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太忙没时间,阮佑廷约我游泳的计划暂时搁置。加班加点赶方案,休息时间全用来睡觉,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个月。
冯盛的电话打破了我两点一线的生活,和他约好时间周日去墓地销售中心见面。
周日,我一大早赶车去市郊销售中心,冯盛来得比我早,坐在车内副驾驶上同一名男子说笑,举止热络。
我摆摆手,他看见我后从车上下来。
“不好意思,久等了。”我抱歉地说。
“我也刚到。”他微微一笑。
销售经理看见冯盛,忙不迭地出来接待。
流程不繁琐,我自己就能办,但需要冯盛出示工作证件,现场签署文件,才能享受内部员工折扣。
二十分钟我拿到了购置合同,一切顺利完成,时间尚早,还未到午饭时分。早上大家都已吃过东西,我想请冯盛吃饭,他婉拒了。
“我和我朋友赶时间回家,有点事情等我们处理。原本想见见李盼的,下次吧,下次你和凡凡你们几个去找我。”
冯盛转动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神色匆忙。他朋友的车缓缓停在我们面前,冯盛上车同我道别。
他朋友礼貌地向我挥手,我注意到他无名指上戴着和冯盛一模一样的戒指。
车子远去,我心里颇为感慨,想起季卓凡在我耳边说的悄悄话。
“冯盛喜欢男人,他和他男朋友比我和李盼认识还要早。由于父母的原因,两人被迫分开,暗里偷偷联系。
直到去年冯盛父母去世,他和他男朋友才住到一起,说起来他们的感情挺不容易的。”
至于季卓凡送的礼物——我看冯盛的微博动态,上周刚参加完漫展,身上穿的那条裙子应该是季卓凡送的。
冯盛穿女装还怪好看嘞!
这个时间回市区的车刚走,我不着急回家,搭上开往县镇的车去旧墓地看我爸。
墓地周围有一家花店,保鲜柜里的花半新不旧,白百合叶片四周蔫吧干枯,手一碾就能搓碎,旁边的□□倒是新鲜不少。
“老板,菊花怎么卖?”
女店老板手握一把瓜子,上下嘴皮翻飞,吐出瓜子壳,扬起下巴道:“九枝一捧,一捧一百。”
这么贵!老板也忒黑,一枝三四块钱我还能接受。
老板放下瓜子,拍了拍双手,走过来拉开保鲜柜:“南方的花,专业基地培育的,比咱们这儿的花朵大不少呢!”
“你瞧瞧!”老板拽出一枝,扒拉花心给我看,“顶不错!”
“便宜点。”我对比家附近的花店给出合理价格,“九枝五十!”
嘭!
老板关上柜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冷得我胳膊一缩。
“这么好的花,你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没看出哪好,全靠老板一张嘴吹得天花乱坠,我懒得跟她掰扯抬腿要走,“回来回来,五十就五十。”
老板包好给我,扫码付款的时候手机很争气地没电了,我翻出兜里二十元现金,想了想放下花。
“算了,不要了。”
“我这有充电器,充上电再付。”
“算了,我赶时间,不要了。”这是假话。
“唉!”老板抽走我手里的纸票扔进钱匣子,抱怨道:“拿走拿走!我向来不做赔本买卖,你今天运气好。”
转过身,我心里一阵痛快,九枝花二十块钱,不亏。
我爸的墓在半山腰,爬上石阶再走一段土路就到了。
有一段时间没来看他了,我爸还是那么年轻,黑白照片定格了一个模样帅气的俊小伙,才二十八岁。
“老颜,过了今年我岁数就比你大了,能不能保佑你女儿找个如意郎君啊!”
我站在他墓前嘟嘟囔囔,说起最近公司里的趣事,我没跟他提阮佑廷,把季卓凡偷偷领证的事情念叨了一遍。
“希望我姑和我姑父能接受李盼,你说呢?”
起风了,有点凉,我还要赶车回市区没多停留。
下山时眼尾擦过一个人影,我转头看见几只在林间啄食的鸟,除此以外没什么活物。
我汗毛倒数,加紧步伐跑下山。抵达山脚,天空铺了一层黑云,路旁松柏被吹得左摇右摆,空气里卷起一股土腥。
要下雨。
我招手拦停一辆出租,匆匆钻进去说了车站地址,车驶离墓地,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我。
我不死心地向后张望,路边站着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车拐进岔路他消失不见。
我没看清脸但这人隐约在哪见过。
“师傅,我充个电。”司机递给我一根充电线,开机后我想把这件诡异的事情告诉季卓凡,没得到她的回应。
我握着手机发了一个表情包给她,彼时,我正坐在赶往市区的大巴上。
丝丝小雨拍打车窗,划出数道长长的水痕,斜斜的交织在一起,像撕开的伤疤。我望向车外,心里默默叹气,这雨不知道会下到什么时候。
嗡嗡嗡!
手心传来一阵酥麻。
“颜姐,李哥和季姐出事了,快回来!”阮佑廷压低声音急切道。
听筒里,隐隐传出李盼季卓凡的道歉声,还有我姑的骂声。
我手心渗出冷汗,捏紧手机问:“你们在哪?”
“市中心医院!”
*
李盼和季卓凡的事情终究包不住了。
我姑父季斯里前一天约了阮佑廷钓鱼,两人驱车前往目的地。
钓鱼的地方位于恒仁市南部的高速收费站附近,那地方是三支河流的交汇地,水量充沛鱼群居多,是许多路亚爱好者的不二之选。
阮佑廷下立交桥往收费站赶,图方便他拐进一条高草丛生的小路,钻出高草路视野渐渐开阔。
阮佑廷和季斯里坐在车里,离老远看见一辆开双闪的SUV停在路边。
阮佑廷盯着车牌,反应过来是李盼的车,停车跑了过去。
前排驾驶位车门大敞,李盼不在车内。
他四下张望,越过另一侧主路,远处庄稼地里四个人影摇摇晃晃,阮佑廷一眼认出了李盼,另一个则是季卓凡。
他二话没说追了过去。
再回来时阮佑廷和李盼满手是血,一人拎了一个干巴瘦的灰衣男子,季斯里报警。
警察带走两名灰衣男子,阮佑廷和李盼赶往医院包扎伤口,李盼伤口不深回家养养没什么问题。
阮佑廷就没那么幸运了,手被灰衣男子用利器划伤,伤口很深,医生建议住院。
我赶到医院时,病房内寂静无声,我姑和季卓凡哭红了眼。一个依偎在李盼怀里,一个依偎在我姑父怀里,母女俩的姿势一模一样。
我来之前他们已经吵过了,我没说话,走到窗边靠在窗台上融入死一样的寂静。
报警后季斯里先去派出所接受调查,问及关系时,我姑父说和李盼不熟,民警疑惑,你女婿你不认识?!
就这样,李盼和季卓凡领证这件事摊在了我姑父面前,我姑和我姑父心生怒火,我姑不管不顾撕破脸大骂两人。
我姑父没表现出激动情绪,可眉头始终锁着,临走前他扔下一句:“这么大的事瞒到现在,你们分明是没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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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当父母的放在眼里!”
二老走后,季卓凡和李盼也离开了,病房里只剩我和阮佑廷,我从他的口中得知了上述的事情经过。
他从我的口中了解到了李盼和季卓凡的感情——
高二那年季卓凡认识李盼,季卓凡上大一两人确认关系,期间李盼、季卓凡和朋友合伙创业。
创业失败朋友卷钱跑路,朋友所做的违法勾当浮出水面,两人并不知情却没证据,李盼为了保季卓凡背上商业纠纷。
李盼没钱打官司只能认栽,进局子蹲了一年,出来后李盼拼命工作赚钱闯出一条路,季卓凡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便是李盼搭的桥。
我姑和我姑父对李盼的印象本来就不好,因为进局子的事情更是雪上加霜,想方设法拆散他们。
季卓凡不是没和李盼分开过,李盼也同意了,邪就邪在每次分手两人都会大病一场。
第一次分手,季卓凡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李盼去诊所挂了一个星期的吊瓶,这好了,那又有毛病了。
第二次分手,李盼车祸轻微脑震荡,季卓凡去外地调研半夜回酒店,踩到井盖残缺的马葫芦,崴了脚,拄了半个月的拐。
季卓凡和李盼认命了,分不开,分开就出事儿,他们开玩笑说,为了保命不得不在一起。
我掰开橘子递给阮佑廷,不自觉地嘀咕道:“感情这东西说来奇怪。”
阮佑廷撕下白色的橘络,把一瓣干干净净的橘瓣送进嘴里,一副酸倒牙的表情:“确实奇怪,就比如我对你。”
“又来!”我无奈一笑,“如果你想抒发对我的爱慕之情赶紧打住!”
走廊外人声吵杂,阮佑廷起身把橘络扔进垃圾桶,走到玄关处阖上门。
耳畔突然清净,我没来由地紧张,手不自然的搓动裤料,“我该走了!”
我伸手拿包,阮佑廷按住我的手,目光闪烁:“让我把话说完。”
他掌心很烫和前几次一样温度没变过。
“我第一次见你,你在酒店前台办理入住,那么多人我只看到了你,好奇怪那一刻我心脏跳得厉害。
我想认识你。
第二天去游泳池就遇见了,看到你躺在水里一动不动我就慌了,后来我们喝酒——”
我想缩回手,阮佑廷牢牢抓住,我动弹不得。
“我不想克制对你的喜欢,所以当晚我们有了第一次,那也是我第一次,然后、然后又有了第二次。”
我脑子里是那两次和他赤诚相见的画面,那个晚上脸红心跳的感觉我难以忘怀的。
“更意外的是回国后我们竟然成了同事,更加坚定了我想和你在一起的信念,我因为你失眠,因为你吃醋,我感觉我活得像个傻子。
颜姐,或许我们两个也和李哥季姐一样,注定了要在一起。”
阮佑廷总能把不着边际的事情,东拉西扯拼凑出一些道理来。
“所以,给我一次机会好吗?让我做你男朋友。”
我清楚我对阮佑廷的感情,我喜欢他。
可这份喜欢不是“必须一定”,而是“可有可无”,他离开我,我可能会伤心一阵子,但很快我的伤口又会愈合。
爱情与我而言不是必需品,可对阮佑廷来说是——后来他对我说,没我他过不下去。
荒谬死了!但我信了!
我问他:“如果我拒绝做你女朋友呢?”
阮佑廷看我,倏地他嘴角浮起坏笑,扯过我抱在怀里,也不管我同不同意直说道:“那就做老婆!”
我在他甜津津的吻里模棱两可地想,希望我们能走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