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离开时的背影略显佝偻,就连身上金线绣成的飞舞龙纹也失去了往日光彩。步履蹒跚,衣摆随风,每一步都像是在与过往的辉煌告别,又像是在为新生的希望铺垫。
自那日后,圣上便以龙体欠安为由,带皇后一同前往临安行宫调养生息,太子监国,代圣上行使一切权力。
而公孙觉代为掌权后的第一道诏书,就是将因思子成疾、行迹疯魔,致使大闹皇祠、御前失仪的安阳公主关进宗人府,无召不得出。
事情发酵很快,曾经车水马龙的公主府,仅在一夕之间就变得门可罗雀,再不见一个宗亲登门。而安阳公主当初费劲心里得来的驸马,不仅不曾前往宗人府探望,还在事情发生的翌日,就主动上奏公主在内不善为人母、在外过往权力滥用的种种罪行,更是请旨希望公孙觉能作废他二人的婚约。
安阳公主听闻自己爱慕多年、付出多年的男人竟只是一头白眼狼,积郁滞气,在宗人府的第三日便恶疾加重、无力回天,薨逝于一个无人问津的寒凉雨夜。公孙觉念及圣上的身体情况和临行嘱咐,还是将安阳安置在皇陵一角,降级以郡主之礼下葬。
消息传到行宫,圣上独坐书房拭去一滴老泪,在早就写好的传位诏书上斩定扣印,并派跟随了自己四十多年的内侍总管,亲送诏书回京,当庭宣读,以正视听。
钦天监为公孙觉演算的登基吉日在六月初八,如今已是五月,登基程序繁复,需要准备的物件仪典颇多,是以朝廷上下都开始着忙于此事。除了当事的几人,没人再记得曾经风光无二的安阳公主是何许人也,就连那个被人背后骂唯利是图的驸马小人也已改头换面,彻彻底底做成了独立称谓的翰林学士,完成了当初费心搭上安阳的真正目的。
“为什么不借此机会让王益平连坐?”
褪去破烂囚服,裴珩换上了一身天青色的暗纹锦袍,圆领窄袖,配一条嵌翠玉的玄色腰带束住精瘦腰身,衬得人惬意舒爽,如山间清晨的一缕清风,不带尘埃,只有透着凉意阵阵的雪松香,随衣摆而动。
公孙觉遵守了自己的诺言,免除了护主有功的公孙觉一切刑罚,却被裴珩拒绝。“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接受惩罚,就是接受改变。”
“我的这两次改变都因纪大人而改变,是他的真挚正直无形中影响了我,希望殿下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也能做一些回馈皇恩、赎罪自己的事儿。我愿跟随纪大人左右,直至半年刑期将满,这期间,我会听命服从纪大人安排做的任何事情,无论是设法抓贼,还是保护百姓,我都会冲在最前面。”
裴珩不想在坐牢是真,但答应过纪容棠要坐满刑期,他就不能食言。如今公孙觉开口,他再离开虽算不得食言,可他并没有预想的高兴,反倒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在心里。
直到公孙觉命纪容棠带他回大理寺办手续时,他瞥见纪容棠瘦弱却挺得很直的背影,和冷傲不为所动的侧脸,才明白自己的不安完全是来自于不能再见她的恐慌。
他想和纪容棠做朋友,想天天都能看见纪容棠,甚至不敢告诉任何人、他喜欢纪容棠。就像舅舅可以为了心中的某个人,至今不娶妻不生子,他一想到未来的画面里能有她,便也觉得甘之如饴。就像他问过娘喜欢那个人什么,娘说喜欢是一瞬间的事情,可那一瞬间就是一辈子。
……
“放长线、钓大鱼。”
当日安阳拎到皇后寝宫的那个木箱,后来给太医仔细检查过,每一瓶都掺有毒药,也就是说柳燕翎一开始就想让安阳死在皇宫,或者说是王益平想让安阳死在皇宫。而且都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他们不想让安阳多说一句话。
所以纪容棠建议将计就计,暂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给些甜头,让王益平放松警惕,再将他在暗中勾结的各方势力都引诱出来,斩草除根。如青州驻边守将军朱桦彰、定州刺史姚谦昼,而至于兰丹一方,她也想好了对策,献给了公孙觉,实施只待时机。
纪容棠故意避开裴珩刨根问底的视线,她其实并不想跟这个看不透的人说太多朝堂之事。无论是当初的自首,还是如今的赖着不走,都非常人所为。但裴珩又的确没做过什么危害自己的事儿,她这才勉强应下公孙觉同意他跟在自己左右的要求。
“你不会还想跟着我学办案吧?大理寺可不收有案底的人。”
她对于裴珩那一套被自己的正义所感染的说辞,是一丁点都不信。“还是说,你就想亲眼看着我帮你姑姑报仇?”她稍偏过头,挑眉看他。
裴珩闻言有片刻的顿愕,这确实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嗯……而且是可以拿到台面上说的原因。
“什么都瞒不过你。”裴珩蜷起手指搓搓鼻子,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爬进眼底。
“我也不白跟着你,不管遇到什么有危险,我都能保护你。”裴珩拍拍胸脯,笑得更深,“我甚至还可以授人以渔。”
授人以渔?要教她武功吗?这倒是让纪容棠有些心动,她自认为能查好案的一切条件她都具备了,但除了武力值接近于零,即使看见了犯人就在眼前,也得等其他差役动手。
挑挑眉,示意裴珩继续往下说。
裴珩却像故意卖关子一样,绕到她的背后。捏捏肩膀、拍拍后背,上上下下打量个透彻,最后才略显遗憾地摇摇头,“你这个小身板太过无力瘦弱,如今骨骼也已长成,这会儿再练功夫恐怕很难练成。”
这道理纪容棠也懂,哪个练家子不是从小就开练的。她抖动了下唇角,像是看得开,并不强求。被裴珩尽收眼底。
“不过我也能教你个一招半式的,打架不行,逃跑至少还能用得上。”他撩起衣摆,蹲下身子,“不过得先让我看一眼你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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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她的脚?这又是闹哪样?在戏弄她吗?
仅管裴珩并未抬头,依旧能察觉到纪容棠的赧然,他抑住上扬的嘴角,不疾不徐地解释着,“若你不幸是扁平足的话,那可就连轻功都练不了了。”
纪容棠下意识蜷紧了藏在鞋袜下的脚趾,后退两步。一心想着要不算了吧,不学也不耽误她办案。
女子的脚本就不能随意给别人看到。而且,若说她尚能在面容气质上,可以尽力去模仿男性,可固有的身体结构谁也无法更改,女人的脚那么小,一看便知异样。
裴珩依旧蹲在地上,仰视她,这是从没见过的一个角度。她的鼻尖很翘,宛若初露的月牙,清冷而傲娇。他也不催促,直到看着纪容棠脸上缓缓浮出恰似天边火烧云一样的红晕,才决定不再捉弄她。
“是或不是都无妨,勤能补拙。往后只要没案子,待清晨第一缕阳光照下来,咱们就操练起来。”
虽然裴珩说话总是嬉嬉笑笑的样子,但是真的干起事儿来,却比谁都认真。也不等到清晨,只要天际刚刚泛白,他必定齐整整站在纪容棠屋前,叩响房门。
而他教学的方式也极其简单粗暴,每天绕着校场跑上十圈,先增强她的身体素质。等到休沐日就拉着纪容棠去远郊爬山,练得是耐力。陪跑至山顶,再带她做梅花步、八卦步等步法,来提高移动的灵活性。
就在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下,勤奋、不服输的纪容棠终于是……累垮了。
她的天赋可能都是脑力上。
夏日山林的雨气,携带着清新与凉意,那凉意透过薄薄的衣衫,竟也直透骨髓。纪容棠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再回大理寺就起了高热。
裴珩暗自躲在边角里,看着韩尉请来大夫,诊脉、开药,心里很是自责。而他不仅不能亲自上前照顾,还被下了逐客令,更是懊悔。
公孙觉赦免裴珩一事,虽然只通知了沈牧。但沈牧不可能亲自办每一步的流程,所以交代下去之后,大理寺里很多人就都知道了。大家猜测裴珩真实身份是个家世斐然的公子哥,跟太子有故交,不然当初也不敢贸然自首,就是料定进来了也能全须全尾地出去。
这样一想,就有将大理寺法纪严办当成儿戏的意味,要知道他们可是每个人都以能在大理寺当差说出去有面子为荣的,此等举动无疑是打他们的脸。让他们心里不爽,自然也给不了裴珩什么好脸色。
尤其是裴珩得了便宜卖乖,赖在大理寺不走,就天天跟在纪容棠身侧。当不当、正不正,真把自己当成大理寺的人了吗?如今可好,纪容棠病倒了,再没人撑腰。差役们也不用再假意良善,直接佩刀一拔,勒令退场。
韩尉送大夫出门,也将裴珩叫了出去。“你在纪大人身边一天,弟兄们就离他更远一天。失道寡助,你若是不想耽误大人,就自行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