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一眼陷入沉默的教皇，悄悄松了口气。
——这一关，算是过了吧？
果然，真诚永远是最好的必杀技。
说假话会被看穿，说真话会招来麻烦。
临溪的策略是，说一部分真话。
其实，这一招她还是跟行止学的。
有这样一个人型测谎仪老爸，怪不得行止那么擅长这招——
巧妙隐去最关键的信息，明明说出来的也并非假话，但却偏偏能诱导人往另一个方向解读，从而掩盖自己的真实意图。
……高明啊！
“临溪。”
身侧忽然响起行止温柔的嗓音，临溪转过头，不知怎的，她竟有些不好意思和他对视。
行止认真地看着她，“临溪，我们住在一起吧。”
“就像我们一路上那样，一起聊很多话、做很多事、看很多风景……如果哪天你感到厌烦了，我们随时可以分开，你觉得怎样？”
临溪想了想，道：“我觉得可以。这样，只要我们中任意一人对另一方失去了兴趣，游戏就终止。”
“好。”
在一旁沉默许久的教皇终于忍无可忍：“……你们才多大！我和你母亲恋爱的时候，可比你们现在大好几岁！”
行止：“我们已经成年了呢，而且母亲不是十六岁就恋爱了么？之前整理她遗物的时候，我无意间翻到了一本制作精美的手工书，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她十六岁时和初恋的恋爱记录。”
教皇：“……什么？！”
行止讶然：“咦，父亲大人居然不知道么？难道母亲从未向您提起过？”
教皇脸都绿了。
行止的眼神很无辜：“抱歉呀，我还以为母亲会告诉您她过往的事情呢，是我失言了。”
教皇的脸色，愈发阴沉……
行止牵起临溪的手，冲教皇微微一笑，“对了，我房里那些监视设备还得麻烦您撤一下。从前我一个人住倒是没什么，但接下来我跟她一起住，Lin毕竟是女孩子，怕是多有不便。或者您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自己清理。”
教皇没有立刻回答，淡绿色的眼睛如同冰冷的石子，没有丝毫温度。
行止也不催促，依旧微笑地望着教皇。
临溪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对暗潮涌动的父子。
又是0号样本，又是监视设备。
一个对自己的父亲加敬称称呼，一个对自己的孩子用编号命名。
……实在是哪哪都透着诡异！
“这件事我知道了。”教皇沉沉开口，“那么见面环节到此结束，我的孩子们，接下来是实验时间。”
——
圣塔顶端的“禁忌实验室”规模极大，由一系列彼此隔断的分实验室组成。
强照度的灯光，质地特殊的银白色墙壁，形状各异的大型仪器……这样的环境很容易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紧张感。
“你好呀，GE-23号小朋友！我是负责你的研究员，你可以叫我塔拉。”
眼前的女性看起来约摸三十岁出头，穿着一身白色实验服，胸前挂有一枚金属胸牌。深红色的卷发高高盘起，眼窝深邃，笑容友好。
强压下心头的紧绷，临溪抬头灿笑道：“塔拉姐姐你好！”
塔拉回以同样灿烂的笑容，“哎呀，真是个可爱的小天使！来，我先为你做一个全身检查。”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临溪被各种大型仪器轮番扫描了个遍，被抽了几管血，甚至还填了份心理测试问卷。
塔拉面前的屏幕上正呈现着各项检测结果。临溪瞥了一眼那些密密麻麻的指标，然后发现自己一个都看不懂。
忽然，她瞳孔一缩。
没看错的话……其中一个分屏里的文档，标题是《GE-23样本观察报告（3）》。
观察者：YeTong（与样本系朋友关系）
内容整理：Z
内容来源：通话和文字信息（源文件均已附在最后）
临溪正欲凑上前仔细看，塔拉突然转过身，对她笑道：“粗粗看了一下，你的各项身体指标都很正常，身体内部也不存在任何隐性疾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完美的基因改造实验体呢，简直是我见过最幸运的小朋友！”
临溪心说，这份幸运给你你要不？
记得那日在青城山顶，行止说过，被基因改造后拥有特殊能力、且至今还活着的，目前他只知道他们二人。
看着塔拉闪闪发光的眼睛，望向自己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块稀有宝藏……临溪忽然意识到，无论她是否选择跟随行止来圣塔，这一切终究是躲不过的吧？
教皇之前也说，他本以为她会被行止绑回来。
是啊……“禁忌实验室”怎么可能让这样一个珍贵的实验体流落在外呢？
临溪抿了抿唇，问道：“塔拉姐姐，你是专门研究人体基因改造这一块的吗？”
“对，这是我的主要研究方向。”
“那其他被编辑过的实验体都是什么样的呢？”
塔拉笑了笑：“小朋友，这个问题我没有权限回答你。”
“……”
临溪又问道，“塔拉姐姐，这里是只研究人体基因改造这一项技术吗？还是也有关于其他领域的研究呢？”
“我们实验室非常大，底下有许多分实验室，研究范围自然是相当广泛的啦。”
“那，你们都涉及关于哪些领域的研究呢？”
塔拉依旧笑得温柔，“这个问题，我也没有权限回答你。”
临溪当即诚恳道歉：“对不起呀塔拉姐姐！都怪我话太多，让您为难了。”
听她这么一说，塔拉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不是的宝贝！你说话特别可爱，我很喜欢！实在是因为我们上面有规定，不允许研究员跟无关人员谈论任何涉及实验室的内容。”
临溪连忙笑着表示理解。
“宝贝，你的情况似乎比较特殊。听说你的副产物主要是性格方面的变化，那么被编辑后的这三年间，你是否有过什么特别的感受呢？”
闻言，临溪心思一动。
“特别的感受吗？当然是有的，而且还不少。”她认真道，“只不过这些感受大多是内在的，无法被外人觉察，只有我自己清楚。”
塔拉的眼睛顿时亮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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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些什么样的感受？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的，都可以尽管告诉我！这将对我们的研究有很大帮助。”
对上塔拉满是期待的目光，临溪微微笑了。
“关于这件事，我要亲自和教皇谈谈。”
——
另一间分实验室里，教皇面前的屏幕上同样是密密麻麻的各项数据指标。
“检测结果出来了。”教皇浏览着屏幕上的数据，眉毛渐渐拧起，“情况不是很好……器官衰老的速度怎么比你三年前加快了这么多？！”
“唔，严重了啊。”
行止姿态随意地靠坐在检查仪器上，不同于教皇严峻的神色，他的语调始终淡淡的，仿佛说的不是自己。
教皇冷冷看向他，口吻嘲讽，“你本事不小，先前我派了几批人去东大陆寻你，但竟无一例外都被拦截了。如今突然肯回来，是因为药吃完了吧？”
行止悠悠道：“父亲大人怕是错怪我了，我怎么敢违逆您呢？您的指令，我向来都是绝对遵从。”
教皇不置可否地“呵”了一声。
“您突然急着让我回来，是有什么新任务么？”
“你的叔父尼尔森主教在三个月前不幸病逝，我需要你即刻接任主教之位。”
“我？”
“主教必须由我的成年亲属担任。”
“明白了。”像是想到了什么，行止忽然笑了一下，“说起来，父亲大人宁可拖上三个月，也不考虑让恰尔接任么？”
教皇皱了皱眉，“他并不喜欢这些，也不适合这个职位。”
“父亲大人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行止微笑道，“只不过以我目前的状况来看，我最多还有一两年的生命为您效劳。”
他的目光很真诚，“建议您可以早些安排接替我的人，毕竟无论是组织首领还是主教的工作，都无法在短时间内立刻完成交接。”
“……”教皇的眼神，莫名暗沉下去。
行止倒是一脸云淡风轻，甚至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说真的，当年您就该和母亲再多生几个孩子。”
教皇直接打断了这个话题，“我给你一周时间准备，把组织里的事处理完，熟悉主教的各项工作。一周后，我会任命你为新的主教。”
“明白。”
“另外，新的药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每次服用的分量不变，间隔天数缩短为三天一次。有任何反应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好。父亲大人还有什么吩咐么？”
“怎么，急着去见你带回来的那个实验体？”
“是啊。”
“能让她自愿跟你来这里，你应当使了不少迂回的手段吧？”教皇眼神玩味，“明明直接把她强行运过来才是最快捷高效的方式，你却一反常态，选了个收益不变却更加费力的做法，真不符合你的行事风格。”
“……”
“不过……”想起临溪方才的发言，教皇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那个女孩，确实很特别。”
行止微微一笑，“当然。”
“只可惜比较倒霉，”教皇冷笑了一声，“喜欢谁不好，怎就偏偏喜欢上了你这个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