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妞嘴里嚼着苹果,暂且没空开口。卫素瑶只听见耳畔咔哧咔哧地响,忽然她就不想知道了,“算了,我不出慈宁宫,知道又如何。”三妞睁圆眼睛懵然点头。
卫素瑶呆看那张薛涛笺半晌,而后便去佛堂东庑掌灯夜练字,三妞不理解但支持,给卫素瑶披了斗篷,点亮琉璃灯盏,放在她手头。卫素瑶照着纸上和诗笺上的字练习,只觉心里从未有过的安宁,她沉浸其中,夜风将落叶吹到她鞋边,她也没察觉。
三妞时不时地帮卫素瑶研墨,忍不住打哈欠,卫素瑶叫她回去睡,三妞不敢,卫素瑶便让她搬个绣墩过来。三妞于是背靠柱子坐下,很快打起盹,脸掉在膝盖上。卫素瑶见了,终于停笔,起身将身上的斗篷解了披在三妞身上,三妞迷迷糊糊地哼了两声继续睡。卫素瑶练了许久的字,练得差不多后再接着抄经,尝试“忘记笔画,注重整体布局”。
如果她三心二意,间或抬头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兴许能看见枝叶错落后的西庑顶上有人斜躺其上,但是她太专心,琉璃灯影的光小小地围住矮几,她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这片范围。
她心里想着,同曹寅只有这一点关联了,一点字迹上的关联,即使无人发现,但只要她写,这关联就存在,就不可抹去。是以她下笔不停歇,带着执拗的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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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卫素瑶的字经指点后有了肉眼上的进步。
康熙身体底子好,也很快就休养得如初康健,乾清宫步入正轨,下人不再挤挨于西暖阁的走廊下等候差遣,懋勤殿、端凝殿、南书房等处都有了进出的轨迹。头一日恢复御门听政,下朝后康熙了却几桩要事,便去慈宁宫请安。
太皇太后一如往常地问了些起居上的事,康熙也照常答了,并把朝中要事简要说与太皇太后听,太皇太后点头而不置喙,给予充分的信任。到此,一切都如往常。
临走前,康熙终于问道:“皇祖母,良贵人这几日如何?”
太皇太后手中佛珠捻停,昏花的眼睛眯紧了,射出利光,“放心,她很好。”
康熙颔首,仍不放心地问:“她肯好好吃东西么?”
太皇太后瞪他一眼,“你只别去扰她,她就过得安生,有哀家在,暂时不劳你操心。”
康熙眸色黯下去,却用略带着玩笑口吻道:“看来皇祖母打算藏着她了。”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你的病一日不好,哀家一日不放心让你见她,你自个儿掂量将来该怎么做。”
康熙愧道:“孙儿明白。”
太皇太后赶人,“你回吧。”
康熙不甘,沉吟着不去,“孙儿想远远地见她一面,不知皇祖母肯否?”
太皇太后抬头朝苏麻喇姑一看,对康熙无奈道:“哀家就是不答应,你也总有办法去瞧她不是?”
康熙被说中了心事,讪讪地微笑道:“孙儿有分寸,请皇祖母放心。”
太皇太后压根不想搭理他,康熙便当她允了,吩咐慈宁宫的人领路去找卫素瑶。一路分花拂柳,穿廊过径,前头的太监提醒康熙,“良贵人在佛堂东庑抄经。”
康熙站在东庑尽头的廊柱间,倾身就能瞧见卫素瑶坐着书写的侧影,问那太监:“良贵人这几日都在抄经?”
那太监答:“是啊,每日起早贪黑地抄,别的什么也不做,太皇太后夸良贵人心诚呢。”
康熙露出点微笑,却见卫素瑶仍是纤瘦至极,“她还是不肯吃东西么?”
太监道:“良贵人总说没有胃口,端过去的食物吃不了两口就分给下人了。”
康熙愁眉点头,又问了几句才离去。出门便转到御膳房,当即把郭师傅调去慈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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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瞅着跪在殿前说来加入慈宁宫小厨房的御厨,半晌说不出话,和苏麻喇姑对看许久,才说:“心疼不死他,要他巴巴地送御厨过来,怕哀家饿着那丫头吗?”
苏麻喇姑劝了半天,眼见得太皇太后快消气了,门外又来报,乾清宫的何春林来了。
何春林跪在殿前,瞅瞅旁边的郭师傅,觉得眼熟。苏麻喇姑问他所为何来,何春林恭敬道:“回太皇太后,皇上把奴才拨给良贵人了,奴才是来侍候良贵人的。”
太皇太后闻言起身就走,边走边摆手。苏麻喇姑搀了她,在后面笑问:“老祖宗,这二人要如何安置呢?”
“苏麻,你瞧着办吧,哀家不想理会。”
苏麻喇姑噗嗤一笑,应了一声,跟紧了,“老祖宗走慢些。”
“真是没眼看。”太皇太后的沉缓的声音自殿后廊道随风飘来,“他就是要哀家不得清净,把人还给她......”
何春林和郭师傅还跪在地上,两人面面相觑,何春林道:“你也是来伺候良贵人的?”
郭师傅点头,两人先后做了自我介绍,何春林十分客气地拱手,“今后共事,还请多多关照。”跪了一会儿,听到殿外脚步声响,苏麻喇姑甩着帕子转进来,笑吟吟道:“忘了叫你们起来,跪得累了吧?”
两人起身,由苏麻喇姑安排住处,就在卫素瑶住的对面值房,又去见了卫素瑶。卫素瑶看到郭师傅和何春林一脸喜色地来报道,纳罕至极,直说用不着这么多伺候,有三妞就够了。苏麻喇姑笑道:“来了也退不回了,良贵人就收下皇上的好意吧。”
当晚,卫素瑶依旧于东庑抄经,不同的是左右各多了个绣墩,是三妞和何春林分别坐着。夜里静,两人没事干,很快犯困,一块打盹。郭师傅借了慈宁宫小厨房做了牛肉粉丝汤,香飘四溢,端到卫素瑶案前,卫素瑶连说罪过,阿弥陀佛了好几声,只好搁下笔,端回屋去吃。
小林子打盹醒来,矮几前空空如也,他喊醒三妞,叫她去找良贵人,自己借拿东西的事由回了乾清宫。
乾清宫院中,皇帝在等他。
一听到细碎脚步声,他便负手转身,何春林在台阶前叩首跪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说,良贵人如何?”
何春林答道:“良贵人东西还是吃得少,总说没胃口,不过方才郭师傅做了牛肉粉丝汤,良贵人好像在屋中吃。”
康熙脸上泛出欣慰的神采,“果真是郭汝安有办法。”
何春林跟着笑嘻嘻的,康熙又问:“良贵人一天都做些什么?”
“抄经,白天抄经,晚上也抄经。”
“她倒抄得下去。”康熙感到稀奇,他知道卫素瑶从前不是能静心抄经的人,便问,“抄的都是哪些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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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春林暗自庆幸,刚才打盹,一点没看到良贵人抄什么,还好他机智,知道皇帝要问,临走拿了一沓经卷来,此刻呈递到康熙面前,“奴才看不懂,索性把良贵人抄的拿来了,皇上您看。”
康熙赞许地颔首,接过经卷,泛黄的薄纸上书写着一列列整齐的字迹,乍一看抄得很用心,字也还能看,出乎他意料。
他走到灯笼下,借风灯的光仔细看上面内容,倏然沉脸寒眸。
何春林颇有些等待邀功的自得劲,笑吟吟弯腰等在阶前,等了半天没听到康熙发话,寻思皇上也太关心良贵人了,连抄的什么内容都看这么仔细。然而他眼睛扫过去,差点没给吓死,皇上双目淬冰似的,举着经卷的手在抖,显然处在极力克制中。
何春林骇然上前,“皇上,出、出什么事了?”
康熙冷然瞥来,何春林又问:“难道良贵人抄的经有问题?”
康熙缓缓摇头,忍耐着将经卷还给何春林,背过身,只说:“小林子,你做得很好。”
何春林听不出皇帝话里的情绪,既然很好,为何不开心?看来皇上在说反话,他扑通下跪,“皇上,奴才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皇上您说,奴才改!。”
康熙垂下头,徐徐摇着,端看背影就令人觉极度失望。
何春林神思无主地忖着,脑中灵光一闪,急忙道:“奴才下次绝不私拿良贵人的东西,奴才知错了!”
康熙无力地淡声道:“你没错,你做得很好,回去伺候良贵人吧。”
何春林平素机灵,这时却一点也看不懂猜不透皇帝心思,不安地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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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康熙宣明珠见面,明珠只道有什么大事,在从衙署到乾清宫的路上,平三藩攻台打罗刹的各项大事的腹稿不知打了多少,等到了南书房,以为里头会有几个大臣等着,结果只康熙一人。
他受宠若惊,这说明皇上有事第一个想起了他。
康熙见到他开门见山:“明珠,你的媒做得怎样了?”
明珠一诧,从肚内如山的腹稿的最底下,抽出了给曹寅做媒这件快被遗忘的事情,他请罪地跪在地上,“奴才还没有找着合适的人家。”
康熙挑眉“哦”了一声,“怎么,曹子清这样好,满京城找不到配得上他的人?”
明珠正要分辨,康熙怒道:“明珠,朕交办你的事情,你就是这样办的?!”
明珠哆嗦一记,抬头瞧见皇帝面色不虞,像积怒已久,他心里惴惴,便计议着把锅往曹寅身上甩,“皇上,奴才可丝毫不敢怠慢,心想容若同子清交好,是以奴才先问容若,子清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容若却一概不知,奴才便只好等下朝时特意等子清,亲自问他,结果他叫奴才不必费心,他在烟水楼包了两个美娇娘,十分受用,无须再娶个妻管束他,因此奴才便把事情暂搁置了。”
康熙鼻中冷哼,哂笑道:“他风流他的,你做你的媒,两不耽误。”
明珠擦了把额头的汗,连连称是,“不耽误,不耽误,奴才回去一定用心做媒,成就良缘美事。”
康熙点头,“紧着办,皇后等着吃喜酒。”
明珠知道皇后身体不好,脸色倏忽凝重,心想这可真不能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