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救得我？”
小舒撩起眼皮，看向一旁。
讨债鬼来了。
小舒嗯了一声，垂眸看向手中的天阶玉果。
和尚闻言，慢步走上前，同样握着一个天阶玉果，“你还记得我……”
“自然记得。你那日用金钵砸我兄长，之后又意图杀他。”小舒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地陈述说。
“它是狐妖。我知道你非妖族，他不是你的兄长。怕是你真正的兄长，已经被那狐妖剥皮夺舍了。”灵仄温声说。
剥皮夺舍？
小舒唇角上扬一个嘲讽的弧度，看向地面的目光泛着冷意，轻声道：
“若他真是狐妖……那我要怎么办才好呢？”
“你救了我，我自然不会让你受那狐妖迫害。我这就为你收了那狐妖，替你兄长祈福。”灵仄允诺说。
……原来是抢恩人的。
指腹轻轻抚摸光滑的果皮表面，小舒冷笑，他好不容易骗到手的娘子，又怎么会让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秃头和尚收走。
恩人有他照顾，也用不到这人来报恩。
连谁救的他都分不清，还好意思上前认人，真是滑稽可笑，令人恶心。
小舒准备再为灵仄烧一把火，让他以后就算知道真相，也无颜出现在苏禧青面前，他顺着灵仄的话，抬起头，眼神满是惊恐：
“大师，我……不知道兄长被夺舍了，若他真是狐妖，那我的兄长岂不是……”
说到后面，小舒嗓音哽咽，他伸手捂住的嘴，眼底积蓄着泪。
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有我在，那狐妖猖狂不了。”
灵仄说着，就要前去寻找苏禧青，打算直接将他斩杀。
最好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小舒向前一步，拦住灵仄的去路，嗓音带着哭腔说：
“大师，如今那狐妖占据我兄长的身体，若你将他收服，我死去兄长的亡灵又该何处安息？”
他抬手，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提议说：“大师，不如你将那狐妖打回原形，静待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等回我兄长的魂魄。”
“我定会帮你兄长超度。”灵仄保证说。
小舒闻言，唇角几不可查地上扬。
“……施主，在下灵仄，菩提山僧人。”灵仄神色郑重地自我介绍说。
小舒不在意地瞥了他一眼，随后眼底溢出几分笑意，轻声道：“小舒见过灵仄大师。”
这边，苏禧青买了两只烧鸡，便去约定的医馆寻找小舒。
他记得，自己以前没有这么爱吃鸡肉啊……难不成变成狐狸后，口味也变了？
刚进医馆大门，苏禧青就见小舒背对着他站在屋内，他快步上前，握住小舒的手腕，笑说：“我来接你回去了。”
小舒转头，对上苏禧青没有防备的笑容，心弦止不住颤动一瞬。
见小舒盯着自己看，苏禧青眼神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小舒双眸微眯，随后冷声呵斥道：
“妖孽，今日就让你现出原形。”
说完，小舒举起一个铜环向苏禧青扔来。
“啊？”
苏禧青躲闪不及，脖颈便套上一个铜环，宽大的铜环眨眼之间越收越紧，严丝合缝地紧贴苏禧青的脖颈，连一点缝隙都没留下。
紧箍咒？
苏禧青感到些许窒息，他以为小舒在和自己开玩笑，刚要让他把圆环拿下，却突然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许不对劲。
片刻后，苏禧青化身成狐狸，脚步向后退。
他仰视眼前神色冷漠的小舒，心下一沉。
苏禧青向后迈了一步，转身就要逃跑，却撞上一个人墙，他仰起头，却见小舒站在他面前，唇角挂着一抹温柔的笑。
苏禧青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人，又转头看向眼前的小舒。
立刻确定拿铜环扔他那人是假冒的。
他尾巴低垂，做攻击状，将小舒护在身后。
腰腹被抱紧，苏禧青摇了摇尾巴，就被动作轻柔地抱进一个可靠的怀里，他抖动耳朵，眼神示意小舒快点跑。
小舒安抚地摸了摸白狐的脊背，随后看向站在眼前的灵仄，眼底的笑意不达眼底，笑着质问道：
“灵仄大师，你为何假扮成我的模样？”
灵仄闻言，以为小舒是抵触别人假冒他，于是变回原貌解释说：
“为了引诱狐妖，不得已而为之。”
白狐蜷缩在小舒的怀里，由于脖颈被铜环锁住，而难受地哼唧两声，听得小舒止不住心疼。
他安抚地拍了拍白狐的后背，凑到白狐耳边小声道，“别怕，我马上就解决这个死和尚。”
白狐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灵仄，金色的瞳孔里满是恨意。
灵仄是吧……他记住了。
等他恢复人形，再见面第一个杀了他。
与狐狸恨意滔天的眸子对上，灵仄眉头紧皱，上前一步准备拿过狐狸，将他收进镇妖塔内，却见小舒唇角上扬，提剑抵住他的喉咙。
“小舒你……”
“小舒也是你喊的？”
梁书情微微歪头，戏谑道：“妖魔鬼怪杀多了，我还真没体验过弑佛的感觉。想必是肉.体飞升，直接成神，魂飘然也。”
被剑指着，灵仄终于意识到些许不对劲来。
这般嗜血狂妄的人，怎么可能救他。
就算那狐妖救他，这人也不会救他……
狐妖……灵仄的眼前瞬间划过方才那人清澈干净的目光。
梁书情单手抱着苏禧青，另外一只手挥剑与灵仄缠斗，丝毫不落下风，甚至剑风凌厉，越逼越紧。
一个和尚还能反了天不成？
几招过后，灵仄自知不敌梁书情，视线落在他怀中的白狐上，深深地望了一眼后，才转身离开。
见灵仄逃走，白狐动了动耳朵，伸出前爪勾着脖颈上的铜环。
这东西太紧了，勒得他脖子生疼。
梁书情见此，轻轻握住铜环，只听咔嚓一声，天阶法器锁妖环便断成两截。
苏禧青甩了甩尾巴，想要变回人形，却发现身体被无形的灵力压制，变不回去了。
不是……他好端端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成狐狸了。
梁书情托着白狐的身体，上下仔细打量他，眉眼带着笑。
白狐垂下的大尾巴勾起，挡在自己的身前，睁着两双浑圆的眼睛回视梁书情。
兽形白狐的眸子，不似人形时那般狭长，而是形状偏圆，减了几分锐气，增添几分灵动。
——说白了，就是看起来没有那么聪明了。
苏禧青浑然未觉，晃了晃自己的两只前爪，让梁苏禧青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梁书情轻笑，单手环住白狐的身体，让他趴在自己的手臂上，他俯身捡起地上的东西，带苏禧青离开医馆，向客栈走去。
“恩人，现在你哪里去不得，只能跟在我身边了。”
“不过我很开心，可以亲自照顾你。”
白狐的下巴抵在梁书情的肩膀上，耳朵动了动，碰到梁书的侧脸。
梁书情微微偏头，贴了一下白狐的脑袋，笑说，“从今以后，我们就只有彼此了。”
“你太好了，总是有人惦记你。”
还是乖乖做只小狐狸，防止被一群没名没姓的野男人惦记。
苏禧青听着耳边的碎碎念，垂下来的蓬松大尾巴甩了甩。
——说什么呢。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苏禧青本来和小舒说的是，送他到临天宗参加入门考核，若是不通过，他便带小舒离开。
可眼下苏禧青变成狐妖，主动权自然完全掌握在梁书情手里。
去哪里，也完全取决于梁书情的想法。
梁书情早就想把苏禧青保护起来，不让其他人看见。现在苏禧青变成狐狸，自然就是最好的时机。
外面的野男人太多，梁书情想快些将苏禧青藏到自己的领域，用心保护起来，于是没等休整几天，便迫不及待地赶路，想要早点回到临天宗。
怕什么来什么，梁书情抱着狐狸在山林间穿梭时，被四面八方涌出来的魔族人士包围住。
尽管一手抱着狐狸，梁书情也丝毫不落下风，游刃有余地将前来的魔族全部斩杀。层出不穷的魔族，像下饺子一样，一波接着一波追赶着两人。
梁书情没觉得怎样，苏禧青却是心疼极了。
马车内，苏禧青嘴里叼着一张黄纸看向梁书情。
梁书情眉眼上挑，笑着拿过来，却是没有急于打开，“这是什么？”
白狐坐在梁书情的腿上，伸出前爪拍了拍他手中的黄纸，示意他打开。
梁书情见此，唇角微微上扬，一手握住小狐狸的柔软肉垫，一手拆开黄纸，却见上面，赫然画着苏禧青的脸。
画像下面写着——报酬一千万天阶灵石。
梁书情故作惊讶说，“恩人，临天宗的人在寻找你？”
白狐点了点头，抬爪拍了拍那张黄纸，把那黄纸拍得“啪啪”作响。
梁书情试探道，“你是想让我带你去临天宗换取灵石。”
对的。
白狐甩了下尾巴，眨了眨眼睛。
现在魔族追捕他，与其四下逃窜，不如先去临天宗避避风头，还能让小舒摇身一变成为富豪。
就算小舒没有通过考核，被那梁大师看上，也能拿着这些灵石，在修真界过得风生水起。
梁大师将狐狸抱在怀里，动作轻柔地捏了捏他的耳朵，柔声说，“我怎么可能拿恩人去换灵石，你是我一个人的，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将你拱手让人。”
白狐闻言，用尾巴打了一下梁书情的小腿。
不赞同地摇摇头。
有钱不赚王八蛋。现在白花花的灵石正在向他们招手，为什么不要？
换不换灵石另说，眼下苏禧青决定去临天宗，这正中梁书情下怀。
拿出一个鸡腿，放在牛皮纸里捏碎，梁书情拿起一小块鸡肉递到白狐的嘴边，“知道你喜欢吃这个，离开时特意留了一些。”
闻到肉香，白狐凑上前，伸出一小截粉舌将那块鸡肉卷进嘴里。
香甜的肉在唇齿间滚动，白狐忍不住眯起眼睛，细细咀嚼。
——好吃。
——配壶凉茶解腻就更好了。
见他吃得满足，梁书情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将整个鸡腿小块小块地全部喂给白狐后，他拿出湿帕子轻轻擦拭白狐的嘴角，动作细致温柔，格外小心。
吃饱了就忍不住犯困，白狐前腿伸直，抻了个懒腰，随后在梁书情的腿边蜷缩下来，准备睡觉。
身体腾空，白狐眼皮都没抬，就被人抱进了怀里。
甩了甩尾巴，他也没有反抗，脑袋搭在梁书情的肩膀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舟车劳顿几日，一人一狐在靠近人界的一个城池停下，打算稍稍休息几天。
梁书情倒是没感觉疲惫，他只是想让苏禧青打打牙祭。
怀里抱着白狐，梁书情带他去城内最好的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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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却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熟人。
自从青城山一别后，几人便没有再见过面，没想到能在这里相遇。
宋子鹭看向梁书情的目光格外温和，不似平常那般眼里时时刻刻泛着冷意。
“小舒，好久不见。”
梁书情闻言，态度不温不热，淡笑说：“子鹭兄，有缘了。”
苏禧青的目光落在宋子鹭身上，好奇打量。
还不知道这几人当初怎么逃出来的。
苏禧青刚看两眼，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便蒙在他的眼前，遮住他的视线。
天黑了。
宋子鹭转移视线，看向梁书情怀里的白狐，眸光微凝，“这只狐狸……”
“他是我的。”
梁书情出言，轻飘飘地打断宋子鹭的话。他眼底流露几分敌意，仿佛宋子鹭若是表达对白狐有想法，他便能提剑砍来。
不想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宋子鹭连忙解释说，“无意冒犯。”
无意？梁书情瞥了他一眼，他横竖怎么看，都感觉对方是故意的。
当初不想让他们拖累苏禧青，梁书情才出手将他们几人救了下来，没想到真是晦气，青天白日地又碰见了。
“道友，那日您出手相救，匆匆离开后，一直没有机会回报您的恩情，不如今日我做东，请您吃酒。”
宋子鹭态度恭敬说，说话时，小心打量梁书情的面色，仿佛生怕他不同意一般。
苏禧青被蒙着眼睛，看不到外面，但能听见宋子鹭的话，闻言，他内心警铃大作，这人对小舒这么殷切，不会喜欢小舒吧？
苏禧青挣扎地探出脑袋。
不行，他不同意。
小舒是他小妹，那宋子鹭一看情绪就不稳定，像个榆木疙瘩一样，哪里配得上小舒。
他扭过头，嘶吼两声，想要跳到地上咬宋子鹭两口，让他断了这个心思。
可他的行为落在梁书情的眼里，却是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自己身边，投入宋子鹭的怀抱。
环住苏禧青的手臂用力，将他牢牢抱在怀里，梁书情笑说，“别动。”
见梁书情阻止自己咬宋子鹭，苏禧青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梁书情一眼，这老古板有什么好的，难道自己还能害他不成。
这宋子鹭根本配不上小舒。
梁书情眼神淡然，透着几分笑，安抚地拍了拍白狐的脊背，婉言相拒说：“子鹭兄，我家小苏怕生，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宋子鹭闻言，面上划过一丝失望，“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察觉到白狐对他莫名的敌视，宋子鹭的视线落在白狐身上，仔细打量。
梁书情见此，转身阻挡宋子鹭的视线，在店小二的带领下，向包间走去。
两人离开后，站在宋子鹭身旁一直沉默的三个弟子，你一言我一句地说：
“师叔，那是狐狸诶。看那毛色就不像普通狐狸。”
“而且你们刚才注意到了吗？那狐狸好像能听懂人话。”
“它的金瞳也极为漂亮，比天阶灵兽的眼睛还要清澈干净……”
几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那狐狸可能就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狐妖。
听懂他们话里的潜台词，宋子鹭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他其实也有所怀疑，那白狐实在不像凡品……很难不让人怀疑它是狐妖变来的。
眼下那狐狸排斥他们，宋子鹭打算等吃完饭后，跟上小舒。
一是为了试探那白狐是否为狐妖，二是为了……与小舒结识。
早在那日小舒将他们送离听雪堂，小舒的身影便牢牢刻在宋子鹭的心里。
包间内，梁书情将白狐抱在腿上，自己手上动作不停，为他处理食物，一块接一块地喂进白狐口中。
“喝些水。”
梁书情端起茶杯，小心地置于白狐的嘴边。
白狐正好有些渴了，伸出舌头一点一点舔水喝。
梁书情笑笑，眼神微暗。
不消片刻，白狐便吃得肚子微微撑起，见梁书情仍将干净的肉块递到自己嘴边，白狐摇摇头，跳到一旁的凳子上，肚子朝上歇歇食。
他实在吃不下了。
将手指用湿帕子细致地擦干净，梁书情伸手，修长的手指落在温热柔软的肚皮上轻轻抚摸。
苏禧青甩了下尾巴，示意梁书情把手拿开。
梁书情微微俯身，眉眼含笑，柔声轻哄说：“揉揉肚子，不然之后会不舒服。”
苏禧青闻言，动了动耳朵，没有再抗拒。
梁书情说的话在理。而且他的确吃得太多了，有些难受。梁书情的手法又格外温柔，让他感觉很舒服。
垂在凳子下的尾巴无意识地晃来晃去，突然包间的门被敲响，苏禧青爬起来，探头看过去，就见宋子鹭站在门外，目光落在梁书情身上，端着手中的酒杯走上前。
这是做什么？
苏禧青盘坐在椅子上，好奇地看向宋子鹭，见他向自己走来，还没等苏禧青反应，他便被一把捞起，回到梁书情的怀里。
梁书情眸光温和，眼底的笑意却不达眼底，“子鹭兄，这是何意？”
“思来想去，还是想敬小舒一杯，以表谢意。”宋子鹭面色诚恳说。
他说这话时，视线止不住落在苏禧青的身上。
苏禧青：“……”敬酒看他做什么？
梁书情左手握着苏禧青的一只肉垫，右手端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拿起方才苏禧青用过的茶杯，隔空敬了宋子鹭一杯：
“以茶代酒，子鹭兄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