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德帝刚踏进毓秀宫,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自家闺女立于清瘦的、几乎站不住脚的少年跟前,一副胜券在握、嚣张跋扈的模样;而贵妃则站在一旁,似乎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甚至有些呆滞了。
身后手捧圣旨的大太监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他恭恭敬敬地低着头,不敢乱瞟。
“咳咳,”成德帝清了清嗓子,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自己的尴尬,“妤儿,这位是……?”
温珝刚要转身,却感到肩头一沉——他本就身形不稳,被这么一拍,便彻底站不住了。
江黎比他高出一截,毫不费力地揽住他、自然地带入怀中。宽大的袖子垂下,把温珝的脸庞挡得严严实实。
“父皇怎的突然过来了?这位小公子有些虚弱,恐怕不便行礼。”
她的眼睛澄澈明亮,微微卷曲的睫毛扑闪着,何其无辜!
若不是成德帝看得清清楚楚,简直要怀疑刚才故意把少年摁下去的另有其人。
“你……”
男人的声音猛然拔高,就像即将沸腾的铁壶里的水,马上就要喷涌出激烈的情绪。
看到贵妃冲自己使眼色,成德帝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斥责,终于还是决定以大局为重。
他转身拿过圣旨,吩咐道:“朕许久不见妤儿,恰巧今日得了空闲,想同她叙叙旧。你且在外面等候;闲杂人等,通通拦着便是。”
“嗻——”
*
待太监掩上门,成德帝没好气地瞥了江黎一眼:“选了好半天的封号,结果竟这么草草颁发……真是痛煞朕心。”
“父皇怎的突然想起了这回事?儿臣记得,汴元的历代公主,几乎都是在及笄后才得到封号的。”
“还不是因为……”看到贵妃黯然神伤的模样,成德帝的声音忽地戛然而止,他顿了顿,故作轻松,“没什么。不过现在,妤儿可否把他的身份告诉朕?”
“父皇不妨自己猜猜看。”江黎松开手臂,示意少年回头。
“你是……”在看到他正脸的一刹那,成德帝微怔,突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从这张年轻的脸庞上,依稀能看出故友的模样:在老国师离京前,自己曾召温恒进宫一叙。那时的他也是这般,明明拘谨忐忑,但偏要故作镇定,装出一副大人模样。
只可惜,如今物是人非……
几乎没有进行思考,他便准确地说出了对方的名字:“温珝,对么?”
“陛下慧眼如炬,在下佩服。”
少年就要俯身跪拜,对方却伸出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温老国师当年与朕交好,然而时至今日,朕仍无法给温家一个交代,实在是于心有愧……你既为他的后代,便不用讲那些虚礼。”
注视着眼前的少年,成德帝压抑着心底的酸涩,“在朕心里,你与朕的孩子并无两样——以‘臣’自称便好。”
“谢陛下。”少年垂眸,作了一揖。
这是唯一能够逃离宿命的机会,温珝暗自思忖,长袍下的手心因肾上腺素的飙升而发烫,甚至冒出了汗。
他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奇妙的晕眩里,仿佛灵魂出窍:尽管这只是第一次见面,还是试着向陛下求救吧。也许,看在祖辈的面子上……
“温小公子似乎在走神?”女孩的一声轻笑把他拉回了现实,“父皇问你话呢,直到现在还没有回应。”
温珝正要道歉,成德帝却摆了摆手:“无妨,你年纪还小,贸然把你单独召来宫里,难免会紧张——况且,朕如今已经知晓了来龙去脉。”
沉吟片刻,他道:“所以……傅爱卿对你,真的同妤儿说的那般恶劣么?”
成德帝语气平淡,并不是自己所期望的愤怒;温珝的心悬了起来,有些摸不清他的态度:
前不久公主才提过,傅坤身为国师的这几年,确实做出了一番成绩;但如今成德帝若是把他革了职,又有谁能够接任这个位置呢……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江黎自然知道,成德帝这番说辞,只是担心温珝早已站队,是国师用来试探皇室态度的棋子,“摇头,抑或是点头,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少女的声音轻缓,却似乎拥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沸腾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安静下来,温珝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许的颤抖:“即使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但国师近乎病态的控制欲,臣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
“的确如此。”沉默许久,几乎成了背景板的贵妃指了指地上的帷帽,也开口作证,“若不是妤儿一时性急,温小公子恐怕如今还戴着它。”
顾不得追究江黎的冒失,成德帝注视着清瘦的少年,深邃的眼眸中,渐渐染上了愠怒之色:
“忠良之后,他竟敢如此对待——今日,朕便要革了他的职!”
“父皇不可!”
“陛下不可!”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道声音响起。
面对成德帝疑惑的目光,温珝一时间有些骑虎难下:他总不能告诉对方,自己已经重生过无数次,还知道国师有位同伙吧……
幸好,身旁的少女率先发了话:“父皇以为,温家灭门一事与国师是否脱得了干系?”
成德帝摇头。
灭门惨案与国师“得道”的时间过于接近;更何况,傅坤又是最直接的得利者,怎么看都有着极大的嫌疑。
“那你为何还要拦着朕?”
“自从傅坤登上国师之位,行事愈发乖张——似乎是忘了,自己拥有的荣华富贵,皆源自于皇室赐予……”
江黎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鄙夷,“既无能力,又无城府。单凭他少得可怜的智慧,怎能谋划出一桩长达五年而未决的悬案?”
话虽听着刺耳,但确实教人无法反驳。如同一场及时雨,浇灭了愤怒的情绪。
终于,理智逐渐回笼,成德帝冷静地看向她:“所以你认为,他只是一颗‘棋子’。”
“正是。”江黎颔首,看向面前的少年,“至于‘执棋人’……在你仅存的记忆中,还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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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信息么?”
“臣依稀记得,似乎与那位仅有过一次间接交集——他的手下奉命前来,取走了这幅画。”
温珝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适当做出补充,“那日在臣醒来时,画卷早已放在了手边,似乎早就知道会有人来;而此后的几天,臣又在屋内找到了许多幅……
“因此,如果推测没有出错,在此之前,‘取画’一事就已经进行过数回;并且,间隔的时间应当是相对固定的。”
“这些画,有什么共同点么?”
贵妃突兀的问题引得温珝一愣,思索许久后,他犹豫不决地答道:“屋中的大部分画作,署名皆为‘何清’……这也许就是它们唯一相似的地方罢。”
此言一出,殿内的其他几人皆突然沉默下来,连空气都似乎停止了流动——
宫里几乎人人都知道,二殿下对名家字画极其痴迷;即便常常买到赝品,每隔旬日,也会没了记性似的继续去文玩店“淘货”。
而他最为崇拜的画家,恰恰是何清。
到底是误打误撞,还是早有预谋?
这一切,未免也太巧了些……
看到贵妃不悦的脸色,江黎眼皮一跳,不觉叹了口气:怀疑的种子一旦被撒下,即便只有细微的风吹草动,也能让人心生警惕——都说贵妃心思缜密,难怪她会在方才问出那样的问题。
“臣……是不是说错话了?”
“你做得很好,”眼波流转间,贵妃又恢复了平日里的从容。语气轻缓而飘渺,仿佛山间岚雾,让人捉摸不透她的态度,“你不仅帮了皇室一个大忙,还帮到了自己。”
与温珝的疑惑不同,成德帝自然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刹那间,他就做出了抉择:他向来自己对这个儿子不大看得上眼,更何况勾结异党之事实乃大忌——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依爱妃的意思……”
贵妃摇摇头,看向身旁的少女:“能得出此番推论,妤儿功不可没——她素来机灵,陛下不妨听听她的意见。”
“父皇,”江黎俯身行礼,语气依旧如先前一般平缓,似乎对她来说,这不过是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既然算不上直接证据,父皇对他多加留意便足够了。”
“自乱阵脚乃大忌。依儿臣愚见,如今最为重要的,便是召国师进宫,借此机会把温公子留下,打破对方原有的计划……若是他们因为担心暴露率先沉不住气,此事便迎刃而解。”
语毕,少女起身,看向身侧:“不知陛下、温公子意下如何?”
这是在明目张胆地告诉自己,若是想留下,就要做好当诱饵的觉悟吧。
温珝垂眸,掩盖住眼底的笑意:公主殿下倒是有意思,明明每次都是好心提醒,偏偏要摆出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
“若能留在宫内,是臣莫大的荣幸。即便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大概是被他的诚心打动,犹豫许久的成德帝终于松了口:“朕若是不同意,反倒显得不念旧情——”
“传国师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