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海波潋滟, 云雾散去,浮光跃金。
可原烙音知道,稍有不慎,就会在这片神秘的海域死无葬身之地。
他还没有忘记那只会出现在一次元的怪物, 横空出世, 若非自己离开, 恐怕所有人都要落得溺水身亡, 葬身鱼腹的下场。
意料之外的洛曼迪岛之旅, 他迎来了第一段感情的终结, 还差点死在朗博伽斯的触手下。
他登船之前决定飞回首都, 却在下船之前答应闵随的分手。
这样说有些奇怪,但当他看到庞大轮船前半部分陷入海平面之下时, 觉得恍如隔世。
果然,闵随如他记忆那般理智决绝,比他果断, 才会那么轻易放弃这段感情。
原烙音摸上自己重重衣料包裹住的腺体,那里贴着一张普通的抑制贴。
他, 原烙音, 迎来了新生。
即使被欺骗也不算一败涂地, 他至少治好了腺体, 延长了倒计时几年的生命。
“你好。”陌生的声音传来, 就像是盛夏落入梅子汤的冰块, 叮当作响, 悦耳动听。
原烙音并未当做那是在叫自己。
他在异国他乡,谁也不认识, 谁也不想认识。
而他正在思考现在申请更改航线的可行性,他半点不想留在这里。
“原先生。”在抱着ABC踏上救援舰的那一刻, 那道声音越来越近,出现在身后。
原烙音转过头去。
是刚刚那个一刀劈断大半触手的男人,INSO的探员。
“您是在叫我?”他并不认识这人,也不知道这位素未谋面的长官叫住他所为何事。
“我是INSO亚洲首席执行官,宋执玉。”自我介绍主动搭讪看上去与这位冷冰冰的美人毫无关系。
由于他冷着脸,唇呈一条直线,无法从表情判断他的来意。
“宋长官。”原烙音并不明白宋执玉的来意。
“我是原衡铎的队友,他的档案里有细致的家属关系,作为优待,我们会优先保护队员的家人。”宋执玉云里雾里说了一通,看原烙音满脸不解,最后才说了些Alpha能听懂的,“刚刚我与朗博伽斯交流,祂说祂是收到一股香甜气味的指引,想要拆掉轮船找到来源。”
“很不幸,那是你。”
原烙音当即愣在原地。
“而朗博伽斯,就是刚刚几乎损毁轮船的异种。”
“原先生,我们尚且不明白吸引异种原因,希望您能够接受保护性监禁。”
保护性监禁。
到达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就算是家人也不能知道他的去向,而涉及异种,他少不了接受检查与研究。
更坏的情况,就是他会成为诱饵,免费送上门的诱饵。
“我拒绝。”原烙音不是蠢货,他清楚现在还在商量阶段,但凡他表现出一丝犹豫,就会是无穷无尽的纠缠。
庆幸他生在原家,INSO绝对不敢霸王硬上弓。
“原先生,您可能误会了,我们并不是要从您身上取得什么。”宋执玉像是不明白原烙音为何拒绝,毕竟从前这样的情况,几乎保护对象会立刻同意。
“原则上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您的动向,即使是您的伴侣。”
原烙音并不意外宋执玉知道他与闵随的关系,甚至是猜到他与闵随关系走入僵局,但他很厌恶这样的脱掉衣服被扔到阳光下的感受。
“我拒绝,宋长官,现阶段你们没有任何办法处理实力强的异种,还要担心不知情的大众发现蛛丝马迹。”原烙音双手抱胸呈现防御性姿势,“原氏会给我安排保镖,而我本人也有自保能力,我不需要你们的探员为我牺牲。”
他眉间隐隐显现出些许怒气。
“若面对异种的唯一手段只有用人命去填,那的确是应该优待探员的家人。”原烙音往舰内走去,“哪一天会轮到我的弟弟,又有哪一天会轮到您呢,宋执玉长官。”
Alpha再未回头。
宋执玉站在原地,看无辜群众争先恐后爬上救命之舰,任由海风抚动他柔软的发丝。
异种中能够到达朗博伽斯这样战斗力的不在少数,但他们大多待在自己的地盘,也不会对人类表现出攻击性。
毕竟谁会在意不起眼的尘埃。
待原烙音离开后,空间骤然扭曲变形,有一股无形的力道攥住宋执玉的脖颈,几乎要将简易防咬环彻底碾碎。
“宋执玉,你真是好手段。”闵随的身影由透明凝实,就像是由一团无规律形状的黑雾凝聚,“趁我不在,想送走我的伴侣。”
“你不是一直看着。”
“连面都不敢出,只敢躲在角落窥伺,相比之下,我的手段的确比你高明。”宋执玉反唇相讥,他并不待见这个塞壬极力推荐想要拉入伙的塔卢索。
未知的物种,异种的王者,岂是人类能够掌握的。
一个塞壬待在INSO都是处处掣肘,更莫说更强大的塔卢索。
凭借实力,他们异种永远凌驾于人类之上。
“只要我想,你现在就会变成一摊烂肉,就连那只蛾子也救不了你。”闵随意有所指,眼神落在宋执玉肩膀翕动翅膀的漂亮蝴蝶上,“宋长官,IMS也可以封锁INSO在北方的暗中业务,你要试试吗?”
“如果你杀人,你的爱人更不会接受你。”宋执玉长指抚弄焦躁的蝴蝶,他并不希望边缙岳出面,“更何况,我也想试试,我的长刀能不能把你的人形劈成两半。”
“你不在意人类死活,但你的伴侣是人类。”
宋执玉在赌,他对闵随的族群一无所知,塞壬虽与塔卢索不对付,可从来未透露过任何信息。
他唯一知道的是,这位IMS的闵总,很爱自己的伴侣。
剑拔弩张间,原衡铎冒头出现,Alpha穿着特殊护甲,头发被海水打湿。
“长官,疏散完毕,请求指示!”
他半晌没听到宋执玉的命令,顺着Omega的目光看去,这才瞧见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Enigma。
“你,你来这里干嘛!”他知道自家哥哥和这个混蛋吵架才会到国外散心,原家人从来是帮亲不帮理。
“你哥呢。”闵随不在乎这个年轻Alpha的敌意,他只在意自己惹恼后没有听到道歉的爱人。
“走了。”原衡铎一捋头发,故意把海水溅在闵随身上,接着躲在姗姗来迟的傅云泠身后,“航线申请好了,现在就上飞机,我才不会告诉你他去哪。”
“我不需要你告诉。”闵随迈腿进入最后一艘救援舰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库斯,我要拿到原氏集团私人飞机航线申请的目的地】
*
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原烙音终于缓过劲来,他接过空姐递来的毛巾与热可可,靠在沙发上。
这一年多的经历真是颠覆他的认知。
各种各样的怪物,攻击性强与弱,美丽与丑陋,他都看了个遍,很难想象,人类在一无所知时与这些生物共存无数时光。
现在细想,一切的伊始都是从遇见闵随开始。
所以,在他误认为自己是猎人,却逐步沦为塔卢索猎物的同时,他也变成了那些异种眼中的唐僧肉?
他摸着平静的腺体,望着云层苦笑。
现在还真说不清楚,若是当初自己知道遇见闵随会带来这样的连锁反应,他会不会选择另外的混乱环境试新药。
为什么要遇见。
为什么要相爱。
为什么要……分手。
他不明白,从前那些信息素交渡的瞬间,十指相扣时,他想过永恒。
却还是沦落到这样受伤的境地。
就算是闵随的缓兵之计,或者是激将法,但说出口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谁能捡起地上的水渍,谁又能将破碎的镜子复原?
如果可以,回国后他再也不要见到闵随。
这样就很好,手机上的分手留给彼此最后的体面,再见面他无法保证自己能控制住不对闵随恶语相向。
他不是什么好人。
“少爷,您需要午餐吗?”
胃后知后觉开始搅动,原烙音感受到饥饿的威力,但他提不起兴趣。
“不用了。”
时间流逝中,原烙音看到不断移动的大块云朵,飞机下方划过一道象征着雨过天晴的彩虹。
他逐渐认识到分手二字的含义。
腺体发出抗议的争鸣,原烙音恨得咬牙切齿,连自己身体的部分都在朝闵随倒戈,完全标记源源不断向对方传递负面情绪。
差点忘了。
鬼迷心窍,他贪图美色,缔结完全标记。
闵随的信息素进入过他残缺枯萎的腺体,在那块贫瘠的土地种下生命的种子,而他并不是Omega,就算他冒着腺体损毁的风险去洗标记,也只会失败。
更何况,健康腺体来之不易,他不愿意。
何其幸运,阮溪为了这块完整的腺体,爱人死在手术台上,而他余生也陷入无法抹去的潮湿。
他有些困了。
与其说是困,不如说是累。
手机捏在手中,他掩耳盗铃绝不按下开机键,就是担心看到闵随的消息,无论是什么都足以搅乱他的心绪。
他没有回床上,只是抱着双腿,将脸埋在膝间。
恍惚间,云彩穿透玻璃拂过脸颊,他迷蒙着眼,在远处看到了闵随。
“对不起……”男人身影越来越近,手指轻轻蹭过他的脸。
“我错了,让你伤心了。”闵随感受到原烙音的脸埋在自己的上腹部,双手环过他的腰死死扣住,哭声越来越大。
这样像个孩子似的情感宣泄他只在原烙音易感失序期见过。
看来这次真是错得彻底。
“对不起,对不起乖乖……”他用着从来没有用过的粘腻称呼,抚弄原烙音毛绒绒的头顶。
“少爷,少爷!”
“要下飞机了。”
原烙音瞬间坐直身子,眼睛望向闵随有些透明的身影,冷得像冰。
听到梦境破碎的声音,闵随的假笑根本维持不住。
“你不是会入梦吗?”他抓着那只形如兔子的异种的后脖颈,就像是要将其抽筋扒皮。
【呜呜呜】
那异种哭得伤心。
【还不是因为他讨厌你】
第62章 第 62 章
花衬衫最后一粒纽扣未系, 两片衣角随意打结露出一小段腰线。
原烙音戴着橙色墨镜,怀中抱着一只随处可见的小白狗,身后跟着两个提新行李的黑衣保镖,路过无人不多看一眼。
这可不像刚刚才在无名海域死里逃生的模样。
Alpha显然早已习惯投来的目光, 他在飞机未落地时收到消息, 翟珩昱在万众瞩目的一场比赛逆风翻盘, 光这场比赛的错误加注他就收到了八位数。
“音音。”
不速之客总是在他好心情的时候出现, 两个保镖迅速挡住他们中间, 原烙音单手抱着小白狗, 微微欠身拉低墨镜露出眼睛, 上下打量他恨不得给几拳的混蛋Enigma。
“这是谁啊?”他的语气挑衅意味十足,说话时故意摇晃脖子, “闵总不好好呆在首都建立您的商业帝国,居然现身沃拉提都,这里可没有什么出名的企业配得上您大驾光临。”
“音音, 我……”闵随的表情有些难看,他从未见过原烙音这样浑身尖刺的模样, 尤其是这样惹眼的装扮, 机场那些或探究或觊觎的目光让他恨不得学学没脑子的朗博伽斯, 毁掉这里。
“嘘。”原烙音打断他, 任何解释都不重要, 他只知道自己担心闵随卷入算计急着回国, 从朗博伽斯的触手中死里逃生后, 看到了吵架的男朋友发来的分手信息,“沃拉提都我有很多房子, 若是闵总来度假,我倒是有很多朋友可以做向导。”
他划清界限, 将ABC放在行李箱后双手抱胸,典型的防御姿态。
“至于你我就不用再见面了,分手后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才合格不是吗?”原烙音气得不轻,他知道最好的方式就是无视闵随后坦然走出机场。
但他做不到,他看见闵随就恨不得冲上去打一架。
凭什么闵随可以搅浑他生活后再轻易说分手,他现在就想要闵随不好受。
“你们塔卢索不是可以活很久吗,何必吊死在我一颗树上。”原烙音才不相信所谓命定伴侣的说法,若闵随真的把他当作命定之番,就不会一直算计,“这机场人就不少,若闵总Alpha看不上眼,我倒是认识不少与我契合的Omega,若您需要我可以牵线。”
“祝你和新欢百年好合,慢走不送,以后来机场堵人的蠢事闵董还是别做了,不符合您的身份。”原烙音太懂怎么说话难听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性格的人,钱确保他不需要向任何人卑躬屈膝。
“塔卢索会和命定伴侣同生共死。”闵随见他这刺猬模样反倒松了口气,原烙音还在生气证明一切还有转圜余地,他还能好好解释,弥补自己做的蠢事。
该死的朗博伽斯,若非它找什么玩具,原烙音没经历变故早就杀回国质问,根本不会同意分手。
“all right.那你就去找和你同生共死的爱人。”原烙音无所谓地耸肩,打了个响指,末尾比了个打枪手势,“别再来纠缠,相信你抽的血原氏集团在合作上让利够多了。”
日后接手原氏大概率会进军其他行业,向北发展少不了与闵随见面,最好分手就划清界限。
闵随自动过滤他难听的话语,只注意到冬天Alpha又追求时尚只穿了件薄衬衫,几乎能够看到锁骨的形状。
他脱下外套披到原烙音肩膀,乌木味只存在一秒就狠狠砸回主人身上。
原烙音用尽理智才说服自己不要丢在地上踩两脚。
动作很大,Alpha衬衫的第一颗纽扣崩开,露出小片肌肤。
虽然看到衬衫下无玻璃瓶轮廓时就早有猜测,但发现信息素瓶的确消失后,闵随终于沉下脸色。
“我的信息素呢。”不是指腺体中无法除去的部分,闵随从前还挺喜欢隐秘占有的说法,他现在只想要所有Alpha和Omega都闻到原烙音腺体中的乌木信息素,别再不长眼觊觎他的Alpha。
“真不好意思,有个Omega说我的香水很好闻,我就随手送给他了。”原烙音气死人不偿命,他知道该怎么惹怒闵随,堵在机场让人当猴子看并不是他的爱好,可他赶不走闵随,自然又多了几分火气,“我讨厌你的信息素,本来打算丢进海里的,有人愿意收垃圾我为什么不给?”
讨厌。
这个熟悉的词语出现后,闵随脑海中的弦彻底绷断,他一直知道Alpha的真实性格令人头疼。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很不幸,他判断失误,现在原烙音恨他恨得牙痒。
他往前一步,信息素有目的性缠绕在Alpha的指尖,这就是Enigma与生俱来的能力,对信息素的绝对掌控足以令全场无人发现强横的乌木气息。
只有他,只有他在人来人往的机场,置身雨气充沛的雨林。
“我雇你们是做什么的!”这是他在国内雇的保镖,刚跟着私人飞机来,这是第一天上任。
“你不知道我是他们的老板吗?”闵随望着制服的标志嗤笑一声,“IMS涉猎广泛,但毕竟是集团产业,我个人有很多投资,其中就包括旭日安保公司。”
原烙音单手叉腰,轻轻咬住下唇,思索该怎么回应这样尴尬局面。
“音音,别以为这是国外我就会收敛。”他勾起Alpha长不少的头发凑近嗅闻。
原烙音用尽全力挣扎却始终与异种无法抗衡,被闵随抓住手腕不得动弹,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原烙音都不在意有多少人看戏,男人才放开他,松手的瞬间手指还摩挲他手腕内侧。
像是调情。
“很乖,没有其他人的信息素。”
头发很容易留下气味,尤其是信息素。
闵随就像是只野兽在巡视自己的地盘,这样强烈的物化感令原烙音尤其不适,他从闵随眼中看不到丝毫欲望,也没有遭受挑衅的羞恼,就像是他平常看嘟呶生气时的模样。
他在Enigma眼中就像一只猫,现在只不过是因为生气溜出家门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原烙音尤为厌恶,胃从内部开始灼烧,他感觉到恶心想要呕吐的感觉。
而闵随还没有用最有力的手段,完全标记能够帮助Alpha控制Omega,这也是现在平权人士呼吁拒绝完全标记的一大原因。
同理,闵随也能控制他。
“对不起音音,是我的错,我并不是要分手的意思。”闵随的消息尚有余地,他从不会将话说死,但这样的推脱无疑是踩在Alpha的底线。
他没忍住一巴掌扇在闵随脸上,Enigma人类的躯壳即刻泛红。
快意不可忽视地瞬间攀至顶峰,他早就想那么做了,在发现闵随是Enigma时,在发现闵随是异种时。
“赏你的,现在就滚。”他抱起恨不得死在朗伯里奇的ABC,准备越过闵随逃离这场闹剧。
闵随像是反应了几秒才用手背蹭上伤处,火辣的灼烧感提示着原烙音用了多大力道。
小狗终于忍不住咬人了。
“谢谢音音的奖励,我会祈求你的原谅。”闵随拉住Alpha的手腕,见他并没有甩开,眼底终于浮现几分真实的笑意,“但是我不希望你会不小心沾到任何人的味道,否则,诸如朗博伽斯这样的东西我虽看不上眼,但它们很乐意听从我的指挥。”
“你在威胁我!”原烙音转过头,满眼惊愕。
在此之前,他知道闵随是人外生物却并没有几分实感,但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闵随的冷漠。
那是漠视蝼蚁生命的冷漠,闵随根本不会把人类甚至是异种的生命放在眼里。
就算是傲视所有异种的塔卢索,都以他为尊。
他到底招惹了怎样一个怪物!
“我在祈求你的原谅。”闵随读懂他的想法,很满意Alpha片刻的忌惮。
“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我们分手了,我绝不可能同意复合,毕竟上当受骗一次就已经够蠢了,我又不是有病,没有送上门给人标记的嗜好。”腺体开始隐隐作痛,它沾染乌木信息素太久,渴望闵随的犬齿咬破这里,给予它一场阔别已久的甘霖。
“别跟着我,别跟踪我。”原烙音回头警告,他很认真,“否则就算你真的动手,我们也玩完。”
“我同意。”闵随欣然点头,触手从他衣服中探出头热情摇晃,就像是在打招呼。
原烙音瞪大眼睛,顾不得从他怀中一跃而下的ABC,冲过去挡在闵随面前。
“你疯了吗!你要是想死自己跳河!”他气得大吼,环顾四周却只发现望着他满脸错愕的人群,显然他的音调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二十分钟了,他在这里浪费了二十分钟。
“你在担心我。”闵随尾音上扬,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他就像是个不计后果的疯子。
原烙音气得胸膛大幅度起伏,他又被闵随愚弄了。
看着闵随那张脸,原烙音手掌蜷紧,指甲从掌心根部往上划,才压下再给闵随一巴掌的冲动。
他抬头与Enigma无声对视,却觉得那张刻在心底的脸逐渐陌生。
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闵随。
原来在那场感情中,他们都有所保留。
“对,我担心你。”原烙音抬起头,“但是你现在除了消耗我的耐心外什么也没有得到,下一次就算你被INSO抓走我也不会皱一下眉。”
“再见,怪物先生。”
第63章 第 63 章
骤然遭受冷风攻击力令原烙音缩起脖子, 他正准备一头扎进接他的车中,却意外与一只猫对视。
纯黑色微微泛蓝的皮毛,漂亮的眼睛,人来人往却都不约而同地忽视。
是嘟呶。
他的异种小猫。
结果当然是带着一猫一狗上车, 只可惜嘟呶和ABC好像天生不对付, 刚凑到一起便开始打架, 连原烙音都受到不少波及。
好不容易回到沃拉提都的房子, 原烙音添两件衣服就要去见阔别好几年的朋友。
时间已经是日落时分, 这个城市才刚刚苏醒。
沃拉提都的名声并不好, 超平均值的枪击案件, 随处可见的违禁品交易,还有随处可见的红灯区。
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也没有什么好景色,原烙音发现地址落拿德大道369号是酒吧时,当即就开始后悔听从朋友安排。
闵随的威胁还历历在目, 显然男人也知道沃拉提都名声在外。
“嘿,原大帅哥!”等候多时的男人叫做托伊文, 中国人, 在沃拉提都留学几年。
他是个Alpha, 亚麻色羊毛卷, 画着夸张的烟熏妆, 穿衣风格潮流大胆, 脸上打了不少钉子。
很不巧的是, 他曾是原烙音的追求者。
“我听你弟说你谈恋爱了,是个Alpha, 还受了情伤?”托伊文递来两杯酒,一看就知道度数不低。
明显的兴师问罪。
原烙音暗骂原衡铎这个大喇叭, 接过酒抿了两口,并不打算提闵随。
只不过借酒消愁着实有几分道理,苦涩的酒精划过肠胃,他片刻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也忘记闵随。
Omega和Alpha的眼神很灼热,亚裔在这里很受欢迎,不少人率先出击都铩羽而归。
原烙音并不打算与谁倾诉后上床抚慰心灵,他做不到,也觉得恶心。
“我出去清醒下。”他受不了托伊文暗戳戳地问东问西,用脚想都知道这个人贼心不死,原烙音只是没想到浪荡子托伊文居然能够喜欢他那么多年。
冷风倒是让他清醒不少,拖闵随的福,腺体治好后只需要几层抑制剂他就能好好呆在信息素驳杂的场合。
那些过去失控的时光恍如隔世。
他又控制不住想起与闵随的初遇。
“我说了我不做这行了,你放开我!”
争吵声吸引原烙音的目光,他看过去,上半身穿着皮毛大衣,下半身却是超短皮裤外加渔网袜厚高跟。
精致漂亮的妆容,以及最便宜的劣质防咬环。
这是个Omega。
那个Alpha叫嚣着拽住Omega的衣领,原烙音皱起眉,本来不打算管这样的闲事。
但Omega向他求救,那个男人误以为他是竞争猎物的人,朝他抡起拳头。
结果当然是被许久没有活动筋骨的原烙音当做免费沙包,丢下一句“小子你等着”,狼狈出逃。
那个Omega看上去刚成年不久,他扭扭捏捏走过来,加上十几厘米的厚高跟才差不多原烙音齐平。
“谢谢您先生。”
Omega的吻几乎要落在他的脖子上,原烙音抓住他的肩膀推来,但少不了沾染上难闻的信息素。
对,难闻。
自从闵随标记他之后,他就陷入无法闻到他人信息素与厌恶他人信息素的死循环当中。
他腺体健全,却不是个完全的Alpha。
“先生,您救了我,虽然我不做这行了,但今晚可以,而且我不收钱。”
他又不找鸭子,况且这样的戏码太过蹩脚,那么粗暴却只是扯皱了衣领,真正的色鬼才不会只做这样的事情。
“然后在你的出租屋脱衣服时一群人拿着枪冲进来说我强迫他的弟弟?”仙人跳屡见不鲜,他只在网上看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卷入其中。
“猜对了,也猜错了。”Omega露出狡黠的笑容,再也不像一只可怜的兔子,“对于其他人都是可以的,但谁让你那么漂亮。”
原烙音表情骤然变冷。
他最厌恶别人说他漂亮,包括说他果香味像Omega的信息素,但是他不想对Omega扬起拳头。
“嘿,嘿。”托伊文冲出来解围,他浪荡地笑着,“wow我们帅哥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就被缠上了。”
他转过头对着Omega指着自己脸。
“认识我吗?”
Omega忌惮的眼神说明一切。
“那还不滚,主意打到我朋友身上了。”
“英雄救美,我怎么不知道原大少还有这种癖好。”托伊文正准备调侃,见原烙音对他避如蛇蝎,也有些恼,“我知道你不喜欢Alpha,你拒绝了之后我也没缠着你,你至于把我当瘟神吗?”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喜欢Alpha,结果转头跟Alpha恋爱还受情伤,我生下气为自己找找机会不行吗?”托伊文扣住他的肩膀,轻佻地拍拍他的脸,还作势要亲。
一股大力将他拉开,钻心的疼从手腕开始蔓延,托伊文边骂边转身。
“you son of bitch!”
他看清那人的脸,很有冲击力的长相,再瞥见原烙音难看的脸色,他瞬间明白这人的身份。
他心上人的心上人。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托伊文也顾不上他完全打不过闵随,冲上去就要为白月光讨公道。
“原烙音,我说过什么?”闵随根本不理会这个二世祖,他看到Omega的纠缠与Alpha的觊觎。
嫉妒与愤怒几乎填满心腔。
很新奇,他遇见原烙音前从未有过这样充沛的情感。
乌木信息素溢出,缠绕在原烙音身上,分出那丝丝缕缕就令托伊文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最后还是抵抗不住跪下。
他量级很高,几乎没有人能够这样压制他,除了——
他瞬间明白了闵随的性别,他抬头看向身侧的Alpha。
原烙音怎么会惹上这样的角色!
“放他在,他是我的朋友。”原烙音毫不意外闵随会指使异种教训托伊文,就如他能瞬间毙命科仑。
那样的异种也会捏死托伊文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我们谈谈,我们好好谈谈。”他拉起闵随的手,示弱地捏捏,最后在托伊文的目光中,与闵随离开。
最终他们进入一条小巷。
“你沾到了很多信息素。”闵随轻轻拨弄他的发丝,乌木信息素从指尖溢出,瞬间吞噬那些令他恶心的气味,“我说过的音音,我只在意你,并不在意其他人的感受。”
原烙音表情怔住,他听出了闵随的认真。
“你就因为他们跟我搭讪就要他们的命?”问出口时他控制不住地全身发抖,他觉得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闵随,“我拒绝他们了,我不喜欢他们。”
“你当然不喜欢他们,不然他们早就死了。”闵随嗤笑两声,“只不过围在你身边的苍蝇让我有点厌烦。”
“你在发什么疯!”原烙音抓住他们之间新的问题,闵随不尊重他的根源在于他从未将人类放在眼中,“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可是塔卢索的爱就是这样的。”闵随故意紧逼,说出口的话也不知道有几分假意几分真情,“怎么样,要丢掉吗?”
原烙音轻轻咬住下唇,往小巷深处走去。
他们在沉默中对峙,时不时过路的车灯照亮小巷。
暗巷在他们之间总是出现,在首都,在拉乌斯蒙德,就如同他们的感情一样见不得光。
即使现在社会接受度逐渐增加,但在世人眼中闵随依旧是Alpha,而Alpha之间的感情总是不被接受。
打破僵局的是一滴眼泪。
那只是开始,越来越多的泪从眼眶滑落,汇聚到下巴,再滴落。
昏暗到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闵随怔然看向原烙音布满血丝的泪眼。
Alpha显然是不想脆弱地流泪,他偏过头躲开闵随探究的视线,粗暴地用衣料折磨眼球,却阻止不了眼泪的掉落,就像是情感终于找到宣泄的出口,那么多天的彷徨,那份爱情终于沦为折磨双方的利器。
原烙音自暴自弃蹲下,将脸埋在双膝,先是一点点可以藏在喧嚣中的啜泣,接着是清晰可见的哭声。
他很少哭,就算知道腺体残缺命不久矣,每次治疗时痛不欲生,他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但偏偏,但偏偏现在就像是决堤般控制不住。
原烙音的眼泪就像是砸在他的心上,这比凌迟更加痛苦,他有一瞬间疑惑自己这样逼原烙音是对是错。
“音音,对不起,你别哭。”
闵随瞬间慌乱,他也知道自己今晚被情绪影响,口不择言。
可这很无力。
就如同面对浑身伤口的人说你别疼,饥肠辘辘的人说你别饿,没有半点实际效用。
“闵随,我很努力了,我很努力想要这段感情,但是我们之间有太多问题都没解决。”原烙音站起身,他在国外吃不好睡不好,每天都有烦心事,蹲久了站起来都眼前一片花。
闵随意识到原烙音要说什么,但这次他没有打断。
根植在塔卢索基因中的不只是对命定伴侣的爱与忠诚,还有疯狂。
那么多塔卢索,并不是所有的命定伴侣都会爱上对方,但他们最后总会在一起。
他一意孤行,他无耻卑劣。
他伤害了原烙音,伤害了他的伴侣。
现在的他更情愿原烙音因为他的行径冲上来给他两拳,把他按在地上发泄这些日子的不满,而非靠在小巷斑驳的墙壁哭泣。
“之前的分手是我生气你说分开一段时间冷静。”原烙音几乎不敢抬头看闵随的眼神,他们现在方位与初遇奇妙的重合,但真真切切是物是人非,“但现在我觉得你说得对,抛开信息素和那些热情,我们并不适合对方,就应该及时止损,就应该分开。”
邛光到首都的飞机只有两个小时,但他们之前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你爱我,你不尊重我。”原烙音他们之间的问题连皮带肉地撕扯下来,看它鲜血淋漓,暴露在空气中无声地恸哭,“我在眼中永远就像个会闹脾气的小辈,甚至是磨爪子的小猫小狗,你知道我的真实性格恶劣,但你不在意。”
这样的不在意并不是接受爱人的每一面,而是人类也不会在意自己的小狗有什么阴暗面。
“你知道我发现你是Enigma不会离开你,因为你治好了我的腺体,而我也目的不纯。”挂在墙壁上脏兮兮的彩灯忽然亮起,但它们每一颗外壳都蒙着灰,只发出微弱的光亮,有几分微妙的滑稽感,“你也知道我发现你是塔卢索也不会离开你,因为我很喜欢你。”
“但是闵随,这个世界上不是什么都能算计的。”原烙音抬手去触摸一颗灯,灰尘沾染了半个指尖,光将他脸上斑驳的泪痕渲染成蓝色,“就如现在,你算到了吗?我准备放弃你了。”
“闵随,我们分手吧。”
“不真实的你和不真实的我,在首都的那几个月,都忘记吧。”
他不愿再见闵随的眼睛,他喜欢闵随,尤其是那张脸,多看一眼都有可能心软。
其实他也没想到玩笑赌气的分手真的会成为现实。
明明完全标记还在,但他就是感觉到有什么在从血管中剥离,好不容易停止的眼泪又不争气地往下坠,他就像是将前二十几年没流的眼泪在今天流光般。
闵随在跟着他,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不在意。
【闵随:我没有别的意思,沃拉提都不安全,你回家后我就走】
又有哪里是安全的呢?
原烙音没回复,他将几乎冻僵的手藏进荷包,呼吸的白气慢慢朝天空飘去。
雨一颗一颗砸下,又有风出来,他苦笑着低头。
还真是应景。
他看与他不同皮肤的人朝自己家跑,逐渐磅礴的大雨打得人群四散开来。
原烙音觉得自己就像是下雨不知道往家里跑的傻子,那些雨滴始终没有落到他身上,就像有一次透明的力量包裹他的全身,毋庸置疑来自于谁。
但他还是没有回头。
他有些累,为闵随接二连三走的错棋,为从未真正认识的爱人。
这样的闵随,真的好陌生。
*
闵随信守承诺,在他关上门后消失不见。
原烙音很累,但他什么也不想做,大脑一片空白,心却痛得无法呼吸,只能靠在沙发上喘几口气。
没有人懂得他有多么不舍得,他本以为自己是单身主义,等待因残缺的腺体结束短暂的生命。
但他爱上了自己的救命恩人,甚至还是个Enigma,他明白自己只有权衡利弊才能得到更大的利益,但感情不是生意,他现在也不是闵随这样的商人。
滴滴滴滴——
电话响起,是闵随。
他想挂断,想等铃声自己消失,结果还是接通。
“我同意分手,这是我因得的,但音音,不管你是怎么样的我都会永远爱你。”闵随的声音带着浓厚的泥土气息,是雨的味道,“爱上命定伴侣是塔卢索的本能,但你不一样,我是族群的异类,我不相信基因,一开始很排斥你,但是又控制不住被你吸引。”
“其实音音,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命定伴侣,我都会爱你。”
原烙音将电话放到一旁,他双膝蜷起坐在沙发上,搅动自己的手指。
他听闵随接连不断的剖心之言,头一次觉得有些好笑。
外面在打雷,嘟呶和ABC从楼上打到楼下,注意到他情绪低落后又夹着尾巴凑到他身边。
“音音,求你说句话……”
原烙音沉默着看向手机,最后还是捡起。
他保证自己说的话绝对不是闵随想要听的。
“分手就别再联系,别定位我。”
“爱我的人太多了,不差你一个。”
第64章 第 64 章
沃拉提都没有他喜欢的东西, 还有他又爱又恨的人,原烙音一连很多天都没有出门,他感觉到闵随这次信守承诺,没有跟过来。
但他在沃拉提都下雪时, 带着猫和狗飞去了桑尼顿。
这是在桑尼顿的第四天。
两个城市建筑风格类似, 就连他的房子装修也差不多, 恍惚间原烙音还以为自己在沃拉提都。
他唯一给闵随发去的消息只是警告闵随不要越线。
但闵随祝他睡个好觉。
闵随怎么敢, 他怎么敢!
就连被实验折磨得死去活来他都没有失眠, 而在沃拉提都, 他没有睡过一个整觉。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
要不要彻底放弃闵随。
这个问题在第一次欺骗时就初现端倪, 他违背Alpha的天性,将控制权交给自己的爱人, 换来的却是闵随自认为瞒天过海的拙劣技巧。
他天生残缺又复原的腺体是闵随的免死金牌,但在一段感情中痛苦大于欢愉,最理智的方式就是彻底放弃。
他吃到了苦头, 撞到了南墙,滋生了恨, 但没有磨灭爱。
他选择了分开, 又心有不甘。
原烙音也是在沃拉提都闭门不出的那几天想明白的, 他日日站在窗台前观察闵随是不是在监视他, 其实是期盼自己能够看到Enigma。
每次得到想要答案的失落是无法忽视的。
窗帘遮光性太好, 没有一丝光逃离掌控进入房间, 漆黑的环境很适合胡思乱想。
原烙音躺靠在床上, 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他辗转多个国家,将从前见过的没见过的全收入眼底, 但永远无法获得彻底的宁静。
信息素在急剧飙升,他知道这是易感期来临的预告, 符忍盛告诉过他,由于闵随的标记,他的易感期的周期会比一般Alpha更短,更贴合Omega发情期的时间间隔。
原本很平静,但他见到了闵随。
是他大意了,完全标记的缔结宣示着他不再需要抑制剂控制易感期,只需要与闵随信息素的交换。
寻常的普通抑制剂根本对易感期Alpha无用。
他们分手了,可生理连接永远切不开。
他想打急救电话,却连手机都拿不稳,砰的一声掉落在地。
嘟呶听到声音飞快往上跑,用脑袋顶开门,发现原烙音已经昏厥过去,整个人散发着热气,就像是刚刚从锅里捞出来的虾子。
它闻不见信息素,但混迹人类社会那么多年,多多少少也能猜到这是怎样的情况。
该怎么办?
它急得喵喵叫,开始后悔自己负隅顽抗,坚决不向闵随透露行踪。
对,闵随!
【你在桑尼顿吗?原烙音晕倒了,易感期】
嘟呶的能力有限,它与异种对话的空间限制最多覆盖整个桑尼顿,想到这,它从二楼跳下,狠狠一巴掌抽在ABC脸上,两个狗脑袋从两侧冒出准备与玄猫大战三百回合。
【能不能联系上塔卢索】
ABC意识到事情不对,三个头昂起捕捉信息。
还没下文,却响起了敲门声。
塔卢索的声音传来。
“嘟呶,开门。”
嘟呶想起自己对塔卢索的挑衅,一身毛都要炸起来,但还是迫于压力去开门。
但——
【真不是我不想开,原烙音反锁了,我没密码】
几秒后,哗啦的玻璃破碎声清晰,闵随肘击打破了门旁的窗户,踩着碎渣翻进别墅,用手势示意嘟呶和ABC呆在原地。
浓郁的青柠味信息素昭示着宿主在经历怎样的痛苦,他听到原烙音急促而微弱的呼吸声,握住门把手往下。
啪嗒。
门开了。
这是Alpha的别墅,于闵随而言完全陌生,但好在有光源指引。
闵随看见他。
Alpha蜷起腿坐在椅子上,台灯照亮他的侧脸,凌乱透金的碎发堪堪遮住眉宇,高耸的鼻梁骨漂亮得惊心动魄。
原烙音是自由肆意的,却被折磨得易感期用这样丧失安全感的姿势保护自己,闵随走过去,角度的偏移让他顺利看到原烙音脸上的泪痕,还有一滴悬挂在下巴。
蝴蝶睁开眼睛,看到将它关进玻璃罐的暴徒。
它闪动着翅膀,想象中的咒骂与愤怒都没有出现,Alpha气息轻得就像一片云。
“你还是来了。”
没有怨怼,没有怀疑。
“我看见你朋友圈发了桑尼顿,我没有定位你,这几天我一直在桑尼顿打转,希望遇见你。”
可是桑尼顿那么大,怎么可能遇见?更何况他还在房子里当缩头乌龟。
“就像当初你来拉乌斯蒙德想要遇见我一样。”
“我闻到了你的信息素。”
在桑尼顿遇见可比拉乌斯蒙德难多了,他推测闵随的位置至少还有线索,而闵随就像是只无头苍蝇到处乱转。
果然是命中注定,就算是分手,上天都在拼尽全力支持他们复合。
闵随还是来了,就在他准备彻底放弃这段痛苦的感情时。
那就像一颗糖,外面那层糖霜消失后,他发现世界上没有比这个更酸的糖果,准备吐掉时又因为酸刺激口腔的滋味而犹豫,当真正准备吐掉时,却尝到最里面的甜。
他眼眶酸涩,心乱如麻。
那片刻欣喜,他无法自欺欺人归咎于易感期。
闵随察觉到他有转身的意图,焦急地抓住他的手掌,急促地单膝跪地,用吻去表达自己的愧疚与不安。
他仰起脸,不完美的角度也足以令原烙音欣赏宛如建模的美貌,他眼底的歉意与自责刺痛Alpha。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闵随什么都没说,又像是在拼命渴求。
信息素是Alpha的幸运与诅咒,他们终生都是受其控制的野兽,但同样,宿主意愿大于一切。
青柠信息素散发的意味很明确,他在拒绝闵随。
“你不该来的。”他们分手了,该做一对体面的前任,再也不要提起对方,也不要再见面。
“我错了,是我的错。”闵随声声恳请,在原烙音看来却不过是鳄鱼的眼泪。
“是真的愧疚,还是发现我真的要放弃你了。”他的手渐渐抚摸在闵随脸侧,眼睛里的光晕闪闪发光,泪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比哭还难看的苦涩笑容,“你说塔卢索的爱毋庸置疑,为什么又总是做伤害我的事情呢?”
他知道,闵随也知道。
在轮船上赌气答应的分手并不是两人的断绝,沃拉提都的恶语相向象征着断绝的开始,更坏的是原烙音有百分百时间都是独处,陷入思考后就会产生无法预料的变数。
比如,他越来越清醒地认识到与闵随的距离。
闵随是能够轻易教训朗博伽斯的异种,而他是差点被台风波及葬身大洋的普通人,物种的不同就是一条鸿沟,他的勇气已经击溃,腺体治好后拥有与其他人等长的生命可能,他卑劣地想要过河拆桥。
他想用钱买断恩情,他只有钱。
而闵随最不缺的,就是钱。
“放心吧,我不会和你复合的。”原烙音忍受着易感期,他从前信息素水平比现在高得多,还不算太难受,“其实闵随,抛开信息素的契合与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我们一点不合适。”
原烙音具有反叛精神,他从来不屈服于命运,想尽一切办法与既定的短暂生命搏斗。
他愿意顺从能够标记他,压迫他的Enigma,只是因为他愿意。
现在,他改变主意后,又会比谁都心狠。
“在桑尼顿漫无目的的寻找,你知道的闵随,这没有意义。”他的声音很轻,小腿交叉着盘在狭小的空间,像是防备,“很多事情只需要十分钟就可以化解矛盾,可我们总是推脱。”
事已至此,他不愿意再怪什么。
“分手并不是我脑子一热,你回国吧,或许我冷静好会给你答复。”
他决定好的事几乎很难有转圜余地,当初全家反对也是义无反顾站上拳击台;违背世俗与闵随相恋,到现在不合适就分开,他从不回头。
几乎是瞬间,闵随就明白原烙音是在报复他,不是锋利如刀子的咒骂,而是一点一点报复他从前的轻率。
他忽略的那十分钟,选择追捕西亚莉而错过能够好好解释的十分钟,原烙音再也不会给他了。
“你是最重要的。”他拼命汲取原烙音掌心的温暖,就像是饿死鬼祈求最后的美餐,“我知道不该过来,但——”
“我很想你。”闵随触及Alpha眼底的冰冷与决绝,终于明白为什么塔卢索永远是爱情中的弱者,原烙音的沉默与冷待,比剖开他腹部抽筋扒皮还疼,他诉说自己设想好的结局,“等你冷静完,就会彻底放弃我,像丢一袋垃圾一样把我丢开。”
他没有在末尾加上反问。
现在就是原烙音在经历戒断反应。
没有了原烙音的爱,他无计可施,就像是囚徒在寻求最后的生存机会,期盼上帝的宽恕。
“闵随,你在心存侥幸骗我的时候,难道没想过这样的结局吗?”台灯的光明晃晃,原烙音心乱如麻,只想让闵随离开,乌木信息素几乎让他反胃,“你真的爱我吗?你真的尊重我吗?究竟是你身为塔卢索对命定伴侣的本能,还是因为你是闵随,我是原烙音。”
爱怎么会让对方痛苦,死了都要爱从来都只是歌词。
“你质疑我对你的爱?”闵随不可置信,他表情瞬间怔忪,像是被一道雷劈中,这句话的威力比千百句诅咒更大,“你比我的命还重要,你怎么会质疑我是不是真的爱你?”
原烙音与他对视,像是在否认他的话。
“你说的对。”闵随自嘲地起身,靠在窗台看外面雨打树叶,随口说出之前烂在肚子里也不肯拿出来让原烙音心软的痛苦记忆,“我活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爱你,但是我在族群就是个异类,从来没感受过什么是爱,你不相信也是对的。”
他上次解释过,但原烙音说不稀罕他的爱。
“塔卢索会为了命定伴侣变成任何生物,我不愿意被命运裹挟提前分化成人类,一手创办IMS,企图用事业压过对爱情的渴望。”闵随声音在抖,黑暗中只有原烙音那里有一束光,三两步的距离,闵随却觉得他跨不过去,“遇见你一开始是刻意规避,但很快我还是喜欢上你。”
“你说的那个西亚莉,她不也违背命运爱上同类,难道她没有命定伴侣吗?”西亚莉,熟悉的名字,陌生的人,这个他从未见过面的闵随同族,却是推动他与闵随矛盾的主力。
至于起源,还是闵随的欺骗。
他自认宽容,若非对方不是闵随,他会毫不犹豫抽身离去,不回踩一脚落井下石已经是极限。
“所以他们受到了命运的惩罚,她的爱人曾经带着一群塔卢索撕开我的保护壳把我丢在族地的街道,诸如此类过分许多的事上百年成长期多如牛毛,所以我公报私仇,砍下了他的脑袋,让他死无全尸。”闵随点燃一支烟,他很久没有抽过了,烟雾缓缓往上飘,“现在我这个异类成了族长,这样的事情我做过很多,你愿意听,我就说。”
“我不想听,闵随,现在你离开我们还能当朋友,好聚好散,两不相欠各自余生。”原烙音克制住扑向闵随祈求信息素的本能,他的身体发出信号,要求他立刻索取Enigma的疼爱。
“你知道祂们给我取了个什么名字吗?”闵随听见他的话后终于撕碎伪装,不再是心碎的模样,而是受到背叛的模样,像一只恶狼,发出一句原烙音从来没有听过的古老语言,“意为独裁者,或者说暴君,死在我手上的塔卢索不计其数。”
折磨过他的同族,无一幸免,全部死在他的触手下。
“祂们说我是疯子。”闵随掐灭烟头,双手十指交叉呈拱形抵着下巴,微微挑眉,“所以音音,要不要收回刚刚的质疑。我不奢求你立刻否认分手的话,但如果你把我当作随意丢开的物件,我在塔卢索的族地有自己的居所,你永远回不到人类社会,环球旅行、封闭学习,甚至是死亡证明我都能轻易办到,到时候能与你联系就只有我,你只能见到我,而你,永远离不开有我力量覆盖的空间。”
“我还挺期待的。”他的声音带着让原烙音胆战心惊的愉悦,闪电划过,照亮闵随几乎黄金比例的脸,“怎么样,音音,想清楚了吗?”
他从前以为自己有绝对理智,当原烙音真正打算分开后,他才明白自己也继承了塔卢索基因中的劣根性。
“旅行可以,分手可以,没有两不相欠各自余生这个选项。”
“你还认为我不爱你吗?”
闵随模糊分手二字的含义,试图将其降级为争吵后脱口而出的话语,他们彼此交融,会纠缠终生。
“你爱我,你很爱我,没有人比你更爱我。”原烙音气得不轻,但他明白闵随能说出口就是有这个心思,于是选择妥协。
他的怀疑终于证实。
塔卢索都是疯子。
什么分开冷静全是鬼话!
“那就好,你比我的生命都重要。”闵随就像是得到糖的孩子,与他平时的成熟稳重完全不同,卑劣而阴鸷,“需要我帮你度过易感期吗?”
意思太过敏感的,闵随的手已经隔着衣服触及敏感的腺体。
“你这样只会让我恨你。”原烙音想,若是闵随硬来,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弄断那根东西。
闵随踱步到他面前,掐住他的脸。
“那就恨,总比什么当朋友好。”他见原烙音实在难受,收回所有乌木信息素,那枚戒指闪烁着光芒,“我尊重你,离开沃拉提都后没有让谢垣追踪你,在世界各地漫无目的期待闻到属于你的信息素,发现你在桑尼顿立刻敢来,我接受你气我有所隐瞒无耻卑劣而分手,我想着总能找到方法挽回过失,这段时间就让你冷静,结果让你冷静就冷静出放弃我这个选项。”
“原烙音,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是疯子吗?”他戳破原烙音不敢深想的那条路,暴力撕开缺口,将真相血淋淋地甩出,“凡是异种就没有正常的,傅云泠是疯子,闻辙也是,我们本来就不是人。”
什么道德,什么法律,在他们眼前就是笑话。
“我回IMS,不会追踪你,这是我答应你的。”闵随放下信息素提取液,“这个比抑制剂好用,你继续旅行。”
“你又抽血了?”原烙音下意识抓住他的小臂,针眼早就愈合。
他永远无法对闵随的信息素提取液无动于衷。
“抽了不少。”闵随暗暗邀功,“因为有个Alpha不愿意让我跟着,又不带抑制剂在身边。”
“这次别在送给哪个不长眼的Omega了。”闵随语气很酸,他其实知道那瓶信息素的去向,“也别故意说话刺激我了。”
“我去打了朗博伽斯一顿,他告诉我,是闻到了我的信息素才忌惮离开。”
最后快到瓶底的那一点点信息素就有这样的威力。
是闵随救了他们,仅仅凭INSO绝对不可能逼退朗博伽斯。
而苦苦压制消息终于遭到反噬,人类与异种共存无数年的消息终于得到证实,再也无法压下,舆论几乎瘫痪。
“带着我的信息素,如果有什么东西就打开,它们不会想惹恼塔卢索的命定伴侣。”
原烙音背过去不说话。
闵随静静看着他的背影,偏过头为自己的发疯轻笑。
一分钟,两分钟。
数不清的时间滴答滴答,原烙音因台灯的光眼睛干涩,他下意识回头,却发现Enigma早已消失不见。
只有无风摇曳的窗帘证明他曾来过。
白天与黑夜颠倒,他用计划圈定闵随不许靠近,足迹遍布世界各地,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第一反应总是想起闵随。
就好像,Enigma始终陪在他身边。
他质疑闵随的爱,那并非口不择言,是西亚莉死前种在他心里逼迫他们生离的种子,他控制不住自己负面情绪。
他其实也是在气自己,轻而易举爱上了一无所知的闵随,就像是影视片中注定受伤的情种。
窗外电闪雷鸣,大雨磅礴,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导致血液不循环,原烙音离开椅子时差点摔倒。
拉开不再摇晃的窗帘,他嘲笑自己居然也会幻想爱情电影里老掉牙的情节。
下一刻,他瞳孔微缩,盯着远处不大不小的黑点。
是闵随。
别墅只有三层,他能够清晰看到马路对面闵随的脸。
他无法说自己是什么情绪,终归是复杂的,但无论如何,兴奋难以忽视。
好像抓住了闵随的破绽,原来闵随也有弱点。
闵随在说什么。
雨声太大,他听不见。
于是Alpha脸贴在不停滑落雨珠的玻璃,细致辨认唇语,用自己的嘴唇描摹发生。
“我……爱……你?”
原烙音拉回窗帘,仿佛上天注定,他听见了嘟呶与ABC的脚步声,拉开门,地面上有一把黑色的伞。
他捡起伞,下楼。
绕到刚刚的视线范围内,马路对面空空如也,只有在狂风暴雨中伫立的路灯。
雨打在伞面的声音很沉闷,不过两分钟时间他膝盖以下沾满水,全身上下也只有脑袋幸免。
回到别墅,依旧温暖明亮,除了落汤鸡一切都没有改变。
嘟呶叼来信息素提取液,原烙音从不在这样的事情上委屈自己,尖锐的针头消毒后扎入肌肉组织,久违的刺痛感将他拉回现实。
“嘟呶,等结束旅行我带你和ABC回邛光好不好,我们以后不回首都了。”
嘟呶急得喵喵叫,ABC也在狂吠。
它们可是能够感知塔卢索就在周边。
胶带撕扯的声音很明显,原烙音下意识摸出沙发缝的枪上膛,看见来人时瞬间松懈。
他静静看着黄色宽胶带将门旁漏风的玻璃窗一点点封好,闵随顺利进门,熟练拿起扫帚将碎玻璃扫干净。
“这几天记得穿拖鞋,玻璃渣可能没有扫干净。”
“好丑。”原烙音望向那个滑稽的黄色窗户,还是没有选择恶语相向,“你赔我玻璃。”
“我赔十倍。”闵随最后还是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你刚刚在窗台看什么,是不想我走吗?”
“我不想说。”原烙音用一句话阻断闵随所有追问。
“我想听。”Enigma总是知道要用什么模样令伴侣心疼,他没休息好,带着长途跋涉的颓丧,还被雨浇了个透。
“我想听的时候也没见你说啊。”原烙音低头看自己湿透的小腿,转身上楼,任由地板留下水痕。
温热的水流浇湿肌肤,原烙音揉搓着微长的头发,紧闭的眼睛唤起的却是闵随在沙发上的落寞背影。
风暴一刻不停,十六岁刚刚分化的他蜷缩在身体深处,还没学会利用信息素压迫,忍受着同龄人的欺凌,却没有告诉父母,选择用拳头抗争。
他一拳一拳打得那些人求饶,却总是听见他们背后议论自己是个短命鬼,遭报应。
直到他遇见了闵随,那个Enigma伸手为他挡去风霜,最终又将他推下悬崖。
掉落崖底的深潭,他终于找到离开的那道门。
桑尼顿的狂风暴雨压垮街道的椰树,拉乌斯蒙德的艳阳高照也有磅礴水汽,当他放弃那些纠缠自己内心的纷争,终于收获了近两个月来的唯一宁静。
易感期的热潮并未褪去,身体检索到标记他的Enigma,又企图霸占他的控制权,向闵随倒戈。
那样高浓度的信息素,原烙音都觉得呛鼻子,更别说嗅觉灵敏度的闵随。
“音音,开门。”闵随的声音打断他。
他还在洗澡!
“不。”原烙音毫不犹豫拒绝。
积聚的水汽令眼前一片朦胧,他清楚听见门锁的响动。
原烙音的拳头瞬间攥紧。
他没锁门!
第65章 第 65 章
这样的锁根本防不了闵随, 原烙音听到铁锁破碎的声音,恨得咬牙切齿。
又是这样,无视他的拒绝。
为什么,为什么闵随永远都不愿意学会尊重, 永远都是只凭自己意愿做事。
门还是开了, 原烙音觉得自己就像块无人在意的破布甩在地上, 谁都可以来踩一脚, 出去拿浴巾已经来不及, 他只能僵着脖子等待所有自尊碾落成泥。
“音音……”闵随焦急的声音骤然消失, 他望着狼狈的原烙音, 站在原地瞳孔微缩。
Alpha想要扛过完结标记后的易感期,他没有抑制剂, 只能借用冷水保持意识的清醒,这样才不会违背自己的心向闵随倒戈。
赤.裸的身体彻底暴露在闵随面前,原烙音就像一只落汤鸡, 唇上全是为了保持清醒一重叠着一重的伤口。他徒劳无功地环抱住自己,冷水流过夺取他的体温, 他闭上眼睛全身都在颤抖, 也不知道脸上滑落的是不是想要紧锁在眼眶的泪水。
“你不用这样折磨自己, 就算你不愿意让我帮你, 也可以用我提取的信息素。”闵随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瓶, 他意识到原烙音情绪失控, 没有贸然向前, 而是将玻璃瓶放在大理石台。
他就像是个看小狗闹脾气的主人,在告诉原烙音。
——“你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可是原烙音的理智全都被一把火烧个干净, 见闵随还没有退出去的意思,伸手拿出浴袍裹在身上, 末了抓起信息素瓶狠狠往Enigma身上砸去。
玻璃瓶并未命中目标,撞在墙壁粉身碎骨。
四溅的尖锐碎渣在他小腿与脚背留下划痕,暂时还没有溢出鲜血,那点痛唤不回理智与清醒,只能将怒火推向高潮。
“信息素,信息素,信息素!”他怒吼着,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到达爆点,“然后呢,我的分手就是一个笑话,因为我原烙音永远离不开你的信息素,就像是脖子上套了条狗链,你闵随只要愿意,随时随地都可以把我拽回去。”
他靠在石墙慢慢向下滑,这次流的是货真价实的眼泪。
“我还不如是个Omega。”他喃喃自语,“这样洗去标记后就能两不相欠,哪怕变成Beta我也愿意。”
但他不能,就算他剜去把自己搭进去才治好的腺体,与闵随缔结的完全标记也不会消失。
他是被Enigma标记的Alpha,是怪物的新娘。
“地上凉,要打要骂我都认,你别折腾在自己的身体。”
原烙音死死盯住他,直到看不出一丝慌乱才偏过头自嘲地笑。
这就是闵随,隔岸观火,运筹帷幄,他原烙音充其量就是一只价格贵些的金丝雀。
闵随笃定他们不会彻底一别两宽。
“你很得意吧!”他抬起头,眼中是Enigma从未见过的恨意,没有愤怒,没有爱,只有清清楚楚的恨,“欺骗我,打碎我,最后用尽下作手段追回我,你们塔卢索的结局无一例外都是与命定伴侣共度余生。”
“那有多少人像我一样心有不甘无力挣扎只能认命?”
闵随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他不知道该如何原烙音口中的事实,毕竟命定伴侣的首选往往都不是塔卢索,受到基因的驱使,他们会去竞争,会去抢夺,除去所有障碍,无论是活物还是死物。
“我真的没有追踪你。”
“桑尼顿那么大,你以为我真的那么蠢,会相信缘分的鬼话。”原烙音声声叩击他脆弱的反驳,“还是你认为你真有那么幸运,偏偏就是在易感期找到我了。”
Enigma鼻子这么灵,在沃拉提都就闻出来他易感期的前兆了吧。
闵随头一次明白百口莫辩的滋味,他太蠢,使了太多昏招,一步一步磨去原烙音的信任。
“我很感激你救了我的命。”原烙音浴袍只随意在腰间随意打结,大片胸膛都裸露在外,而心脏上方腺体处的旧咬痕极为惹眼,“我在确定关系前把所有秘密都告诉你,而你呢——”
“我后悔死了,你隐瞒你的性别标记我,隐藏你的触手引诱我,而我就像个追着胡萝卜傻傻跑的驴。”
“你爱我,但你始终无法做到尊重与平等,我在你眼中和嘟呶差不多吧。”脆弱的,鲜活的,愚蠢的。
或许闵随的本体看他一眼,他就会与他的同类一样灰飞烟灭。
是他多想,这样强大的异种怎么可能真正尊重他。
他也不会尊重脚下的蚂蚁。
“我就不该在上头时跟你上床,撕破脸后还要像条狗一样闻着你的信息素摇尾巴。”他竭力贬低自己,自虐的快感混合着易感期的信号,他捡起玻璃碎片狠狠往手腕一划,剧痛刺激下那股几乎要将他焚尽的灼热感终于暂时褪去。
鲜血刺痛了闵随的眼睛,他抓住原烙音完好的右手手腕,用力一捏迫使Alpha丢掉利器。
“你就那么恨我,宁愿自.残也不愿意要我的信息素。”
“对,我恨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原烙音厉声道,他情绪上头口不择言,脱离不了闵随认真后的桎梏,“要是得到完好腺体的代价是成为你的囚徒,我还不如死在三十岁,至少我的身体我的命都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而不是闻到一个Enigma的信息素就想跟他睡!”
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原烙音也知道自己的狠话太过火,但气氛僵持下他不愿意低头,只瞪着一双通红的眼倔强地与闵随对视。
鲜血逐渐蔓延到手肘,闵随狠狠咬住他的伤口,原烙音痛得眼泪再次涌出。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闵随盯着他的脸,“你觉得我们之间命定的联系于你而言只是枷锁。”
原烙音剧烈喘息着,他意识到自己的话伤了闵随的心。
但那又如何,闵随早就把他的伤得遍体鳞伤。
“那是塔卢索的命定,不是我的。”原烙音垂首看向他情绪崩溃时造成的伤口,不过瞬息就愈合,只留下闵随的咬痕,“Alpha的命定只会是Omega,终有一日我也会遇见我的命定之番。”
Omega?
命定之番?
闵随知道那是怎样的羁绊,他能够让家庭幸福美满结婚十年的Alpha抛妻弃子,净身出户。
那是旁人无法理解的疯狂,从此以后他们眼中只会存在命定之番。
如同根植在塔卢索基因中追求伴侣的本能,追逐命定之番的本能刻在Alpha与Omega的腺体中。
现在,原烙音说他也会遇见命定之番。
“好,我告诉你原烙音,就算是你把自己折腾死了,你也是我的命定伴侣。”闵随再也听不下去原烙音那些奔着两败俱伤去的口不择言,“至于其他人,谁挡在我们中间,谁敢多看你一眼,我都不会让他们活着。”
原烙音忍无可忍,终于甩开闵随的手,狠狠一耳光甩在他的脸上。
血腥味迅速在闵随的口腔蔓延,他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却还是堵在门口。
“是我的错,是我伤你的心了。”闵随微微软些声调,不顾Alpha奋力挣扎掐住他的下颚抬高,“再让我听到你要找命定之番的鬼话,我保证我会把你关起来锁在床上,听你哭着认错。”
“我还挺期待的。”
原烙音撞开他的肩膀,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楼下,输入密码打开大门。
萧瑟的风夹着雨扑在他的脸上,他紧紧绷着唇角。
“你又在骗我。”或许是闵随的威胁起了作用,原烙音没再继续放狠话,情绪稳定许多。
“骗你什么?”闵随微微挑眉,有些意外原烙音会问。
“刚刚说要把我关起来的才是真的你吧。”原烙音不想要答案,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他不愿听的,“你能骗,为什么不能一直骗我,明明我已经接受你是Enigma的事实。”
“如果你只是幼稚地相信我会爱上真实的你这样的鬼话。”原烙音将他推出去,又将门狠狠关上,“我讨厌你现在的你,我只爱从前那个闵先生。”
他不愿去想闵随会不会留在门外,转身上楼回了房间。
打碎的玻璃瓶散发出乌木信息素,磅礴而无法忽视,他由于争吵逼迫自己压制的易感期又重新冒头。
原烙音将湿透的自己裹紧被子,蜷缩成一团汲取几乎消失的温暖,失落与难过总会在意识脆弱时上门侵扰。
他从前设想过很多种与闵随的结局,唯独没想到自己会那么狼狈。
刚刚闵随站在他面前,那张熟悉的脸又那么陌生。
对闵随那张脸的偏爱逐渐被恨意侵蚀,他们怎么就走到这样两败俱伤的局面?
窗外接二连三的烟花爆炸声并没有让伤透心的Alpha唯一可以遮挡狼狈的被窝,他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却无法控制脑海中的烟花。
他说新年快乐。
他说我喜欢你。
他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那些他恨不得销毁的痕迹却在夜深人静时找上他,迫不及待向他展示他有多爱闵随。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原烙音呜咽着,“闵随。”
第66章 第 66 章
原烙音呆坐整晚, 直到天破晓才昏昏沉沉睡去,而那些他期望在梦中暂时忽略的痛苦却不依不饶,侵蚀着唯一安乐的净土。
“喵。”嘟呶跳到床上,望着他舔爪子。
人类人类, 你没事吧。
或许原烙音恰恰需要怀中抱着什么, 他抓起嘟呶充当填满空虚的枕头, 终于找到安抚情绪的方法。
“我们要在桑尼顿住上一段时间了。”
他接到朋友的可靠消息, 闵随今天出现在IMS总部组织会议, 并没有待在桑尼顿的角落窥伺他。
而那种背后有双眼睛的感觉却阴魂不散, 他知道自己现在对闵随的感情逐渐复杂。
赌气分手是他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否则现在还陷入一段摇摆不定的关系, 他会更加痛苦。
【国际秘密组织INSO发布声明,承认异种与人类共存事实】
“祂们存在于折叠空间, 人类对于他们过于渺小。”
“但我们猜测,之所以祂们未向人类发动攻击,是因为忌惮更加强大的种族。”
发言人站在台上, 能看出他压力山大,向公众澄清部分UMA生物为事实的例子旷古未有。
镜头扫过台下的领导, 他们神色各异, 很显然INSO内部对公布的态度也两极分化。
原烙音看见第一排正中坐着一个Omega, 他戴着军用抑制环, 衣服挂着许多勋章, 戴着白手套的十指重合交叠, 安静放在膝盖上。
是宋执玉。
“不必担心, 我们与祂们共存时间超过人类历史,我们相信未来的明天, 地球依旧是我们的家园。”
别是储备粮就好了。
原烙音滑动评论区,看网友整理出来的资料, 里面各式各样被官方无视或否认存在的怪物照片被取上娱乐化的称号。
而视频还在持续播放。
“为保障全人类权益,我们在此公布国际秘密组织条例,请您为了全世界的未来而遵守。”
条例繁杂而冗长,原烙音没有兴趣翻阅,他抛下手机,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监视。
叮咚。
就在他准备搜寻全屋有没有闯入痕迹时,有人按响门铃。
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孩。
“你好,我住在你隔壁的隔壁。”她捧着一杯茶,“你是中国人吧,欢迎你到桑尼顿。”
“谢谢。”异国他乡的陌生人,原烙音并不打算让他进门。
“这个是我们街区都会喝的茶,既然你是中国人,应该也会喜欢。”她就像是路过,待原烙音接过茶后,“我们每天都会给街坊邻居送茶,要是你喜欢,我每天都给你送。”
关门后,原烙音将纸杯放在桌上,他本不打算喝来路不明的东西。
嘟呶凑过来闻闻,随后黑毛炸起,幽幽泛着蓝光。
它发出凄厉的尖叫,就像是警告,然后将那杯茶一头撞飞。
还很有些像捣蛋拆家的家猫。
它凑过来拱起原烙音的手吸引注意。
千!万!不!能!喝!
原烙音望着还剩下几滴水的茶杯,陷入沉思。
他当然知道嘟呶是异种,拥有接近人的智慧,或许是这杯水真的有什么问题。
那股被偷窥的感觉席卷而来,原烙音看向手机上的消息,寇准星保证来源绝对可靠,闵随就在IMS勤勤恳恳地加班。
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大老板心情超级烂,没人敢去触霉头。
原烙音嗤笑一声。
在他这里吃了大亏,闵随能高兴才有鬼了。
*
那个女孩一连三四天都准点敲门,不知是不是原烙音的错觉,她的表情好像是一模一样。
那杯茶无论如何都会到他手上。
原烙音一如既往倒掉,想着自己好几天没出门,就抱起没来得及跑走的ABC美其名曰出门遛狗。
他走在结冰的街道上,寒风刺骨呼啸着吹过。
明明是旅人,他却没有丝毫来到新地方的欣喜,唯有如同浮萍的孤寂。
闵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可又无处不在。
一路上都能听到有人在讨论官方公布存在的异种,很显然暂时没有亲眼见到那是怎样的生命,人们很难想象到他的危险性。
“呜呜呜。”ABC发出警告似的呜咽,原烙音以为是它的皮毛无法抵御吹来的风,将它裹得更紧。
有一只手,一只枯槁如同漆黑老树皮的手抓住他,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原烙音仿佛闻到了对方身上令人作呕的垃圾场味道,他藏在帽檐下的眼睛微微抬起,想看清是谁。
就如他所想,这就是个放进堆里也不起眼的流浪汉,穿着不知道哪里捡来的旧夹克,头发结块肮脏,花白的垂落在肩膀。
原烙音掏硬币的手停在裤腰包中,他看到了躲在角落里其余怯怯望向他的人群,那藏在眼底的并非胆怯,而是贪婪。
若他给了一个硬币,就会有无数人冲上来将他撕碎。
“放开!”他只是遛狗,没有带枪,他也不愿意用武力这样恐吓素未平生的可怜人。
“祂有洁白的羽翼,舒展的,重合的,就如同天使的圣纱。”那流浪汉死死抓住原烙音的手腕,那力道隔着重重衣料仍旧让他感到疼痛,“祂即将降临,信徒将要为祂献上最鲜美的食物,祂会享用爱、肉.体,与灵魂。”
原烙音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他读懂了流浪汉眼中的疯狂,那人说完后原地狂笑,眼睛翻得只留下白。
ABC冒出头,狠狠一口咬在流浪汉的手腕,犬齿狠狠嵌入几乎要将瘦成树枝的部位咬个对穿。
幸运的是,那流浪汉还拥有人体本能的痛感,那一口撕裂伤迫使松开手,而原烙音的手腕已经泛紫。
“滚开,不然我开枪了。”他言语威胁,眼中闪烁的凶狠让那些人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善茬,从一个如小老鼠般钻出的男孩开始,所有躲在暗处窥伺的人都无声褪去,而那个流浪汉跪倒在地,捧着受伤的手腕,虔诚地叩拜,嘴里像念什么咒语。
原烙音不再理会这个插曲,他只是遇见了一群觊觎他钱财神神叨叨的疯子。
“呜呜呜!”ABC开始狂叫,原烙音挠挠它的下巴安抚。
“没事了,他们不会再来了。”
“我们再走两个路口就回去。”
不知道ABC是不是听懂他的话,恹恹地趴在他的臂弯,不再发出任何声响。
雪花从天而降,掉落在他的帽顶,原烙音折返前却望见了黄昏逝去后第一抹火光。
是篝火,是漫天的火与烟,肤色各异的人群手牵手围着火焰起舞。
那样的温暖逐渐包裹他冰封许久的心,让他在异国他乡尝到了久违的熟悉感,于是原烙音摘下围巾裹在ABC身上,准备参与这场狂欢。
就在他将ABC放在小狗聚集地时,一只浑身长满斑点的狗凑过来,双脚搭在他的膝盖。
“你好乖。”原烙音准备摸摸这个可爱的生物,就在他掌心即将碰到小狗头顶时,ABC挣脱了围巾的桎梏,冲过去一头撞开那条吐舌头的斑点狗。
“ABC!”
身后传来脚步声,原烙音猜那是斑点狗的主人,ABC不讲道理,他这个主人只有代它道歉。
“你还是来参加晚会了。”
有些许熟悉的音调,原烙音回过头去,发现是前些天敲门送茶的金发女孩。
“那杯茶好喝吗?”她脸上有些雀斑,眼神有些涣散,垂着头没与原烙音对视。
“很好喝。”原烙音当然不会说自己倒掉了,他对这个女孩本能有些不喜,身体的本能反应他解释不清,但从来不会欺骗他,“天色不早了,我该带着我家狗回去了。”
“等等!”女孩伸手抓住他,又像触电般松开,“要再喝杯茶吗?”
“不用了,我晚上喝茶睡不着。”原烙音抱起ABC,抬头望向围着篝火的人群,现在隔着近些,他才发现那些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幸福的,沉醉的,连弧度都复制粘贴的。
再回头看长得像洋娃娃的金发女孩,原烙音忽然有些恐怖谷效应。
她的笑也是一模一样。
“啊,我还以为那样美味的茶,你喝一次就会上瘾呢。”女孩咧开嘴,鼓起的苹果肌在跳跃的火光下有些诡异,“伟大的光明使者,您的羽翼神圣无比,请赐予我永恒的平静,我愿意献上最鲜美的食物,供您享用爱、肉.体,与灵魂。”
“上瘾?”原烙音就算再迟钝也明白自己成猎物了,那些人的眼珠逐渐转化为如雪一般的白,他这才发现那些落在他头顶的并非雪花,而是飘扬的羽毛。
天中忽然闪过一道光,就像是一把利剑撕开无边的黑夜,有一双手撕开了那条裂缝。
原烙音很难描述那是怎样的生物,祂有人类的身躯,背后六对翅膀闪烁着金色的光芒,而脖颈上顶着的却是鸟的头颅。
不知是什么品种,但一定是猛禽。
那些人朝向祂,跪倒在地,最面前的男人取出一把匕首,狠狠剖开自己的腹部,野蛮地撕扯着伤口,露出内脏。
“献与您最鲜美的食物,供您享用爱、肉.体,与灵魂。”他未流出一滴血,脸上是诡异的平静,就像生来便为了供奉。
“献与您最鲜美的食物,供您享用爱、肉.体,与灵魂。”剩下的人举起空无一物的手,就像望不见眼前血腥的场景,唯有他们心目中无所不能的神明。
羽毛包裹住那个献出生命的人,原烙音看到他在生命最后一刻眼中闪烁的却是与疯狂行径截然相反的痛苦与哀伤,而那个外国男人,目光越过重重叠叠的人,直直落在他身上。
“快……跑……”原烙音描摹着他的口型,再转化为熟悉的语言。
而下一刻羽毛无风飘走,天地间再也没有那个将自己胸腔腹部剖开献祭的人。
原烙音知道自己绝对没有错认,那痛苦与哀伤,源自他求生的欲望。
这个鸟人,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肮脏的爱,干枯的肉.体与苦涩的灵魂。”那个鸟人发出声音,那是一串无法解读的音符,但所有人能够自动理解含义。
就像是无情的评价。
不能再犹豫,这里所有人都疯了!
就在原烙音准备后退时,天地间响起庄严的钟声,所有人都转头一百八十度望向他,眼球几乎都要暴突出来。
“是你,最鲜美的食物,纯洁的爱、鲜活的肉.体与甘甜的灵魂。”
鸟人转过头,祂贪婪的目光如同舌头舔吮着Alpha全身。
“我要你,我要吃掉你。”
不能再等了,准备偷偷溜走的计划彻底破产,原烙音抱紧ABC,不要命地往回跑。
他不知道自己能够去哪里,但他知道不能停。
一旦被捕,他会被那群脑子进水的信徒剖开身体,就像是一条苦苦挣扎的鱼,献给那个鸟人。
很遗憾,这样的生死关头,无数念头都会飞出充斥大脑。
他只能想到闵随。
早知道自己那么倒霉,就不该在易感期赶走闵随,至少不会落得全民追击的下场。
可惜他刚刚掏出手机,就有人狠狠撞在他身上,他用尽所有力气往前跑,手机却落地粉身碎骨。
只能自己救自己!
越来越多人看向他后朝他扑来,他就像是末世掉进丧尸群里的活人,一但被抓住就只有成为食物的下场。
原烙音唯有死死抱住ABC,用空出的拳头开路。
在他手失去力气时,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他用尽全力甩掉数不清的追兵,一头扎进车库。
按钮按下后,铁门缓缓关闭,他听到外面那些疯狂的嘶吼与敲打声。
“ABC,从小门溜回去,我知道你听得懂。”
ABC低低嘶吼着,但原烙音只是将它放在地上,挑了辆最抗造的越野车,发动后打开车门往外冲去。
他没有时间进行心理建设,即使知道他会撞飞人,他也只有踩油门。
果不其然,没有人再去攻击ABC,他们追着车乌泱泱一群。
就像是世界末日,原烙音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要跑多久才能逃离追踪。
他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招惹到那个鸟人,若他没看漏,整个桑尼顿的人,无一例外都成为祂的信徒,在瞧见他的瞬间就加入追逐。
心在狂跳,他唯一庆幸的是那些人成为信徒后怕是并没有独立思考能力,他没有受到枪击与车辆追踪。
“原烙音。”
车载广播发出声音,原烙音第一时间就认为那是鸟人的把戏,准备关闭,却在手指触及按钮的前一刻停住。
“我是宋执玉。”
宋执玉?
原烙音终于抓到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无法联系闵随,只有他完全不信任的INSO能够拯救他。
“我现在开通与你的连线,你可以与我通话。”
“喂喂喂!”原烙音急促呼喊着,他不停从后视镜观测追兵,而他乌鸦嘴的本事在这个烂时候大显神通,后面追他的全是车。
“我听得见,现在我已经追踪到你的车,听我指挥,右转——”
“前一个路口,左转,接着一直直行,我们在桑尼顿有防御基地,只要你进来后就会彻底封锁。”
原烙音将油门踩死,他从未开过这么快,身后的车越来越少。
终于,他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类似于碉堡的庞然大物树立在眼前,入口为他敞开。
就在原烙音加速冲进去后,黑色的厚重大门骤然关闭。
即使立刻踩刹车,越野车也无可避免地撞击到墙壁,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让他呕出血,耳鸣之余,原烙音听到了枪声。
是扫射。
他瞬间全身瘫软,偏过头看到才在电视上见过的Omega。
“宋长官。”原烙音笑得有些牵强,知道自己的肋骨怕是难逃骨折命运,“你是将那些追兵全部处决了吗?”
“你最好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宋执玉搭把手将他拉出来,“现在你只能呆在碉堡内,直升机一旦起飞就会被鹄卡兹击落。”
“那些人不是自愿献祭的,他们是被迫的。”原烙音想起那个男人痛苦与哀伤的眼神,他情急之下拽住宋执玉的手腕,“别杀他们,他们都是无辜的。”
“你还真是圣父,那些人可准备把你弄死。”宋执玉甩开他的手,表情依旧很冷,“很可惜,只要遭到鹄卡兹精神污染的人永不可逆,他们只会在献祭时才会恢复神智,保持痛苦地死去。”
“而不控制,不处理,不只是整个桑尼顿,而是整个世界都会沦为他的养料。”
“那你们不除去那个鸟人?”
“鸟人?”宋执玉身旁的高大男人骤然出声,他摸摸胡子拉碴的下巴,笑得不怀好意,“还真是好名字。”
原烙音嘴角流出的鲜血在胸口晕开,他就像是逃难出来的俘虏。
闪光灯的巨大光亮令他不适地紧闭眼。
“你干什么!”
他又不是动物园里供人观赏的动物。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男人没有半分歉意,又调整角度多拍几张,递给宋执玉,“怎么样老大,是不是够可怜。”
“你到底想干什么。”原烙音总觉得自己先出狼窝又入虎穴,整个INSO看起来只有宋执玉一个人稍微正常些。
“除去你口中那个鸟人啊,你真以为我们有本事弄死有复生能力的鹄卡兹吗?”那男人耸耸肩,模样看上去极为欠揍,“当然是找外援啊。”
“外援?”
“你受伤了,闵随恐怕马上就过来将鹄卡兹撕成一片一片的了。”
又是闵随,原烙音死里逃生,根本不想提起前男友的名字。
“我们分手了。”
“啊,分手,怎么可能?”男人尖叫道,“傅云泠不是说——”
“冉霖。”宋执玉打断这个筛子的发言,“桑尼顿具有传染源,他们无可避免一定会成为鹄卡兹的信徒,唯一的方法就只有让闵随快点过来杀死鹄卡兹。”
“这一切就会随之结束。”
“那些被蛊惑的人呢?”
“他们的内脏早就被掏空,大脑死亡,只是傀儡。”宋执玉眼底闪过怜悯,很快又被绝对的理智替代,“自然会跟着鹄卡兹一起消亡。”
“你们在利用闵随,你们也放弃了那么多人的生命。”原烙音捂住胸口,他痛得无法呼吸。
“对。”宋执玉毫不否认,“他们已经死了,但人类不能为此消亡,阻止瘟疫蔓延的唯一方式就是消灭污染源。”
“医生,这里有病人,车祸。”宋执玉不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近乎冷漠地宣判,“原烙音,在鹄卡兹除去前,你将受到INSO的保护性监禁,你依旧拥有公民一切权利,但根据国际秘密组织条例,这是强制监禁,你无权拒绝,不能够透露自己的方位,与外界联系都将通过有监听功能的手机。”
原烙音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宋执玉的话。
但他没有任何力气反抗,只能被绑在病床上送走。
宋执玉望向他,知道他连同病床消失在电梯,才低下头。
“抱歉。”
第67章 第 67 章
废墟、哀嚎与死亡。
天与地连接, 消失在世界的尽头。
原烙音知道自己尚在梦中,他听到了恸哭与求饶,那些素未平生,肤色各异的人跪在他眼前, 每个人的胸腔至腹部剖开一条线, 里面空无一物, 就像是被处理过的鱼。
羽毛如同雪般缓缓飘落, 埋葬那些为鹄卡兹死去的尸体, 他们双目圆睁, 死不瞑目, 生命中最后的清醒却完成了这场献祭的盛宴。
痛苦与鲜血,成为了鹄卡兹翅膀舒展的温床。
而余下还没有幸运到恢复意识的傀儡朝向他颤抖着深深埋下头, 原烙音几乎能看到他们空壳内部只有苍白的骨架。
或许不是在跪他。
这些傀儡早就失去自我,也不是为自己哀嚎哭泣。
Alpha似有所感,他转过头去, 以为会看到一声令下就逼得他狼狈出逃的异种。
但他错了,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鹄卡兹气息奄奄, 洁白的圣羽沾上泥沙, 那双类似鹰的眼睛流出黑色的鲜血, 就像一只被人拎起翅膀的鸡。
他目光上移, 看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那是一团无法直视的无形黑雾, 闪动着类似雷电的蓝光。
黑雾中伸出无数触手, 狠狠扎进那人类无法预知对抗的强大异种的身体, 汲取祂仅剩毫分的生命力。
——“但我们猜测,之所以祂们未向人类发动攻击, 是因为忌惮更加强大的种族。”
前几日偶然听见的声音回响,原烙音与那些追逐他, 恨不得将他撕碎的傀儡一同仰望。
更加强大的种族?
所有傀儡的双目都流下鲜血,原烙音也感觉到视线被血染红,他看到了一只无瞳之目,漆黑中泛着点点蓝光,似乎有触手在搅动。
不可直视,不可揣测。
原烙音听到属于他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而那只眼睛锁定他,原烙音的耳朵瞬间充斥着滋滋的杂音。
当他以为自己会在梦中死去时,剧烈的坠落感席卷全身。
原烙音猛然睁开眼睛,白色的墙壁与天花板散发出浓重的消毒水味,他的胸前缠绕着几圈绷带,看不见的部位痛得钻心。
灵魂被锁定的滋味并不好受,原烙音出了一身冷汗,有些湿润的发丝柔顺地垂在额角,Alpha摸上不知为何发烫的腺体,沉默着叹息。
那只眼睛,那片烟雾。
是闵随。
只有闵随,唯有闵随,才会在梦中相遇都能牵动他腺体的跳动。
就在他即将陷入旧日的回忆时,一群人走进来,Alpha看到了熟悉的脸。
好像这里的人都很忌惮站在中间的那条鱼。
傅云泠完全舍弃扮演人类的伪装,本就如同海神殿雕塑的面孔多了几分诡异的神圣感,脸与脖颈连接处有两道鳃裂,颧骨处有蓝紫色渐变的鱼鳞,亚麻色的卷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白金色长发。
“行了,别端着枪装模作样。”傅云泠显然很不习惯自己处在被监视的位置,祂眼中的冷漠与勾起的唇角截然相反,“只要我想,摧毁你们这个基地只需要几十秒。”
那群人交换眼神,不知是不是真的招惹不起塞壬,又退了出去。
“哟,大舅哥,几日不见怎么成鹄卡兹的盘中餐了?”傅云泠吊儿郎当坐在病床前单手撑脸,微微挑眉,“听说还被全民追踪?”
“你有没有办法让他们解除对我的保护性监禁?”原烙音没力气回应塞壬的戏谑,他隐隐觉得刚刚的梦与现实交缠,而知道这一切的只会是塞壬,“还有,闵随来了吗?”
“前一个,只要你好好呆在闵随身边,绝对在比INSO总部都安全。”傅云泠打个响指,“后一个,我不知道,但是他绝对会来。”
“绝对?”他并不想闵随因为他卷进这场纷争,成为INSO借力打力的工具。
即使他对闵随恶语相向,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也不愿意闵随为了他被利用。
“你别想太多。”傅云泠似乎一眼看透他的想法,“若是有东西不长眼伤了原衡铎,我也会做出和触手怪一样的选择。”
“更何况塔卢索整个种族都是疯子,只要谁伤害祂们的伴侣,绝对会迎来不死不休的报复。”傅云泠耸耸肩,“这也是塔卢索伴侣就算逐渐变成唐僧肉,也没人敢觊觎的原因。”
“唐僧肉?”
傅云泠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又说错话了。
“闵随到了,我闻到了塔卢索的气息,就在北方。”傅云泠生硬地转换话题,“解决鹄卡兹不过瞬息,他一定会来找你,你要跟他回去吗?”
这个问题果然比唐僧肉更有吸引力,原烙音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
“我们已经分手了。”
尽管他们都心有不甘,但看穿塔卢索非人的疯狂后,原烙音知道自己最该做的就是敬而远之。
“啊,打起来了。”傅云泠转头,挂在耳边的贝壳装饰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我要去凑个热闹。”
*
鹄卡兹的舌头伸出鸟喙外,那竟然是近乎于蛇类的分叉,祂冷眼旁观信徒跪拜,那些脆弱的生物希望用内脏与生命求得祂的垂怜。
只可惜,当他们喝下混着祂羽毛的水后,五脏六腑会逐步化为血泥,成为祂温养力量的食物。
但那些祭品在塔卢索伴侣出现的瞬间都黯然失色。
甜美的灵魂,与永恒的爱意,还留存着塔卢索的标记,那将会是催生祂第七对翅膀的养料。
可怜的羔羊,竟然没有藏在塔卢索怀中颤抖,而是无知地在危险的草地释放他诱人的甜香。
“我要得到他。”
祂不会出手,吞下那美好的血肉之后,塔卢索只会迁怒于这群蚂蚁,祂将会是坐收渔翁之利的唯一胜利者。
“您会得到他。”
傀儡们受到祂羽毛的蛊惑,只剩下了空壳,脸上只会呈现出祂想要的表情。
这个城市将会成为祂伟大征程的初始,而祂会成为族群史书上最成功的鹄卡兹。
吞掉塔卢索的伴侣,剖开他的肚腹,让他的痛哭哀嚎成为祂翅膀新生的奏乐。
就在鹄卡兹于漆黑天空中坐上自己的王座时,一股无形之力凭空出现,撕裂了空间。
恐怖的气息令祂从美好幻想中抽离,而祂只来得及看到一团黑雾,便感觉到自己仿佛被一只手像捏破布般捏碎,最后落在地面。
近乎毁灭的力道摧毁祂用尽诡计得到的六对翅膀,那圣洁的羽翼尽数折断,以诡异的角度贴在祂的身后,祂想要尖叫,想要怒吼,想要看清敢在祂的领地挑衅祂的是谁。
可当祂用尽全力抵御威压睁开眼后,看到的却是一片虚无。
祂瞎了。
还不算一个照面,祂的视线就被对方无情剥夺。
“你就是用这双眼睛觊觎我的伴侣?”
触手缠绕在鹄卡兹骨头全部碎裂如同一滩烂肉的身躯上,祂就算是再迟钝也明白来者是谁。
是塔卢索。
祂呜呜发出微弱的求饶声,但剧痛闪过,祂失去了舌头,巨大的鸟喙被触手搅碎。
闵随伸出触手,在鹄卡兹最后一滴生命力消失时,终于显现出人的躯壳。
他无视那干枯的尸体,回头看向失去神智的傀儡。
“想要抓住我的伴侣?”
他每走一步,那些只剩下空壳的身体化为尘埃,随风飘散。
当一切归于平静后,Enigma掸去几乎可以忽略的灰,朝南走去。
“嘿。”塞壬闪身出现,“大舅哥现在不想见你。”
“我和他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闵随心气不顺,自从与原烙音争吵之后,Alpha那滴眼泪始终在他眼前挥散不去。
也是他情绪太不稳定,才会在原烙音决绝地选择分手时暴露出塔卢索与生俱来的劣根性,将事态推向无法解决的方向。
他知道是自己的错,所以离开桑尼顿。
但没想到就那么几天,连鹄卡兹这样只敢用恶心羽毛蛊惑信徒的低等生物差点将他的伴侣置于死地。
让那只鸟死得太轻易,还真是便宜他了。
“我之前就提醒过你,趁早坦白,是你自作聪明。”傅云泠见有人和他栽了同样的坑,心里说不出的痛快,“西亚莉呢,她不是扬言要让你感受生离死别,报你杀她伴侣的仇吗?”
“我亲手杀了她。”若非塔卢索伴侣死后,祂们宁愿玉石俱焚也要与仇人同归于尽,闵随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个死局。
他原本不欲与塞壬这条死人鱼多说,但想着他们勉强算是同病相怜,还是忍不住道。
“是我想差了,本来以为说分开冷静能刺激他回国,没想到多出个朗博伽斯搅局,他直接就跟我分手了。”
“朗博伽斯?”傅云泠倒是有些意外,那些蠢家伙怎会掺和到塔卢索的事里,“当初我抓了几只当坐骑,但实在是太丑就全部丢了。”
闵随不想再搭理他,撕裂空间丢傅云泠一人在原地。
他未免原烙音生气,没有直接落到Alpha面前,但驳杂的气息中,他依旧捕捉到属于伴侣的青柠。
夹杂着丝丝缕缕唯有他们能够闻到的乌木,只有这样的事实才能证明原烙音始终属于他。
也是他太蠢,被Enigma标记后Alpha身体会发生改变,无法通过人类医疗手段洗去标记,也不可能再标记什么命定之番。
“我要见原烙音。”他并不是再请求,这个人类为抵御异种建立的组织在他眼中就像是小孩过家家,“替你们解决了鹄卡兹就是这样的回报?”
“您是为了您的伴侣。”宋执玉的声音传来,他依旧没有打开门,“我代替INSO感谢您的帮助。”
“宋执玉,别以为你是那蛾子的人我就不敢动你。”闵随耐心告罄,“鹄卡兹这样的生物在异种中不堪一击。”
Omega没有回应,而是连通了病房。
“小原,闵总在外面,他要见你。”
“让他滚!”
宋执玉的轻笑并没有压制,他切断与病房的通话。
“听见了吧闵总。”
闵随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
第68章 第 68 章
傅云泠姗姗来迟, 他可没有闵随这种撕裂空间的能力。
“你也有被关在门外的一天?”看触手怪倒霉无疑是件开心事,傅云泠吹声口哨,“在国外又危险又不好哄,你不如把人先弄回首都再说。”
“实在不行关起来, 当初原衡铎送我进研究所切片, 我关了他二十一天。”
“从此以后, 一片坦途。”
闵随并不搭理心怀鬼胎的塞壬。
“嘁, 办法我是告诉你了, 信不信由你。”傅云泠没忽悠到人, 也不自讨没趣, 他刷开大门,“别说同为妯娌我不给你面子, 再不进来,你就站在外面冻成冰雕吧。”
闵随刚刚跨进基地大门,几把枪就对准他。
“诶, 鹄卡兹都打不过,你们还是别找死了。”傅云泠感受到塔卢索身上传来的低气压, 未免闵随心情不佳顺手掀翻基地, 他挺身而出。
“那边楼梯, 左拐第二间, 大舅哥在里面。”
闵随睨了眼那些他不放在眼里的废铜烂铁, 往楼梯走去, 而那些探员差点腿软跪倒在地。
推开门, 里面只有原烙音。
Alpha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手腕上带着保护性监禁需要的手环, 就像是个被高度监控的罪犯。
他在看书。
闵随想,他瘦了好多。
“音音。”
闵随走过去, 坐在病床前的板凳上,抬起Alpha的手腕微微一捏,那个原烙音使劲浑身解数都无法摘去的手环断成两段。
“他们让你不开心了,我帮你出气好不好?”闵随语气间满是心疼。
原烙音翻过书的下一页。
让他最不开心的就是眼前这个塔卢索。
桌子上有INSO送来调节气味的苹果,闵随找出水果刀,有些笨拙地削皮。
“我很吸引异种。”原烙音没有心情再翻书,实际上翻过的一百多页,他没看进去一个字,满脑子都是闵随,“而且是从遇见你才开始的。”
唐僧肉。
傅云泠无意间说出口的话还真是贴切,每当异种降临无一例外会成为人群中异种的头等选择,是最闪亮的那颗倒霉蛋。
鹄卡兹说他气味甘甜,肉.体鲜活,可不就是唐僧肉。
“命定伴侣与塔卢索遇见后,的确会逐渐改变体质。”闵随递出坑坑洼洼的苹果,果不其然并没有获得Alpha的青睐,他并没有过多逼迫,只是随手将苹果丢进垃圾桶,“这是有利与我们族群的进化。”
伴侣会招来其他生物的觊觎,这一点虽然会让占有欲极强的塔卢索有强烈的不适,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
无力招架那么多危险,伴侣便只有永远留在祂们身边。
原烙音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垂下头,藏在被子里的手紧握成拳。
“真是卑鄙!”
他从前认为遇见闵随是人生一大幸事,应当是他命不该绝,才会碰到能够治疗他残缺腺体的Enigma。
但现在,他治好了腺体,却沦为了猎物。
献出了爱,承受了完全标记,却屡屡遭受欺骗,明明能够摊开说,闵随却无法控制住塔卢索基因中携带的疯狂,不愿意给他半点喘息的空间。
他愿意因为爱留在闵随身边,而非这样耍手段的胁迫。
怪不得闵随不担心他会彻底离开,拖着这样的倒霉体质,他能藏到哪里去?
异种与人类的力量就是鸿沟,人类无法与之对抗的鹄卡兹,闵随解决他只用了几分钟。
“别任性了音音,你现在就是异种眼中的肥肉,外面太危险了。”过程有些曲折,但闵随知道,原烙音会同意的。
从前伴侣让他头疼不已的特殊体质终于展现出有用的一面,Enigma甚至不愿掩饰他的欣喜。
“所以就要待在你身边?”闵随眼中的得意无疑激怒了原烙音,他极其厌恶这种被绑定的束缚感,“你们塔卢索都是这样,利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逼迫伴侣臣服。”
“你怎么会这样想?”闵随显然汲取了上次争吵的教训,态度越发缓和,他也不愿意与Alpha的相处剑拔弩张,“永远只会是塔卢索臣服伴侣。”
“这种跪在地上掐别人脖子的臣服谁爱要谁要!”原烙音脸色苍白,由于情绪激动猛地咳嗽几声,“命定关系是单向的,我们根本没有选择权。”
“音音的首选不是我,但我会努力做到最好。”闵随就像是在随口哄小猫小狗。
那种流露在言语间的不尊重感再度显现,原烙音不愿意再纠缠,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随着时间推移,耐心告罄后说出无法挽回的狠话。
“别缠着我了闵随。”他眼里满是疲惫与痛苦,这份爱太过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若不是你,我根本不会被异种盯上。”
既然这样,又何谈保护。
“若没有我,你现在也没法过正常Alpha的生活。”意识到Alpha眼中的决绝,闵随几乎无法抵抗根植在基因中的欲望,缠绕他,逼迫他,再向他臣服。
“你现在要拿这件事当筹码了吗?”原烙音无力反驳,由于救命之恩,他永远处于低位,“我当初要用钱来换,是你不愿意的。”
“你不是很清楚用钱换不到,才会想利用我的感情吗?”闵随放弃再伪装从前的模样,“有得必有失,音音,招惹了人哪里那么容易全身而退?”
“我一开始也不愿意接受命定关系,是你故意接近。”
“我给过你机会的。”闵随承认自己卑劣无耻,若是能用这件事作为套牢Alpha的枷锁,他为何不为。
“我所有积蓄都给你了。”便是用价值去衡量,那些钱早就超过闵随给的信息素。
“你是说那几张卡?”闵随想起原烙音不告而别的那天,他回到家后就一张写满密码的纸条与几张卡,刻意忍耐的怒火又被点起,“我缺那点钱吗?”
“那你想要什么。”原烙音当然知道闵随不缺钱,不然他也不会使感情牌这样的昏招,虽然成功,但他现在也遭了报应。
“我想要你回首都。”
“不可能。”原烙音断然拒绝,“我要回邛光,我只会待在邛光,这个体质我会想办法承担。”
“你的意思是就算遭到生命威胁,你也不愿意让我陪在你身边?”
“闵随,你知道的,感情不能强求,你对我的喜欢和对猫猫狗狗的喜欢没什么不同,我们是不平等的。”原烙音闭上眼睛,主动牵住闵随的手,却说着无情的话语。
“我们好聚好散吧,闵随。”
名为理智的高墙经过多次摧残终于坍塌,既然无论如何原烙音都不会主动留在他身边,那他就该学习同族的做法。
或许就应该听塞壬的话,把原烙音强行带回首都,其余容后再议。
水滴石穿,总会有被原谅的那一天。
“都被完全标记了还想着这些,看来经过前几天的易感期,你还是没有学乖。”闵随掐住他的脸,看着重重绷带下的腺体,总觉得有些碍眼,“你们人类究竟怎样才会安定下来,完全标记也不行,需要弄出个孩子来吗?”
原烙音的脸色更加惨白。
完了。
“Alpha不能生的。”他看出闵随眼中的认真,他瘫在病床上,额角冒出冷汗。
其实是可以的,只不过开凿那块萎缩的器官于Alpha来说近乎于凌迟。
“你不能这样对我,闵随!”原烙音有些着急地喊叫,没有听到闵随的回应,他心里没底,声音越来越微弱,就像呜咽的小兽,“你不可以……你不可以……”
“你总是那么不听话。”Enigma发出一声喟叹,他轻轻抚弄着原烙音的下唇,享受恐吓Alpha带来的乖顺。
无数触手蔓延,在原烙音震惊的瞳孔前摇晃。
几乎是瞬间,他就明白闵随要做什么。
他决绝的态度惹怒了闵随,Enigma现在要做的就是要他意识到自己不该说出断绝的话语。
隔壁还有其他病人,门也没锁。
“不要,闵随,不要这样对我!”
与即将到来的严厉酷刑相比,那点尊严毫无作用。
“我错了,我错了闵随。”他扑进猎人怀中,企图用示弱赢得男人的垂怜,虽然他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想吃苹果,你刚刚削了没喂我。”
“多少岁还要人喂?”闵随享受着爱人这两个月来第一次投怀送抱,感受Alpha在他胸前颤栗,“乖,待会再吃。”
触手逐渐往上攀,越过心口,点在Alpha敏感的腺体,甚至毫不怜惜地用力摩擦。
原烙音什么也不敢说,他的色厉内荏建立在闵随的放纵之上,屡次与异种交锋已然在他的潜意识中留下无法磨灭的信号。
永远不要与那些生物硬碰硬。
经历过腺体残缺这样的祸事,他比谁都惜命。
更何况,闵随威胁他的是另一件事。
他的衣服逐渐被撕碎,赤.裸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很快又被触手裹住。Enigma像是读不懂他眼中的祈求,控制触手裹住他的身躯。
想象中剧烈的挤压疼痛并没有出现,原烙音只感受到针扎似的微妙不适,而后触手如潮水般褪去。
他折断的肋骨在缓慢恢复原状。
原来是治疗。
“你……”他知道自己错怪了闵随,正准备道歉,但Enigma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床上,用绝对的力道压迫他所有反抗。
原烙音引以为傲能够打晕对手的拳头却不能对付闵随,即使他拳头因为攻击开始发痛,也不能阻止闵随吻他腺体的行为。
刚刚触碰,原烙音的腰便反弓起来,他闭上眼,忍受腺体传来能够击溃一切的快感。
“别逼我在这里完全标记你。”闵随的威胁很有效,原烙音认命躺在床上,接受乌木信息素的注入。
临时标记对他们来说几乎无用,闵随的牙印完美重合那个旧咬痕,这段时间原烙音闹腾的郁气终于一扫而空。
原烙音倒在灰色被褥上,双目涣散,像是刚刚接受了一场信息素凌虐。
闵随俯身掐住他的脸,吻他的唇,汲取Alpha口腔中含量极低的青柠。
“你别这样。”羞耻与痛苦夹杂着无法忽视的快感席卷全身,原烙音担心那扇未锁的房门忽然打开。
所有人都会看见他迷离的丑态。
“闵随,我恨你。”
记忆中的闵随像是死在了他发现Enigma身份的那天,真实的塔卢索偏执、疯狂、不择手段。
闵随咬住他的唇,手指按压在他刚刚接受过标记的腺体,另一只手拨弄Alpha裤腰的松紧带,无声地威胁。
“是标记有些疼吗?音音。”
原烙音搂住他的脖子,借力抬起头狠狠一咬,血腥味瞬间在交缠的唇舌蔓延。
“我恨死你了。”
闵随再度标记,听原烙音无法忍耐的尖叫,末了咬住Alpha没力气抬起的手指。
“不,你要爱我。”他就像是小孩在讨要心爱的玩具,紧紧抱着原烙音,在无法容纳两个成年男性的病床上。
“你只能爱我。”
“我才是你的命定之番。”
闵随并未做出更过分的举动,他吻走原烙音眼角滴落的生理性眼泪,伸出触手裹住遭到巨大冲击的Alpha,轻声哄诱。
恍惚间,原烙音看见了梦里那只诡异的无瞳之目,他意识到闵随要做什么,立刻闭紧眼睛。
但一切只是徒劳无功。
他的意识逐渐坠落,缓缓睁开眼睛,只看见闵随捕猎成功的笑容。
第69章 第 69 章
人总是会下意识美化没有选择的那一条路。
怀中是昏昏欲睡的嘟呶, ABC窝在他的脚边,那杯热水彻底冰冷后原烙音也没喝。
他在想,若是当初没有在医院偶然听见闵随Enigma的身份,他现在是不是依旧做个傻瓜, 天天开心。
这是他被闵随带回首都的第四天。
同居的别墅一切都没有改变, 只是少了人气, 就像是他离开后, 闵随再也没有回来。
门没锁, 闵随也不敢见他。
微信对话框的消息他已读不回, 闵随还是在发。
早安晚安, 吃什么。
粉饰太平。
他明白这是闵随的示弱。
可是他无法原谅闵随居然出手掠夺他的自由,在他们分手的情况下, 以这样下作的手段强行将他带走。
“你和ABC就在家里好好待着,我很快就回来。”
下定决心很难,原烙音推开门, 他看见漫天冰雪纷飞,再也没有回头。
闵随并没将他锁在房子里, 原烙音呼吸着新鲜空气, 心底是挥之不去的绝望。
他现在就像是一个灾难体, 脱离闵随保护的范围, 他就会被人类无法抵抗的异种狙击, 沦为它们争抢的美餐。
沿着路不知道走了多久, 原烙音看到望不到尽头的江水, 想起在海洋里翻腾的朗博伽斯。
若他未猜错,是闵随的信息素引起那个怪物的忌惮。
原烙音伸手隔着羽绒服摁在心口。
而他干瘪的腺体, 只能释放唯有他与闵随才能闻见的乌木信息素。
“啊,有人。”
这是几乎无人关顾的小道, AO情侣的私会圣地,原烙音捕捉到了Alpha临时标记Omega后溢出的信息素,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地离开。
或许是有办法的。
EA与AO之间有太多共通性,只闵随留在他腺体的信息素够多,他也能够狐假虎威,暂时释放乌木信息素,恐吓把他当做美餐的异种。
逃跑在这样的局面下实在是不理智的行为。
但他不是闵随,无法做到爱人欺骗自己再撕破伪装后还能留下。
闵随能追踪到他,无论是世界哪一个角落,他都无法彻底摆脱闵随,但他想跑,哪怕是几天,只要能够喘口气。
有钱什么都能做。
他开车到了拳场。
“原哥,你要的东西我找着了。”翟珩昱将两支装满蓝色液体的针管递给他,“有些副作用,你急需,我瞒着闻辙没法找到更好的。”
“谢谢你,小昱。”原烙音将两支药揣进兜里,抱住翟珩昱,“我要走一段时间,拳场麻烦你了。”
翟珩昱只是点点头,什么也没有问,他毕竟算是闻家人,圈子里传遍了IMS的老总找了个同性恋人后又分手。
他知道那是原烙音。
出门不过几小时,原烙音快被冻成冰雕,他给嘟呶和ABC准备好几天的食物。
注意到黑猫眼睛里闪烁的忧虑,他伸手抱起嘟呶。
“不要怪我,我只是想喘口气。”
哪怕会换来惨烈的结局。
原烙音穿着浴袍躺在床上,他的腺体经过治疗后再也不会病理性的红肿,那些为拔除多余信息素深入骨髓的痛苦早已恍如隔世。
但他还是记得注射的步骤。
针尖对准腺体,毫不犹豫地戳进去,原烙音脸色瞬间苍白,额头渗出冷汗。
但他没有停,没有喊,握准活塞将那支引诱剂全部注入。
火从底部开始灼烧,他在桑尼顿的易感期本就是强行压制,现在利用药物激发只会更加汹涌。
“音音,怎么忽然打电话?”
原烙音意识逐渐涣散,他闭上眼睛,用最后的力气将玻璃管藏在床底,握住手机虚弱地回应。
“闵随……易感期。”
他想他再也回不了头。
Enigma在电话边焦急地呼喊祈求回应,却只收获Alpha烧到快要迷离的叮咛。
他不能等。
于是空间裂开一条缝隙,闵随瞬间回到卧室,而不过短短两分钟,原烙音窝在床上,就像一只熟虾。
唯一庆幸的便是原烙音痊愈后易感期不会造成生命危险,闵随闻到快爆表的青柠信息素,几乎是瞬间就被勾出反应。
但他不能一错再错,把原烙音带回家,每天晚上趁Alpha睡着偷偷看两眼,已经是他不敢继续奢望的生活。
“音音。”
闵随找出抑制剂,简单消毒后,扎入原烙音的手臂。
可Alpha怎么会让自己一番苦心付之东流,他死命推开闵随,针头却断在紧绷的肌肉中,痛得他缩成一团。
被Enigma标记后,他易感期症状与其他Alpha不同,会更加敏感,近乎于Omega发.情的症状。
“乖,别动。”闵随抽出那根针,抑制剂早已粉身碎骨,他介于原烙音的排斥,不敢再打第二只。
而Alpha就像是脱离水的鱼,渴求他的标记。
他手指蹭过原烙音腺体处的针眼,还没来得及探查那是什么,便被Alpha勾着脖子吻住。
“我打了抑制剂。”原烙音可怜兮兮,他知道闵随现在最想看到他什么样子,“可是失效了,你咬我好不好?”
易感期冲撞下,他忘记了很多东西,至少不会忘记自己要索求Enigma的信息素。
“你会后悔。”闵随对着自己的本能负隅顽抗,他与原烙音之间太多问题没解决,“我做了太多让你难过的事,不想继续错下去。”
或许是吸入少许闵随用来安抚他的信息素,原烙音清醒了几分。
“你已经罪无可恕了。”他最恨有人耍这样的手段,闵随现在的踌躇在他看来不过是伪善,“要不咬,要不滚!”
若闵随只是人类,他自己能够轻易摆脱这段痛苦的感情。
但闵随是异种,他永远不能彻底逃离。
“你要是走了,我发誓我会找到摆脱命定枷锁的方法,和你一刀两断。”原烙音担心闵随的踌躇,他需要Enigma的信息素。
“我挣扎了那么多年,遇见你后只忍耐了几个月。”果然用这样的话戳痛闵随就能引诱Enigma的怒火。
原烙音不在意疼痛,他只要信息素,只要即将到来的几天自由。
他抬起上半身,从闵随耳垂下方一直吻到锁骨,Enigma全身都是腺体,就这么一会动作,原烙音就通过攫取到的乌木信息素爽得头皮发麻。
Alpha的犬齿磨在闵随的锁骨根部,又狠心咬破,血液中高浓度的信息素瞬间侵入他的腺体,片刻清醒后又片刻将他拉入欲望的深渊。
身份暴露带来的也并非全然是坏处,至少现在,闵随可以毫无顾忌地放出触手,深黑泛蓝的末端圈住Alpha的腰部。
“不后悔?”他俯身与原烙音鼻尖相抵。
“不后悔。”原烙音微微抬身,偏过头吻住闵随的唇,他额角淌着汗,舌尖抵着虎牙末端,“你是不是Enigma?”
这么拙劣的激将法,最终还是得逞。
心脏上方逐渐干瘪的腺体重获甘霖,无论宿主有多反感,身体还是逐渐敞开,准备好接受标记。
与Alpha截然不同的反应,提醒他即使治愈了腺体,却仍旧残缺。
信息素的注入唤醒久远的回忆
“疼吗?”闵随舔去Alpha腺体溢出的血珠,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与原烙音之间完美的契合关系出现了裂缝,这源自伴侣心里的反抗态度。
但他还是什么没有问。
就这样的程度能够支撑原烙音清醒地注射抑制剂,再深入只会把原烙音越推越远。
他想把爱人留在身边,却不想以这样的方式。
“我的态度有那么重要吗?”由于心理的抵触,他分泌的激素并没有往常那么多,腺体洞穿的疼痛来临的时间要早很多。
原烙音支撑着坐起,他掐住闵随的脸,双眼布满红血丝像是忍着眼泪。
“你把我从桑尼顿强行带回来,你尊重过我闵随,现在你知道要尊重我的意愿,你不觉得很虚伪吗?”
闵随根本不回应他,那双眼睛里的愧疚与哀伤越发刺激原烙音的愤怒。
闵随凭什么露出那种受伤的表情!明明一直都是受益者,欺骗他,作弄他。
原烙音扑过去咬在闵随的脖子,他没有顾忌Enigma仍然顶着人类的躯壳,就像是野兽般撕咬,乌木信息素填满口腔,鲜血也没有阻拦他的动作。
眼泪,带着温度的眼泪,就这样顺着闵随的锁骨往下流。
“我恨你。”
原烙音一次又一次重复,就像在给自己强调。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我。”他带着哭腔,抱着闵随的双臂越收越紧,像是妥协,“放过我吧闵随,我求求你,我们就好聚好散,我不会去找任何人。”
他明白塔卢索堪称恐怖的占有欲,头脑不清提起还未出现的命定之番就是在闵随红线跳跃,可是他知道得太晚。
“那就恨。”闵随并未回应那可笑的好聚好散,“别提什么分开,塔卢索与命定伴侣之间没有生离死别,只会同生共死。”
原烙音哭得抖的身子骤然一颤,那样的词语含义太重,他不想承受。
“音音,你一开始就是为了玩弄我的感情,难道没有想到无法脱身的可能?”闵随捏着他的后脖颈将他从怀抱中抽离,拇指擦去越来越多的泪水,“哭得好可怜,易感期憋不住情绪对吗?”
“都发泄出来,我在这里。”
原烙音是混乱的,他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只觉得难受,想撕开衣服寻求Enigma的标记。
恍然间,他捕捉到自己的目的。
他要闵随的信息素,越多越好。
“这几天你都不在。”原烙音跪坐在床上,浴袍早就揉皱成半褪状态,他的腺体有几个重叠的牙印,“桑尼顿临时标记打乱我的平稳状态后又不愿意见面。”
“你就是个混蛋!”
终于不是剑拔弩张,闵随松了口气,他摸着Alpha脊背后那条线,顺着秩序混乱的易感期Alpha的话指责自己。
“对,我是混蛋。”他哄诱着,逐渐抛开那些无用的道德感,“想要什么音音,你要说出来,我才知道。”
“完全标记。”
原烙音眼中划过一丝清明,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生理性快感与内心复杂的情绪缠绕着攻击他的大脑。
他的腿根留下暧昧的咬痕,太刺激了,他受不住。
“你别搞那些虚的。”他一脚踹在Enigma的胸膛,直接把人踢开,可骤然的攻击令闵随下意识放松对牙齿的桎梏,原烙音痛得直接拱起身子。
“对不起,对不起音音。”闵随哄着他放松身体,至少露出伤处,“我看了,没问题,弄疼了对不对?”
“别用那种哄小孩的语调跟我说话。”原烙音想起自己的目的,忍着踹飞闵随的怒气张开腿,“标记。”
闵随按住他的腹部。
“可以顶开这里吗?”
第70章 第 70 章
爱, 恨与欲望交缠,难舍难分。
原烙音挣扎着昂起头,用尽全力也无法抵抗Enigma将他翻身的动作,闵随的掌心还是一如既往的凉, 抬着他的腹部, 皮肤与肌肉之下, 是Alpha萎缩的生.殖.腔。
那样极致的痛苦与欢愉原烙音不愿意再经历一遍, 即使他需要闵随的信息素填满全身, 作为他逃走的先要条件。
“我不在意你算计什么。”闵随压在他的背上, 掐着他的脸抬起对向不知道什么时候搬进来的全身镜, 纯黑的触手与Alpha偏冷白的肌肤对比明显。
“你做什么!”原烙音挣扎着,却无计可施, 他无法挣开那些看似柔弱无骨的触手。
就算是闵随撕开伪装已久,也从来没有这样明显地将他当作玩物过。
“音音,想要达到你的目的, 至少该给我点甜头吧。”闵随强硬地掰过原烙音的头,掐住腮帮阻止他的嘴唇闭合, 再狠狠吻上去。
原烙音自投罗网, 困兽之斗, 他失去理智用力咬下, 混着乌木气息的鲜血瞬间在口腔迸发。
闵随松开钳制住他的手掌, 跪直身子用手指抹去溢出的鲜血, 他再也不需要掩藏自己属于异种的一面, 那恐怖的咬伤瞬间愈合,只有Enigma指尖的血液证明它曾存在。
Alpha的青柠味最终还是被契合度极高的信息素给逼了出来, 整个房间萦绕着果香。
原烙音奋力朝前爬,不过两三步就被拽回, 伸向前方的手背也被Enigma扣住,浓度太高的信息素也少不了影响塔卢索的理智,闵随有些失控,他并不如从前那般温柔。
“疼。”原烙音死死咬住唇,并不在意它血肉模糊,很快就被发现,嘴里塞进了属于闵随的两根手指。
“别咬自己。”闵随咬住他耳朵的边沿。
任人摆布,狼狈之极,他一个Alpha落到异种手中,就是无力反抗的玩偶。
闵随将他上半身捞起,面对镜子他们重叠着。
“看看你。”闵随看到原烙音因为屈辱流下的眼泪,他轻轻擦去,“音音,乖乖,你哭得好漂亮。”
“是你要信息素的,引诱易感期会迎来怎样的后果你没有想过吗?”闵随的怒气终于展露,但只是冰山一角。
他可以任由原烙音发泄,毕竟伴侣的一切塔卢索都应该照单全收,但原烙音竟然伤害自己,甚至是好不容易治愈的腺体。
Enigma自然不会承认也有伴侣排斥自己的烦躁。
“我疼,我疼闵随。”原烙音太懂得示弱了,他拼命转过身,即使体内搅动的感觉让他差点背过气去,掺和着还未流干的眼泪,他那双弧度柔和的眼睛像是被雨水冲刷般干净,他抱住Enigma的胸膛微微抖动着身子,“我控制不住,我不想哭的。”
作为Alpha,本能不允许他低头,逼迫他去抗争,但总会有意外。
原烙音忘记他在易感期有20%的几率比Omega还娇弱爱哭。
“别那么对我闵随,我不想看镜子。”那是他从前的幻想,在此刻就成了彻头彻尾的折磨。
为了震慑异种,最不该滚在床上的前任却仿佛被双方的信息素浸透了。
原烙音终于看清自己的心,他放不下闵随,他放不下爱,初尝感情对他这个年轻Alpha来说就像是偷食禁果,打开潘多拉魔盒后再难回头。
可是人不能只有爱情。
他不能浑浑噩噩就这么让闵随得逞,让那塔卢索的命定枷锁就这么困住他的一生。
邛光,才该是他的天地。
“标记我闵随,完全标记,别再咬腺体了,这里好疼。”他脸色被易感期熏得潮红,手指点着心脏,眼神有些迷离,诱惑着永远无法拒绝伴侣的塔卢索进入梦幻的伊甸园,“其实我好想你,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呢,我真的很想好好和你在一起。”
“我是你的猫猫狗狗吗?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触手敲碎镜子,保护着原烙音不受碎片伤害,Enigma的手指从Alpha的背脊线划下,单手掐在一边腰窝。
“你是我的爱人,是我不好,让你伤心了。”闵随安抚着亲他的脸,他知道Alpha由于易感期意识混乱,逐渐卸下心防,这是他捡来的温馨时光。
“再咬一口吧,我要你的信息素。”原烙音改变主意,他抬手摸在闵随的眉骨,从头到尾抚过。
闵随求之不得,他埋头重新进行标记。
Alpha的手按在他的脖颈,望向镜子,表情很冷,眼神清明。
“我好爱你啊。”他笑着,嘴边却有一丝讽意,“别急,我们还有几天时光。”
*
易感期过了整整四天才堪堪结束,闵随必须去处理他失踪后遗留的工作。
原烙音很乖地承受亲吻,又主动送Enigma到门口,一看就是有幺蛾子要作。
“晚上给你带菠萝包好不好?”闵随说不清楚微妙的预感,Alpha终于妥协对他来说不论哪方面都是好事,但他明明伸手就能将原烙音抱在怀中,却莫名觉得他们之间隔得越来越远。
“好不好?”他今天格外固执,非要一个答案。
“我等着你,换一个吧,我不喜欢菠萝了。”原烙音送他出门。
闵随骗他,他也要骗闵随,这样才算是扯平。
Enigma在电话打来时终于选择离开,只不过今天他去车库开了车。
原烙音看着车从视线中消失,拉上窗帘靠在沙发上,只觉得由身到心疲惫不堪。
他整个人像是从乌木信息素里捞出来似的,轻轻按压自己没一块好肉的腺体,疼得龇牙咧嘴。
该死的闵随,上辈子肯定是个狗精。
“他走了。”原烙音庆幸闵随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做事做绝,连他的通讯都切断。
“开门。”电话传来的声音与现实重合。
原烙音打开门,他看到了穿着INSO制服的原衡铎,年轻Alpha举着特殊研制的枪,染的粉色头发随风摇晃。
原衡铎也能保护他了。
“哥。”原衡铎确定安全后收回枪,捏住原烙音的手腕,第一眼就觉得哥哥瘦了好多,他咬牙切齿,“闵随那个混蛋。”
“我送你回邛光,强龙难压地头蛇,他翻不出什么风浪的。”原衡铎感觉掌心的手腕滑落,有些意外地抬头,“哥?”
“小铎,我的想法依旧没有改变。”原烙音有些不自然地拉起衣领,担心原衡铎看到那些吻痕,“我暂时不回家,只是想安静几天,你有办法能让我不被闵随追踪到吗?”
原衡铎还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冒出的傅云泠拦住,塞壬双手抱胸懒洋洋地靠在门框。
“大舅哥说的没错,塔卢索的伴侣体质会逐渐改变,成为吸引异种的唐僧肉,首都还在闵随的保护范围中,去了邛光,你哥哥就是冒着香气的活靶子。”他解释道,“闵随没有追踪的本事,那是跟在他身边的那库斯的天赋,只要你在地球,他就能定位。”
原烙音咬住唇,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但是呢,我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看触手怪和喷火龙倒霉。”傅云泠掏出兜里早就准备好的空瓶子,催生出右手指骨第四指节,滴落透明的液体,“扰乱那库斯这种小事我还是乐意效劳的,它会逐渐挥发,从现在开始能保持七天时间,七天后我会重新给你一瓶。”
“你不能多给点吗?”原衡铎狠狠一捣他的腹部。
“你打游戏大招恢复还需要冷却时间,我又不是水龙头。”傅云泠痛得发出一声闷哼,“七天是我的极限了,至于大舅哥你全身都是塔卢索的味道,那些不长眼的东西暂时不敢爬到闵随头上。”
“行了小圣父,快送你哥哥走吧。”傅云泠背过身去,“就别告诉我位置了,免得我刺激闵随时说漏嘴。”
“你要的东西。”原衡铎递出一个信封,“哥,我也可以给你安排的。”
“谢谢。”原烙音并不打算变相接受INSO的保护,他捏着那个看起来是空的信封,“能跑一天也是我赚到了,小铎,告诉宋执玉,我不会接受任何保护性监禁,但他如果能派人去邛光,等我回原氏后每年可以资助三千万。”
“我会告诉长官的。”
原烙音看他们上车离开,打开电脑启动这些日子编写好的程序,监控持续工作,但只会上传前几天重复的录像。
处理好这一切,原烙音拿出新买的手机和电话卡,他将所有可能定位的装饰全部摘下,换上新买的套装,戴了副黑框眼镜走出门。
“嘟呶,我要走了,可能是几天,可能是几周。”
他不能经受任何失败的可能性,嘟呶再像一只小猫,它也是异种。
【原烙音:你什么时候回家】
【闵随:抱歉音音,工作有些多,我尽量今晚回家】
【原烙音:嗯】
他抽出电话卡掰成两段,连同手机一起丢进垃圾桶,头也不回地离开。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他关上门,知道自己和闵随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或许从第一次见面就注定了一切,塔卢索必定会遇见命定伴侣,他们也注定纠缠。
原烙音背着遇见闵随前就取出以备不时之需的一书包现金,走出困住他许久的大门。
一切都结束了,他终于获得了看似毫无意义的阶段性自由,成功完成了自己的计划。
他应该开心的,但——
阳光真的好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