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干净到几乎没有人气的走廊给人一种虚幻感，似乎是曾在梦境中见过的场景。
顾念卿和医生乘着电梯来到问诊的二楼，司牧云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医生按照吩咐给他安排了一个床位，并在准备血常规等检测的间隙给司牧云进行心理咨询。
顾念卿并不知道，在她离开司牧云后，司牧云的状态又变得很差，甚至在包扎伤口时对基本的询问也不能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来医院之前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我叫司牧云…女朋友说要和我复合，然后就下雨了。”
“那你身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有人伤害了你吗？”
“伤口…下雨的时候就有了。不对，是有人骂了我！肯定是他干的！”
“他用碎酒瓶划的…或者是用刀划的，我不记得了。”
帮他处理伤口的医生沉默了一瞬，心中大概对司牧云的情况有了判断。
“好吧，你还记得不久前你在做什么吗？”
“女朋友约我见面，所以我在门口等她回家。”
对话一字不漏地被录音笔记录下来了，翻页声，呼吸声，笔尖在纸页上的滑动声，无一不突出着室内的静谧，以及询问医师的沉重。
顾念卿站在门外听完了整个咨询过程，她透过门口的玻璃望向室内病床上的身影，脏兮兮的衣服塌在他身上，与洁白的床单相比，司牧云就像一只刚被从雨里救回来的动物。
因为他背对着病房门口，顾念卿看着他的肩膀随着呼吸上下起伏，本以为他因为太累睡着了，那毛茸茸的头时不时又会在枕头上动两下。
手臂上固定了夹板，防止他控制不住自己再抓开伤口。
顾念卿安静地凝视着他，恍惚的一瞬间，她又想起回国后第一次和司牧云见面时，他对顾念卿说过一句话。
依旧就是穿着白色上衣的身影，再去仔细回味时，顾念卿终于在那个时刻品味出一丝悲伤。
“我以为你会记得…我为什么要到这里工作。”
为什么要到白云之家工作？专业对口呗，因为有个了好学历，想去哪里都不难，还要再仔细深究什么？顾念卿以往是这么想的，因为在她当苦情女主的人生中，似乎没有太多选择。
很多时候，小说设定给她安排一个好身份是为了让她去拯救某个人，所以学什么东西也无关紧要，只要以后能衬托出她出尘的清丽美貌就好，没人爱在狗血文里看女主的长篇事业线，她也就对自己的工作浑水摸鱼。
就算有天突发奇想要去干点什么，比如考一个好分数，或者找一份高薪的工作，只要是不利于苦情剧情发展的因素，通通会被剧情抹除。
考试前一天家人出车祸过世，在即将步入婚礼前查出晚期癌症，收到优质offer后被上司以为她想接工作勾搭他，要么进公司后被磋磨，要么直接以商业间谍的身份打出去。
越努力，越不幸。顾念卿终于明白自己的工作其实就是一坨，栓条狗都能过了这脑残剧情，周围人群智商平均下来可能都不过百，但这狗血酸涩味倒是拉满了。
理所当然的，她也就认为司牧云读心理是为了能进个好大学，正如那些名师所说“不浪费高考一分”。
现在想来，司牧云读大学应该是独立于剧情之外的发展，或许剧情只希望他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至于是什么专业的学生也无关紧要，左右能进顾氏的面筛就行。
私人病房的隔音很好，顾念卿将录音放了一遍又一遍，依旧没有点动静传到病房内。
司牧云应该很早就知道自己有心理问题，又或者是因为童年虐待而产生的精神疾病，长期得不到治疗的他在经历打击后选择去学习心理学，毕业后又去了自己向往的工作单位，帮助了很多他想帮助的孩子。
在白云之家工作的他其实应该能保持长时间的精神稳定了，要不然儿童保育机构也不会让他在里面担任医师。
但这一切都因为顾念卿的出现而被搅得一团糟，即使顾念卿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伤害他人的事，现实中的两人依旧走到了一个比较糟糕的地步。
她还有婚约，还有很多牛鬼蛇神一样的人需要应付，甚至还得防备着顾家对自己的安排，偶尔和司牧云见面已经是剧情之外的极限了。
更何况，顾念卿不爱他，只是可怜他。
可惜，司牧云的病情并不是顾念卿时不时的关注就能缓解的，倒不是说，司牧云病情恶化的原因就出在她身上。
“系统，小白花变成精神病这事你们不管吗？”顾念卿紧急敲敲只会走剧情的系统，希望它能根据实际情况修改一下剧情节点，否则未来的走向可能会乱得亲妈不认。
“对不起宿主，言情男主系统就只能对一方主角进行管理，请放心，小白花一定会按照固定剧情发展。”
“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难道我要在他发癫的时候进行霸总爹味的教训吗？”
顾念卿自打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系统很不靠谱，比她上任的“娇软女主系统”差劲多了，居然只能对宿主进行控制？
“娇软系统”可是连所有主角都能影响呢，她靠着框框买道具来划水，“娇软系统”也能判定她的剧情任务成功。
反到看这个“言情男主系统”，除了催人遵守人设和健身，其他作用一概没有，果然沾点男的东西都没好货。
顾念卿头疼地推门进入，还没等她整理好思绪，司牧云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开心地望着顾念卿，和之前咨询时那一副死相完全不同。
“念念！你下课了，我们一起去河堤玩吧？”
这回是真疯了。
顾念卿当然知道司牧云说的河堤是什么地方，S市是三江汇流之处，地势很低，河网密布，距离梧岚不远的地方就有一条小河，只不过没什么学生会去那里的河堤玩耍，除了谨遵老师的防溺水教育，他们也很怕虫。
那里树高草茂的，密密麻麻的灌木能遮挡住外面的视线，还没适应自己身份的顾念卿有时会偷偷去河堤放飞自我。
“狗系统，这个第一是非考不可吗？”顾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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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绝望地仰躺在河堤深处的草坪上和系统拌嘴，她自从当上霸总后，嘴就像被迫封印一样，一天到头和人说不了几句话，快憋死她了。
更别说她以前在狗血文里就没怎么好好学过习，太聪明了也不适合干苦情女主这活，现在好了，当当霸总还得回回考第一，考不到就是严重崩人设，直接开始扣积分。
“校园剧情内总裁的人设很简单，请宿主认真遵守。”铁面无私的系统拒绝了顾念卿请它放水的建议，“宿主作为穿越局高级员工，应该不会连最基本的人设都无法扮演吧？”
这都给你玩上激将法了，该死的硅基生命难道也不懂得什么叫因人制宜吗？她是来谈恋爱的，不是来搞事业的！
“系统难道连一点辅助都没有吗？那宿主要你们有何用，狗系统。”
顾念卿丧气地咬着草茎，看着天上油彩似的云随风飘动，围绕着草坪的高草窸窸窣窣地摇晃着，以至于有人扒拉着它们走进来时，顾念卿还没发现。
那人在看见顾念卿后意外得后退，破旧的运动鞋不小心踩断了几根新鲜的高草茎，发出清脆的响声。
“谁？”如猫咪一般仰躺着晒太阳的顾念卿警惕地爬坐起来，连裙边都沾上了草屑。
她瞪大了眼睛四处搜寻，发现有个高大的身影正往高草丛里钻，因为慌不择路，他直接向河堤外冲去，直愣愣地闷头往前拨开草丛逃跑。
站在外侧的顾念卿倒是对他前方的道路很清楚，着急地喊到：“你别跑了，小心前面…啊！”
来不及了，那个人影在看见河堤边缘时还没反应过来，半步悬空着就往河里掉了进去。正值初春，小河里的冰还没融化干净，幸好水位不高，那人只是湿了腿，没受伤。
顾念卿往另一边河堤跑去，伸手想把那人拉上来：“你还好吧？”
她凑近了看才发现是个男生，他被冰冷的河水冻得直哆嗦，在听到顾念卿的声音时还猛的一颤，赶紧背过身去，想直接淌水从上游离开。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顾念卿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不想理人的倔种，心里的不服气一下子就被激了上来。
她顺势也跳入河中，跟着男孩一起淌水，伸长了手臂想把人往河岸上带。
“你赶紧往岸上走，河里太危险了！”
男孩像是觉得很意外，惊诧地看着顾念卿从河中向他走来，被冷水浸得麻木的脚突然又开始隐隐作痛，连带着心脏也像是被人抓紧了一样，每跳一下都是新的悸动。
她说得没错，正在融化的河水真的狠危险，陈年积攒下来的青苔厚厚地附在河底的石头上，僵硬的脚一不注意就会因此滑到，而低温的河水不仅会让身体快速失温，还会使人手脚抽筋。
突然间控住不住自己身体的男孩跌倒在河水中，他没有呼救，反而呆呆地看着顾念卿向他走来。
她也被冻得嘴唇发紫，纤细的四肢还套着厚重的衣服，绒靴在浸满水后就变成了铁块，就这样，顾念卿还是咬着牙，一步步走到他跟前。
“怎么是你，司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