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朋友
    不知是不是那顿饭的缘故,再见到李草时,傅偏楼觉得平静多了。

    许是把他看作救命恩人,天然有了好感,李草格外地亲近他,一见面就笑弯双眸,“呃呀呀”地叫唤。

    在杨婶的照顾下,小团子的气色肉眼可见好了很多,一个劲地闹着想下床。

    “流那么多血,不躺几天怎么行别胡闹别以为我不晓得,一放你出门,就不晓得跑哪去,死活不肯来了。”

    杨婶坐在小凳上缝补着李草破破烂烂的衣服,手里不停嘴上也不歇“真跟你娘一个德行,都变傻了,还不乐意欠别人的,让你在这儿住两天委屈你了当我杨家是吃小孩的洞窟”

    傅偏楼轻声道“他挺亲近你的。”

    “两码事儿。”杨婶摇头,“别瞧他傻,人啊,鬼精着呢,不乐意占便宜就是不乐意,强塞给他也不要,客气得很。不然也不会在外头把自己搞成这样”

    这倒是。

    傅偏楼瞥了李草一眼,清秀的少年傻乎乎的,瞳眸清澈。

    杨婶虽不是李草真正的亲人,但显然怀了副爱操心的热心肠,加之和他娘有故旧,就算不能像养自己孩子一样养着他,至少供一口饭保证人饿不死是没问题的。

    但光看初见李草时对方惨不忍睹的窘态就清楚他绝对流浪了很长一段时间。

    宁肯餐风饮露也不来乞要,是怕给杨婶一家添麻烦吗

    也不知道究竟算聪明还是傻了。

    小团子贼心不死,在被窝里扭动,眼珠一会儿偷偷瞄向杨婶,一会儿企盼地望着傅偏楼,又转去门口,似乎在说“趁她不注意带我快跑”。

    觉得好笑,傅偏楼伸出食指按住他的额头,不赞同道“你该休息。”

    小团子顿时垮下脸,被背叛了似的委屈巴巴地缩回被里,把自己裹成一个大蚕蛹。

    傅偏楼忍俊不禁,浅浅勾起唇角。

    一旁将景象尽收眼底的杨婶也笑出了声“这娃娃,倒是很听你的话。”

    “兴许是因为我救了他吧。”傅偏楼隔着被子拍了拍李草,很明白他的那种心情。

    以为死到临头时忽然出现的恩人,就像雏鸟第一回睁眼看见的对象一样,会在心底深深根种下依赖的苗床。

    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无法控制地感到亲切,因为那是全天下最不可能伤害自己的存在否则为什么要救他呢

    傅偏楼眸光一暗,撇去浮现在脑海中令人不快的记忆。

    没关系,反正救下李草的是他。

    他们的相遇不是预谋所以不必警惕。

    说是来看李草,但人还要休息,傅偏楼陪他玩了一小会儿,小团子就精力不继地打起了哈欠。

    可他不知为何依依不挠,哪怕困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就是拽着衣角不让傅偏楼走,任杨婶怎么念都不听。

    “你想让我留下吗”傅偏楼问。

    李草“啊啊”了两声,捣蒜般点头。

    他脑袋上被包扎得很严实,瘦骨伶仃,看上去孱弱可怜,又充满不安。

    大概是被打的阴影还没过去吧,傻子也知道害怕和追求安全感。

    傅偏楼想了想,自己回去也没事情可做,多留段时间应当没什么关系。

    反正谢征知道他去哪里了。

    “好了,我不走。”拿定主意,他便摸了摸李草的头,“睡吧。”

    在杨家的时间过得很快,杨婶怕他无聊,特意找来了她儿子在家念书时的手抄本,每一页都被墨汁浸透了,可见主人着实刻苦。

    不过傅偏楼翻了翻,总觉得这手字工整有余,气量不足。杨婶大字不识,他却从小被逼着练书法到大,名家百篇看过许多。

    抄本的内容是从各色典籍中摘出来的,几乎都是些郁郁不得志和感慨世道不公的句子。用瘦长狭窄的字体一笔一划写出来,满是愤世嫉俗的味道。

    翻过一页,入目几行诗句,凌厉地草书

    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

    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

    凭何

    “凭何”傅偏楼喃喃念道。

    他读过原诗,知道其表达的意思其实很正面。但被这样一截,陡然显得尖锐讽刺起来。

    傅偏楼觉得有点惊奇,很难想象,杨叔杨婶这般淳朴和善的爹娘,儿子竟然是这幅模样。

    他又翻过一页,眼神转瞬凝结,眉心蹙起。

    这一页只写了几个字,是三个人名,并在最后一个上打了个圈。

    李草、陈秀、陈勤。

    为什么李草的名字,会出现在杨家儿子的手抄本上那两个姓陈的人,和李草又有什么关系

    陈秀,应当是个女名,和后面那个陈勤是亲人母子兄妹姐弟

    他灵光一闪,忽然记起杨婶先前提过,李草的母亲是有个弟弟的。

    心思急转,傅偏楼压下眼

    中异色,佯装随口一提地问“杨婶,李草他娘是不是姓陈”

    杨婶正哐当哐当地织着布,闻言点头道“是啊,陈秀,小谢娃娃听说过”

    “略有耳闻。”傅偏楼又问,“李草就没有其他亲人了吗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唉,要是有,他也不会躺在我家里。”

    杨婶叹了口气,“李大头根本没有其他兄弟姐妹,爹妈也去得早。至于他娘,更不要说,卖来的童养媳,哪儿有依靠呢”

    “但你不是说过,李草他娘有个弟弟也就是他的小舅”

    “小舅”杨婶一愣,“是,陈秀是有个弟弟,叫什么来着陈勤”

    她摇了摇头“不过这和李草又没关系,人卖出去就相当于断绝关系,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了,是死是活都难说,谁知道怎么联系”

    的确如此,傅偏楼咬了下嘴唇。

    可为什么杨家儿子会写下这三个人的名字为什么要独独将陈勤的名姓圈出来

    这个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还是他多想了,或许只是恰好听到这几个名字,顺手写下也未可知

    傅偏楼看向熟睡的李草,小团子脸上充斥着不知世事的天真和安详,一点也不见烦忧。

    属实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他合上手抄本,觉得自己真是闲到发慌。

    李草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才被允许出门,在此期间,傅偏楼甚至和杨婶学会了缝补拆线,帮着干了不少活,乖得杨婶逢人就夸,还开小灶给他们。

    李草衣服上有几块补丁还是他打的。

    不过小团子并不在意身上穿着什么东西,才踏出门,就雀跃地拉着傅偏楼的衣角往某个方向跑,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他对这边的地形可比傅偏楼熟悉得多,在差不多的青瓦房和小路上来回穿梭,就来到了一片田野前。

    蓝天高远,云层舒卷。

    风滚过草浪,山长影阔。

    “啊啊”

    小团子松开手,朝傅偏楼张开手臂,仿佛介绍自己的秘密庭院般,脸上浮现出欢喜的神气。

    傅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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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顺着他的指引钻进田野,走到一处凹陷下去的长条状坑前。

    低头望去,坑里用干草、青草和不知名的野花铺得满满当当,半点泥土都看不见,是一张天然的小床。

    里边的花草有些发蔫,显得不那么干净漂亮,却依然拥有令人想一头扑上去的柔软香气。

    “你平时就睡在这”

    “啊”李草以身作则,跳了进去。

    他躺在里边向傅偏楼扬手,好像在招呼他一起享受。

    傅偏楼在心里挑剔洼地,一下雨就没了,晒干要好几天。容易弄脏,两天没打理还能保持这个样子算幸运。草叶肯定扎手,起身就会沾得到处是碎屑

    尽管挑出很多缺陷,但他依然无法不承认那是个很风雅的小家。

    他试探地矮下身去摸坑底的高度,却被李草一把抓住袖口,当即没站稳,滑了下来。

    两个人咕嘟砸在一块。

    傅偏楼气愤地爬起身,拽着这傻子的领口狠狠晃荡“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还没好全就想伤上加伤是吧直说,我成全你”

    与他的怒火相反,李草笑得见牙不见眼,灿烂到傅偏楼都发不出脾气了。

    “傻子。”他卸了力,半躺在被太阳晒得暖暖和和的草叶中,眯起眼睛,“我不和傻子计较。”

    “呃呀呀”但傻子不肯放过他,小狗一样趴在坑里四处扒拉,从角落里拖出一个藏在花草之下的小木盒子。

    李草将小木盒打开,推来,定定看着傅偏楼。

    傅偏楼眨眨眼,看见里头一堆乱七八糟的物件,大多数很旧了,就跟盛装它们的盒子一样。

    他努力分辨着,“锁、拨浪鼓这是什么”

    捡起一个木头块放到眼前,仔细想想,他貌似在哪见过

    李草举起一条细长的柳条鞭。

    傅偏楼恍然“陀螺”

    他过去有见家门口的王小福和他的同伴们一起玩过。

    想通了再看,这堆东西可不都是玩具吗

    李草放下鞭子,从中翻出一条花绳,几下缠在手上,催促地凑近“啊。”

    “”傅偏楼迟疑地问,“你要我陪你玩翻绳”

    用力点头,见傅偏楼还没动静,小团子先是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尔后甩开花绳,从地上摸出一杆树枝,扒在坑壁边抓耳挠腮地写

    玩你朋友。

    短短四个字,语意不顺就算了,“友”字还写错了。歪歪扭扭,活像晒卷的萝卜干。

    可傅偏楼仿佛心尖被挠了一下,一时哑然。

    “朋友我我和你”

    李草笑了。

    被传染了般,傅偏楼也轻轻笑了。

    “好吧跟傻子当朋友”

    他拾起地上的花绳,模仿刚刚李草的动作,笨拙地缠绕在手上,向对方凑近,自言自语。

    “也行,反正我闲到发慌。”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引用自韩寒翻译怦然心动,后面两句是“世人千万种,浮云莫去求。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大意为这个世界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不要强求,等你遇到那个ta就知道了。

    不是古诗,这边觉得挺适合化用一下orz

    弥补一下偏楼缺憾的童年和曾经渴望过的友情

    以及谢哥虽没有出场,但他的精神和偏楼同在

    毕竟偏楼闲到发慌是因为谢哥在负重前行bh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