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素瑶不敢置信,“真给我了?”
“拿去。”
卫素瑶欢欢喜喜收刀,在光线下翻过来翻过去地看。
曹寅把刀鞘取下递给她,“此刀锋利,仔细着用,别把手指剁下来。”
刀入鞘,卫素瑶横握比划两下姿势,听到他说话,头也不抬,“呸,我剁你的手指还差不多。”
“啧,这是要重残四品官呢?”
卫素瑶一呆,现在他脖子上可没架刀,不受威胁,她便稍微友善一些,“我说话不过脑了,曹大人勿怪,谢谢您赠刀,您真大方哈。”
曹寅自嘲道:“那可不是。”
他已经开始发愁如何搪塞皇上了。
卫素瑶见他蹙眉有心事,便问:“曹大人后悔了?”
曹寅嘟囔,“悔与不悔都是你的了。”
他伸手要开门,卫素瑶却横臂挡在前,“慢一慢,我还有话问您。”
“关门太久,恐惹人疑,对你不好。”
“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我将来还要娶妻呢,倘传出风言,好人家姑娘都避着我走,连累我孤独终老,你要怎么负责?”
卫素瑶没听明白他话里意思,为啥她就不怕?但想他后面说得也对,别耽误了人家讨老婆,便爽快道:“那开门说。”
于是大门一敞,光线涌入,窗明几净。
曹寅坐回桌边,静静斟茶,不知怎么就有点怅惘,“你想问什么?”
卫素瑶道:“曹大人,您为何突然押走沫兰?她是不是招了?真相是什么?”
关门后,四方空间别无旁人,可以说话放肆,开门后,日光泄入,这间值房便又是慎刑司一角、紫禁城一隅,她又成了宫女,他又成了郎中大人。
她朝曹寅客气做个揖,“请您告知。”
水线清透,像一帘瀑布弯挂曹寅眼前,挡去门边女子模糊身影。
一瞬间,水线又变得模糊,女子倩影渐清晰。她是背光而立的,五官在暗处,光为她勾出轮廓,饱满流畅的脸部线条收束而下,对称发髻,单边一根碧光莹莹的玉簪,背后是庭院风景,榆树深绿,枝虬成荫,紫薇粉红,瓣堆如霞。
水线偏开,浇灌杯盏之外,曹寅手背上溅到茶汤,猛然缩手。
他回神,杯中茶水恰是四分之三,他举杯呷茶,而后自袖中内袋取出一份供状,夹在指尖,“自己看。”
卫素瑶上前取走供状,迫不及待地展开,走到门口,倚门借光而阅,眼睛越睁越大。
曹寅便在这当儿自斟自饮,手边的梅枝竹叶青花茶壶是他爱煞了的,壶身修长窈窕,洁如凝脂,上有梅枝纤细如线,寡寡缠绕壶身,底下黛色竹叶片片覆上,像一双又一双手,白瓷光晕流转,上面映出个女子倩影,绰绰地动。
他转而观赏倒影主人,卫素瑶眉宇蹙起,嘴唇微张,呼吸渐沉。
曹寅陡觉奇怪,呼吸,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是了,他看见她脖颈轮廓的细微浮动,以及前胸后背的微妙起伏,她靠在门上,身体剪影的轮廓线微微吃进菱花门棂的阴影的五分之一,又缓缓吐出,再吃进,吐出,幅度渐大,便说明她呼吸渐沉了。
他移开目光,喉结动了动。
“看完没?”他催她,嗓音低哑了几分。
卫素瑶“嗯”一声,将供状原样折好,上来交还给他。
曹寅抬眸觑她脸色,她还算是平静,“有何感想?”
“感想?”卫素瑶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看他,嘿地一笑,“曹大人怪大方的,供状都给我看。”
曹寅笑道:“卫姑娘险被栽赃,理当知情。”
“那多谢曹大人令我看清真相。”卫素瑶在他身前拱手一揖。
“客气。”曹寅坐着,抬臂还她一揖。
“一把刀,一份供状,咱们之间的账,我就勾销了。”
曹寅扬眉,“卫姑娘豁达。”
“是曹大人大度。”
卫素瑶说完嗤地一笑,曹寅也跟着笑了一声。
“您笑什么?”
“你又笑什么?”
两人一齐移开脸,共同敛容正色。屋中静悄悄,浮尘在光线中蚊动。
曹寅曲起右臂,手腕虚虚拱折起,指尖搭在桌面,变幻鼓点敲击桌面。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修长手指忽而成三片的舒展的竹叶,忽而成两片的交叠的竹叶,敲击了一会儿,他忽而歪头笑问:“今日找我,仅仅是为了知道真相?”
“不错。”
“不为救人?”
“救。”
指间节奏一停,他不解,“你把供状原封不动还我。”
“曹大人肯给我,我自然肯还您。”如果他给的供状为真,说明他对她信任,那么她也不能负人,如果他给的供状为假,就还他呗。
曹寅明白了她话中之意,垂眸浅笑,“好。”
睫毛根根地铺在眼睑上,遮去眸光。
卫素瑶侧过身,双手搭着身后的桌沿,刀也搁在桌上,扭头问:“好什么?”
说这三个字时,唇齿好像找不到支撑点,声音便显得柔,弥散在空气中。卫素瑶声线原本清亮,这一句却亮不起来,而有种暗哑哑甜绒绒的感觉,像情话呢喃也像梦里撒娇,叫曹寅的睫毛惊鸿一颤,他不得已端起茶盏,静了片刻后方说:“茶好。”
卫素瑶轻叹:“曹大人啊曹大人,正经不过片刻,又开始屁话连天辽。”
曹寅唇角勾了勾,心里不知怎么就有点狼狈,他轻咳一声,“我也有一事想问卫姑娘。”
“您问。”
“乌雅沫兰那样对你,为何还救她?”
卫素瑶不假思索道:“我把她当朋友的啊,朋友走了岔路也还是朋友,况且她逼不得已,她想活嘛,正常。我原先怪她太快把我推出去,现在接受了就好咯。”
曹寅点头,“你不销毁供状,是不打算顺她意,认下这份罪了?”
“不认。”
“为何?”曹寅瞧着桌上的刀,“你为救她而失手杀人,这个说法很令人信服。”
“我不能骗皇上,”卫素瑶像是猜到曹寅会怎么想,补充说,“这不是怕欺君罪的缘故。”
“那是?”
“皇上待我以诚,我不能骗。”
曹寅若有所思,“那你打算如何救?”
“我没有什么高明的办法,我只是认为,在曹大人的供状之外,一定有什么更深层的东西促生了沫兰的动机,日积月累,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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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无可忍爆发,我想只要找到这个深层缘由,剖开来给皇上看,他未必不会绕过沫兰一命。而且我听绣坊的姐妹说,沫兰一手水墨画绣技十分受欢迎,我再求皇上,让沫兰传授技艺戴罪立功。”
正常来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怎么会想到杀人呢?还不是被逼的,但只是为了保全清誉灭口么?这个动机对沫兰来说,好像还不够。
如果曹寅代表公安,查明真相抓获嫌疑人取得笔录,她卫素瑶就要当一回被告律师,为沫兰做减刑辩护。
“方锦书。”曹寅说。
“锦书?”这个名字太熟悉了。
“方锦书被苏玲芬欺凌虐打,断了一腿,高热昏死,乌雅沫兰想请太医救治,”曹寅沉郁地看向卫素瑶,“可是宫女自请太医违反宫规,且方锦书几乎必死,没人会冒风险争取一条可有可无的命,连冯芷郁都劝她节哀,她只好晚上去堵方金余。”
卫素瑶怔然不语,嘴唇发抖。
曹寅讽刺一笑,“方金余这人虽然断了根,倒比有些四体健全的还男人,他懂得怜香惜玉,小恩小惠给出不少,偶尔摸下手揩个油作为报酬。他呢,一心还想找个宫女对食,下半辈子也温存温存。绣坊几个宫女都与我说,方金余私下问过她们,不过都被拒绝了。这种情况下,乌雅沫兰来求她,嗯,你知道,乌雅氏一哭,谁见了都要心疼,方金余对她是一见倾心,也不顾宫规了,真替她掏了半年俸银请到一名太医。”
卫素瑶咽了口水,张嘴吸气,眼睛发湿,强忍着不让泪落下来。
曹寅递去一块白帕子,“方锦书的命便这样捡了回来,但还不够,她实在伤得太严重,用药名贵,身子也要补,所费不赀。乌雅氏就这样不停地求方金余,可方金余不是圣人,永远给予不求回报,是不可能的,她就这样陷了进去。”
卫素瑶握紧刀鞘,艰难启齿:“原来...如此。”
曹寅看她,“要关门么?”
“我能克制。”
可是眼泪忽然哗啦啦滚落下,没完,她无奈,挤出笑,哭啼啼地说:“关门传出哭声,曹大人你要讨不到老婆的。”
曹寅噗嗤一笑,“对我太上心了,成婚一定请你喝喜酒。”
卫素瑶揩了眼泪,腮帮子只是抖,“喜酒再说,可以为我倒杯水吗?”
曹寅斟茶递她,她一点点嘬着喝了,方觉喉间清爽一些,“多谢。”
曹寅正色道:“我全部所知已告诉你,你可再找方锦书和冯芷郁详问,但是...”他顿了顿,蹙眉道,“你主子会许你救乌雅氏么?据我所知,是她把乌雅氏调到的辛者库。”
卫素瑶自觉竟忘了这茬,焉知惠嫔会不会从中作梗,需得想办法瞒她。
曹寅建议道:“你还是安心等晋位吧,这些事佟贵妃会做。”
这话让卫素瑶身体一滞。
“哦忘了恭喜你,有两个天大好信息,”曹寅轻笑,“佟贵妃代掌六宫,嫌后宫人少,要提拔你和乌雅氏,你救过驾,过几天不是常在就是贵人,乌雅氏呢倒霉些,佟贵妃只能先保她命。”
他见卫素瑶呆如木鸡、不泛喜色,诧异之余,有种侥幸的快意。
他恶作剧地问:“你不开心啊?双喜临门都不开心,妹妹未免太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