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岁的周小玩,是业内小有名气的“黄金剪刀手”。
无论是预告片还是边角物料,但凡是出自她手的视频,在网络上一经发布必上热榜,播放量点赞量无一不是百万起步,每每也能引发广大网友的热情讨论。
网友一热情,电影就不愁没人看。首映当日,预告片带来的余韵还未消去,大家呼朋引伴,高高兴兴坐进电影院,满怀期待地等着电影开场,紧跟着就会发现一个残酷的事实:几十块一张的电影票,下单只需要几秒,换来的却是如坐针毡的两小时。
没错,观众被诈骗了。
被诈骗的滋味自然不好受,但几家欢喜几家愁,看着首日票房破亿的片方提前开起了香槟,负责营销的传媒公司也松下一口气,当晚睡个安稳觉,第二天又满血复活,趁着口碑还没下滑再来一波猛烈的映后营销,骗着一个算一个!
可骗子终究是骗子,想要心安理得地当个骗子需要一定的社会修为,周小玩在社会摸爬滚打好几年,也没能修够这门功课的学分。
偏偏面对工作的时候,她又有自己的原则。正片是一回事,预告片又是另一回事,她决不允许自己剪出来的预告片跟正片一样烂,不仅不能烂,还要最大程度地妙,最大程度地吸引人,最大程度地具有艺术性。所以往往甲方都赞不绝口了,她自己仍然觉得还不够好。
就是在这样的自我高要求下,她的“黄金剪刀手”愈加扬名立万,甚至火到了国外平台。
读书时的老师同学陆续来向她道贺,夸她剪辑能力越来越神,给学校长脸;同行的甲方乙方公司纷纷抛来橄榄枝,企图用高薪把她挖走;家里的姥姥姥爷妈妈逢人会问,最近可火那电影,预告片看了的吧?哎呀是我家外孙女(女儿)剪的啦。
可周小玩,她不高兴。她很不高兴。
她跳槽走人了,跟着前领导一道,从业内数一数二的营销公司离开,另起炉灶自立起了门户,前领导涂吟啸摇身一变成了掌握话语权的老板,而她还是普普通通的打工仔一个。
有人给她算过一笔账,倘若她继续留在原公司,升职加薪不在话下,别家就更不用说,为了挖她,开出的薪资只会高不会低,再加上福利股票年终,要不了多久,她想要的那辆卢比肯392就能换上了。
周小玩听完只觉得肉疼,那么多钱呢!
可她不想再对着一部大烂片来回地看,不想再当诈骗犯了。
她想看点好片,再不济只是稍微正常点的也行,她也想独挑大梁统筹项目,而不是暗无天日地坐在电脑前剪一支又一支预告片。
涂吟啸说别的都不难实现,但是好片嘛……这个她真不能保证。
换其他任何人也不能保证。
周小玩明白,大环境如此,好片都是可遇不可求,能遇上一部是人品大爆发,要遇不上,那只能尽量避开大烂片。
在定风波传媒的两年半里,周小玩始终都秉承这一原则,可想要避开烂片并不容易,她前前后后宣的项目不少,能称得上好片的却是一部也没有。
大约是看她最近有些萎靡,新年才刚开张,涂吟啸就找她谈了两回话。
今天是第三回。
周小玩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萎靡也就一小阵子,问题其实不大,倒是她发现涂吟啸这几天看起来异常憔悴,好几回都瞥见她一脸凝重,似是有什么棘手的事儿。
这会儿看着倒还好,她示意周小玩坐,开口便问:“你手头那几个项目好不好交给其他人做?”
周小玩现在管着四个项目,一部恐怖片她自己带,一部她拿下的悬疑片在试着让新人接手,还有两部她负责总把控。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若不是公司这段时间人手不够,她绝不愿意给自己摊这么多事儿。交给其他人做,她倒是想,可没处交啊。不过涂吟啸会这么问,自然是希望她照着她说的做。
“有新项目了?”她问。
“开拍那边邀请我们去比稿,去年他们连着几部爱情片都爆了,这次开发的新剧本,上头下了任务,票房要把前几部都超了,新人导演,新人演员,也不知道是在考验谁。他们压力大,估计会喊不少人。”
开拍——Action,在国内甚至亚洲的电影市场中都占有一席之地的娱乐公司,他们的项目非大即重,大家都抢破了头想做。
都想做,也就越难。
周小玩微微蹙眉:“一听就不好弄,他们让我们去比稿,肯定是想看你的方案。”
“我确实有些想法了,”涂吟啸喝一口茶,“不过这个项目你来做,我得去带跳格的《急急如律令》。”
周小玩诧异。
《急急如律令》作为国内少见的大制作大体量玄幻片,导演演员阵容自不必说,剧本内容也不用太担心,跳格就是以这方面见长的,要是加上涂吟啸的手笔,那可以说是珠联璧合。
但涂吟啸拒绝了,拒绝得很坚决。当初周小玩就不很理解,这么好这么大一个项目,涂吟啸完全没有不做的道理。
现在她忽然改了决定,周小玩仍旧不明白,但也不好过问原因。
涂吟啸也不需要跟人解释,“《急急如律令》给的时间不多,任务又重,我接下来两个月都要全身心忙这个项目,到时候可能兼顾不了别的。开拍那边我们也必须拿下,这个项目要是做好了,以后你可不止是黄金剪刀手了。不过你之前也见识过了,他们出了名的难打交道,听说新总监上任后氛围要好很多,人我见过几回,看起来确实好说话,可看他行事就猜得到也是个吹毛求疵的,要真像表面上那样和气好应付,年纪轻轻的也坐不上总监的位置。这些倒在其次,比稿的时候我会跟你一起去——”
“吟啸姐,”周小玩适时地打断,“开拍这个项目这么重要,他们是希望你来牵头,我估计做不了。”
涂吟啸挑眉:“是做不了,还是不想做?”
“……不想。”
“我问过了,是难得的好片子,去年他们那几部也不差的,你不是挺喜欢?”
喜欢真谈不上,只能说勉强能看完。周小玩是科班出身,在电影学院接受了四年的专业教育和艺术熏陶,加上大量阅片,她的口味早被养刁了,一般的片子很难打动她。
但这不是她不想做的原因。
“不是片子的问题,等手上项目收尾了,我3月份还想休假。”
“休假完全来得及,过段时间比稿,真正忙起来也要三月底了。”涂吟啸见周小玩仍有话要说,继续说道,“小玩,你不是说要做好片子么,现在好片子来了,不抓住可就没有了,何况你也不能总带那些小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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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片你也有段时间没剪,再不练练都要生疏了。”
周小玩确实有阵子没剪片了,她挣扎片刻,妥协道:“预告片我可以试试,带整个项目我真不一定吃得消,”她也不觉得自己不可替代,“有你把控,不如给其他人一个机会?大家都想跟着你长见识呢。”
涂吟啸没说话。周小玩向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高兴的时候,就算是天王老子她也不会多给一眼,可一到需要的时候又可以毫无负担地拍你马屁。她有些纳闷,按说这个项目周小玩应该很感兴趣,她压根没想过她会拒绝。
涂吟啸抬头,看了眼周小玩新近刚烫的羊毛卷,她头发本就多,帽子压不住,一整个在她肩上背上不安分地蓬乱着,跟她这个人一样,有几分野蛮,常常不按套路出牌——可以理解,家境不错的人总有任性的资本。为了休假放弃一个香饽饽,这是周小玩干得出来的事,但这次似乎不尽然。
她没有往下追问原因:“那你给我几个人选,我跟她们聊聊,看谁能胜任。开拍这么重视这个项目,到时候提成一分,不小一笔,要找个稳点的来,能扛得住事儿的。”
周小玩的心在滴血,是啊,又是好多钱呢。她是真想换车,可骨头不能太轻吧,她两分钟前才义正言辞地拒绝过,绝对不能一转头就又掉进涂吟啸扮猪吃老虎的坑里!
再说了,要换车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跟她妈要一笔补贴,跟姥姥姥爷要一笔生活费,再跟她那个很长时间没见的老爸拿几万块零花钱,几个电话就能办妥,根本不需要累死累活做项目嘛。
何况她现在开的车也好得很,4系敞篷,除了后排有些挤,没什么大毛病,不是非换不可。
她掏出车钥匙,开门,上车。
一眼看见副驾驶座位上躺着支白色打火机。
“东西乱丢……”她小声嘟囔一句。
捡起来看一眼,机身上印了只鸽子,还有毕加索的签名,她划拉两下,丢进收纳盒里。
嘭一声关上,觉得有些碍眼,又打开来,把打火机放进自己随身的包里。
下了班,手机里消息就没停,照常有人问她去不去喝酒,她回了句不去,大家立马开她玩笑,说酒吧女王最近频频下线,江湖地位可要不保了。
周小玩在工作上是黄金剪刀手,生活中则是小有名气的酒鬼,时常混迹于各个酒吧,酒友遍布全城,今天这个喊,明天那个约,任何时候想要喝酒都不缺搭子。
她没理大家的调侃,切到另一个聊天框,问:“几点结束?”
那边回得很快:“还要一会儿,来接我?”
看来是喝酒了。
“在哪边?”
那边发来一个地址。
“好远。”
来回两个小时,她不太想去,上了一天班已经累得够呛。
不过今天下班还算早,跑一趟也不是不可以。
她往导航里输入地址,手机响了,那边回过来三个字:“那算了。”
算了,是今天不来找她的意思。
周小玩一口气堵在胸口,嗬,不来就不来,她当即关了手机,点火前先从包里摸出刚放进去的打火机,嘭一声,又丢回收纳盒。
“鸽子精……”
她点火,启动,方向盘一打,去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