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岩从府外办差回来,瞧见清崇在院中来回缓慢踱步,而正对着的屋子里亮着灯,传出两个男人激烈的争吵声。
屋内的气氛似乎很是压抑,竟连外面的人也感到一丝不安。
清岩问他:“发生何事了?”
清崇拉着他走到树下,谨慎叮嘱他:“李老将军来了,殿下有些生气,你我要小心行事。”
房间里,李忠彦一如往常傲慢地坐在堂上,眼皮耷拉着看向站在他面前满目怒火的裴璟辞。
气氛比想象中的压抑沉郁,空气凝结成一片看见的冰层,冷得可怕,可偏偏他们之间又有着微妙的激烈火星,仿佛只需一把火就能顷刻间燃了整个屋子。
裴璟辞头一次在李忠彦面前如此失礼,他就那般沉沉望着李忠彦,眼底似有烈火的愤怒,质问他:“为什么纵容朔风堂如此行事,为何一定要害叶将军?”
刚刚边关急报,叶昀将军一家遭遇火灾遇难了,李忠彦猜到他将此事怪到了尉迟烽头上,漫不经心地解释:“叶家大火确与朔风堂无关。”
裴璟辞冷冷反驳:“不管与朔风堂有没有关系,他们想害叶将军还有其他朝臣是真心的。我屡次三番警告过朔风堂不可轻举妄动,不可对无辜之人下手,您每次都袒护他们,如今倒好,竟然闯出这般祸事,我看朔风堂实在没有必要留下来。”
“尉迟将军也是为你好,太后死前交代陛下尽早立储,朝中局势变幻莫测,他们行事也是为你布局,你莫要不识好歹……”
李忠彦面容威严,似是被他气着了,浑浊的瞳孔发亮,盯着裴璟辞。
裴璟辞打断他,唇边浮现一抹冷笑:“为我布局?那是为他自己谋划吧,如今倒好,东南西北各方军中都有他尉迟烽的人,我看他可不止步于此啊。如今朝中已经注意到朔风堂了,他惹下这般事反倒陷我于不顾,当务之急必须先裁掉朔风堂,遏制尉迟烽下一步行动。”
“不可,你看不惯朔风堂和尉迟将军,等以后再对付,而今是关键时刻,不能任人摆布。”李忠彦气得敲桌子。
“他们总是这般行事,可谓是恶毒阴狠、丧心病狂,莫说等以后有机会除掉,就怕在除掉他们之前,他们就已经残害无数忠臣良将和无辜百姓了,青天白日下,天理不昭,冤魂难安,那时我再有本事也赎不清这些罪孽,我可不想我的皇位之路是踏着尸山血海走来的。”
裴璟辞说到这儿,叹了一口气,眼神忽然悲痛起来,“从前因为楚家和朔风堂的事,阿音与我多生嫌隙,那时她便提醒我,不可与之为伍,谁料想,不过几月后便真如她所言,朔风堂不可与之用盟,他早晚会毁了我们……”
裴璟辞心里堵得慌,像被一颗有些锋利的碎石立在他心口,平时堵着难受,可一旦思绪翻涌,那锐利的角就会划过他的心头肉,他一边痛一边回忆着她。
李忠彦听他这样说话,恍然明白过来他这段时间的古怪。
他花白眉毛竖起,威胁道:“老夫看你如今翅膀硬了,敢这般说话,自从那丫头死了你就像变了一个人,朔风堂一事你还牵挂着她吧?老夫希望璟王明白,不要沉溺儿女情长,朔风堂自有他们的谋划,若璟王执意如此,不肯听话,老夫不介意换一个皇子求得大业。”
裴璟辞知道,他在今日午后还在明月阁见了裴瑞谦,两人在房内商谈许久。
可他也不是这么轻易被人拿捏的:“那老将军别忘了,明月阁名义上是您的,可实权在我,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若事成,您便如愿,我若失败,老将军您又该如何呢?”
裴璟辞眼底头一次露出偏执而狂妄的情绪,他阴恻恻地站在李忠彦面前,空气沉寂片刻后,甩袖疾步离开。
“竖子!”
李忠彦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顺着气,望着他的背影越想越恼怒。
曾经那个谨小慎微、听之任之的少年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多谋善虑、沉静自持的青年,举止之间竟有几分帝王之气。
想到这儿,李忠彦忽又觉得有些舒心,能登上那帝王宝座的定然是有这般昂霄耸壑、傲骨嶙嶙的狂妄,不会被轻易被人左右,他果然没有看错这孩子。
-
书房里,年宜握着笔杆在一心一意地练字,她性子温吞,所以尤其喜欢练字,下笔时沉浸其中,潜心涤虑。
而她身边的年川则不同了,他一会儿烦躁地擦擦桌子,一会儿拿起自己的刀,用布来回擦拭刀刃,总是心绪不宁的样子。
于是他干脆坐下来,侧着脑袋静下心,片刻后他冷不丁问:“你说,英娘怎么还不回来?她都去两天了……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两日前的夜里,柳姳音把他救回来后,并没有和他们一起离开,而是带了两个人深入敌腹,这期间什么消息都没有。
“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姐姐了,你不是很不喜欢她嘛?”年宜头也没抬,嘴角却挂着笑意。
“啊,有吗?我只是担心她出事把我们抖搂出去。”
年川挠了挠头,脸上忽然热热的,年宜的话让他觉得有些别扭。
他低头凝视着手里银光闪烁的刀,无端联想起那夜她挡在自己身前的英姿,她是那般飒爽利落,目光坚毅无惧,明明他们只是利益关系,她却还是奋不顾身救自己……
二十年来,都是他为年宜做打算,他挡在年宜前面,而那夜他也是第一次被别的女人挡在前面。
无论年川再怎么讨厌她,他都得承认,她很强,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门外是细微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踹开,柳姳音背着一袋东西径直闯了进来。
兄妹们震惊地看着她,赶忙一前一后迎上去,只见柳姳音将那被布包裹的东西散在桌上,里面满满当当的新鲜的金昼草。
“这是……”年宜懵了。
柳姳音兀自给自己倒杯水润润喉,然后道:“听说金昼草能给你养身子,从胡人那儿薅了一些。”
“谢谢姐姐,我就知道姐姐是大善人。”年宜要哭出来了,抱着她感激涕零。
金昼草在卫国价值不菲,她竟然一下子搞到这么多,着实为他们兄妹省了不少心力。
柳姳音笑道:“没事,顺手的事。”
年川看到她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乎一回城就来他们这儿了,便去打了一盆水过来。
年宜接过水,拉着柳姳音用湿布为她擦去脸上的灰,她也没拒绝,任由小姑娘细心清洁。
年川站在一旁,眼神是不是落在柳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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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身上,关切地问:“你事情办完了?”
柳姳音疲惫地闭上眼,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嗯”,道:“查了点事情。夏江诲那边什么情况了?”
年川叹气,陈述道:“他们将叶将军的事推到定远侯身上,说他与叶将军因为利益不和,如今定远侯被禁足家中,侯府小世子正在赶往青州调查,他们想对小世子下手。”
看来朔风堂是铁了心想要对定远侯下手,若齐九桉出事,那定远侯恐怕也无心待在京城了。
柳姳音问:“小世子什么时候来?”
“按路程,快马加鞭,后日夜里就能到。”年川答。
柳姳音睁开眼,起身要走:“我先回客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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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姳音拒绝了兄妹俩的挽留,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客栈吃了饭洗了澡,然后坐在月下沉思。
最近发生了许多事,柳姳音拎了一坛酒,整理思绪,光是如今的局面可不行,她要做的是,调查当年的真相,除掉朔风堂那帮人……
对酒独饮,月下孤影,悄然间,一个影子渐渐靠近。
“喝?”柳姳音没有回头便知道来人是谁,敲了敲酒坛问。
年川坐在桌边应声道:“好。”
柳姳音给他倒了一杯,年川盯着她纤细的手指,低声一字一句地感谢:“那天晚上,谢谢你,救了我。”
柳姳音没说话,躺在躺椅上,歪头想了一会儿,对他郑重地提出自己的见解:“年川,你不觉得你行动总是犹豫不决,明明有机会绝地反击,可你却退了,这不行的,敌人总会在你犹豫时杀了你。”
年川认真思考着她的话。
柳姳音说的对,他虽然一身武艺,可做事总是畏畏缩缩,小心翼翼,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从不敢轻易以命相搏,也因此常常处处受制,没有敌人拼命来得疯狂果敢。
但柳姳音好像不同,她是孤狼,她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与人酣畅厮杀,死也要拉人垫背。
年川干了杯中酒,丧气道:“你说的对……”
他目光如水:“实话说,咱们交手以来,我虽然不喜欢你,但我确实很敬重你,你总是做出我意想不到的举动,果断无畏,我讨厌你,可我有忍不住羡慕你,效仿你。”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这样真心的话。
“成长环境不同罢了,你有妹妹,在这世上有牵挂,而我不一样,我从四年前就成了孤魂野鬼,在这世上没有亲人了,所以我拼了命地活下去,要么痛痛快快地生,要么轰轰烈烈地死,总要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无畏和决心。”
柳姳音手枕在脑后,声音清凉如山间水泉。
“你不是说你有朋友吗?他们不算是你的牵挂吗?”他问。
“当然是,我很庆幸与他们相识,把他们当作亲人一样,他们是我最重要的人,但是即便我死了,他们也不会因为我死而过得不好,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心为了目标的人,我们彼此信任,所以没有后顾之忧。”
她将酒灌入喉间,香醇的酒气溢满舌尖。
她说这些话时脑海中浮现许多人的音容笑貌,比如萃辛、清岩、清崇、齐九桉,还有……
裴璟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