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芜决定报官。
她站在登闻鼓前,衣裙飘扬,青丝凌乱,一张极其普通的脸上挂着坚毅,周身的气质不像是乡野村妇,倒像是哪家的闺阁千金。
许多人围上前来,只当去看热闹。吴有为被调至蓟州有八年之久,八年来,衙门成了摆设,登闻鼓也只是象征。没人敢不怕死的寻不痛快。
几年前还有人击鼓鸣冤,指望着吴大老爷做主。可几次下来,原告成了被告,有些家底的,倾尽家财将人赎回。家底薄弱的,只将命留在了大牢。
吴有为在蓟州声名狼藉,百姓逐渐意识,官老爷的乌纱帽只保佑自己,底下的百姓是他们鱼肉的对象,有钱的拿钱,没钱的拿命。
底下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的商贩带着家伙什上前,一边看一边做起了生意。有心善的看不过去,上前劝她。
姜芜回绝好意,见人来得差不多了,一锤一锤的击下。声音入耳,惊得吴有为从温柔乡里惊颤坐起,额间吓出冷汗,险些从榻上跌落下去。
在侍妾的服侍下,吴有为终于穿戴整齐,急匆匆的开堂会审。他倒要看看哪个不要命的敢扰了他的好眠。
堂下站着的女子身姿婀娜,气度非凡,光看姿态贵不可言,只是一张脸差强人意,给整体大打折扣。吴有为上下审视后,没了兴致,不耐烦的道∶“有什么冤屈说来听听。”
吴有为身材矮胖,膀大腰圆,脸上白花花的肥肉快要挂不住,头顶乌纱帽倒端正的戴着,一身官袍穿得有模有样。
师爷厉声呵斥∶“堂下民妇为何不跪!”
一声惊堂木吓得吴有为彻底醒了瞌睡。战战兢兢的低声斥道∶“不跪就不跪,你和她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她要站着就让她站着说。”
师爷应下,又和吴有为交头接耳几句,最后吴有为打了个哈欠,望着外边逐渐泛白的天色,道∶“按规矩办事。”
姜芜不是一个人来的,她旁边跪着一个白头老翁,形容消瘦,皱巴巴的皮裹着骨头,一双眼睛深深凹陷,麻木痛苦。
他语不成句,肝肠寸断,口里直呼“请大老爷做主”!老翁年过半百,却比平常人苍老得多。
他在蓟州五十载,吴有为什么作为他心里门清儿,可他别无办法,寻冤无路,只能麻木不仁的将希望寄托这九尺衙门下。
祈求吴有为能有点良心。
姜芜有条不紊,道∶“我要告稽灵山土匪强抢民女,滥杀无辜。”她一字一句的说,身量娇小,却一股子勇往无畏。
吴有为和师爷惊住,堂下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的小女娃竟口出惊人,一来就要状告稽灵山的人。
她可知稽灵山和自家老爷什么关系?师爷心里发问,细长尖锐的眼睛瞥向堂下跪着的老翁,这人他知道,蓟州下面霖潭村东边的老刘头。
半月前女儿被稽灵山的兄弟看上娶了回去,只是还没过新婚燕尔就横死山上,听说接回来尸体都臭了。
他嘴里嘀咕两句,疑思着这女娃什么来历,知道自家老爷和稽灵山关系匪浅,还敢来击鼓喊冤,活得不耐烦了?
吴有为还道什么事,原来是稽灵山,他摆了摆手,要衙役将两人扔进大牢。
这样点芝麻大小的事也值得他为此特意穿上这身官服,还搅了他的清梦,又让衙役先拖出去杖责二十再扔进大牢。
老翁悲鸣不已,作势就要撞柱申冤,被姜芜拦下,她抚慰几句,凛然对堂上人说∶“当今圣上曾下过一道政令,要官员清明自持,让百姓有冤可声张,律法有例可援,共治海清河晏,物阜人熙。”
吴有为肥胖的手搓着脸,明显听得不耐烦,道∶“胡说八道什么,本官没时间听你胡扯,拖出去,拖出去!”
“看来吴大人是明知故犯,故意将圣上和大周律法置若罔闻了!”
众人听姜芜的话具是一惊,暗地为她捏了把汗。众所周知的事大家心知肚明,却不敢说,不敢提,心照不宣的隐下。
这女娃看着不大,却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
吴有为一听,拉下脸,惊堂木一拍,厉声呵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指责本官,教本官做事?”
“拖出去,杖毙!”
师爷听姜芜一席话,心中疑惑更甚,脸上竟袒露出几分惧意,他在吴有为耳边小声分析道∶“老爷先等等。”
吴有为不解,但师爷跟了他十几年,出谋划策,为他挣下不少家底,许多时候全仰仗着师爷的智慧。
他让衙役停了手,附耳听着。
“此女子看起来非比寻常,言谈举止远胜常人,虽着布缕,但周身的气质不言而喻。”
吴有为一头雾水,他一开始便觉着此女子不同寻常,但在蓟州,不还是他说了算。而且她刚刚一番话,驳了他的脸面,势要给她点惩罚!
但他压住怒意,就师爷的话道∶“你的意思是,她有些来头?”
吴有为不算笨,一下子猜中师爷话里的意思。他再瞧姜芜的时候,眼里多了几分考量。蓟州离皇城远,周边的几个州府他早就打点好关系,互通有无,能有京都来的贵人他会不知道?
他觉得师爷大惊小怪了,毫不在意的说绝无可能。
师爷愁苦,脸上挂起无可奈何,吴有为身上挂着他的身家性命,万事需得小心。
他耐着性子说∶“听说皇城出了变故,京都派了官员微服私访,好像是寻找什么人。前些日我们上面的州府里州出了件事,具体什么小人不知,但那日后里州的县官老爷被革了职,下了大狱。”
师爷眉头紧皱,一张枯瘦的脸上显着精明,眼里闪着精光。
吴有为大吃一惊,问“当真。”
师爷答∶“小人不敢欺瞒。”又看了姜芜,不卑不亢,眼里还有位居上位者的傲气。
“那老刘头命里单薄,只有一个女儿。自女儿从山上抬回来起,疯疯癫癫,神志不清,是人见了避闪不及。这时候能为他出头的,想来也是身份不简单。”
师爷分析的头头是道,吴有为听了频频点头,连声赞道,“还是师爷足智多谋,谨慎。”
于是看姜芜也换了副嘴脸,笑盈盈的堆起笑,亲自下来迎接,客客气气的道∶“姑娘是这位老翁的什么人呐?”
姜芜鄙夷的看两人,贼眉鼠眼,鼠目獐头,由内而外的散发一股腐朽的恶臭。
她道∶“大人何故管我的身份,难道达官显贵和布衣黔首大人还会区别对待不成?”
姜芜的话一出,两人心中咯噔一声,更加猜疑起姜芜的身份来。他们上下环视,除了一身矜贵的气质,少女看起来确实不像哪家世家贵女。
尤其是这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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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平无奇的脸。吴有为悄悄啧舌,不敢评价,说是平平无奇都算是褒奖了。
师爷圆滑的说着场面话,笑脸相迎。姜芜觉得更加阴险小人了,不觉后退两步,隔开距离。
“姑娘误会了。我家老爷向来公正不阿,秉公办理。姑娘应该不是蓟州人士吧,听姑娘口音,是来自京都吧?”师爷试探的问,眼睛眯成一条缝。
姜芜听出了他口中的试探,思索片刻将计就计,顺着师爷的话应下∶“祖籍在京都,现在先家里一步,去各地看看,找个宜居的地方住下。”
她故意说得含糊不清,让人生起误会。
如果有一层显赫的家世傍身,或许她的计划会更容易推进。
果不其然,两人听后,直接坚定了方才的猜测,眉眼里惊叹之余有劫后余生的喜气。
吴有为先师爷一步上前,扶起老翁,对姜芜说∶“姑娘说有冤情,指的什么?”
姜芜狐疑的看两人。
她原本计划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再煽风点火的激怒民众对吴有为的怨恨,届时她再叫人夜半三更的去县衙装神弄鬼,让吴有为心虚,认定是天意,再借机清剿稽灵山土匪。
就算不能一锅端,也能杀杀他们的锐气,到时再救人岂不轻而易举。再者还能逼吴有为清断这些年的冤假错案,也不失为一种善举。
然而她没料到的,这两人像是误会什么,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她原本以为的,她会被我以为关进大牢,现在却被他们视为上宾。
看来是她方才的话要他们误会了。
姜芜是个善于把握机会的,于是拿腔拿调的说∶“我与你说了,稽灵山土匪盗窃横行,滥杀无辜。不仅是老翁的女儿,还有许多人的妻子,女儿被他们强抢去,最后生死不明!”
“你堂堂州府大人,这么多年,当真一点不知?还是说大人故意包庇!”姜芜不由自主的提高声音,质疑道。
吴有为心下一惊,额间已经沁出密密的汗珠,粗短的手指不停的揩拭,脚下虚浮,险些站不住。幸得有师爷在旁搀住,才免了他闹出笑话。
衙门口来观望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挤满了整条街。商贩也停止了售卖,众人屏息凝神,等着下文。
他们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敢状告稽灵山土匪,还让州府太爷做主!更不可置信的还是一名女子。
女子本弱,是依附男子而活的存在。
“姑娘误会,本官,本官……”吴有为支支吾吾的看向师爷,寻求帮助。
师爷上前拘了一礼,道∶“蓟州虽不是大州府,下面却有二十县,三十六村,我家老爷事无巨细,所有事都要亲自处理,只是有的时候也会力不从心。”师爷为难起来,吴有为连连点头,附和的说“是是是”。
师爷接着辩解∶“那稽灵山恶行已久,我家老爷因此夜不能寐,寝食难安,却苦于手下无人能清剿山匪,故而延至今日也没得解法。”
底下围观的民众各个心生怨怼,心里暗骂吴有为厚颜无耻,师爷颠倒是非。又暗自猜疑起少女的身份,连只手遮天的县太爷都礼遇有加,难不成是哪个大人物?
她既能为老刘头做主,那他们,是不是也能……许多人脸上浮现希望和迫切的渴求。
人群中,一白衣书生温和的看着少女,最后隐匿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