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烙音醒来时是在单人病房,身边坐着符忍盛。
窗台上的绿植蓬勃生长。
“医生。”他的嗓子很干,不知道昏睡了多久。
“你先躺着。”符忍盛拦住他起身的动作,递来一杯水,“你昏睡两天,易感期过了。闵随托我告诉你,他已经让谢垣替你处理好学校请假和赔偿的事。”
“闵先生呢?”原烙音这才意识闵随没有在。
或许是IMS太忙了。
“他让我告诉你。”符忍盛恨死闵随让他来做这个恶人,“本来你们之间就没有什么羁绊,由于信息素越陷越深对双方百利无害,日后就不必见面了。”
设想中的咒骂与嚎叫都没有出现,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蓝色条纹的病号服上,Alpha半边碎发鎏金,眼睫下垂抿着唇。
“我知道了。”
他并没有符忍盛想象中的难过。
闵随无论什么行为在他这里都不在意料之外,如果仅仅通过信息素就能吸引闵随,那闵随也不至于年过而立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这样看来,10%的进度是他多想了。
就在符忍盛准备以过来人姿态安抚失恋的年轻Alpha时,原烙音却张嘴堵住他的话。
“医生,您相信有人鱼吗?”
符忍盛脑子差点没转过弯。
上次的米若,这次的人鱼,果然说年轻人脑子就是快,思维那么跳跃。
“你从网上看到什么合成视频了?”人鱼一向是热议的话题,人们议论祂的存在,幻想祂的容貌,渴望听见祂的歌声。
但很遗憾,网上的视频要不是座机画质,要不是AI合成,从来没有真正证实。
“不是,听到别人说了。”原烙音望向窗外,阳光有些刺眼,“这段时间老是在想是不是有人外生物存在。”
符忍盛笑得牵强。
当然是有的,你身边那个就是连传闻都没有的塔卢索,更别说蠢到被人发现踪迹的圣母人鱼。
“有想象力是好事。”符忍盛拍拍他的肩膀,“但医生还是信唯物主义的。”
符忍盛很忙,没坐多久就离开了。
只剩一人的病房,原烙音不能尖叫引来护士,只能把桌上的空花瓶捏在手中发泄情绪。
但最后还是作罢。
他刚刚进入两位数的进度条就这么毫无理由的清零了!
“不会把我删了吧。”原烙音不相信闵随会做出这么幼稚的行为,随手发了几条消息。
【原烙音:我醒了】
【原烙音:谢谢您闵先生】
【原烙音:您在忙吗?】
非常好,没有出现红色感叹号。
发完就切进朋友圈,之前还满满当当的朋友圈变成两条线中间夹个点。
闵随把他屏蔽了,连工作宣传都不给他看!
原烙音深吸两口气,幸好他不是真喜欢闵随,不然就闵随这手断崖式交情能把他气得杀进IMS总部顶楼。
到底是哪一步出错了。
总不会是他自以为昏迷,实则对闵随做了不轨之事吧。
*
闵随的冷待是逐步叠加的,失去回应的消息框让原烙音明白,他需要与闵随见面。
盲目猜测原因是件内耗且效率低下的事。
想清楚的原烙音在初春的清晨走进IMS大门。
“您好,我找闵董。”突如其来的易感期抓到了快溜进麦田的狐狸尾巴,男人跪在他面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原烙音不愿意坐以待毙。
“我还记得您。”Beta前台的笑容恰到好处,只不过这次她没有拨打内线电话,而是脸上挂着些许歉意,“抱歉先生,闵董今天外出,不在公司。”
“那麻烦帮我预约明天。”原烙音不在意时间成本,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抱歉,明天董事长一天的行程都安排满,实在抽不出空。”前台微笑着传达不幸的消息。
她没有露出一丝端倪,职业素养极佳。
但原烙音拇指掐住掌心,他明白一个前台不会知道闵随的行程,这必然是闵随授意。
“那后天呢。”原烙音故意问道。
Beta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坐实原烙音的猜想,她很快临场反应,“后天闵董会去往邻市出差,归期不定。”
前台直接将原烙音后面看似无休止的对话从源头切断。
原烙音彻底明白是闵随不想见他。
可为什么呢?
易感期不还好好的。
“麻烦您告诉他,或者告诉谢助理,有时间给我电话。”原烙音不便过多纠缠,甚至为难Beta前台,他离开如同来时,走得很快。
前台目送他走出自动门,拨出内线直接打到助理办,转接到闵随办公室的专用机上。
“董事长,我已经按照您的意思拒绝原先生,他让我转达,您若是有时间给他一通电话。”
一通不可能拨出的电话。
“你做的很好。”
远离命定伴侣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原烙音在低迷期的举动,在他心底留下无法否认的痕迹。
即使他明白年轻Alpha别有用心。
他在违背基因的本能,逼迫自己压制即将喷涌而出的信息素,将原烙音推开。
没什么大不了的,原烙音天生易感期混乱,那是很难治愈的病,不管出于何种身份,他都要做到远离。
那是最好的选择。
双方都不会有任何损失。
“以后原烙音再来IMS,你可以用任何理由阻止他上楼。”切断见面虽然残忍,但足够有效,时间会冲淡一切。
他几乎能想到Alpha张牙舞爪狠狠咒骂他不识好歹的模样。
敲门声响起,闵随挂断电话。
“进。”
是谢垣。
金牌助理,万年狗腿子那库斯正捧着手机,愁眉苦脸仿佛下一瞬他的头颅就会变成一株含苞待放闪着蓝色荧光的花骨朵。
那是他们种族的真实形态。
【原烙音:谢助理,冒昧打扰您】
【原烙音:虽然有些唐突,但我想知道闵先生为什么不愿意见我】
【原烙音:如果您方便,可以告诉我吗?】
手机上的三条微信消息排列整齐。
谢垣来找他的原因显而易见。
“老板,怎么办啊?”说实话,谢垣从未见过哪一个塔卢索最终没有臣服于命定,闵随现在不过就是负隅顽抗,对方攻势太猛,总会有弹尽粮绝的一天。
长远来看,得罪闵随都不能得罪原烙音。
“谢垣,你说我该怎样才能让他死心?”闵随语出惊人,“我如果接近他,那他的易感期就会因为我逐渐无法压制,但临时标记。”
他苦笑一声。
“没有塔卢索的信息素会伤害伴侣。”
“您要是真为他好,就拒绝吧,留些希望让人惦记。”谢垣心一横,“就狠一些。”
闵随若有所思。
【闵随:是我】
【闵随:谢垣是我的助理,保护我的隐私也是他职责所在】
【闵随:欢迎你日后加入IMS】
【闵随:感谢你在新年的陪伴,小原,你的研三即将结束,届时毕业事务繁多,宝贵的时间不必浪费在我身上】
谢垣利用异能看到闵随发出去的消息,瞪大眼睛。
脑子被狗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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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完了完了,他要是原烙音看到这些话绝对不可能再找闵随。
【原烙音:嗯】
【原烙音:(语音19s)】
闵随点开。
“闵先生,您的理由我拒不接受。我的新年愿望并没有改变,且会为了实现它一直努力。”
“联系谢助理是我思虑不周,很抱歉给您带来困扰,但希望你不要拒绝我的追求。”
原烙音看着发送成功的绿色泡泡,恨不得把闵随揪过来当沙包打。
易感期搂搂抱抱,现在知道当正人君子了!
要不是拉乌斯蒙德闵随把持不住咬他一口,他何至于此!
原烙音没有忘记室友交代的事情,要去看他们乐队在海鸥广场的表演,还要帮他把吉他背过去。
今天是少有的天气回暖,只不过温度还是不高,原烙音找出件大衣,背上室友打来八百个电话提醒他带吉他出门。
海鸥广场恰如其名,每年有近半的时间,海鸥在此停驻。
圆弧形广场中央是巨大的爱神雕塑,上世纪诞生的石像经历岁月的侵蚀,留下斑驳的痕迹,手持弓箭背生羽翼的爱神脸上有两条泪痕。
结冰还未融化的水池旁坐着年迈的老人,他闭上眼睛,手风琴发出悦耳的声音,海鸥在他身边停驻,啄食他专门分享的一半面包。
步履蹒跚的孩童,在家人的鼓励下举起面包喂给可爱的动物,入目之处皆是舒展的洁白翅膀。
海鸥广场外总是车水马龙,这里是城市交通的枢纽,不远处的停车场永远没有空位。
广场旁停靠时间不超过八分钟,算是极为人性化。
“我去买包烟。”闵随没有烟瘾,他没有尼古丁麻痹自己的爱好,只是应酬需要。
“我替您去。”谢垣道。
“不用,你在车上等着,如果超时就绕一圈回来接我。”闵随说完便推门下车,他快走到中心,忽然望见什么停下脚步。
太阳似乎是眷顾漂亮的Alpha青年,他的侧脸暴露在阳光下,与身前的爱神像仿佛融为一体。
原烙音单肩背着吉他,从海鸥群中穿过,驯养成功的海鸥爱上嗟来之食,不再因为路过的人类翅膀翻飞。
刻意购买的面包派上用场,不过几小块根本不够鸥群争夺,原烙音在洁白的幻影前露出右边的浅浅梨涡。
长时间的注视不被发现可能性很低,原烙音转过头去,正好小孩顽皮将一包鸟食抛向空中引得海鸥争夺。
海鸥翅膀缝隙中,他与闵随对望。
七十八块砖,五十八点五米的距离,眼神的对撞极为激烈,一两秒转瞬即逝的交融显得暧昧非常。
原烙音很合时宜地想起一句话。
对视,是人类不带情欲的精神接吻。
但两秒过去,他只是朝闵随勾唇一笑,轻轻点点头,转身离开。
闵随的目光并未追随Alpha的背影,而是很自然地走向广场的商店,仿佛刚刚的停顿只是错觉。
他忽然没有那么想抽烟了。
“先生,您想要什么?”
“糖。”闵随脱口而出,却立刻陷入尴尬的空白,他在老板疑惑的眼神中补充道,“青柠味的。”
低迷期之外,没有信息素牵扯的对视,他感受到心脏在以人类不可能拥有的频率跳动,而触手也蠢蠢欲动,想要出现表示它的喜悦。
对于老板带着一包格格不入的绿色硬糖回来,谢垣觉得意外但没有多问。
谁知道闵随刚关上车门触手便瞬间出现,在车厢中群魔乱舞,每一根都在洋溢着喜悦。
“低迷期后遗症,刚刚看见原烙音了。”
哦。
谢垣懂了。
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