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命由我
    在第三日傍晚时分,暴雪来临前,她们到达嘉谷关。

    车夫愉悦的清点银票。姜芜下了马车,要和林殊告别。他们因利益捆绑,既达成一致,前方的路还长。而且她是偷跑出宫,本就提着脑袋度日,现下要紧的赶紧找到父亲,阻止疆域一役。

    虽不知林殊如何得知自己出宫,又如何计算好时间,正好等着自己。但就如今两人关系,林殊也做不出损害共同利益之事。他是商人,最会权衡利弊,既下了筹码,倾覆身家,不到最后一刻,不会轻易调转矛头。

    而她,要让他看到有利可图,能从中获取价值。这,孤注一掷的落到镇北侯府上。

    “林小姐纡尊降贵,不如自己挑选车马。这是赔偿银两,剩下的他日补上。”姜芜走得匆忙,身上银两不多。

    “就此别过。”姜芜道。

    林殊浅笑,“这点确实不够。”他将银票递给玉川,又道:“正好我也北上,不如同路。”他并没给姜芜选择,带着玉川进了客栈,选了两间上好客房,又点了满桌佳肴,让掌柜挑选上好车马,随手将一块金元宝扔给掌柜。

    掌柜惶然接住,又是仔细查看,又是用牙磋磨,顿时眼神晶亮,改了态度,喜笑颜开的将林殊一行人奉为上宾,点头哈腰的将人迎入。

    姜芜自小娇养,对银钱概念不大,也曾挥霍。后来跟随镇北侯去往前线,沿途中见遍流民,看惯因一文钱而死于饥荒的穷苦百姓,知道银钱可贵。今日林殊财大气粗的举动还是让她咂舌,生出感慨,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使得万年船,有钱,真好!

    她随林殊坐下,玉川候在一旁。

    “多谢款待。”

    林殊打掉她的筷子,指了指一旁的空桌,“你的在那边。”

    荒山野岭,很少有人来往,途经的也不过稀稀俩俩几个旅客。此时店中人并不多,只挨着窗边坐了两人。姜芜被几人的目光盯得窘迫,怒瞪着林殊,问:“那客房?”

    “我和玉川一人一间。”

    姜芜被噎住话,小声嘟囔一句“小气”默默去到另一桌,点了清粥小菜。

    林殊暗笑。

    用过餐后,各自回到房中。因银钱有限,姜芜只要了一间中等客房。她躺在榻上,闭目思索。过了客栈再往前两公里就是嘉谷关了。

    她忐忑不安,想着该用什么理由才能劝下执拗的父亲。镇北侯忠君爱国不假,但却是个急躁脾气,说一不二。

    上一世,从边疆传回的消息中,有说镇北侯一意孤行,领着伤残士兵穷追敌寇而中了埋伏,导致全军覆没,城池失守。若不是谢青云及时赶到,只怕损失更大!

    也许心中装着事,她睡得并不踏实,辗转到半夜才迷糊睡去。

    到后半夜,她被一声震动惊醒。她谨慎的坐起,又迅速藏好。直觉告诉她事情不会简单,她担惊受怕的藏了很久,除了最开始的那声震响后再没其他动静。她笑自己大惊小怪,正准备从角落出去,却被身后一股力量钳制。

    她学过武,有大周国最好的师父教导,虽学得不求甚解,但应对歹徒还是绰绰有余。这也是她为何敢一人独往的原因。

    可身后的力量太过强势,让她使不出半点力气,身体被完全掌控在他人手中。她心惊的感到害怕,一种飘零无处可归,下一刻就要死到临头的恐惧。

    好在那人并没想立刻杀她,往她鼻间灌了迷药,昏昏沉沉中听到一句“是她吗?”另一人粗着嗓子回复“好像是吧?”

    姜芜心中暗骂,没搞清楚绑什么人啊!

    然后没了知觉。

    醒来时被束缚在一间狭小昏暗的茅屋,破旧不堪,还四处漏风,吹得她头昏脑胀,有风寒的前兆。

    “你也被绑了?”姜芜愤愤的说,被吹了半宿寒风,嗓子沙哑。

    林殊虽被五花大绑的扔在角落,但依旧从容优雅,发髻服饰一丝不苟。反观姜芜,寒碜中带了几丝落魄,落魄中带了几点狼狈。因为脸上疤痕未愈,整个人看起来脏兮兮乱糟糟,和林殊放在一起,简直云泥之别。

    她是泥。

    姜芜直了直身体,往林殊边上挪动。这时候报团取暖好过被寒风冻僵。

    林殊点头应道:“是啊,好巧。”

    姜芜眼神上下扫视:“你还挺讲究,睡觉还穿戴得整整齐齐。”她挪到林殊身后,借他身体挡住寒风。

    “习惯了,总要谨慎些好。”雪停了,风呼啸的吹着。

    两人默不作声,望着破窗外天际冉冉升起的初日,透过厚重云层撒下一点辉际。

    “这里是嘉谷关。”林殊说。

    姜芜沉闷点头,林殊看不到姜芜脸色,猜不准她的情绪,想着应该是害怕,出声安慰:“玉川发现我不见了,会调动附近暗卫救我们。”

    姜芜想的却不是此事,他们现在应该在牵制父亲军队脚程的土匪窝。昨夜背后发凉的感觉历历在目,身后那两人内力雄厚,不是一般土匪能有的。而且他们给她灌入的迷香很熟悉,在哪里闻过,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她蹙眉紧思,周围太安静了,安静到反常。

    “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姜芜问。

    太阳完全升起,今日无雪,但依旧寒风怒号,刮到脸上像落下刀子。

    姜芜话里有话,林殊即刻明白,道:“或许我们被扔到了无人之地,他们的老巢并不在这儿。”林殊沉着冷静得可怕,仿佛尽在掌握中,太过镇定,没有显现丝毫慌乱,这种沉稳给姜芜心安却也让她生疑。

    他们半路结盟,关系并不十分紧密,她对林殊的信任也仅限于家族利益间,若林殊想对她做些什么,或是悄无声息的除去她,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刀俎鱼肉,任人宰割。

    “听说嘉谷关盗匪猖狂,连军队都敢劫持,杀人越货更不在话下。”姜芜说,她挪身到林殊侧边位置,以便更好观察他的神色。

    林殊不动声色,面无表情,从他举动中姜芜并不能提取有用信息,她有些颓败。这人太过神秘,又极懂得掩藏,根本套不出任何东西,除非是他自己愿意。

    “放心,我们不会有事。”林殊说得笃定,像是安慰的话,又像是胸有成竹后的算计。

    姜芜以最坏的打算认为,并不给自己侥幸的机会。林殊多智多谋,她并不觉得她才华横溢,魅力无限,在短短几日内让林殊神魂颠倒,委以信任。

    “不过我们确实该想办法逃出去。”他望向天,温和稳重。

    “把命交到别人手中,只会死路一条。”姜芜蓦然心惊,像是一头扎进水里,快要溺亡。

    不论是上一世还是今生,一直以来她都将性命交托于家族。所有世家女都会理所当然的将自身荣辱和家族存亡联结在一起。

    林殊的话像当头一棒,猛的将她敲醒。她错愕,惊慌失措,无动于衷间生出一丝一缕细小的变化。此时的她还不清楚,也未发现,悄然间,她将自己划分在家族之外,将自己的性命交由自己手中。

    两人合计将绳索解开,实则他们并没有费多大力气。也许是因为料定他们逃不出,也许是因为太看轻他们,总之绳索绑得十分潦草,他们轻松的挣脱开。

    瞭望四野,果真和他们猜的一样,举目望去,除了关他们的破草屋,再找不到一间房子。他们被扔到一座孤零零的山头。

    姜芜难以置信,也没派个什么人来看守,这样明目张胆的将他们撂在一旁,不怕他们跑了?

    林殊也觉得匪夷所思。

    不过他却并不着急离开,而是四处寻找。

    “你在找什么?”姜芜随口问,她隐隐觉得此事和林殊有关,却不会表露太明显。

    “下山的路。”林殊四处张望,“身手如何?”

    “这里设了机关,我需要你配合,在不惊动劫匪的情况下截停机关。”林殊说。

    “我身手不错。”

    “不过,”她看了一眼林殊,风一吹就要倒下的样子,脸色苍白虚弱,她疑心林殊能否坚持。“我不能保证带着你的情况下还能不惊动劫匪。”

    林殊浅笑,知道姜芜嫌他累赘,他并不在意。

    而且……他颤动眼眸,埋头继续寻找。

    “我会挡下大部分明枪暗箭,但我能力有限,你快些寻找。”姜芜说话际不知哪里触动机关,从树林草丛间射出一支箭矢,直直朝她心□□出,她侧身将箭矢打落,沾上尘埃时,落地处草木枯萎,顿时化作灰烬,箭矢也融为铁水。

    上面淬了毒!

    姜芜紧皱起眉。

    “箭上有毒,你小心。”姜芜全神以待,心中绷起一根弦。人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不知道下一刻箭矢会从哪里射出,也不知林殊能不能截停机关,她甚至不能做出防范。以往宫中斗得你死我活,却能从中斡旋,有转圜之机。

    草丛中射出第二支箭,第三支……

    被她一一打落,此时她还游刃有余,不过后背却沁出一身冷汗。此毒猛烈,要是沾上,不及时服用解药,必死无疑。她垂头看向四周满地枯槁,心中发颤,只求林殊快些截停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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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折下一根木棍,让自己尽量远离箭矢。

    林殊钻入草丛,扒开树枝,被弹回的枝丫划伤脸,留下一道细小的伤痕。他抹去血,摩挲着指尖黏热的血液,凑近鼻翼,淡淡的血腥味钻入鼻息。他继续往密林深处去。

    姜芜吃力的应对铺天盖地的箭矢,不仅有淬毒的箭,还有密如雨,细如发的银针,比箭矢更密更厚重的朝她扑来。

    她躲闪不及,身上许多地方被扎上银针,细密的疼痛遍及全身,一时她也不知道在看不见的地方扎进了多少。好在她发现设置机关的人并没有下十足的杀心,银针上没有淬毒,只是起了玩闹心思,让她受点皮肉之苦。

    只不过箭矢……

    却是要人性命的毒蛇。

    姜芜觉得此人矛盾,一边要人性命,一边又手下留情。

    林殊彻底融入密林,出来时发髻凌乱,衣角也被划破,手中多了一团乱窜的……人?

    姜芜来不及多看,手中木棍被截成两段,失神间被一支箭矢擦颈而过,脖颈瞬间冒出鲜红的血。她拧起眉,倒不是因为疼痛带来的不快,而是箭矢上的毒迅速入了肺腑,比她想象的更加恐怖,四肢乏力,脑袋昏昏沉沉,眼前也开始模糊。

    她撑起身迅速躲到林殊身后,一只手搭在林殊肩上,一只倚着木棍,

    铺天盖地的箭在触及三人时,从半空坠落,直直落在他们眼前半尺地方,银针也坠入尘土。

    得救了……

    姜芜疲惫不堪的压在林殊身上,舒了口气,彻底昏死过去。

    林殊大为惊叹,肩上千斤重担,手中死死拽着攒动的人,往破屋挪去。

    把姜芜放在地上,探过鼻息,找出绳索将白衣团子捆得密不透风,结结实实的打了个死结。

    从屋外拾起一支残箭,在白衣团子脖颈上一划。

    “你也中了毒,不交出解药就同归于尽吧。”他温声说道,落到白衣团子耳中又柔又娇,顿时红了脸,气急败坏的蠕动身体,侧过身去,打算和林殊僵持到底!

    他冷哼一声,毒是他制作的,难不成还能毒死他?嘴角压制着得意的笑,心中腹诽。

    说是团子,实则少年眉清目秀,只是还有几分未褪的稚气。

    林殊见他不肯松口,将他暴打一顿,脸上挂着伤。

    “你!”少年气得哑口无言,对上林殊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嗫嚅着咬牙切齿。

    “还不屈服?”林殊活动手腕,“还是打得不够。”于是又暴揍一顿,直到少年脸肿得如猪头,林殊拳头发酸才停了手,去到破屋外,找了根结实细长的藤条,力大如牛的往少年身上抽。

    “停手!停手!”少年忍不住悲嚎,面部扭曲得像一朵开成猪头的花。他原本想高高在上,高冷得不可一世的将林殊的话置若罔闻,和她耗到底。哪知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从容雅度的富家小姐竟会如此无耻,抽得他皮开肉绽,体无完肤,脸上还火辣辣的疼。

    高冷装不下去,体面被踩在脚下,只有身上的痛是真。他败下阵求饶,林殊听到他的话,手中藤条顿了顿,继续找完整的地方抽。

    “你不讲道义!两国交战还不斩俘虏呢,我都求饶了你还抽我!”白衣少年在林殊的藤蔓下瑟缩到角落,目光如炬的瞪了一眼林殊,又被林殊手中的藤蔓吓退,眼神飘忽到四处。

    “抽你就抽你了,讲什么道义。”

    “等等!”白衣少年哑然叫住,身体不自觉一颤,形成应激反应。

    他飞快的转动脑子。解药,是没有的,至少不在他身上。但,打,是不能继续挨的。他眼睛一亮,恐吓的说道:“知道我是谁吗!惹到我你要倒大霉!”气焰不觉的嚣张起来。

    林殊才不管他是谁,手起藤落,抽到白衣少年身上,将他接下来的话堵在口中。

    “好好说,不然将毒药抹到你伤口。”他挑眉,屋外最多的就是箭矢,箭矢上的毒被淬得满满当当。

    “我大哥可是京中……”他偃旗息鼓,“京中,赫赫有名的山中大王!”林殊眼中的得逞一闪而过。

    “解药不在这里。”白衣少年嗫嚅着说,“但是我可以带你去拿。”

    林殊扔掉藤蔓,对少年的回答还算满意。扶起姜芜,牵着少年,去找解药。

    少年的那点心思写在脸上,落到林殊眼中。无外乎将她们引入老巢,让他口中赫赫有名的“大哥”来收拾她们。

    不过,他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来到嘉谷山,自然得见见这位名动京城的“嘉谷第一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