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还在撑着手臂想逃出来的司牧云一愣，心里不可言说的晦涩向下沉去，连呼吸都轻了一些。
可崔时怎么会找到证据呢，他从来都没告诉过顾念卿这些事，都是崔时的臆想罢了，司牧云面无表情地看着角落的垃圾桶，像被抓住弱点的疯兔子。
他只不过是，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而已。
就像没人意识到自己如何身处在这个世界一样，司牧云在以前就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按部就班地活着，他从未思考自己明明家境贫困，被养父母嫌弃也能拥有健壮的体格，也从未想过要逃离这个恐怖的家和糟糕的校园。
像动物表演里被一根小木桩就能栓住的大象，生来就属于苦难。
是念卿让他突然醒过来，觉得自己也可以被当成人来认真对待，自己也有权利向幸福奔跑。
冥冥中有一只手将顾念卿送到他身边，也把更多痛苦倾倒在他身上，但司牧云甘之如饴，如果只有这样，才能遇见顾念卿的话…
“不说话？装什么呢，明明是因为你讨厌会长和我一起出去才挑衅我的。”崔时胡乱捏造着能悄悄教训司牧云一顿的因果，另一只脚也踩在司牧云的背上，听着旁边小弟的应和。
“像你这种阴沟里的老鼠，就不应该缠着别人讨要关注才对！”
小弟走上前去想帮着崔时压住司牧云，让崔时好好踹他几脚泄气，免得崔时又拿他们开刀。
几个人团团围住中间的司牧云，正准备把他扶起来的时候，崔时的手机响了一声提示音，是专门设置的铃声，能让他特殊对待的还能有谁。
“操…我们的司老鼠又要逃过一劫了，会长正过来找我呢。”
崔时阴阴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司牧云，手指却没停下来，给顾念卿回消息：“知道啦～等你来找我噢，亲亲。”
情敌是要教训的，撒娇是不能错过的，崔时狠有主次之分，先想好了今晚要和顾念卿吃什么饭后再指使小弟处理司牧云。
想着待会就能让顾念卿看见自己被打的可怜模样，司牧云挣扎得更起劲了，咬着牙想甩开小弟们的手，还叫喊着让他们放自己出去。
按照往常，这群小弟会因为司牧云敢挣扎而被激怒，他挣扎得越用力，小弟们下手就越重，但这次他们都被崔时喝止了。
“动什么？我让你们打他了吗？”
崔时从身下的桌面起身，慢悠悠地走到司牧云面前，还把脸凑近着挑衅：“真是喜欢让人打你的贱骨头，现在怕不是已经不敢还手了吧？”
“瞧瞧你这副懦夫的样子，以后要缠着顾念卿保护你一辈子吗？”
习惯了崔时的嘲讽，司牧云根本不会被他激怒，在听到前一句时还满不在乎地看着天花板，后一句却让他心口长出许多刺，而且它们还在缓慢地向内生长，让司牧云痛得有些无法呼吸。
该死的崔时，去死……司牧云咬着下唇，想突然暴起和崔时扭打在一起，如果那群小弟没拦住，他一拳就能打掉崔时两颗门牙，让他这段时间都不敢出现在顾念卿面前。
但身上的旧伤的疼痛让他回过神来，像看不见的却又扼住咽喉的链条，让他思考如果真的打了崔时，不但崔家不会放过自己，他也会和顾念卿彻底分离。
司牧云一股心气在口鼻间慢慢消散了，他又变成以前那个阴暗又颓废的自己，在挨打时会尽力护住头和胸口，晚上给被撕烂的衣服打上补丁。
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崔时看向门口，吩咐小弟：“等我喊完就放开他。”
“老大，喊什么？”
小弟也不明白崔时心血来潮的计划，崔时也无意多解释，他在听到脚步声后抬起手，面对司牧云微笑着。
“啪！”
“啊——司牧云你干什么？！”
崔时抽别人巴掌时不遗余力，自己给自己耳光时也一样，白净的脸庞顿时红肿了一大片，几道被指甲带出的红痕从耳前刮到下巴，配合上他的尖叫，确实像被人欺负了。
他不断发出惊惧的颤音，眼里恶毒的笑都快要溢出来了，眼里反射出司牧云麻木的表情和黝黑的瞳孔。
“你怎么敢欺负我的……”崔时几嗓子喊下来，不说教学楼，起码整个走廊是传遍了，其他班的听着崔时的惨叫，探头探脑地张望着崔时的班级。
倒也不是想围观校园暴力，而是好奇有谁敢对崔时校园暴力。
待顾念卿走进教室，看见的就是崔时跪倒在地上，司牧云站在他面前的景象。
周围那群小弟和见鬼了似的散开，脸上的表情比地上的崔时还惊恐，衬得中间的木桩司牧云真的有那么几分嫌疑了。
“你们怎么又在打架？”
顾念卿不想做判官，直接就下定论，各给双方各打五十大板，被她扶起来的崔时明显不想就此揭过，抱着顾念卿的手臂想往她怀里躲去，藏着脸哭诉。
“念念，司牧云真的好可怕，我们明明没对他做什么，他却突然打了我一巴掌！”
“没关系，你活该的。”
不擅长安慰娇气公子的顾念卿不经脑子就说出了心里话，气得崔时一下子抬起脸，给顾念卿展示自己脸上的伤口。
“都被打肿了！这也是我活该吗？”
崔时哪里敢端着平时那副蛮横的样子和顾念卿拿乔，只得哼哼唧唧地把肿起的脸贴近顾念卿的手心，碰一下就要疼得叫唤半天。
司牧云也不为自己辩解，他眼底的渴求不比崔时少，内心的愤怒翻江倒海，外表却保持着沉郁，从细枝末节中崩裂出微小的悲伤。
他希望顾念卿不要相信崔时，又惶恐着崔时会继续颠倒黑白，看着崔时得意地扬起还带着伤痕的下巴，司牧云现在就想给崔时一巴掌，把这次虚假的霸凌坐实。
不幸的是，这次司牧云与崔时的交锋并非意外，在系统的指引下，顾念卿必须相信崔时，靠对小白花的污蔑来达成青春疼痛虐恋。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再次抬起头时，往日冰冷的眼神中掺杂着不可置信和怀疑，毫不留情地落到司牧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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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打崔时？”
看不见的木槌砸下，“咚”地一声，发出震碎心脏的声音。
但这一声除了司牧云没人听到，小弟们七嘴八舌地向顾念卿身边靠近，把他们从未见过的扇巴掌现场说得绘声绘色，“受害者”崔时颤抖得更厉害，因为他快抑制不住自己的笑意了。
唯有顾念卿似乎完全被蒙蔽在这一切之外，不断质问司牧云为什么要这么做。
司牧云发不出声音，他害怕在张嘴的那一刻就是尖啸的控诉，自己的委屈和痛苦会伴随着迟来的惨叫一起呕出来，但他想袒露伤口的对象并不包括崔时。
所以，有那么一瞬，周围的一切开始旋转，连顾念卿的脸都开始扭曲，司牧云耳边众人的嘲笑也忽近忽远。
他实在扛不住了，一把推开堵在门口的人，狼狈地向外跑去，脑子里除了想彻底逃离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能力。
“哼，肯定心虚才跑的！”
“对啊，打崔少的时候可嚣张了，还警告崔少离会长你远点呢！”
小弟也没想到司牧云会就这样离开，立马又开始讲述司牧云的恶行，直到顾念卿收回盯着门口的视线，轻飘飘地反问一句后，小弟们才闭上嘴。
“刚才还是'警告崔时不要喜欢我'，现在怎么变成'让崔时离我远点了'？”
崔时自然是知道顾念卿不可能全部相信的，这次站他也不过是昨晚顾氏夫妇有意撮合他们两个，让顾念卿在学校多和他接触，顾念卿也不好在第二天就抚了崔家的面子。
但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呢？崔时只要顾念卿的一个态度，以及在司牧云面前出了这口长久积存下来恶气。
即使顾念卿在司牧云离去后推开崔时，崔时也没有继续生气，反而亲昵地靠在顾念卿肩上，手指缠着她的领口，帮她整理因为自己而凌乱的衣领。
“爸妈今晚又想请你过去吃饭了，姐姐也在，就去一次吧？”
“今晚有事。”她待会还得因为“良心不安”而去找司牧云解释，没空和崔时吃饭。
在给小白花一根棍棒后肯定要给甜枣钓着人家才行，不然怎么能叫虐恋呢？
刚吃完甜枣的崔时很不满，直觉告诉他顾念卿晚上肯定会去找司牧云，但他又拿不出证据，像疑神疑鬼自己对象出轨的丈夫。
真的在脚踏两只船的顾念卿没给他思考的时间，立马要去修改晚上的安排，在崔时扯住她的手臂时还骂了一句：“认清你的位置。”后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之后她有去安慰司牧云吗？顾念卿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唯独司牧云改变态度的那些瞬间十分清晰，也就是她开始偏向崔时后，他们之间的感情也越来越扭曲。
也许是崔时看诬陷这招有效，司牧云的名声在校园里逐渐变差，但偏偏系统就要顾念卿在这时和司牧云告白，让顾念卿在司牧云抬不起头时和他在一起。
顾念卿对此发出了非人的评价：要是你们早被制造出来几年，pua始主说不定得换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