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扎进街边摊贩和游人回家的人潮中,耳边是笑闹醉语和在谈论营收的闲话。
她要回去,回到她的笼子里。
躲开他,躲远远的。
曹寅也挤进人潮,跟在她后面,“你要回宫?”
卫素瑶闷头就是走。
“我送你。”他拽了卫素瑶的手,却又不敢拽很紧,卫素瑶很容易就甩脱了。
卫素瑶感到自己的心脏在一抖一抖的,就跟被放置在高耸的悬崖尖上似的,一不当心就坠落深渊。
她需要一个人静静,把事情想明白。她一边走,一边将十指插紧头发。湖边的风吹来阴冷,但很有助于她大脑维持清醒。
醒醒,别上当,别上头。她在心里这样一遍遍告诫自己。
你是穿越过来的人,谁知道哪天就回去了,就算回不去,也得脱层皮才能甩脱康熙的纠缠,因为你的命定轨迹是良妃!
不要做梦,不要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不会是你的,你别害他。
她回头看见他跟在身后,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看上去非常担心她。
“你别跟过来。”她告诫曹寅,往旁躲着他,她的防线很薄,真怕轻轻一敲就碎了。
曹寅上前拦她去路,卫素瑶往后小跑,“我自己回去!”
曹寅没听她的,湖边草丛光线幽微,他怕她看不清楚跑河里去,迅速上前拉她的手,哄着说:“我开玩笑的阿瑶,你怎么还真走了?”
“谁跟你开玩笑?我认真和你说事,曹子清你听进去了吗!”
两人挣扎一会儿,曹寅终于用了力将她抱住,“别走。”
他紧紧地抱着她,躯体贴得严丝合缝,心脏都像是能互相撞击到,咚咚咚地敲打个不停。
“别丢下我。”他又求着说。
他的眼眶居然红了,这副样子真是可怜兮兮,卫素瑶心软了,“你别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那样......我也会难受。”
曹寅闻言呆了呆,泛出点笑意,额头抵住她的,柔声问:“为什么?你心里也有我是不是?”
“没有。”
“你有。”
“没有,放手。”卫素瑶去挣他。
“不放。”曹寅语气固执。
卫素瑶感到唇上有他呼出的气息,气息在变热,她扭头避开,冷言制止:“别。”
她惊讶自己可以这么决绝,但也许只是濒临崩溃前的最后防守。
被他拥抱着多安心,每个毛孔都在舒服地伸展和颤抖,意志快绷不住了,好想一头扎进去沉湎其中。可是接受了就意味着拉他下水,他这么好的人,干什么害他。
她打了个激灵。
曹寅对她的反应好像有预感,下巴窝在她脖颈乞求说:“别动,只抱一刻钟,给我一刻钟。”
卫素瑶觉得他只要再求一句,她就必然会栽进去,她只能暂停在这里,无力地妥协,“好。”
在曹寅求来的一刻钟内,他们重归静谧,互相贴着对方的身体,听见和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和血涌。若时间能停止就好了,就能永远拥抱下去,不必去想未来。
远处街市散去,湖边夜色凄清。
曹寅声音泛哑,“非得理清楚么,咱们就这么不清不楚也挺好的,你说呢?”
他稍往后退开,嘴唇微颤着,眼睛充血地斜睨她,希望她答复,可她不说话。
“及时行乐一辈子吧?”他近乎哀求。
卫素瑶久久不言,最后摇了摇头,声音发起抖来,“子清,我,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看起来非常郑重,带着破釜沉舟的毅然神情,曹寅突然害怕起来。
卫素瑶咽了下口水,克制着颤抖说:“子清,我是来自未来的人,你们所有人对我来说,就和宋史明史中的人一般,都是过去之人。我知道所有人的命运,包括我自己。”
曹寅认真地看着她。
卫素瑶呼出了一口气,她居然把这话说出来了。
会有什么后果吗?明月悬空,周遭还是那样凄静。
她终于恢复平静,“明年,皇上会开设博学鸿词科,吴三桂会称帝,国号为周,没多久暴毙去世,三藩平定,过几年,皇上会用一个叫施琅的人,澎湖海战取得胜利,自此□□,再过几年,咱们和罗刹人打仗打赢了,皇上派索中堂和罗刹人签订《尼布楚条约》划定边界,打仗的那个地方叫.......”
曹寅蹙紧双眉,一字一顿说:“雅克萨城?”
卫素瑶点头。
她在黑暗里听到曹寅抽了一口凉气,说出这一切后,她自己反而彻底平静了,卸下了一直压在心头的重担,感觉很轻松,很摆烂。
“如果明年我说的事情都一一发生,那么我更确信这是真实的大清,我自己将逃无可逃地成为良妃,我的儿子将来参与夺嫡失败,而曹家......是他一党的。”
卫素瑶苍白无力地一笑,她也才意识到,原来曹寅本就会站到她这边,即使她不穿越。可告诉他这些就能避免吗?是否会像沫兰和佟贵妃一样,不管多难都遵照历史走向?
曹寅心头犹如遭遇一击,细思卫素瑶的话,句句有因果,字字有来历。
她不可能知道皇上今日才定的博学鸿词科这五字,也没必要信誓旦旦编造吴三桂的暴毙,至于施琅,是有这么个自负的人,皇上正撂着他不用,澎湖列岛也的确是攻台关键处,早在郑经首鼠两端之际皇上就生了收台之心,她也不应该知晓罗刹国的情况,他刚从雅克萨城巡视归来......
所以她真的知晓未来,知晓他们每一个人的命运,知晓大清的命运。
然而对此他没有一丝窥见天机的庆幸,反而在内心涌出深深的恐惧,因为他更感到他们是两个世界之人。
他不由搂紧了卫素瑶,想把这实实在在的肉身扣在手中,即使心头震骇,他仍然不放弃地问:“阿瑶,那我和你呢?咱们的未来呢?”
“没有交集,”她说,“没有未来。”
曹寅的心骤然宕底,握着她胳膊的手一抖。
他固执道:“一定是史书漏掉了咱俩,一定是你学识不广漏看文字。”
卫素瑶自嘲,“从前我也总抱有一丝希望,希望这里是个什么话本子,或是野史,至少是与我所知的历史有所偏差的世界,但沫兰那么艰难都能进承乾宫,纳兰性德写出了我曾经背过的每一首词,高大人和张大人果然被选为南书房侍读,我就知道希望不大了。”
“子清,我自己都很难很难了,你就别和我牵扯上,对了,”她突然严肃起来,“你记着,将来不要卷到皇子夺嫡中去,不要站到八阿哥胤禩那边,实在难独善其身,就选四......”
她忽然说不出话,一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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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心之疼袭来,心脏都几乎凿碎,剧烈的痛楚扩散全身,四肢麻木,她像泥人似的,自曹寅双臂中倒下,不省人事。
“阿瑶!”
-
卫素瑶泄了天机。
她浑身疼,但是大夫把不出任何所以然。曹寅一连请了三个大夫,都是同样摇头,再同样开了安神的方子。面对此种奇事,他不想信也得信。
“看到没有,不听话遭天谴。”卫素瑶嘴唇苍白,面如金纸,还非要挤点笑地跟他说。
曹寅一勺勺给她喂着药,好像她的疼也同样落在他身上。
“子清,你别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卫素瑶说,“我好多了,就是刚才太疼导致有些虚,没事,又不是生病。”
芷园多花木,横斜的枝丫透过昏黄的檐灯光晕,在窗上落下斑驳的影子。
曹寅心事沉沉,放下药碗,推开门,“我叫人伺候你沐浴。”
一个叫玉裁的婢子进来伺候卫素瑶,给她绞了把毛巾擦脸,小心翼翼扶她坐起来,“姑娘还是不舒服吗?”
卫素瑶忍痛坐起,穿鞋起来走到浴桶边,“你出去吧,我自己洗。”
玉裁说:“姑娘,爷吩咐婢子伺候好您,这刚进来就出去,可不得被爷说啊,你就让奴婢来。”
她手脚很麻利给卫素瑶脱衣服,伺候着她进了浴桶,给她搓玫瑰花味的皂球,洗头擦背,别说,卫素瑶的确舒泰多了。
玉裁没话找话地说:“姑娘,芷园来来往往的都是男人,这还是爷头一回带女子过来。”
卫素瑶漫不经心地点头,她被帘子对面里静室的陈设吸引住了,十二花神图超长屏风,墙上挂了浮雕山水画,博古架上有红蓝缠丝玻璃灯,金星玻璃花瓶......都是她这种没有审美的人都会惊叹的东西。
玉裁见她出神盯着对面,说道:“那是爷的书房,什么好东西都在里头呢,等闲不让人进,姑娘待会要去瞧瞧吗?”
“不是不让进吗?我不去了。”
“姑娘真是......你都在书房次间了,已身在其中。”
“那也不看了,反正都看不明白,摔了更赔不起。”她看着那超长屏风上的美人像,觉得自己就是个刘姥姥。
玉裁吃吃低笑,“姑娘说话真是有趣。”
差不多时,玉裁伺候着卫素瑶换上新衣,捡起地上旧衣,忽扯出个东西,“这是什么?你给爷做的腰带吗?可要婢子拿出去给他?”
卫素瑶正自系着里衣的带子,昏昏间悚然一惊,“腰带?”
玉裁“嗯”一声,双手呈递到卫素瑶面前,“这个。”
卫素瑶想起隔壁的珍奇摆设,小声问玉裁:“这玩意儿他看得上吗?”
玉裁噗嗤一笑。
“送不出手?”卫素瑶有些失落,“我就说,曹子清什么稀奇玩意儿没有,怎么会看上一条破腰带。”
玉裁急忙摇头,抚摸腰带花纹,“这怎么会是破腰带?姑娘你看,这是云锦布,两侧扣子是汉白玉,紫金花纹颜色典雅,真好看!姑娘一定要送,爷什么都有,就是缺腰带,前几天还跟婢子说没腰带系,央婢子给他去外头做呢。”
她睁着明亮的眼睛,笑吟吟对卫素瑶说着,语气神态都让人很有信服感。
“前几天……”卫素瑶困惑又震惊,“他不是去东巡了么?你随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