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乱心
    后来,乱藤四郎的审神者年龄逐渐大了,支撑不了高强度的灵力输送,需要减少契约刀的活动。乱藤四郎一度以为自己会被遣返或者被迫回到本体中沉睡。说实话,他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很期待这样的结果。

    对于乱藤四郎来说,“活着”,或者说是“生存”,根本不是他的意愿。也许就这样消失才是最令刃开心的事情。

    可惜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愿。审神者让许多的打刀、太刀以及其他刀种回到了本体的状态,而短刀和胁差却依旧留了下来。

    乱藤四郎日日夜夜都在痛苦,他想不通,审神者虽然在人类中已经是上了年纪的了,可他根本不是那种喜欢孙子辈的老人。

    为什么那样不喜欢娇气男生的审神者,会将性格上更加独立成熟的打刀和太刀变回本体,而留下相对更加稚嫩,甚至在审神者看来非常不“阳刚”的短刀,特别是作为短刀中更加女性化的“乱藤四郎”。

    但刀剑付丧神就是道具啊,他们没有办法反抗审神者的任何决定。乱藤四郎和兄弟们,在没有了看上去稍微年长的刀种们的庇护之后,日子更加难熬了起来。

    审神者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会像之前那样,还有个别打刀会稍微规劝或者帮忙求饶。乱藤四郎因为本身的缘故,遭到的欺凌是最多的。

    而从诞生以来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他也根本起不了任何反抗的心思。乱藤四郎都想着,也许这辈子就这样了,他就认命,作为一个悲惨的工具,就这样在地狱里受刑,永不超生。

    因为审神者虽然上了年纪,人类也会有死亡的一天,但是时政的聘任制是永久期限的。大多数审神者在死后,因为其灵力性质,会被时之政府再次以魂人形态返聘。届时,因为不存在□□生老病死的问题,时之政府的科技会给审神者们创造适合他们灵魂灵力最巅峰的状态,也就是魂人形态。

    只要灵力不散,魂人就能永远生活下去,几乎是“永动机”一样的存在。当然也有审神者会选择赚够了养老金就退休不干,但是因为时空属性灵力的稀缺,审神者人数并不足以维护所有时空的稳定,时之政府对于审神者的待遇非常好,大多数还是会跟他们续约返聘的。

    这也是为什么乱藤四郎会如此绝望的原因。他的审神者很显然不是会告老还乡的那种,多数刀剑的休眠只是因为审神者如今还是人类身体的关系,等他真正的脱离了这幅躯体,由魂人状态回来,会变得更加强大。而乱藤四郎会永远永远,活在这个审神者编织的地狱之中。

    但这样水深火热的生活,在某一天戛然而止。事情非常的突然,审神者生理死亡了。他是老死的,对此刀剑们并不意外,但审神者却没有以魂人状态返聘回来,时政的工作人员来调查过几次,后来也不了了之。

    乱藤四郎听其他同僚打听过,似乎是审神者死后没有留下魂体。时政的工作人员也是怀疑本丸有暗堕付丧神下手,才多次来调查检验。只是这座本丸虽然过得不如人意,却并没有付丧神暗堕。

    审神者消失后,契约也消散了,因为审神者之前老化的缘故,本丸的大多数刀剑都已回复本体形态,被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以调查为名回收,乱藤四郎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许被洗掉了记忆重新变回白刃,也许被扔进碎刀池变成了资源,谁知道呢?

    时之政府没有管剩下来的刀剑,他们就被遗忘在这个角落,随着时间一起风化。对于乱藤四郎来讲,这也许是一件好事吧,不再有压迫,不再有暴力。即便是后来遇到了时空风暴,和骨喰藤四郎一起落到了其他地方,乱藤四郎也只是沉默地,机械地做着日常的搜寻灵力御守的事,被动地活着。

    但失去了主人的刀剑,最终只会生锈,破碎,他自由了,也找不到刃生的目标——这烂透了的刃生,还需要什么目标吗?

    他跟骨喰藤四郎不一样,对方有着“活下去”的目标,一直没有放弃希望。可乱藤四郎,早就没有希望了。他的刃生中,充满着失望。

    再从暗堕本丸流落到异世界,他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多活一天,也只是因为骨喰藤四郎的希望感染了他,让他忍不住想要帮一帮对方。但是其实比起帮助骨喰藤四郎,他更想要看一看那个结果,看一看鲶尾藤四郎不能如期而至,骨喰藤四郎痛哭流涕的样子。

    很恶毒吧。

    明明在他的本体损毁后,一直在借用的是鲶尾藤四郎的刀,却想看兄弟无法相认的戏码,很恶毒吧?

    可是他也控制不住自己,他至今都分不清,是想帮这两位兄弟,还是想害这两位兄弟。为什么他的刃生一团糟,其他刃就可以幸福呢?乱藤四郎的内心充斥着愤怒、嫉妒与悲伤,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憎恨着这个世间的一切。

    他被动地接受着审神者的灵力,被动地活着,不过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罢了。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这些,因为他从显现以来,都是这样被动地接受一切,坏的,好的,被迫在这个世上生存。

    但是今天的事情确确实实地触动了他。乱藤四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或者说是他的见识太少了,才会被名为绮梦的审神者所吸引。对于长期在黑暗中苟延残喘的生物来讲,一束不算很亮的月光,足以成为长久吸引他们匍匐爬向前方的理由。

    审神者对她的刀剑付丧神们很好,这点乱藤四郎早就知道。他根本不像表面上那样厌恶审神者,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惹人讨嫌的话,都是因为嫉妒对方的付丧神能够得到来自审神者的宠爱。那是乱藤四郎从来没有过的。

    他跟着审神者,看到她为了另一个人类男孩站出来反驳那个人类,像小母鸡护崽子一样,展现自己的能力,为了孩子的梦想正名。

    乱藤四郎似乎有些理解了骨喰藤四郎说过的话。

    “她是不一样的”。和其他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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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者,人类,亦或是同类,有些不一样的。

    乱藤四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看到绮梦受伤出来后,他本能地跟过来了,也没有忍住,问了她那些问题。

    听到答案后,他才隐隐约约地知道,也许自己的内心,一直想要从他人那里得到肯定。

    “我说,如果……喜欢打扮成女孩子的样子的,是我,你会,会怎么看……”会觉得恶心吗?这是不正常的吗?

    绮梦愣了愣,刚才他还在劝乱藤四郎不要歧视女装癖,却没想到乱藤四郎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只是一瞬的愣神,却还是被乱藤四郎捕捉到了。他垂下了眼睛,却在下一刻,被一张可爱的小脸映入眼帘。

    绮梦凑近了乱藤四郎,踮起脚抬起头,仔细端详了一番,微笑着道:“乱先生的五官非常精致,男装就很帅气,如果是女装的话,一定会非常漂亮的!”

    乱藤四郎蓝色的瞳孔瞬间收缩,眼睛也微微瞪大了,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如果搭配上不同的妆容,真的是可甜可盐,唉,感觉出道的话,怎么样都会是人人追捧的大美人呢!简直是天赐的美丽,乱先生会是那种天生的荧幕丽人呢!只要有眼睛就会忍不住欣赏的那种!”

    刀剑付丧神们的外形都非常好,但像这么精致漂亮的,说实话绮梦还只见过乱藤四郎一个。这样的夸奖是出自真心的。

    听完审神者赞叹的话语,乱藤四郎呼吸一窒。他的外貌自显现人世以来,就一直饱受诟病,甚至连同僚也只会在他受刑后叹气,“如果乱不是长这样就好了。”

    大家都觉得,是这幅面若好女的外表拖累了他,但乱藤四郎是喜爱自己的外貌的。因为他是乱刃,经过刀匠的多次捶打,刀刃表面才会呈现出这样精美华丽的乱刃纹。乱藤四郎是以此为傲的。

    而现在,终于有人正视了他的美貌,不再被人嫌弃,而是被夸赞的美。原来,他一直想要的,就是被人肯定、喜爱的外表。这种美貌并非原罪,并非是为他带来不幸的诅咒,而是能够得到人喜爱和夸赞的,让他引以为傲的礼物。

    原来,他的外貌一直都没有错,是旧主,不,是那个不懂欣赏的老头造就了美貌有罪的环境……

    得到了肯定的乱藤四郎轻轻地笑了。心境上的松动,使得灵力的流淌更为顺畅,吸取的审神者的灵力,也顺利的反哺了回去。

    乱藤四郎主动单膝跪下,牵起审神者的手,在受伤的指头上怜爱地印下一个吻。

    不知名的粉樱随着一阵汹涌的风暴卷起二人,绮梦被乍起的白光刺激得眯起了眼,等再睁开眼的时候,面前一身黑衣长裤的短发少年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身着红黑皮衣制服和甲裙,及腰的橙色长发被束成马尾懒散地搭在脑后的“美女”。比起之前的少年体型,似乎还稍微高了一点点,大约和鸣狐差不多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