都多吃点儿啊!”
所长干完小面,心满意足放下筷子。
“九点开始拆,三个小时一栋,群众呢,拆迁办打包票,100%同意,我们就一个任务,拆完一栋,盯着发一栋的钱,毕竟是现金,怕偷怕抢,发一笔,陪着去农行,开卡,存上,完事儿!”
老董心里酸酸的,“拆完了,咱们派出所也该搬了吧?”
“谁知道呢。”
他们收拾了赶到现场,农行积极,卖西瓜似的支了个摊儿,有太阳伞,有桌椅板凳,两把椅子上盖着蒲扇。
行长认识老董,“来来,坐这儿。”递上矿泉水。
宿舍楼三角形排布,往江边支棱出一个角,就是干部楼,考虑到江边正在整治步道,拆迁办打算从远离嘉陵江的底边动手,就是6、7、8、9、10五栋。
行长扒开衬衣领口,“诶,你看我背上——”
从右边肩胛骨往下延伸,一道明显的灼伤。
老董大惊小怪,“前天晚上烧的呀?”
“你说冤不冤枉?好端端一根树枝撇下来就起火了,啥子天气哦!”
老董扒着往底下看,快到腰有明显的红肿。
“捂到要发炎。”
“那怎么办嘛?那么多钱拎过来,我不来,这帮小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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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门都不敢出。”
武装押款车就守到边上,两个押运员端着枪。
“虽然有枪,你说有啥子,他们哪敢开嘛?都是老百姓。”
老董呸了声,“哪个瓜娃子出的馊主意,把钱提过来,搞笑嗦?人家下岗工人没得银行账户嘛?拿现金把人吊到,当个驴子好耍嗦?”
行长也是摇头,“搞不清,我哪搞得清?诶,你们带枪没得?”
老董撇嘴,拍拍头上大盖帽,“我们人民警察还用带枪?”
行长想起来,“对哦,民警没得枪。”
——轰!地巨响。
挖挖机的长脖子甩起,一转看热闹的闲人哗啦啦拍巴掌。
烟尘四起,6号楼半边楼角没了,一个老太太哇地哭了。
行长让出藤椅给她,“大妈,你们家吗?”
老太太抹着眼泪摇头,“我是7号楼,哎,就这么拆咯。”
“还是换到钱了嘛!再买新的,大妈,你们家谁去拆迁办签的字?”
“不是我,我不晓得。”
“是我,是我。”
中年人挤到前头来,顺手把老太太扶到。
行长指对面,“看到没?穿黑色真丝T恤衫的,那个人姓宋,晓得吧?”
“待会儿你们7号楼动了,你就去他那儿,拿身份证,再签个字,拿一张回执,到我这儿来,就领钱,晓得吧?跟你们楼上楼下都说哈儿。”
中年人满口答应,排队去了,所长看老董聊得来劲,走去牵了条绳子,叫居民排两条队伍,家家都是拖家带口,有哭有笑,舍不得房子,更舍不得岁月,队伍越拉越长,前头招呼后头,占位置,调次序。
老董眯着眼在人群里搜索,没有那两个学生。
6号楼领钱的时候,现场爆发出一阵欢呼。
宋主任招呼大家合影,八十岁老人站第一排正中,胸戴大红花,然后三十六户一百多号人,民警和银行小姑娘陪着,走过路口去存钱。
老董问行长,“你们别的业务都停了哇?”
“停了,就做这一件事。”
话音未落,背后人喊,“有人跳楼!”
老董跑了几步,施工外围五十米拉了警戒线,红线内只有穿明黄工装的施工人员,7号楼楼下,挖挖机司机下了车,摘掉安全帽仰头往上看。
楼顶站着个人,中年妇女,穿条花裙子,散着头发。
“我不拆!”
她号丧一样鬼叫,菜刀比在脖子上。
老董抓住宋主任,“你不说都签了吗?这是哪个?”
“哎呀,这个女的纯属胡闹。”
宋主任一眼认出来。
“她是五楼的儿媳妇,早就离婚了,关她啥子事?非要分一笔,人家不跟她分,她就找我闹!我根本没理会她。”
老董说,“那现在人在上头的嘛!”
“那怎么办?”
所长去银行了,老董现场最大,他拉宋主任。
“我们两个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