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良药苦口
    这问题问得奇怪,卫素瑶思索了一番,答说:“那就不值得帮,她自己都不勇敢,我替她忙活什么。”

    “有道理,”康熙点头,“倘若这人爱的是你,你待如何?”

    卫素瑶挠了挠头发,哭笑不得,“皇上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奴才还没被人喜欢过呢。”

    “朕说倘若。”

    卫素瑶只好极力代入情况,西洋自鸣钟哒哒响,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才说:“那就要看天意了。”

    “说说看。”

    “如果碰巧有什么契机,叫他勇敢说了出来,我或许会考虑,如果他一直藏起心思,试问谁没事去琢磨他怎么想,我又不是生来研究他的,所以我一辈子也不知道。”

    康熙微微偏过头看向窗外,那日色落在席上,近乎惨白,他的手指头也沾到一丁点光,修长的骨节仿佛是有点透明的,他唇角抿着,这时轻扯起一个小小的弧尖,“你说得对。”

    然后他懒懒靠在大引枕上,忽然咳了两声,肩膀跟着抖动,断断续续道:“如此看来,通贵人之勇气,着实可敬。”

    卫素瑶急忙去书案边取水过来,“皇上呛了就少说两句吧,喝口水。”

    康熙一手抵着喉咙,另一手摆了摆,又连咳几声,“并非呛到,是嗓子不适。”

    卫素瑶想起前几天康熙还在喝药,惊讶道:“皇上身体还没好呢?那后天如何去得南苑...”

    康熙回头看她一眼,“无妨,不过嗓子有些痒,挨几日就好了。”

    卫素瑶还是不放心,“要不还是延后去南苑,您这样子怎么骑马围猎,别耽误病情。”说完觉得自己像是在命令他,立即挽回地道,“奴才求您了。”

    康熙轻笑,“怎么你变得跟梁九功他们一样?这会叫我延后出行,明日可要逼我喝药?”

    卫素瑶摇头,突然发现华点,睁大眼指着他笑道:“害,怪不得这病迁延,原来是您不好好喝药,奴才要监督您!”

    她转身就要出去,不顾康熙阻拦,到了外间,在廊下问梁九功康熙喝药的时间,此时正当午后,何春林才从御药房拿了药包回来,准备煎药,卫素瑶便在旁等着,逐渐闻见风里夹带的刺鼻药味,是难言的苦与辛。她心想康熙不好好喝药,多半是因为药太难喝。

    于是她去拿了点水果,挑了最甜的龙眼,把龙眼肉去核剥出,装在小碗里,用冰镇着,又让何春林把药煎得浓一点,因而这回的药只有浅浅小半碗,她端着送去。

    康熙见她端药复返,无奈笑笑。

    “皇上,来喝药。”语气中有股不容拒绝的气势。

    康熙伸头瞅一眼碗中乌浓药汁,皱着脸往后退开,仿佛那味道是他一点闻不得的。

    “这帮太医,明知朕平日饮食都吃不得重口味的菜,偏开这样难下口的药。”

    “良药苦口,药效一定极好。”

    卫素瑶其实也觉得难闻,总感觉药里有股鸡屎和牛粪的味道,但是不喝怎么办?首先康熙是为她受的风寒,她自然希望他快点好起来,其次如果不赶紧痊愈,瞧康熙的架势恐怕要带病去行猎,若一直拖下去,咳出肺病怎么好?

    于是她执意地把药递过去,温言劝道:“已经叫人煮得很浓缩了,皇上仰头咕噜两口就能结束,别怕,来,干了它。”

    康熙努了努嘴,乖乖接过碗,又看了一眼碗中液体,乌黑浓浊,晃荡着冒出腾腾的热气,像是泥沟里的污水,但他不愿叫卫素瑶瞧见他畏药情状,因而转过了身,捏鼻子一饮而尽,立即把碗重重搁在炕桌上,脸上是喝了烈酒般的痛苦表情。

    卫素瑶早已准备了冰镇龙眼肉,坐到炕席上,挨过去,细银签子叉了一颗龙眼肉,思索着要怎么塞他嘴巴里。

    康熙余光瞧见有人匍匐上来,便即回头,那唇便在对方右脸颊上蜻蜓点水地划过,她的微红耳垂上还是空空的一个耳洞,她的头发出夏日瓜果的清香。

    卫素瑶的睫毛一颤,正欲避开,康熙却顺势轻压上来,眼中带着一种近乎顽劣的神情,他的唇稳稳印在她唇上。

    这次并非蜻蜓点水,是他有意地要碰上去。

    卫素瑶浑身僵滞,脑中空白,身体失去重心地仰倒在炕桌边缘,手心托着的小瓷碗斜向里一跌,就要落下去,康熙迅速接过,放在席上,卫素瑶余光瞥见了,松了口气。

    可是顾得这处,另一处又失防,他没有丁点要松开的迹象,那手放下小碗,便即顺路攀上她的后背,替她抵着桌子边缘的棱,同时也有力地托着她,以至于明黄袖中露出的一截手臂青筋凸起。

    他又压上来一点,额头染上一点光,后来鼻梁也染上一点,睫毛也染上一点。

    卫素瑶一动不敢动,只惊讶康熙的唇在夏日竟是有些微凉的,也许是她自己太烫了?

    他起先是静静贴着,蹭着,后来似乎是要使她张嘴,灼热的气息落在她脸上,她忽然觉得十分眩晕,不由偏了头去。

    他这才放开她,只是仍旧慈善地献出一只手垫在桌棱和她的背之间。

    夏天的衣料极薄,隔着这淡青色小白梨花纹的江绸衣料,他的手心依稀触到她背上细绳的微小凸起,细绳中间系了一个结。

    白光从菱花窗扇中透进来,映得她发上、脸上、颈上也是菱花格纹样,她像是被一张硕大蛛网捕住,粘在这蛛网下动弹不得。

    卫素瑶惊魂未定地喘了几下,眼睛瞥来,只是康熙没什么表情,好像是在淡笑,又好像在沉思什么事情。

    她看不懂,“皇上是在做什么啊...?”

    康熙问:“苦么?”

    “嗯?”

    “药苦么?”

    卫素瑶抿着唇,完全不敢动这唇,只想留回去擦上一擦,但饶是如此,口中早就渗入辛辣药味,弥漫在舌头每一处,“苦。”

    康熙回她一个得逞的笑,没再说什么。

    卫素瑶觉得她此时几乎可说是被康熙搂着的,她便抬起他的手臂,从他手臂下面钻出去了,钻的时候,动作笨拙如小熊,只觉得脸烫,在烧,别的什么也想不了,根本无法思考。

    康熙换了个坐姿,顺手端了席上的小瓷碗,捡起一颗冰镇龙眼往嘴里塞去,沁甜汁液在口中迸开,冰凉口感冻得舌头微麻,苦味很快被驱散大半。

    他举起小碗,向卫素瑶扬一扬脸。

    卫素瑶一愣,便也跟着捡了一颗吃。

    气氛像是冻住了,日光缕缕棱棱地穿射进来,一道一道,长的,扁的,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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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光中是浮尘,一切静止不动,阁内如同贮了一汪水。

    他们吃着龙眼,他盯着她看,她盯着碗看,一颗少似一颗。

    终于吃完了。

    康熙把碗放在桌上,端严道:“既是监督朕喝药,方才向梁九功打听清楚没有,朕早中晚各用一次,今晚戌时还有一次。”

    卫素瑶撇了撇嘴,心里不太痛快,想看他又玩什么花样。

    康熙果然说:“你不监督,朕没法好好喝药。”

    “奴才想皇上好,”卫素瑶道,“可是您耍流氓。”

    康熙露出诧异神色,指着药碗,无辜道:“只是叫你也尝尝此药滋味,明白朕之艰难,如何成耍流氓了?”

    “你有什么艰难?我不跟你胡搅蛮缠!”卫素瑶气呼呼提了食盒就走。

    门被开了又关上,吹来几缕熏风,带进火红花瓣,稀疏落在暖阁地面。

    康熙一个人出了会神。

    -

    晚间戌时,宫中灯火幢幢。

    东暖阁地面的两盏大纱灯照得一室通明。

    康熙因着近日身体欠佳,下午的经筵日讲便散得早,留更多时间去批奏折,这会批得差不多了,正在书案前捧书漫看。

    案上琉璃瘦花灯的烛焰毕波一声响,暖橘色的一团光在康熙脸上跳动着。

    门被扣响,轻轻的两下,间隔略长。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门外溜进来一个热腾腾的女子,果然是她。

    卫素瑶端了药碗进来,面无表情道:“皇上,喝药。”

    他承认,她监督喝药的确有效,他变得期盼喝药了。

    他朝卫素瑶笑了一笑,卫素瑶面孔愈加板正。

    “快喝。”

    康熙瞧见小碗里是剥的蜜柑肉,伸手欲拣一块尝尝,那小碗忽地从他手下被抽走,大碗移动到他手边。

    “先喝药。”

    康熙无奈,只得端起药碗,手指在碗壁摸了两下,捏鼻子一饮而尽。

    他喝的时候才发现,这回的药汁更少,一大口就没了,只是也更浓,简直有点稠,嘴里的辛辣爆开,唇边忽然被蛮横地塞进一片蜜柑肉,咬下去,冰凉汁水爆开,甜而微酸。

    卫素瑶一连递了三块蜜柑过去,觉得差不多,便不再递。

    康熙笑她道:“你倒还是来了。”

    卫素瑶哼了一声,“皇上龙体康健是国之根本,奴才承蒙皇上下水相救,可不敢再成罪人。”

    康熙唇角勾起,故作讶异,“不怨我耍流氓了?”

    卫素瑶慷慨陈词,“不怨,奴才想明白了,既已知药苦,也明白皇上喝药艰难,就更应该帮助皇上。”

    康熙努嘴点头,转身向她郑重做个揖,“真是胸中有大义啊。”

    “不敢。”卫素瑶昂起头,只觉康熙今日不太老实,自己又委实看不懂他,因此不欲多留,行了个礼,“奴才告退。”

    康熙提醒道:“朕明日寅时四刻喝药,你起得来吗?”

    卫素瑶一听寅时,那是天还不亮的时候,她睡惯懒觉,便有些犯难。

    康熙道:“龙体康健乃国之根本,为国为民,你还是忍一忍起早吧。”

    卫素瑶想想也是,便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