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这是原烙音离开的第六天。
一切顺风顺水, 他找到了与闵随决裂后少有的好心情。
“嗯,我凌晨过去。”原烙音拿到傅云泠放屏蔽液体的位置,他掰断电话卡换上新的,戴上兜帽往外走。
现在晚上九点, 以防万一, 他并不准备凌晨去。
目的地是条偏僻的小巷, 原烙音下车后还走了不短距离, 这里荒无人烟。
有东西。
他刚刚走到巷口就发现不速之客, 才在十几年无人问津的报废汽车上, 畸形的爪子攥着傅云泠留下的吊坠。
那东西身形像人, 没他高,也没有眼睛, 称作脸的部位只有一张嘴,它闻到原烙音身上传来的香甜气味后舔舔唇,毫不犹豫地冲过来。
原烙音做出防御姿势, 他的唐僧□□质头一次在回首都后发挥作用。
原烙音并没有带枪,他拔出卡在小腿的匕首, 顺便撕掉抑制贴。
那几天的标记数不清, 闵随留在他体内的信息素很浓, 若他判断未失误, 今晚不会有危险。
在异种眼中, 猎物身上带有强劲的信息素, 意味着他强大的伴侣就在周围。
那东西想跑, 却被威压得瑟瑟发抖。
原烙音一脚踹翻它,夺回吊坠, 再给了那黑漆漆怪物两拳后转身离开。
他运气好,遇上的不是什么厉害异种, 否则凭着闵随的信息素也很难善了。
他厌恶透顶这种受人掌控的憋屈感,人类若是没有武器,很难与异种抗衡,他拼命想躲开闵随,却还是要接受Enigma信息素的保护。
坐上出租车,司机正在听车载广播。
【新龙原超市促销活动,满两百减二十,满三百减四十,满五百减一百,越买越省,越来越省!】
“小伙,最近有消息说有什么……异种入侵,到处都在囤货,你囤没呢?”
原烙音前几天就听到原衡铎的内部消息,转身就去洗劫了商场,够他吃几个星期。
“囤了些面。”原烙音道。
“唉,我们抢了些菜,现在超市东西一上架就跟蝗虫过境似的几秒钟就没了。”司机叹了口气,“什么异种不异种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原烙音望向窗外的夜景。
异种存在无数年,消失不太可能。
但他和闵随的纠缠,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
INSO的公布早就被信息洪流瞬间覆盖,生活并没有出现改变,只不过在各大商场的促销下,囤东西的人还是占了部分比例。
但异种依旧是存在于奇思妙想中的幻想生物。
直到第一次灾祸空降北方。
它们形如螳螂,比成人高大,深绿色的外壳坚硬如铁,两把长刃能够轻易将人类切成两半。
INSO将它命名为C-12。
无人知晓它们如何繁殖,只不过大规模地对抗收效甚微,即使它们与出现地区的人数比例只有0.000002:1,但不管多少普通人加在一起,遇见一只,基本上都是全军覆没。
这是自异种公布以来最大规模的相关伤亡事件,人类陷入恐慌之中,一时间,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凭空出现的国际非人类调查组织上。
终于INSO发挥它应有的作用,宋执玉的脸出现在世界各地的大小荧幕。
“C-12畏光,喜温,它们会寻找合适的躯壳孕育卵,这场袭击的原因INSO还在深入调查,请您保证身边有强光源,并保持温度在20℃以下。”
“社区会有不间断24小时巡视,请您不要外出,关紧门窗,一旦发现异种踪迹,请立刻报警,感谢您的配合。”
原烙音关掉电视。
恐慌导致居民大规模囤积物资,超市全都被洗劫一空,但原烙音买了够多东西,不必担心。
今天就会有物资送上门,他们由于从前的灾难都有经验,知道和从前一般呆在家中就会相对安全后,人心的浮躁要平复不少。
原烙音耐心等待着,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C-12的出现属实不是好时机,他需要躲避闵随,还要防备攻击性极强的异种。
只能祈祷闵随的信息素有用。
他还有一把枪,一把对异种有用的枪。
上次遇见只有嘴的怪物给他敲响警钟,非常时期,他不能离开这把能够对付异种的枪。
【6-1:物资不是早上八点到下午二点发放吗?现在都晚上八点了怎么还没有到】
底下很多人都开始响应,原烙音并不习惯加这样的群,是寇准星拉他进来的。
他开始潜水窥屏。
楼里面越吵越凶。
【17-3:每两栋就有一个志愿者,人家不顾危险在外面跑,你们积点口德吧】
【17-3:我去看看,万一出事就不好了】
有人出头,自然许多坐不住的也纷纷表示要出去。
原烙音将枪别在裤腰用衣服盖住,找出手电筒也跟着出去。
若真的遇见意外,他是唯一能够救普通人的人,他不可能见死不救。
为避免电梯出现事故,他撕掉抑制贴,开着手电筒从安全通道慢慢下楼。
入目是一片死寂,这不是什么高档小区,灯光设施也远远达不到强光需求,他本能地预感不祥。
血腥味飘来,原烙音拔出枪上膛,慢慢踱步过去。
手电筒晃到令人胆寒的一幕,数不清的残肢堆积在一起,这处阴暗潮湿的小道全是血液,他有些反胃。
他骤然回头,差点魂飞魄散。
一只C-12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举起死神的镰刀正欲挥下,原烙音看到那双血红复眼中闪烁的垂涎。
子弹飞出,腐蚀了C-12的外壳,原烙音拼命催动腺体中留存的乌木信息素,果然那只虫子尖叫一声往后退去。
而对面,是一个女孩。
七八岁,浑身是血,举着手电筒,吓得呆在原地。
原烙音举起枪,瞄准那怪物的后脑,一枪毙命。
在C-12轰然倒地的瞬间,他飞扑过去将女孩抱在怀中。
“你受伤了吗?”
“是哥哥的血,哥哥一直没回家,我出来找他。”
只是她的哥哥恐怕早就成为C-12的刃下亡魂。
“我送你回家,家里还有谁?”
“奶奶……”
原烙音全身都在抖,他逼迫自己镇定下来,可哪里那么简单?
他练过枪,这是第一次对着活物。
“北芦区璟云府二期。”他将女孩送回去,又回到住处打通原衡铎的号码,“小铎,我杀了一个异种。”
*
“哥!”原衡铎来得很快,他冲进门抓住原烙音上下打量,“你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是别人的血。”原烙音像失去了灵魂,等原衡铎过来的时间,他想到了很多东西,“这只异种,是我吸引来的对不对,他们是因为我死的对吗?”
“小铎,真的好多人,就一只异种。”原烙音几乎要呼吸过度,他浑身都是陌生的血液,包括C-12绿色的分泌液,“我或许该回到闵随身边,这种灾难体质落到哪里都是害人。”
计划那么久好不容易出逃成功,原烙音不甘心,但不得不选择妥协。
“我带了测量仪,闵随的信息素还能在我腺体里留存二十一天。”原烙音摸着仍旧鼓胀的腺体,“你今天来这很有可能让人发现,我若是选择继续躲就必须换个住处。”
“他们以为我在执行公务,傅云泠顶上了,没人会发现的。”原衡铎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握住原烙音冰冷的手,背负人命的滋味犹如火烧。
偏偏原烙音说得是最有可能的原因,璟云府二期前两日才剿灭一只C-12,它们同族之间关系薄弱,极其排斥同类气味,而之前那只的味道并未消失,短期内本不会有同类继承它的巢穴。
原烙音已经从原衡铎的沉默中读懂了答案。
“你回去吧,别人需要你。”原烙音笑得很牵强,“注意安全。”
“可是……”原衡铎还想着留下。
“我不会做傻事的,你选择了这份职业,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原烙音道,“你多派些人到这,如果,如果还有另一只异种出现,我会回到闵随身边。”
没有尘埃落定,他心存侥幸,也知道自己可能在让他人承担不该承担的风险。
“距离上一只异种死亡有多少天。”他还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
“三天。”原衡铎如实回答。
“那就两天,我再等两天就去找闵随。”自由,过一秒便少一秒,原烙音却隐隐有些解脱的感觉。
原衡铎走了,他换掉血衣,看见楼下出现医护人员,这才想起遇见C-12后幸存者会做检查。
他算是走了后门,并没有人打扰他。
数字很多时候是冰冷的,比如现在,不断跳跃的死亡人数统计永远不会停止。
原烙音呆坐在沙发直到凌晨三点,他还是很不甘心。
“叮咚。”
门响了。
他透过猫眼,看到是傅云泠。
“你来做什么?”他打开门,放人进来。
“我来告诉你,那只螳翼不是因你而来,是因为有个女孩是很理想的孕育体,会吸引他们。”傅云泠紧盯着原烙音的脸,“是你救了她,是你按照程序报备才能让医护人员及时赶到,她的体内已经取出四枚卵。”
原烙音转过头,眼中消失的光亮重又复燃。
“你是唯一的变数,C-12怕的强光很难达到,如果你没杀了那只螳翼,按照INSO的错误推论,这个小区的人会死更多。”
“谢谢你。”原烙音终于活过来。
不论傅云泠为何而来,至少挪开了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大山。
“这场闹剧很快就会结束。”傅云泠没等原烙音问,便接着说,“闵随会出手,不过一天,人类会重归平静。”
“闵随?”原烙音有些疑惑。
“因为你在这里,你是人类,他就会守护人类。”傅云泠虽与闵随不对付,也很佩服塔卢索为伴侣做出的程度,“点到为止,其实我是来送东西的。”
“你可以重新计时七天了。”傅云泠抛出一个吊坠,就准备离开,“不论你在不在他的身边,闵随都会解决。”
“等等。”原烙音叫住他,“下一次可以改成三天吗?”
空闲的时间他想了很多,但凡有一次被闵随截胡,他就会彻底丧失机会。
“随你,谁让你是我大舅哥呢。”傅云泠摆摆手关上门,“这里你可以放心住,有我从中作梗,闵随发现不了。”
一切又重归平静。
血腥味似乎还萦绕鼻尖,但没有了能够摧毁他的自责,原烙音很快就陷入睡眠。
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第72章 第 72 章
一旦找到合适的宿体, 只需要三天新的幼年C-12就会破体而出。
只要是生命,就会进化。
数据太少,没人知道C-12进化的速度究竟能够达到多快,离第一起目击案件已经过去了十天, 它们已经能够在强光与低温环境中自由穿梭。
傅云泠作为INSO人尽皆知的异种, 这种非常情况没有人会忤逆他的决定。
而INSO中国指挥中心迎来不速之客, 仍旧无人敢阻拦。
“原烙音呢。”闵随一脚踹开门, 在众目睽睽之下揪住傅云泠的衣领, “我能感应到, 他在首都。”
“我说了很多次, 我不知道你伴侣在哪里。”傅云泠睁着眼睛说瞎话,他推开闵随后随便整理两下领子, “你再不请自来,别逼我动手。”
“呵。”能屏蔽那库斯定位的异种屈指可数,原烙音只认识傅云泠, 其他的也不会把手伸得那么长,“你真该庆幸原衡铎是他的弟弟。”
否则用塞壬伴侣来威胁, 绝对是他的首选。
“自己找不到老婆别拿我老婆撒气, 有本事你来把这群螳翼处理了, 这本来就是你的事。”傅云泠忍住不在会议室跟闵随冲突, “我不知道原烙音在哪, 但是总会有螳翼遇见他, 他在人类中实力再强, 也无法抵御那群虫子的长刃。”
“我知道了。”闵随直起身,没说答不答应, 径直离开。
“疯子。”傅云泠嗤道,他看着恨不得把头凿进桌子的众人无语地翻眼, “继续开会。”
闵随回到IMS时,谢垣正抱着资料走进董事长办公室。
“老板,这些就是你要的人员资料。”谢垣将厚厚一沓纸丢到桌上,“所有公开和秘密资料都在这里。”
闵随翻看着那些纸,回忆定格在方才会议室的一人上。
“盯紧他。”他抽出一张纸。
谢垣接过一扫,有些不解。
“可是老板,这没什么问题啊。”这个Beta男人与多数人一样,背景干净,与塞壬还有原衡铎并无私交。
“我闻到了萨德的味道。”虽然只出现了瞬间,闵随知道他离找到原烙音只剩下一步之遥,“傅云泠绝对不可能找明面上与他有联系的人。”
“你说昨天傅云泠和原衡铎都消失了快一个小时?”闵随手指曲起敲击桌面,若有所思,“塞壬不会撕裂空间,你按照他们的速度,规划出一个小时能到达的最大范围。”
原烙音,就在里面。
“其他人继续盯,尤其是那个Beta。”
“嗯。”谢垣记下后发现闵随要走,“老板,你去哪,会议要开始了。”
“取消。”闵随有些烦躁,“我去处理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螳翼。”
*
网上预言能够消灭三分之一人类的C-12一夕之间无影无踪,就像是数亿人做了同一场梦。
就如同历史上经历的无数天灾人祸,生活还是要继续,人类社会很快回到从前的井然有序,而不断跳动的死亡数字最终定格,这场异种祸乱彻底结束。
原烙音还在继续躲避闵随,而七天时间很快就要到结尾,这次他要去游乐园拿新的吊坠。
灾难后重建家园,游乐园这种象征纯真与美好的事物往往会成为人类洗刷噩梦阴影的良药。
他们好像忘记了就在几天前,C-12凭空出现在宛若不夜城的游乐园,在被击毙前切碎了三十四人,鲜血溅在旋转的木马上。
INSO也是在那一刻才印证C-12进化的猜测,但于事无补,逝去的生命消失在天地,再也不会归来。
Alpha戴着口罩在人群中穿梭,为了不泄露信息素他在心脏上方贴了两层抑制贴,一如还残缺的曾经。
只需要找到兔子玩偶人手中唯一的紫色气球,他就能延续自由的生活。
人很多,但原烙音还是看到了目标。
他正准备穿过排旋转木马的长队,离兔子玩偶人还差十米时,忽然闻到了若有若无的乌木信息素。
冷汗瞬间浸透衣服,抑制贴是市面上最强效的款式,连他自己都闻不到腺体散发出来的信息素,这只能证明是闵随来了。
虽然难以置信,但他敢确定闵随来了。
跑。
现在就跑。
Enigma的嗅觉远远强于Alpha,即使闵随从前没有明说,他也能猜到在这样驳杂的环境,闵随能够闻到高精度器械才能捕捉到的属于他的信息素。
现在只是上午,几乎所有人都是入园,离开要比进入更难。
原烙音挤出离大门最近那个项目的长队,再也没有闻到乌木香,终于能够松口气
但他并不知道在他隐入人海的瞬间,闵随抬起头望向他离开的方向。
“呵。”
Enigma并不着急,掐碎那个显眼的紫色气球,果不其然找到了一瓶透明的液体。
他派谢垣紧盯的Beta男人在两个小时前从INSO总部消失,到这个游乐园送给玩偶一个紫色的气球。
【那库斯,按照我说的做】
而原烙音拔腿狂奔,打开手机确定傅云泠的东西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效用,坐上出租车后慌不择路给傅云泠打电话修改地点。
这个地点不能近,也不能太远。
“小伙子,你去哪里?”足足一分钟还没有敲定目的地,师傅转头问道。
“去新龙原,师傅,我给双倍,您尽量快些。”那也是鱼龙混杂的环境,方便他悄无声息地离开。
只需要一个小时而已,今天遇见闵随不过是意外,傅云泠给的东西至今还没有出现纰漏,他不会那么倒霉。
可是天不遂人愿,四十分钟后,车流忽然拥挤起来,隐隐有堵车的迹象。
“师傅,怎么回事,这条路不是不堵车吗?”原烙音冥冥之中有预感,他越发急躁起来。
“大白天忽然测酒驾,好几个口都设卡了。”师傅从微信群里得知原因复述给他,原烙音心都凉了半截。
绝对是闵随。
这里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就算他下车也没办法快速到达目的地。
他得走,不能困死在这里。
但他不能保证闵随会不会派人蹲守,现在下车目标太大,几乎是瞬间就会被锁定。
“该死。”是他大意了,没想到居然能在游乐园遇见闵随。
速度比最坏设想要快些,甚至也没有鬼鬼祟祟蹲守的人,原烙音在交警示意停车时戴上帽子低头刷手机,祈祷没人发现。
效用时间还剩下四十分钟,而路程预计最少半个小时。
傅云泠将东西藏在新龙原超市的货架。
原烙音悔得肠子都青了,但凡他谨慎些,也不会光堵车就耗去二十多分钟。
“我加速,我□□傅借着车内镜看他,“小伙子,你不会是在躲人吧。”
“没。”原烙音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立刻搪塞道,“我男朋友等我一个小时了,我们才在一起,他快气疯了。”
“那你要好好哄哄,新龙原门口全是卖花的,Omega都心软。”
原烙音心事重重,没有继续回应,他焦急地看向窗外,终于盼到目的地。
还剩下四分钟。
他丢下几张钞票飞出去,跑下扶梯冲进底楼的超市,随便抓着一个工作人员就问。
“请问下啤酒的货架在哪里。”
对方磕磕绊绊描述大通,原烙音记不清楚只能跟着往里面冲,可是正值节假日超市全是推着车的人,他的速度只能被迫减缓。
终于到达货架后,他也不敢有半分松懈,对着照片找,而倒计时已经进入十秒。
原烙音不敢看跳动的数字,在手机振动的瞬间终于摸到藏在啤酒瓶后的吊坠。
触碰生效,开始作用。
他差点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地感慨,幸好他将期限改为了三天,否则这次在劫难逃。
原烙音后知后觉,他好像是慢了片刻。
他的手剧烈颤抖,将吊坠挂在脖颈上。
不会的,不会那么可怜的,作用即刻生效,他还是会和往常一般掩盖自己的行踪。
与此同时,那库斯抬起头。
【老板,找到了】
*
门响的那一刻,原烙音正在看电影。
他走到玄关,正准备透过猫眼看是谁,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乌木香,登时僵在原地。
其实出现失误的那天起他就一直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才会被闵随抓回去,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合时宜,但他就如同拼尽全力躲避追捕的逃犯,在手背过去被铐住的那一刻,最先冒头的情绪是释然。
“原烙音,开门。”
闵随能够在气息驳杂的游乐园辨认出他的信息素,更别提这一道门。
不知道算不算是负隅顽抗,原烙音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也没有回应。
可惜寻找伴侣快一月的Enigma并没有耐心,Alpha就在一墙之隔却拒不见面的态度彻底点燃他压抑已久的愤怒,触手出现,缠绕着手腕延伸,不过是两指宽的粗细,却能够轻易扭坏门锁。
太久没见了。
闵随迈步进去,视线中心始终停留在原烙音身上,他还是舍不得说什么重话。
找到就好,只要原烙音回家,他能够将一切一笔勾销,再也不提起。
“都瘦了。”每时每分,他都在脑海中描摹Alpha的模样,没想到短短一月获得自由该开心的原烙音却这般憔悴。
他用手背试探原烙音体温的动作被Alpha偏头躲开,他看到原烙音眼中闪烁的畏惧,表情骤然冷了下来。
“怕我?”他掐住原烙音的脸转过来,“那你怎么敢跑!”
强行将原烙音带回来的结局不会多完满,他在做出这个行为前就已经预见,可惜他是塔卢索,注定不会做原烙音生命中的旁观者。
原烙音的离开在他的设想范围内,若是这一月原烙音得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自由能够多笑两下,他也不会多可惜落空的怀抱。
但事实证明,Alpha离开他过的一点也不好。
“我有什么不敢的。”原烙音死命咬在Enigma的虎口,闵随毫不怀疑,若非自己及时收手,他能咬下这块肉。
“你除了把人绑起来关起来还有什么本事!”爱在时间流逝中逐渐转变为无法忽视的恨,闵随这个他自认为天作之合的贴心爱人逐渐变得面目可憎,“所谓命定,不过是你们满足私欲的借口。”
Alpha充满敌意的眼神彻底刺痛闵随,他想不去看原烙音眼中的恨意,视线下移却看见悬挂在原烙音脖颈处的吊坠,里面有他未第一时间注意的东西。
“你还敢戴着那条死人鱼的东西。”闵随彻底推翻自己和平解决这一场闹剧的想法,属于塞壬的海洋气息烧毁仅剩不多的理智,“我给你的玉佩呢?”
“我又不是有病,分手了怎么会带前任的东西。”原烙音的恐惧在尘埃落定的一刻彻底烟消云散,争吵总是会失去理智的,刺伤对方成为唯一的目的,他太知道怎么惹怒闵随了,“我就是要离开你,我就是要让你这辈子都找不到我,你亲口听到答案了,满意了吗?”
反正今天不论是妥协还是反抗,都会被闵随带回去,他才不会让闵随那么顺心。
“你的这辈子就二十二天?”闵随掌心包裹那个玻璃吊坠,握拳将它挤压成碎片,所有渣子都刺进他的掌心,“我以为你那么聪明,总会想清楚,人与异种难以抗衡。”
“我以为螳翼的事会让你学乖。”他将血抹在原烙音的嘴唇,“我都知道了,它们想对你动手,所以才会那么快消失。”
“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只有我的身边才安全。”闵随将玻璃渣丢进垃圾桶,又剿灭属于塞壬的气息,用乌木信息素包裹原烙音,“你出来太久了,该回家了。”
“自己走,还是我绑你回去?”
“你不可能关住我,只要有点机会我就会离开,或许过不了多久我宁愿被异种撕碎,也不愿意留在首都。”
闵随没想到这个时候原烙音还不妥协,但他并没有为此生气,毕竟原烙音还是回来了。
“看来你是想我绑你回去了。”
第73章 第 73 章
原烙音睁开眼, 却只看到一片黑暗,他本以为是没有光,接着后知后觉自己的视觉好像被剥夺。
“闵随,闵随!”手腕处有铁质的触感, 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碰撞的清脆声, 原烙音瞬间就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闵随把他锁起来了。
“喊什么。”闵随的声音出现, 原烙音判断距离不超过五米。
他没听到任何脚步声, 也就是说闵随就站在那里将他的慌张尽收眼底, 以至于那句类似呵斥的话都带上愉悦的语调。
这个疯子!
“你不让我看见了对吗?”他望向闵随的方向, 徒劳地睁大眼睛, 不管实际环境光亮还是黑暗,他知道闵随看得见。
微凉的感觉在颈侧炸开, 又跳跃到腺体,原烙音这才发现除了被子,他什么都没有。
“音音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
“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是哪里?”原烙音打断他的话。
“当然是在家啊。”闵随语气愉悦得令人恼怒,他触摸原烙音脖子上那个定制的chocker, 终于有将伴侣揽在羽翼下的实感, “我的传承记忆告诉我, 黑暗与封闭会逐渐瓦解伴侣的意识, 他们最终都会投入塔卢索的怀抱。”
原烙音气得嘴唇都在抖。
“还是说, 你需要我切断你一切外界的联系, 家人朋友什么都消失, 整个世界只剩下我才会心甘情愿?”
Alpha听出他玩笑中的认真,知道自己不能用人去衡量毫无道德感的异种, 他盘算着自己该如何脱身,又能不让闵随怀疑。
指甲狠狠嵌进Enigma的皮肤, 留下狰狞的血痕,原烙音几乎是疯了一样去拽那束缚他的链子。
“没用的。”闵随阻止他近乎自虐的行为,手指拂过磨破的掌心,那红痕顷刻消失,“弱一点的异种都扯不断。”
“我是你的狗吗?”原烙音又去扯脖子上的chocker,这次如他所愿,只不过动作粗鲁在脖间留下不少痕迹,他将那东西砸出去,“恶心,你就是个疯子,人渣!”
“随你怎么想。”闵随的耐心早就消磨殆尽,原烙音离开这一个月,他唯一改变的想法就是不再奢求什么原谅,只要Alpha永远留在他的身边,“主动诱发易感期,求我标记,就是为了得到更多的信息素,原烙音,你真的好本事。”
他知道Alpha不舒服不信命,就像一只倔强的小狼。
但獠牙对准他,总是不那么舒服的。
“抑制贴藏得住外溢的信息素吗?你猜路过的人会不会偷偷议论,说你全身都是别人的味道,是被标记的Alpha。”闵随按住他不再鼓胀的腺体,“他们会觉得你漂亮吗?会不会有很多人偷偷觊觎你。”
巨大的快感席卷全身逐渐又接近疼痛的范畴,Alpha就像只虾似的蜷起身子,躲避闵随用力下摁的手指。
“呵,真是不爽。”闵随将头发往后捋,手指伸入原烙音的口腔抚摸他的犬齿,“不过他们大概是觊觎你的标记。”
“你放开我!”原烙音狠狠闭合牙齿,尖锐的犬齿直接在闵随的指尖留下血洞。
“还说自己不是小狗,那么喜欢咬人。”闵随不在意那些疼痛,他甚至没有花费时间治愈伤口,任由血滴落在Alpha身上。
乌木信息素逐渐填满整个房间,而接受过完全标记的原烙音首当其冲,几乎是瞬间就被挑起反应。
这就是被标记后的弊端,除了周期越来越长的易感期,他们会生理性臣服于标记自己的那一方。
“好了。”闵随的目的达成,瞬间原烙音又从雨林回到现实。
Enigma的掌心按在Alpha的腹部。
“还记得我在桑尼顿说过什么吗?”
原烙音骤然回神,他看不见,只能凭直觉抓住闵随的手臂。
他逃走了,闵随今天铁了心要给他颜色看,说不定真的会将那个疯狂的想法付诸现实。
“你不能,你不能,你不能这样!”他要离开闵随,绝对不可以任由Enigma逼迫他将一个生命带到这个世界。
“我是Alpha,我会死的。”泪从眼眶中滑落,原烙音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酿成这些灾祸的罪魁祸首,“你把我当作什么闵随,你把我当作什么!”
他没有听到Enigam的回应,甚至听不到呼吸声,他几乎能想象到闵随冰冷的目光。
上一秒他还在思索怎么代价最小地彻底离开,此刻他便知道答案。
注定,注定和闵随纠缠一生,他们不会是塔卢索族群中的意外。
拳头就是表达愤怒的最好方式,第一下打中后,原烙音就像是要将那些情绪全部发泄干净,把闵随当做了沙包。
“打够了吗?”闵随承受着Alpha的怒火,他脱掉碍事的衬衣,“没打够就继续,等你打够我们再开始。”
然后所有的账一起算。
原烙音偃旗息鼓,他还想说什么改变闵随的想法,却被男人捂住嘴。
“嘘,今天不会再给你信息素了。”
没有爱的结合只剩下屈辱和征服,原烙音挥拳,扇巴掌,甚至是咬,都无法减缓Enigma的动作。
这就是人类进化出的结果,Alpha就算是在没有信息素的情况下,也不能抗过标记他的Enigma。
“我会从这,进到这。”闵随点在他的小腹,“没有信息素,你会拥有绝对的清醒,没有视力干扰,你其他感官敏感度也会提高。”
“怎么样?”闵随说到做到,就算原烙音痛得生理性眼泪流了满脸也没有停止,只是藏着兴奋吻去那些水液,“你逃一次我就这样对你一次,我还有更多有趣的玩法,但估计你不太能够承受。”
他要原烙音疼,要将欢愉与疼痛刻在Alpha的潜意识中,逼迫原烙音再也不会有逃离的想法。
“你不是什么小猫小狗,你是我唯一的爱人。”闵随在Alpha脸上露出茫然表情时吻住他的唇,“我爱你音音,爱你的人太多了,但我会是最爱你的那一个。”
原烙音的意识陷入一段空白,再回神时,他感觉自己上半身立起,靠在闵随怀中。
当他意识到闵随的手在如何动作时,几乎是拼命挣扎,却在Enigma握紧手的瞬间安静下来。
“要小心啊。”闵随戏谑道,“舒服吗音音?”
原烙音不愿承认,内心翻江倒海的排斥几乎令他反胃,但他明白在这个时候继续激怒闵随不是什么好选项。
“说话。”
原烙音闭上眼睛漏出几声压抑不住的喘息,他想往后仰,却被闵随挡住,只能紧紧贴在Enigma的胸膛。
“你就是利用信息素控制我。”他嘴硬着,逼自己相信这是闵随利用乌木香造成的反应。
闵随只是轻笑两声,唇贴在他的耳后。
原烙音大脑忽然又进入一片空白。
“音音,你成.结了。”
闵随的声音唤回他的意识,原烙音伸出手往脸上一摸,只摸到冰冻的眼泪。
没有信息素,他确认了一遍又一遍,房间里只有他的青柠味。
明明那么排斥,却还是只能做闵随手中的木偶,原烙音越来越难过,他也不再将其归咎于信息素分泌的影响,甚至脱力靠在闵随怀中啜泣。
为什么不愿承认呢。
他一开始就不是个完整的Alpha。
“很难过吗音音。”闵随捏住他的下巴抬高,欣赏那双无神眼睛中包裹的眼泪。
原烙音抿唇微微地点点头。
“难过就对了。”闵随笑道,“因为这是惩罚。”
*
这是惩罚。
原烙音一直在回想这句话。
他的视力恢复原状,铁链也消失地无影无踪,从前与闵随构筑的爱巢,却摇身一变,成为关住他的牢笼。
这一次,闵随切断了他的通讯,又不知道以怎样的方式,让所有人以为他又出国旅行。
包括原衡铎。
更可恨的是,闵随好像又恢复了他们刚刚认识的那般,将那些疯狂掩藏,企图回到从前。
这是闵随的把柄,虽然原烙音不愿承认,但塔卢索无懈可击,没有东西能让祂们动摇拥有伴侣的想法。
他唯一的筹码只有自己。
“音音,我给你带了蛋糕。”他不太喜欢吃甜,从前闵随也会随手带一份不太甜的抹茶蛋糕回家。
只不过物是人非,他宁愿自己将从前的闵先生和现在的塔卢索视为两个人。
“我把那些招惹你的东西全部撕碎了。”闵随说得轻易,就像是随手碾死几只蚂蚁。
“是发烧了不开心吗?”闵随去试他额头的温度,下一刻手就被拍开。
“你什么时候玩够?”原烙音道,他有些晕,全身无一处不疼。
“什么?”闵随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要一个时间,一个你放我走的时间。”原烙音抬起头,“在这个时间段我可以扮成我们刚刚在一起的模样。”
闵随几乎被他的话气笑。
“原烙音,你在玩什么爱情买卖?”他打开抹茶蛋糕的盒子递过去,“先吃点吧,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我很认真。”原烙音将蛋糕丢进垃圾桶,“我们这样纠缠最后只会面目全非,不如给对方留些美好的回忆。”
“美好回忆?”闵随嗤道,“你是我的命定伴侣,我活着就是为了跟你在一起,放手除非我死。”
“你现在是关着我,这算哪门子的在一起!”没有手机,不能出门,他每天能说话能见到的只有闵随。
Enigma真的做到了。
他的世界只有闵随。
“当然算。”闵随坐在原烙音对面,表情没有任何不自然,“其实我有些后悔。”
“除非你现在跪着……”原烙音也因闵随的话重燃怒火,被闵随锁在家里的人是他,“你就算是磕头赔罪我也不会接受你,只会利用这样的手段,你还真是个可怜虫。”
“我后悔见到你第一面还在固执己见,当时就应该把你关起来,后面也不会有这么多波折。”闵随道,他看着Alpha的脸上浮现出怒气,拿出第二份蛋糕,“我猜到你会丢。”
原烙音只是起身回了客卧,锁上房门。
他怕自己忍不住扇闵随。
第74章 第 74 章
闵随拒绝了原烙音可笑的想法, 他要的是Alpha永远的陪伴,而非只存在记忆里触摸不到的时光。
所以原烙音做出了反击。
他不再做无谓的反抗,不去试图逃离闵随精心缔造的牢笼,也不再与Enigma说半句话, 彻底沦为毫无生气的玩偶。
饥饿的滋味原烙音此前从未体验过, 他躺在床上, 只觉得每时每刻都有无法摆脱的疲惫。
“好饿。”他自言自语, 也觉得自己不可理喻。
但凡闵随并非塔卢索, 只是一个人类, 他有大把的方法让闵随麻烦缠身。
可现实与愿望背道而驰, 他再也闻不到闵随半点信息素,每天都能看到在玻璃窗外虎视眈眈的怪物。
闵随不费半点力气, 只需要放任那些生物守在门外,就能彻底断绝他离开别墅的想法。
这是第十天,他只在闵随不注意时喝了些自来水, 吊着命全靠Enigma逼着注射的营养剂。
Alpha的身体比其余性别要更健壮些,但也经不过原烙音这么不要命地折腾, 很快原烙音就无法避免地精神恍惚,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 若是屈服, 这辈子都只能是闵随的掌中之物。
他不甘心。
“音音。”闵随对此无可奈何, 逼迫原烙音吃东西, Alpha会用尽方法催吐, 打营养针也不是长久的方法。
原烙音早就放弃与闵随交流,他不理解塔卢索对命定伴侣的执着与疯狂, 但他明白就算问一千遍一万遍,闵随也不会放他离开。
要治绝症, 必下猛药。
他想尽一切办法治疗腺体延长生命,不是为了日复一日地在闵随的别墅中枯败凋零。
“说句话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改。”闵随坐在床沿,握住他的手腕,却很快被甩开。
这些日子原烙音的巴掌和拳头他没少挨,一开始Alpha还有所顾忌,日子一长彻底明白囚禁一事再无转圜余地后,原烙音手边有什么东西就会往他身上砸。
那点疼闵随不在意,但他要将原烙音不择手段地留在身边,就必须接受原烙音在他眼前衰败。
“音音,其实你明白的,我那么爱你,只要你点头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做到。”
原烙音不听,他的面色苍白如纸,手边的东西早就糟蹋干净,便一巴掌朝闵随脸上扇去。
指甲很久没有修剪,在Enigma的脸侧留下一道血痕。
是假的。
全是假的。
原烙音将头埋进视为保护物的被子中,咬住自己的手指,一遍又一遍警告自己。
从前他爱的那个闵随早就死在了他发现Enigma身份那一天,现在的闵随就是个披着他爱人皮囊的怪物,那些难以忽视的畸形爱意建立在对他的剥削与控制之上。
异种和人永远不能在一起。
他听到闵随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探出头确定Enigma离开后才抖着腿走向浴室。
绝食无疑对他的生理状况造成难以修复的伤害,但原烙音知道这样的程度绝对不够,以他对闵随的了解,过不了多久他的反抗就会触及闵随的底线。
自从他砸闵随时伤到自己后,Enigma就收走了所有尖锐物品,可他总能找到办法。
浴室的镜子背后有暗格,他刚刚搬进来时不小心打碎镜子后换了块新的,闵随并不知道。
他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够派上用场。
里面有一把牙刷。
原烙音打开花洒后,抓住那把塑料牙刷磨着洗手台。
就快要成功了,本来就是尖头的反人类设计,倒是方便了他。
原烙音抬头望向镜子,他看到自己枯槁的面容,这段时间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他瘦得几乎脱相。
捏住牙刷抵在脖间,原烙音觉得镜中面无表情的自己很陌生。
“他”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抬起手,正准备狠狠划下。
原烙音瞪大眼睛。
不是的,他设想的不是割喉这样失误概率极大的方法,他不想死!
牙刷落地的声音被水声遮掩,原烙音看向还在工作的花洒心有余悸。
又出现幻觉了。
原烙音藏好牙刷,回到床上,窗外触手可及的天空刚刚擦黑。
烟花炸开的声音很响,原烙音抬头望向转瞬即逝的花束,才意识到好像今天是除夕。
去年的今天,他和家人在饭桌上庆祝新春。
而他不惧万里之遥,踏上清晨的飞机,只因为闵随独自在IMS加班。
他曾在廉价的草莓蛋糕前许愿,说要和闵随永远在一起。
关系变质的速度太快,不过一年,他和闵随面目全非。
“新年快乐——”窗外的欢呼传来,融合温暖的气氛却刺伤了Alpha,他拉上窗帘,咬着指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他选好了,就大年初三。
闵随亲手破坏了他的爱情,他也要在新的一年用鲜血给Enigma刻上无法疗愈的伤痕。
这把牙刷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在赌,赌塔卢索真如闵随所说伴侣高于一切。
春节当天,阳光明媚,是个好天气。
“音音。”
他看向闵随,目光有些涣散,气息微弱,就像枯败的山茶花。
“留在我身边对你来说就那么不好吗?”闵随也饱受折磨,较于Alpha与Omega,他与原烙音之间的完全标记更加紧密,那些负面情绪随着这无形的连接每时每刻侵占着他的神经,“又是新的一年,我带你去放烟花好不好?”
闵随也瘦了很多,这副人类的躯壳受他情绪的影响,苍白而虚弱。
触手逐渐蔓延,可原烙音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你说我会跪在你面前渴求你的爱。”
他跪在床边,抬起原烙音垂在边沿的手,如同痴狂的教徒亲吻Alpha的指尖。
“我爱你。”
“我是你的。”
“你不能丢下我。”
原烙音太久没有改变自己的动作,他僵硬地转动着脖子,眼睛就像是失去了所有光彩,桩桩件件悄无声息,却无一例外斥责塔卢索的疯狂。
祂们的爱,是折磨,是累赘,是让伴侣窒息的尼龙绳,夺取伴侣眼中的流光溢彩。
“我求你,跟我说句话。”
Alpha眼中只剩下恨意,他痛苦地闭紧眼睛,感受触手缠绕全身的粘腻,深吸口气,声音却像是刀子割过般粗粝。
“我想回家,闵随。”
“我想回邛光。”
这两句话彻底击溃闵随直起的背,Enigma死死攥着他的手,就算原烙音因为疼痛收缩也无济于事。
十几天的第一句话,却是想要离开。
“我情愿你说恨我。”闵随将脸贴在Alpha的手背,那是他一辈子无法拥有的温度。
原烙音能感受到闵随的起伏,他不再作无谓地挣扎,任由闵随跪在地上抱着他的手沉默。
他已经预见了闵随的妥协,他会赌对。
“你不是经常说吗?恨我,恨死我。”闵随就像个失去心爱的孩子,他不祈求原烙音的爱,那至少要恨,他不愿意做Alpha生命中无关紧要的路人,“别离开我,求你了。”
原烙音有些疲惫地闭眼,拒绝交流。
闵随站起身,甚至还踉跄一下,只可惜他希望看见Alpha的反应没有出现。
紧张,快感,空无一物。
“我爱你。”闵随看向他,“我不会放你走的。”
“你会妥协的。”闵随不知道是说给谁听,“音音,我知道你,你比谁都惜命。”
他不再奢求原烙音的回应,也不去做无谓的思考,想为什么会和命定伴侣走到现在的局面。
这是必然经历的过程,一旦放走原烙音,Alpha就会像获得自由的鸟,再也不会飞回来。
塔卢索的感情总是很坎坷,于是祂们在无数的时光中学习爱,作为本能刻在基因中,与掠夺,与占有交缠。
同族的伴侣都会经过这样的时光,他们最终会妥协。
*
“今天太阳很好,我带你出去走走好吗?”闵随拉开窗帘,看原烙音坐在床边,前段时间还合身的睡衣现在却空落落的。
果不其然收获的只有沉默,但闵随早已习惯自问自答。
“抱歉,我这段时间有些忙,没有陪你。”
他的期望降低到Alpha对他恶语相向,诋毁他,羞辱他,什么都可以,他照单全收。
可惜原烙音没有施舍给他任意一个眼神,只是重新拉上窗帘,将阳光隔绝。
“你打我骂我都好,我怕你生病。”
原烙音的头发长了许多,已经到了肩头,他继续翻根本没看进去的书,不搭理闵随。
塔卢索这样的生物就是伪善的,闵随比谁都清楚他的心结在何处,却为了一己私欲折断他的羽翼,将他彻底囚困在这飞不出去的金笼。
他自然是痛苦的,但割伤闵随的快感可以支撑他脆弱的神经。
“音音,这段时间IMS出了纰漏,是我决策失误,接下来会很忙。”
他希望看到Alpha脸上的快意,哪怕是一闪而过。
可他只看到原烙音眼神中的空无,早就坠入谷底的心又被撕成碎片,动摇的念头愈发强烈,最终还是离开房间。
“会好起来的。”
原烙音看向电视机上畸形的倒影,露出脆弱的笑容。
“要成功了原烙音。”
他不会病,他很清楚,他比谁都想要好好活下去。
伤害自己让对方后悔的蠢事他从不认可,但现在他为了利益也做了。
就如那句话。
——“Alpha卑劣,无耻,不择手段。”
那么久的铺垫,他就是为了这最后一击,彻底结束这场失败的感情。
恨比爱更多,但报复闵随的最好方式就是放下。
他和闵随已经走到了死局,从前唾手可得的自由在那几天弥足珍贵,他不愿再浑浑噩噩与闵随纠缠,做笼中永远无法飞出去的鸟。
这是唯一的办法。
原烙音觉得自己就像是牢里面的囚犯,对着镜子握住磨尖的牙刷柄,他不敢眨眼,也不敢太用力,担心在此出现幻觉,只能钝刀子割肉,忍着剧痛看鲜血一点点流出。
或许他判断失误,他也疯了。
闻到血腥味的闵随冲上来,浴室的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响后回弹。
“原烙音,你在做什么!”但现在显然不是问原因的好时候,闵随无法判断那鲜血后的伤口裂在何处,“疼不疼,我带你去医院,我们现在就去。”
“我要回家。”原烙音手上沾满血,他却感受不到痛,“我知道用这玩意捅死你也没用,你威胁不了我,我可以不要腺体。”
“我其实也没有那么惜命。”
闵随无法从Alpha的表情中分析出原烙音的真实想法,他不敢赌。
“我送你去医院。”
“我要回家,我要回邛光。”
闵随有无数办法把原烙音弄进医院,就如他轻而易举便将原烙音困在这栋别墅,还能滴水不漏地让所有人误以为原烙音重新进行环球旅行。
但他不想。
伴侣的鲜血彻底唤醒早就丧失的理智。
就在闵随要妥协的前一秒,原烙音毫无征兆地失去意识。
第75章 第 75 章
阮合。
原烙音割在腺体下方, 很长一道,牙刷并不尖锐,闵随看到那东西时都能想到Alpha是怎么一点一点割开皮肉。
凡迩高全部缩在手术台前瑟瑟发抖,花朵脑袋叽里呱啦地发出难以听懂的声响。
闵随指尖溢出透明的分泌液, 他想要故技重施, 转化原烙音的痛苦, 却明显感受到Alpha的抵抗。
原烙音意识不清地呕吐, 他绝食太久, 只能呕出些胃液, 连带着闵随灌进去的分泌液。
他的伴侣, 在抵抗他。
“你出去!”符忍盛难忍怒火,他以为原烙音是再次出国旅行, 结果没想到是被塔卢索关起来糟践成这样。
“我要在这里,我要看着他。”闵随想也没想便拒绝。
“你放过他吧,你看看好好的孩子就因为成为你的命定伴侣变成什么样了!”符忍盛将工作交给手边的凡迩高, 他情绪太激动,不能控制精确度。
“他一出生就是我的命定伴侣。”闵随不愿跟符忍盛吵, 他回归沉默, 站在旁侧, 收敛气息以免吓晕胆小的凡迩高。
符忍盛恨不得把手术刀戳在闵随身上, 但他终归还是招惹不起塔卢索, 只能忍气吞声, 检查原烙音的腺体。
离心脏和腺体太近, 即使伤口很深,还伤到一部分腺体, 也不能用麻药。
“呜。”那样的疼太过难忍,没有了闵随的分泌液, 原烙音忍不了缝合的疼痛,几个凡迩高外加束缚带都摁不住他挣扎的四肢。
“让开。”闵随走到唯一的空位,触手凭空出现缠绕住原烙音的四肢,将他牢牢禁锢在手术台上。
他擦去Alpha眼角的泪水,原烙音还没清醒,闭着眼不知道陷入了怎样的梦境,一直在低声啜泣。
“疼……”针与线扎入皮肉的痛苦尚且难忍,更别说是在腺体这样的敏感器官,原烙音想把自己蜷缩进蜗牛壳,却由于桎梏无可奈何,只能口齿不清地喊着,“爸爸……我好疼。”
闵随的表情出现片刻皲裂,像是一瞬间被抽走所有力气。
他的记忆罕见地出现大段空白,再回神时,原烙音已经手术结束,病房里只有他们二人。
“对不起。”
他抬起原烙音没有插针的手,心有余悸地啄吻。
一把牙刷。
原烙音究竟是下了多大决心,才能够用这么个东西将自己划得鲜血淋漓。
“你好不容易治好的腺体,为了离开我,都愿意舍弃。”他听不到半句回应,原烙音始终没有醒来,就连符忍盛也无法解释这是什么情况。
烟花爆竹的声音给医院带来些许年味,去年的今天,原烙音说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他们的关系就如同镜花水月,转瞬即逝,闵随看着爱人苍白的脸,才明白自己一意孤行错得究竟有多离谱。
从前那么抵触塔卢索的恶劣基因,却还是难逃命运的诅咒,用爱的名义将伴侣折磨得遍体鳞伤。
“音音,我做错了好多。”
心率检测仪发出冰冷的嘀嗒声,闵随靠在床沿听Alpha微弱的呼吸,他甚至不敢看绷带下可怖的伤痕。
原烙音成功了。
他的报复,一击即中。
那么多位置,Alpha偏偏选择腺体,就像是在告诉他,往日最珍惜的也可以抛弃,他会拼尽全力离开。
“疼,好疼。”原烙音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音音,你醒了?”闵随抓住他的手,几乎是急切地与他十指相扣,吻在他凸起的指节。
但Alpha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睁开眼睛。
“我不会再关你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一切都是我的错。”闵随说不清自己算不算自言自语,他一遍又一遍地将悔意重复,希望得到Alpha的回应。
他的爱,对原烙音而言是枷锁与诅咒。
任由伴侣离开是违背本能的,那样的疼痛从内里往外扩散,撕裂Enigma的肌肤,在鲜血迸出后又缓缓愈合,不停地折磨,逼他重蹈覆辙,继续与命定伴侣纠缠。
可是闵随不愿一错再错,他庆幸原烙音并未醒来,看不见他狼狈的模样。
或许是明白闵随的选择,那疼痛转换阵地,不再撕裂塔卢索的皮肤,而是来到永远不会跳动的心脏。
万箭穿心的痛袭来,闵随拱起身子额头青筋暴起,他抬起原烙音的手放在脸侧,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对不起。”他像是要把一辈子的道歉在今天说完,即使Alpha仍在昏迷之中,听不见声音。
“我想回家。”原烙音骤然出声,闵随抬起头,却发现Alpha只是梦呓。
“爱他好累,我不想继续了,他对我一点也不好。”原烙音像是在梦中卸下了坚硬的外壳,眼泪开闸似的沾湿了枕头。
怎么昏迷了还这么能哭?
闵随压过那些疼痛,暂时占领高地,他擦去Alpha越来越多的眼泪,低声询问。
“音音,你在说谁?”
已经太久了,原烙音不是把他视作仇敌就是当作空气,他们太久没有这样平静地对话。
“闵随,我在说闵随。”原烙音道,他咬住唇像是在挣扎,最后指甲嵌入闵随的手背,“我恨死他了,怎么会有他那么坏的人。”
“是他对不起你。”闵随声音越来越弱,即使心腔的痛让他怀疑器官损毁,他还是没有停止,“音音,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我放你走。”
“我会解决你的体质问题,不见我也可以,别离开首都。”
他明明知道Alpha听不见,却还是将这个决定说完好像这样就不会看到原烙音充满快意的眼睛。
“我去找医生,马上回来。”
在关门的瞬间,原烙音睁开眼睛,他先是笑,但难掩苦涩。
他赌对了,将利刃对准自己后,闵随就会妥协。
但他丝毫感觉不到快感,甚至还觉得心脏缺失了小块,随着跳动将痛感传递至大脑。
走廊传来打斗与争吵声,但很快就戛然而止,接着紧闭的门被撞开,原衡铎冲进来连滚带爬到原烙音的床前。
“哥。”他抬起头,看到原烙音的惨状,瞬间泪水盈满眼眶,“我带你走,我们回邛光。”
“闵随这个疯子。”他双膝跪地哭得撕心裂肺,“我怎么这么蠢,居然相信你真的又出国了。”
“不。”原烙音摇摇头,他不能把危险带走,留在首都接受闵随的庇佑是最佳方案,“我先留在首都,闵随不敢再做什么了。”
“你不能留在这里,闵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原衡铎站起身,将闵随买的苹果全部砸进垃圾桶,“我给你换病房,你要跟他切断关系,什么都不能留。”
“这已经是最好的病房了。”原烙音哑然失笑,显然是没想到原衡铎对在闵随会这么孩子气,“能这样我已经很满足的,Enigma与Alpha之间的联系不是那么容易切断的。”
“哥……你不会还喜欢他吧?”原衡铎犹豫良久还是问道,还没等原烙音回应便抢先炸毛,“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闵随那个疯子绝对不可以当我哥夫!”
“我也可以保护你的。”原衡铎眼圈又红了,他趴在原烙音的床头,“回邛光吧,不要再想他了。”
“小铎,当初你和傅云泠纠缠恨不得他葬身鱼腹时,也没想过要回家。”原烙音道,“事情不是非黑即白,我现在很混乱,任何的选择都是死路一条,不能轻易做决断。”
远离闵随,他不甘心自己受的罪就这么一笔勾销。
原谅闵随……
还不如远离。
“我有些累了。”他刚刚手术完,又因为和闵随的抗争元气大伤,好不容易昏过去却被闵随自言自语的道歉吵醒。
原衡铎拉住他的食指,缩成一团窝在床边,直到傅云泠进门要带他走。
“大舅哥需要休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明天也能来。”塞壬的语言能力一如既往的烂。
“你们异种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从前被塞壬关起来折磨的回忆卷土重来,原衡铎想起当时的惨状和原烙音差不了多少,往傅云泠腹部狠狠冲了一拳,再剜闵随一眼后大步离开。
“你干的好事,我跟你一起倒霉。”傅云泠咬牙切齿,最后还是去追早就坐电梯离开的原衡铎。
“你说的放我走还算话吗?”在闵随准备离开Alpha视线守在门外时,他忽然听到原烙音的声音。
“算,到时候我会把嘟呶和ABC送来。”怎么敢不算,这些日子罄竹难书,他不敢再罪加一等。
“不用了,我会自己接它们走。”原烙音忍着疼,每说一句话都感觉像是在吞刀子,“我的新家闵总不需要知道地点,您只需要快点找到改变我体质的办法,放我回家。”
“别让谢垣追踪我。”他故意强调。
“不会的。”面对原烙音故意戳他肺管子的行为,闵随不敢表现出半点不情愿。
*
猫,狗,新的别墅。
窗边有人定时修剪的花草在春日显现着蓬勃生机。一月过去,他的身体逐渐恢复,而闵随就仿佛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原烙音终于发现,爱与恨都会逐渐在时间流逝中转化为灰白。
首都的雪太厚,漫天飘扬的雪花仿佛能够掩埋所有恩怨,原烙音抱着嘟呶静静靠在沙发上。
“原先生,菜做好了,我就先走了。”找的家政一日三餐上门做菜,饭点到了,原烙音却没什么胃口。
“嗯。”他点点头。
“谢谢您提前预支工资,这个草莓蛋糕我女儿很喜欢吃,您要是不嫌弃……”家政将蛋糕放在饭桌上,最后还是没说话,讪笑两声摘下围裙,换衣服准备离开。
“谢谢。”原烙音的心情在看到草莓蛋糕的瞬间跌入谷底,但他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直到家政关门离开。
草莓蛋糕。
原烙音拆开塑料壳,挖了一勺放进嘴里,甜腻的口感令他微微皱起眉。
“喵。”嘟呶跑过来扒拉他的裤腿。
“你也想吃吗?”原烙音又挖了一勺,举起手看嘟呶望着勺子蹦哒。
他忍不住笑自己,明明已经得到了想要的自由,闵随也没有再出现,为什么会觉得难过?
敲门声传来,原烙音打开门,看清楚来人后瞬间冷脸。
“你来干什么?”
是闵随。
Enigma很狼狈,瞳孔涣散无神,全身都是水,脸侧浮现着不合常理的潮红。
“对不起,我只是想见见你。”闵随说话时忍不住发抖,从皮肤溢出的乌木信息素只持续一秒又被强行压下,他看出Alpha的疑惑,扒着门框道,“你不喜欢我的信息素。”
原烙音听出了Enigma话语中的委屈。
Enigma与Alpha生理上仍然具有许多共同点,原烙音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闵随进入了什么时期。
“见到了就滚。”他不敢因此心软,怕是闵随的苦肉计。
门再次关闭,原烙音也不去想闵随是不是一直等在门外,他抱着ABC径直上楼。
客厅只剩下大半变形的草莓蛋糕静静躺在包装盒中,无人问津。
第76章 第 76 章
首都的雪还没停, 窗外的光线由明到暗,播放的电影逐渐走向尾声,却没有观众欣赏。
原烙音能从二楼看到闵随,十三个小时, 巡逻的安保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 说有可疑人员。
Enigma就坐在他家门口, 湿透的衣服早就结了冰, 像一只可怜的丧家之犬。
原烙音靠在窗台, 他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自从与闵随分手后, 他简直就是个炮仗, 情绪就像是烈火烹油愈演愈烈。
“音音——”闵随有些意外地站起身,像是没想到Alpha会再开门。
“你到底要干什么!”原烙音握住门的边沿, 身子堵在门缝杜绝Enigma任何趁虚而入的小心思,他毫不留情地指责,“说好了不会再见, 你现在瞒着我查到位置又来堵门是什么意思,你的信用呢?”
“卑鄙, 无耻!”他用尽恶毒的词汇去刺伤闵随, 看Enigma落寞的神情心底划过报复的快意, “我再也不会相信你半个字, 再堵在我家门口我就报警了!”
只是威胁罢了, 人类的法律又怎么能限制异种, 就算是INSO也招惹不起塔卢索。
控住不住想前任是人之常情, 情绪低落也是失恋必不可少的过程,更何况闵随在撕破伪装前就是个挑不出错的完美爱人, 他很容易说服自己。
但想是一回事,闵随这样触及底线地追踪又是另一回事。
“果然是跟异种呆了太久, 你做什么我也不意外。”原烙音嘲讽道,他无法控制对闵随的怨气,“强制标记,囚禁这样的事可比追踪恶劣多了。”
“我没有追踪,你从前提过这里。”眼见着原烙音变成一只炸毛的猫,闵随低声为自己辩解,他也知道自己毁约的行为下作,只能垂着头装可怜,“我太想你了。”
“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凶。”他再三示弱。
原烙音一贯吃软不吃硬,明知Enigma是在玩把戏装可怜,还是表情松动些许。
“当初我求你放过我你怎么不听?”原烙音双手环胸,怕自己控不住手赏闵随两巴掌,“你咬我腺体,威胁我生孩子的时候怎么不脑子清醒点?”
“你知道我不会的。”闵随声音越来越弱,他也知道自己从前耍混,现在根本没有立场求和。
“滚出去!”原烙音只觉得心肝肺管子无一处不疼,他看到闵随就烦,尤其是完全标记这个兴风作浪的狗东西,见着标记者就诱惑他去咬。
他现在只想把Enigma赶出去。
“音音,我有东西想给你看。”闵随没想到Alpha的态度没有半分松动,他现在无计可施。
面对感情,他就是个填满答案也只能得零分的学生。
“什么东西?我警告你,要是想进门就趁早左转滚蛋,别逼我动手。”闵随的可信度在原烙音这里已经降到负数,他又将门缝缩小些许。
“还有你——”原烙音本来想说一月不见闵随肉眼可见的憔悴,即使是异种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前任的身份不适合关心,便换上不耐烦的表情,将挂在手边的羽绒服甩给闵随。
“穿上滚,别冻死在半路又赖在我头上。”
“谢谢音音。”闵随将羽绒服抱在怀中,没急着走。
下一秒原烙音手机振动,他点开短信,看到转账信息那数不清的零后抬头望向闵随。
他记得卡号。
“估计我穿过,音音也不愿意要这件衣服了,这是买衣服的钱。”闵随一直奉行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准则,看到Alpha震惊的表情乘胜追击,“第二笔是当初音音给的房租,我们是伴侣,不用算那么清楚。”
两笔钱加起来都够买那套别墅了,他可没给那么多钱。
这塔卢索又在发什么癫疯?
“你要给我看什么东西?”原烙音扬起下巴,还是没有放闵随进门的意思,“给你一个机会。”
钱堆出来的机会。
“闭上眼睛。”闵随的掌心冰凉,微微盖在他的脸上。
原烙音感觉到自己被闵随牵住跨进陌生的空间,呼啸的风穿过,不过瞬息,他就感觉自己跨越了千重海浪。
扑面而来的是海风,他睁开眼睛。
在望见远处标志性大桥的那一刻,他瞬间明白自己跨越空间来到了拉乌斯蒙德。
他们这样尴尬的关系着实不适合旧地重游,原烙音收了巨款还是不买账,刚想说要回去时就被Enigma打断。
“今晚,就今晚可以吗?”闵随不愿听到他的拒绝,甚至不敢去握Alpha的手,焦灼的模样看上去有几分可怜,“我真的有话想说。”
原烙音最后还是点点头。
“你要说什么?”他也想找到令自己痛苦的症结,离开了闵随身边,他却像进入另一个牢笼。
“可以抱你一下吗?”闵随无数解释和挽回的话搅在一块拆不开,再望见Alpha那一刻,所有毛线球化为一滩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道歉和挽回好像你都不太需要,我不想就这样消失。”
让闵随不知所措的事屈指可数,原烙音仰着头看漆黑的天空,从前那些回忆忽然跳出,他笑得有些涩然。
“我想喝酒。”
24小时便利店至少要走两公里,明明只需要撕裂空间就可以完成的小事,却谁也没有点破,他们就像是一对平常的伴侣漫步在寂静无人的街道。
往返半个小时的路程,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能听见属于Alpha的呼吸与心跳。
月影摇晃,原烙音坐在沙滩上,仰头对瓶吹,头一次有了借酒消愁的感觉。
“我想挽回。”闵随望着Alpha,看透明的酒液滑进衣领,他恍惚间觉得那是原烙音的眼泪,“你说的对,我不是人,只是个怪物。”
“我们种族受到命运的诅咒,结局看似美满,其实千疮百孔,留住的只不过是充满怨气的躯壳。”闵随终于忍不住,夺过原烙音手中的玻璃瓶,“别喝了。”
“你们的诅咒,却要我们来承担吗?”度数很高,喝得又太猛,头疼很快就找上不自量力的Alpha,他用力按着太阳穴试图抵消胀痛,“为爱而生?闵随,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
“你永远是站在高于我的位置来俯视我,看似是引导我,实际是逼迫我走向你设想的道路。”他没有醉得厉害,但说话有些软绵,也没有再竖起浑身尖刺非要两败俱伤,“稍不如你意,你就要把我关起来,还利用信息素压迫我。”
“可是闵随,你跟小猫小狗好好说它们都会听话,利害关系摆出来难道我还会不听吗?”他抓起一把沙,看它们从指缝漏下,“明明有很多可能性,你却全部堵死,非要选最伤人的一种。”
闵随无力反驳。
想要放过彼此的想法刚刚出现,闵随便捂住胸口,试图抵御许久没有出来招摇的剧痛。
而信息素也背叛宿主,低迷期想要标记伴侣的念头几乎要盖过他所有理智。
“闵随!”原烙音的呵斥传来。
闵随骤然回神,他的触手已缠上Alpha的手腕,而酒瓶倒地几乎浪费了大半。
“吓到你了,抱歉——”
“你们塔卢索低迷期是批发的吗?那么多,不是说周期十几年?”原烙音推开他,望着明显疲惫与颓废交加的脸却怎么也说不出更过分的话。
“对不起音音,塔卢索若是求爱不成功,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有背叛与放弃的想法,看不见的禁制立刻触发,快速加快低迷期模糊祂们的意识企图绑住伴侣。
闵随切断一节触手,故技重施用痛苦结束低迷期,他捡起裹满沙粒的触手尖塞进Alpha怀中。
“我这些日子回了族地寻找改变体质的方法,可是没有塔卢索愿意放弃伴侣,还需要一点时间。”闵随只祈求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触手能够震慑觊觎你的异种,时效期不短。”
一直以来被视为支持自己的愿望就那么轻易满足,原烙音望着掌心那节精致漂亮如同手工艺术品的触手尖,知道离开首都一步之遥。
但他还是把触手还给闵随。
他不要暂时。
“我希望下一次再见时,能彻底解决所有问题。”
“然后我会回邛光。”
“闵随,时间会淡化一切的,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他并不清楚指针走到何处,但天已破晓,满天流云赤金,染红了海面。
闵随抓住他的手,什么都没说。
但原烙音就是读懂他眼睛里翻涌的渴求。
不要走。
不要丢下我。
或许他们之间纠缠才是常态。
“我不认为继续下去会有好结局。”他掌心贴着闵随的侧脸,Enigma眼睫翕动,神情脆弱。
原烙音叹了口气,他还是爱这张脸。
“分离的过程中不舍与痛苦在所难免,但都会好起来的。”
闵随还是没说话,只是抓住他的手,汲取他掌心塔卢索永远无法拥有的体温。
原烙音抿住唇。
他不想拉乌斯蒙德也染上悲伤的色彩。
“你要多久才能明白,就算你没日没夜跟在我身边我也不会原谅你。”
“我们别见面了闵随。”
这样平静的语气比恶语相向更加恐怖,就像是彻底宣判了死刑。
闵随太用力,抓得他手腕有些疼。
“不会好起来的,再也不会好起来了。”
原烙音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旭日东升,海平面缓缓升起一轮红日,光与风同时吹过他的发丝。
他看到了一滴水。
第77章 第 77 章
拳场。
装修后
新老板原烙音时隔几月重新上场, 对手是这段时间娱乐赛的新人王,战无不胜,横扫所有对手,收揽不少人气。
据经理透露, 是个二世祖。
很多人都期待这场比赛, 票价一度炒飞, 押谁输谁赢的两方也是势均力敌。
对方实力不错, 只是扫在他身上的眼神里不只有战意, 原烙音看到了令人反胃的觊觎。
但Alpha表情如常, 他本做好了输掉比赛的心理预设, 毕竟又是囚禁又是绝食那么多天,现在离那些记忆封存只不过一个多月, 就算请了营养师和教练,他也很难回到巅峰状态。
但他又不是打职业赛,纯属爱好, 不管谁输谁赢,钱最后都会哗啦啦地流进他的口袋。
“原老板也不过如此嘛。”那人见原烙音全程都是以格挡为止, 并未主动发起攻击, 便出言挑衅, “明明是Alpha也不愿意利用信息素, 难道真如传言, 腺体残缺?”
“还是说被Alpha标记后, 原老板都忘记自己是Alpha了?”
拳台上挑衅对手并未被明令禁止, 但原烙音很少听到有人拿腺体和闵随刺激他。
双方都挨了不少拳头,原烙音脸肿了好几块, 嘴角破裂溢出血丝,他紧紧盯着那个二世祖, 想知道瞒得那么死的残缺腺体是怎么被人知道的。
对方光裸着上身,并没有贴抑制贴,硝烟的气味越来越浓,朝原烙音展现出极强的攻击性。
原烙音算是明白这人的新人王是怎么得来的了。
Alpha的比例占总人数10%,那二世祖的量级不低,自然难逢对手。
“你有病吧?”原烙音没忍住道,信息素释放的浓度也远远超过规定的限度,甚至会引起观众席的暴动,“把你的信息素收回去。”
“原老板,这点剂量就受不住了?”那人挑衅地望向原烙音,小臂擦过脸上破口流出的鲜血,甚至还增大浓度,“还是你真的腺体残缺?”
观众席已经有人面色潮红,场面即将不可控,这人是个脑子缺根筋的,但原烙音作为老板不可能袖手旁观。
腺体修复后,他只需要贴最普通的抑制贴,那薄薄一层根本挡不住他的刻意冲破。
“不许用信息素是为了保护你这种自不量力的蠢货。”
完全标记在,他只是不能标记其他人,不代表信息素的量级降低。
那人显然是没想到原烙音的量级如此之高,青柠铺天盖地,会被年少无知的Alpha视作霸凌理由的果香在此刻就是无法离开的牢笼。
“腺体残缺?你听营销号说的吗?”原烙音没什么所谓的君子风度,他只知道趁其病要其命。
一拳下去,那不可一世的年轻二世祖两眼一翻,软塌塌摔下去。
信息素瞬间消失,一切恢复原状,只剩下宛如雷鸣的掌声。
裁判走过来。
“一,二——”
“别数了。”原烙音摘下拳套丢在那人脸旁,“他晕过去了。”
“跟他解约,今天这场所有收益全部给他当医药费。”他垂头看向那个年轻的Alpha,“我不想再看到他。”
“等他醒之后告诉他,如果再出现在拳场,我就让他试试腺体残缺是什么滋味。”
盘踞在胸口的郁气终于彻底消散,原烙音也不明白一面之缘的人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大敌意,但没关系。
他甚至有些高兴,除开不为人知的完全标记,他还是个完全的Alpha,如他从前所愿般完整。
有人在看他,但太多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原烙音只是微微扫去一眼,并未在意。
闵随望向如众星捧月般给人签名的Alpha,那些被原烙音视为勋章的伤疤在他这里只留下刺眼这一个作用。
未免原烙音发现,他头一次挤在人堆,甚至票还是在场外花高价在黄牛手上买的。
这不算见面,他也没有答应原烙音的再也不见。
现在去关心只会换来Alpha的抵触,观众渐渐离席,在交错的人群中,他看到环住原烙音脖子的手臂。
那个嬉皮笑脸的Alpha,是原烙音的室友,好像叫……寇准星。
“诶!”寇准星忽然一指,原烙音顺着他手臂的方向看过去。
“什么?”太多人经过,原烙音没抓到寇准星的重点,“你指啥啊。”
寇准星也发现目标消失不见,但他发誓绝对看到了闵随,正准备说时转念一想。
万一闵总有准备什么惊喜被他戳穿就是罪过了。
“没什么没什么,看花眼了。”他搪塞过去,瞬间放弃等原烙音处理完伤口后去吃顿夜宵的想法,“哥们也看过你比赛了,你还真是打起来不要命,要不是对方先破例用信息素还有的打呢,不得不说你削那孙子的时候真的太帅了。”
“吃什么?”原烙音不想提那二世祖,想到对方的下作手段好心情都会毁于一旦。
“不吃了不吃了。”寇准星摆摆手,“你好好休息,说不准上苍会降落惊喜。”
神神叨叨说什么呢。
原烙音踢他一脚,翻出车钥匙甩进他怀里。
“借你开几天。”
“百年好合百年好合。”寇准星稳稳接住,丢下这句话后就掉头去车库领车。
他没看到原烙音攥紧的拳头,却遇见了方才消失不见的闵随。
“闵总,好巧啊。”他主动招手,“刚刚还看见您了。”
“你跟原烙音说了?”语气有些急。
寇准星越发认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多亏他聪明有眼色,没破坏小两口之间的小甜蜜。
“没啊,我猜您要给音子惊喜,就没说。”
“嗯。”闵随点头,浑身都在散发着冷气,擦过呆愣的Alpha上电梯离开。
寇准星莫名其妙地耸肩,日行一善怎么像得罪了人似的。
他干什么了吗?
但那点子疑惑在看见那辆跑车时烟消云散,他搓搓手。
“小车我来了!”
*
“对,给我查他背后是谁,还有我腺体的事情是怎么泄露的。”原烙音抱着ABC,把没受伤那边脸埋进小狗软软的毛里,“你看着处理,我只看结果,不想让他好过。”
得罪了他,哪里是进趟医院就能抵消的。
“老板,这是闵总给的伤药。”原烙音和闵随吵架的事多多少少都能看出来,两边都是金主,经理握着那玻璃管头疼不已.
“他来了?”原烙音眉瞬间皱起,他捏着那支玻璃管,直接丢进垃圾桶。
就不该奢望闵随信守承诺。
“他还在的话,就告诉他,我不想看见他再来拳场。”原烙音说话牵动着脸部的伤痕,他看着垃圾桶,后悔的情绪一闪而过,“或者你说今晚上跟我比的那个二世祖得罪我了,让他看着办。”
既然是在首都,花费邛光的力气去找,还不如利用闵随。
“汪!”ABC摇摇尾巴,舔舔他的脸。
“你也不想见到他对吧。”原烙音捏住它两只爪子摇晃。
ABC瞬间挣扎着跳到地上蜷成一团。
Stop!Stop!
它还想多活几年。
本来就是晚场,打了拳释放精力,原烙音检查完钱是否到账后躺在床上,连看手机的欲望都没有,将ABC当作抱枕抱在怀中后便沉沉睡去。
ABC在一片漆黑中鬼鬼祟祟睁大眼睛左顾右盼,在它以为自己终于安全时,虚空中伸出一只手掐住它的后脖颈直接将它拖出去。
“汪——”ABC的哀嚎还没发出就彻底消失在这片空间,它望着提溜着它的闵随,讨喜地汪汪两声。
闵随拍拍它脑袋,两侧立刻冒出一模一样的两个狗脑袋,全部都眼神鬼鬼祟祟像是没干好事。
“别被他发现了。”术璜虽然有三个脑袋,但与传闻中凶猛的地狱三头犬毫不沾边,战斗力极低,只配跟嘟呶打打架。
“汪。”ABC恹恹地回应。
现在才说,早干嘛去了,它早八百年就被发现了。
“还有,你给我离他远点!”
砰!
门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清梦被扰的Alpha睡袍开着深V领,抱胸靠在门框表情不善。
他早该知道在闵随眼里就不会有规矩两个字。
不再见落到Enigma那里就成了
“你说的话我都知道了,那个人不会再有机会出现在你面前。”
就算知道是利用,闵随也甘之如饴。
“你受了好多伤。”他看完全场,原烙音这么急着上场不过就是为了发泄这段时间积压的情绪。
他越发明白,他关住的不是一只鸟,而是一只鹰。
现在是凌晨三点,拳场早就灯光全暗大门锁死,黑暗的环境中Alpha一点一点凑近,微微抬头就与Enigma鼻尖相抵。
再进一步,闵随就能够为他治愈嘴角的伤痕。
“你吵到我睡觉了。”
他将挤压在二人之间的ABC抱回,不顾小狗拼命地挣扎死死搂住,把门关得震天响,只留闵随一人在门口。
黑暗之中,Alpha狼狈的脸清晰可见,闵随想起他竖起獠牙的模样,骤然偏头发出一声笑。
第78章 第 78 章(补更)
二世祖的事原烙音没在关注, 再次听见消息时那个不认识Alpha已经彻底失去张扬的资本。
不必多说,是闵随的作风。
而寇准星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开着他的车嚷嚷着要请他喝酒。
熟悉的酒吧,一眼望去全是熟人。
“你太不够意思了, 前段时间你腺体受伤都不告诉我, 还跑去打拳, 还用信息素压迫。”寇准星举着杯酒一屁股坐在他身边的空位, 语气幽怨至极, 也不知道忍了多久才没在车上发作, “双A就是这样, 动不动就要进医院。”
“我和闵随分手了。”
“啊?”
声音太大,一群人都看过来。
寇准星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度, 他尴尬地喝两口酒,也没问是什么时候,“拜拜就拜拜, 下一个更乖,我给你介绍下一个, 喜欢Alpha还是Omega, Beta也行。”
不过一周前才准备惊喜, 怎么转头就分手了?!
“不用。”寇准星故意调节气氛的话也很难让他像遇见闵随前一样笑出来。
腺体下方的疤还没落完, 时不时就有些痒, 而原本该干干净净的腺体却永远无法除去那枚代表着被标记的旧咬痕。
但都过去了。
每次回医院复查, 符忍盛都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可是他没有半分后悔,那点血就能换回自由, 再来一次两次无数次他也会做相同的选择。
闵随并非人类,法律对他来说只是心情好可以遵守的框架, 一旦遇见触及他根本利益的事,他能够做出任何事情。
“嘿,大家看过来!”
稍不注意,喝了几口酒的寇准星没人看住,站在卡座上举起酒杯。
“我兄弟,原烙音,恢复单身!”
“听懂,掌声!”
那一转熟人目光瞬间落在原烙音身上,噼里啪啦的掌声炸开。
原烙音捂住脸掩耳盗铃。
他要打死寇准星。
“原烙音,C·N实验室一根草,我作为他的父亲,在此为他征婚,Alpha,Beta,Omega都可以报名!”
在原烙音准备好给寇准星物理催眠时,终于有实验室的师兄弟看不过眼,把他拖去厕所醒酒。
“师兄,环球旅行是不是特别好!”沈清诺鬼鬼祟祟凑过来,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有的没的,才轻咳两声,“我是来给自己报名的,要是寇哥没胡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又是来添乱的。
“沈清诺。”
他还没有把拒绝完全说出口,沈清诺就举起双手。
“OKOK,我喝多了胡说八道。”沈清诺也不管原烙音愿不愿意与他碰杯,一口就闷,比喊口号还大声,“师兄,分手快乐!”
原烙音以为这就是终结,但他显然低估了自己的魅力,找他喝酒搭讪的人比平常多太多。
话里话外都是要个机会。
冰凉的酒液划过咽喉,有些苦,还带着葡萄的清香。
他婉拒第不知多少个搭讪者后,终于忍不住去找在厕所吐得昏天黑地,现在都没回来的寇准星当沙包降降火。
赵翎羽坐在原烙音右手边第二个位置,借着圆形卡座的优势,在舞台灯光暗下时朝Alpha看去。
他早就过了去全力追求谁的年纪,也明白与原烙音的关系就该止步于很久之前的点到为止。
但心哪里又是那么容易控制的?
两个小时前,原烙音来后,他再难挪开目光,也控制不住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
又有人端着酒凑过来拦住原烙音离开的脚步,赵翎羽知道自己想法幼稚得有些可笑,他居然庆幸有人能够拦住Alpha,让他有机会多看两眼。
Alpha一如既往地拒绝,但忽然,他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猛地低下头坐回原位,什么也没说,只是酒一杯接着一杯。
喝那么多酒,是受委屈了吗?
他有些好奇地顺着原烙音刚才目光的方向看过去,视线终点那人他也认识。
男人像是刚结束晚宴,绛紫色衬衫外套着纯黑的马甲,深色的领带一丝不苟,他戴着金丝眼镜,点了杯酒,正在婉拒眼前Omega的邀约。
是他上司的上司的顶头上司。
嫉妒如一把火越烧越烈,他恨闵随那么幸运拥有了原烙音的垂怜,为什么又不好好珍惜。
但不管他多么不愿承认,闵随与原烙音即使是分手,也是天作之合。
原烙音并没有注意到Beta隐晦的目光,目的性极强的乌木香钻来,除了他之外没有人发现,这样不为人知的暧昧放到现在他只觉得烦闷。
那些与他契合度极高的信息素就像只手攥住他的心脏肆意揉捏,提醒他就算逃脱也只是暂时,有吸引异种的定时炸弹在,他不过是从笼子飞到庭院。
他望过去,借着酒吧昏暗的灯光,这一瞬间嘈杂的音乐声都成了空白。
Enigma坐在他们初遇时的卡座。
不守规矩的老东西。
他已经放弃了跟闵随约法三章,彻底摆烂。
与闵随搭讪的Omega消失在双方的视线范围,他刻意的目光被闵随捕捉,男人隔着远距离与他对视,举起酒杯。
原烙音准备将酒倒进桌面垃圾桶的动作被人截胡,那只手腕很白,戴着当季新款手链穿过他的臂弯,在他没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喝下“交杯酒”。
是元聿。
“听说你分手了啊。”元聿翘着腿坐在原烙音面前的桌上,冷得快冻成冰的天气他穿着吊腿袜,“没想到你居然是我老板娘。”
“闵随是我老板。”元聿补充道,看原烙音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轻笑出声,忽然俯身,“哦,是前任。”
“你们太幼稚了,还谈恋爱。”
元聿玩够了,他勾原烙音下巴的动作被Alpha偏头躲开,只能无聊地吹声口哨,手撑桌面后仰上半身,去碰别人的杯子,看原烙音招手唤来酒保。
“给那个人传句话。”原烙音掏出一把钞票,看也没看塞给酒保,指向闵随,“说我不点鸭子,让他滚,别盯着我。”
有钱自然好办事,原烙音翘着腿准备看好戏。
没想到元聿还没离开,他小腿摇晃着蹭过原烙音的裤脚,Omega信息素若隐若现。
“你有完没完。”原烙音越发不耐烦。
“其实我不是来找你的。”元聿舔着唇,在原烙音彻底炸毛前收回信息素,“你那个要给你征婚的父亲呢,他很可爱,我今晚想和他喝几杯酒。”
“你别招惹他。”寇准星这种没谈过恋爱的人怎么招架得住元聿这种玩咖。
在元聿还准备调戏几句时,有人捏住他的袖子将他拽到一边,动作粗暴,疼得他眯起眼。
“元聿,明天我要看到你对上季度利润未达标的总结报告。”闵随挡在二人中间,背对着Alpha,呈保护姿态。
“闵总,我现在还在休……”元聿深吸一口气,露出咬牙切齿的笑容,“好的,明天早上会交给谢助。”
早知道闵随也在这,他就不这么玩了。
八卦这样的东西一传十十传百,原烙音的同性恋人是IMS的董事长不少人都知道,闵随那张脸时常出现在新闻中,也不是很陌生。
“走。”
越来越多人望向他们,原烙音没有给人当猴子观赏的爱好,他撞开闵随,丢下句话,朝外走去。
闵随感受到那一撞的怒气,哑然失笑,跟了出去。
昏黄的路灯有无数蚊虫飞扑,落下来的光将二人的影子拉得无限长,再走几步就是他们初遇的小巷。
原烙音站定,看到闵随的影子出现在面前,终于忍不住问责。
“屡教不改啊闵总。”他快气疯了,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只是暂时因为利益待在首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狼狈。
但才几天,闵随又明知故犯。
“音音。”
其实并非跟踪,他只是从谢垣那里知道寇准星发酒疯给原烙音征婚,太多人祝Alpha分手快乐,试图得到趁虚而入,那些从视频都能看出的觊觎彻底击溃他的理智。
但他解释也只会被原烙音判定为狡辩。
“对不起。”闵随的姿态放得很低,但能看出没有半点悔过之意,只是用这种模样博取同情,“我很久没看到你了,我只是想要见见你。”
“我说过,你要是再用你那个狗屁能力跟踪我,我马上报警。”原烙音不吃这一套,他痛恨闵随表里不一永远都是嘴上功夫。
“音音,对不起,又打扰你了。”他的声音很小,但很清醒,“我没有跟踪你,我知道错了。”
“我太想你了,又不敢回家,就想着来学校周边转转。”
“知道错了就滚。”原烙音的腺体又在跳动,伤口愈合后留下一道疤,原烙音并不打算除去,提醒他与闵随之间还有跨越不去的恨。
是闵随的错。
“这里不好打车,我送你回去。”闵随不想放过任何与原烙音独处的机会,他的确不是信守承诺的人。
只要有一点机会,他都会争取将原烙音留在身边。
“不劳闵总费心。”原烙音掏出手机打车,发现自己的屏保还是二人的合照,摁软件的力道加大。
闵随还是看见了屏保,他嘴角缓缓勾起,担心留在原烙音的视线会激起Alpha的逆反心理,便回到车内。
“该死。”
现在是凌晨,根本打不到车。
原烙音退出软件,再次看到屏保,只能狠狠摁关机键眼不见心不烦。
他思考骑车回去的可能性,最后还是拉开后座车门坐了上去。
“你不是喝酒了?”那么高的度数肯定到醉驾标准,他可不想因为驾驶员酒驾还要进局子。
“塔卢索不会受酒精印象,吹气和抽血也不会检测出酒精。”闵随给原烙音系好安全带,“谢谢音音给我送你回家的机会,我送你回去就走。”
“嗯。”原烙音不想说话,靠在车窗闭上眼睛拒绝交流。
闵随松了口气。
好在不是一点机会不给。
进入主城区,即使是凌晨也是灯光闪烁,路口处红绿灯时间短,车流堵得很长。
原烙音彻底被闵随磨得没有脾气,他靠在车窗不愿多看Enigma一眼,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散发怨气。
闵随自然明白Alpha的气愤,但他必须这么做,太多人爱原烙音,若他真如愿退出Alpha的生活,那就会彻底失去机会。
“听说你这段时间在找陪练,我符合要求吗?”他很认真,垂下眼睫像蓄势待发故意装弱的头狼,等猎物心软答应后就会扑上去用长满倒刺的舌头舔舐柔软的脖颈,“我能扛得住疼,还玩过一段时间的拳击。”
“谁告诉你的。”原烙音有些烦,刻意回避闵随还是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看来我是该换经理了。”
潜台词闵随听得很明白,他知道自己信誉值在Alpha这里就是负数,只能解释自己不是监控。
“万盛被IMS和其他集团拆分收购了,现在那栋楼是我的。”闵随道,“没人敢拦我,我看到电梯的招聘广告了。”
“你在跟我炫耀你很有钱吗?”原烙音打断,一想到每年那么高的租金是流进闵随口袋他就心梗。
“你知道什么叫陪练吗?”闵随一装可怜他就止不住心软,发现这一点的原烙音愈发烦躁,“要不就比我强带着我练,要不就挨打。”
“我愿意的。”闵随握住方向盘,跟着缓慢移动的车流,下一个路口就是分叉,直走是回家,右拐是去万盛大厦。
他只有很短的时间等待原烙音的回答。
“好,现在就走。”酒精冲击着原烙音的大脑,他闭上眼睛降下车窗,让风吹走燥意。
走进拳场原烙音全程低气压,他们之间始终保持着远于两步的距离。
Alpha上身赤.裸并未贴抑制贴,戴上拳击手套表情不善,看来是打定主意要给闵随一个教训。
“你不会被我打死吧。”原烙音故意挑衅,塔卢索能够轻易处理鹄卡兹,说什么也不可能会被他这个人类打死。
闵随听懂Alpha的意思,哑然失笑。
“塔卢索的身体强度很高,你就算借助外力也很难彻底杀死我。”闵随的贪婪藏在平静的水波下,肆意扫过原烙音的肌肤。
他们站在方形台的对角线,闵随压制暴动的触手。
他的脸色有些白。
“那就好。”原烙音一拳狠狠砸在他身上,避开致命部位用了七八成力道,酒精与恨意共同作用着,藏在丰富情绪中的爱也临阵倒戈,为惩罚诡计多端Enigma的Alpha摇旗呐喊。
与其说是陪练,不如说闵随是特意送上门当沙包,目的就是为了平息些许Alpha的怒火。
不等闵随反应,原烙音又是一拳直冲面门,这些动作在被囚禁的十四天里上演无数次。
闵随只觉口腔中瞬间出现血腥味,他倒退几步被铁网阻拦。他特意卸下防御,让自己这具躯壳暂时回归正常人类的状态。
原烙音目的很简单,就是因为闵随这段时间频频越界略施小惩,他清楚自己的实力,控制住后不会出现危险。
“把上衣脱了。”原烙音道。
闵随上场前换了套无袖黑色运动套装,恰到好处的肌肉都藏在里面,若是看不见很容易下手失轻重受伤。
“不用,我不会受伤。”闵随拒绝得很干脆,原烙音却从这里面品出些意味。
他表面没在继续坚持,却趁闵随不注意把人绊倒在地,跨坐在男人的髋骨上死死压制男人反抗的动作。
发现闵随真的没有挣脱开,原烙音有些意外地挑眉。
这人还真是诡计多端,连苦肉计都端上来了。
闵随不敢把他掀开,又担心弄伤Alpha,能够用的力道和姿势都很有限。
乌木香盖不住血腥味,原烙音不再犹豫,裂帛声响起,他拽住大半手掌宽的肩带狠狠一扯,黑色无袖装瞬间裂成两半,闵随的腰部有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疤,是刚刚撕裂的痕迹。
今晚的种种看来都是在铺垫这一刻,他就不该对闵随抱有半点信心……
“你故意的。”
原烙音的眼睛闪烁下,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沉默起身,捞过挂在柱子上的毛巾,转身就走。
“对,我故意的。”闵随瘫坐在地上,原烙音刚刚结结实实坐在他伤口上,在这具身体中他依旧会感受到同等的痛苦。
Enigma的唇白得吓人,看见原烙音消失的背影嗫嚅着,意识到原烙音是真的不会再心软。
两个结结实实毫无转圜的谎言就如同万丈悬崖,而他错误的行为让自己永坠深渊。他没有任何身份与理由阻止原烙音的离开。
灯光惨白,还有一束照在闵随身上,腹部的血缓缓流出很快蔓延到地面,打湿那几块破布,但他并没有处理的心情,只剩下极其烦躁的自毁情绪。
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睁开眼睛,发现去而复返的原烙音冷着脸,蹲在他面前。
不知是惊讶还是喜悦,他几乎是下意识攥住原烙音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掌转换为漆黑泛着蓝光的触手,缠绕着,用吸盘死死抓牢。
凑近他都能闻到难以忽视的血腥气,本来就体温偏低现在更是冷得像块冰。
“撒开!”原烙音甩不开,那触手简直是触及他认知底线。
“不要走。”闵随不敢再惹原烙音生气,只能松开。
他试图解释。
“我去处理了那些欺负你的东西,这只是不小心。”
觊觎他的东西何其多,但在首都倒是还没有什么异种敢动手。
“闵随,你又要骗我吗?”原烙音没有再扭头就走,他打开简易医药箱,往狰狞的伤口撒止血药粉,利落地缠好绷带。
“听说鹄卡兹碰都没碰到你就被撕成碎片,傅云泠也说塔卢索的能力在异种中是顶尖,而你甚至是塔卢索中的佼佼者。”
在包扎好伤口后,原烙音才意识到眼前的是能够瞬间治愈伤口的塔卢索,他刻意提来的药箱半点用都没有。
“我不会心疼你了,既然伤口会瞬间愈合,那这药也没什么用。”
“那么多次见面,你却总是对改变我体质的事情避而不谈。”原烙音动摇的心瞬间归于原位,“你下次再这样,我立刻就离开首都,只要不回邛光,去到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我这个灾星也不会牵连别人。”
他的声音充满着失望,拳场白色的地面留着闵随那摊血,是唯一鲜艳的色彩,刺痛他的眼睛。
“别这样,你不是灾星。”
“不是吗?”原烙音像是自言自语,他站起身往外走,嘴唇颤抖着神情俱是难受。
闵随支撑着起身抱住他的后腰,动作太大撕裂伤口,翻出的血肉隔着纱布撞在Alpha的身上,摩擦发疼,但他的手环得更紧,几乎是死死搂住。
运筹帷幄的Enigma也黔驴技穷,只能抢着时间解释:“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骗你。”
他误以为有命定枷锁,未来必定殊途同归,而他那么厌恶族群,最后却还是重蹈覆辙,将劣等基因所带的疯狂加诸于伴侣身上。
自食恶果的滋味翻江倒海,他将额头贴在原烙音的肩,恨不得将Alpha嵌入骨血。
“解决那些东西的确容易,但我过于轻敌,明知道它们能够制造幻象也没多放在心上,只是准备掐死它,但在它即将断气的那一刻,我却看见了你的脸。”
“我走神了,腹部受伤。”
“那个生物的爪子有毒,伤口愈合极其缓慢,我承认是想利用这个让你心疼。”
“今晚来酒吧是无意间看到你朋友祝你分手快乐的视频,我昏了头了。”
闵随解释得很急,试图挽回这一段岌岌可危的感情。
“别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我可以改,什么都可以改。”
“你撒气,打我,骂我,都可以,哪怕你离开首都我也可以走,我不想失去机会。”
闵随收回所有信息素,担心Alpha误解他用信息素干扰,但手上还是不松懈,身后触手因宿主情绪波动而冒出张牙舞爪,软软贴在原烙音光裸的小腿,滑嫩的尖尖还挥着手。
“我等你的解决方法。”
原烙音还是没松口,让自己难过的东西就应该放弃,即使再难过,纠缠只会徒增伤害,最后只会遍体鳞伤。
他们之间已经经不起新谎言的冲击,那条锁链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随时可能断裂的麻绳。
什么时候他与闵随之间的关系变得这般脆弱?
他很难过。
第79章 第 79 章
雨, 几乎颠倒整个世界。
一声雷后的瓢泼大雨,原烙音并没有带伞。
“我没主动找他,不过IMS的人说他去实验考察归期不定。”原烙音站在屋檐下,此时那一片区域挤满了没伞的可怜人, “我不想等了。”
闵随失联太久, 有前科在, 他越来越怀疑这是对方将他留在首都的拖延手段。
但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威胁。
于是他让原衡铎给宋执玉递口信商量合作事宜。
“我知道他很忙, 但这个地方打不到车, 现在雨太大了。”
“让他再等等, 不看我的面子, 也得看看钱的面子吧。”
偏偏他已经走到出发点与目的地的中段,天气预报预测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将要持续两个小时, 无论是回头还是继续往前走,抑或是找个地方等都不是好选择。
而现在正处于早高峰,坐车他就要有堵在路上的心理准备。
“嗯, 我尽快赶到。”
他一头扎进雨中,很快就成了只落汤鸡, 忽然有把伞悬在头顶, 暂时为他遮挡无情落下的雨。
伞柄趁他错愕之际塞进他的掌心, 路过太多人, 都撑着伞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并没有人注意他们。
闵随什么也没说, 甚至逃避与他对视的机会, 只是独自走进雨中,被无数颜色各异的伞面淹没, 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是专程来为他送一把伞。
太久没见了。
已经太久没见了。
“哥……哥?我骑小电驴来接你吧。”原衡铎的声音拉回他飘远的神智。
“不用, 我有伞了。”
他挂断电话,微信却弹出几条消息。
【闵随:我找到办法了】
【闵随:你愿意的话】
【闵随:见一面吧】
明明是值得放鞭炮的喜事,他口口声声说自己会在问题解决的当天飞回邛光,但当机会真正降临时,他又有微妙的不适感。
就好像属于自己的东西即将被抽离,他知道是自己的占有欲在作祟。
他用空不出手的借口说服自己不要回应,至少要先去见宋执玉。
雨积成水洼,一踩一个准,原烙音拖着沾湿大半的裤子进入INSO总部大楼。
很难想象刚刚面世的神秘组织总部就在寸土寸金的商圈。
“不出意外下半年我就会接触原氏集团的项目,这次回家我会告诉家里原衡铎的真实工作,我能保证每年最低两个亿的赞助,若是INSO能给原氏牵线,我保证这些钱会翻很多倍。”原烙音知道自己并不占优势,INSO既然面世,证明异种冲击再难隐瞒,而与官方合作百利而无一害,太多人都想要分一杯羹。
“南方,原氏不说一家独大,至少能说上话。”他知道自己的父辈与原氏高层不会拒绝这么大一块蛋糕,这也会成为他回集团上任的第一把火。
“我们的选择有很多。”宋执玉并不接茬,他轻抿一口茶,“西部出现沙型异种,我需要亲自坐镇。”
算盘珠子都快崩他脸上了。
“我和闵随早就分手了。”他咬牙切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是吗?”宋执玉满脸写着不相信,“我可是听说塔卢索命定伴侣只有一位,兜兜转转总会在一起的。”
不过是利用,原烙音满脑子盘算着两清,知道只要自己开口闵随必定会同意,最后还是妥协。
“我可以问闵随,但是我有要求。”他不是分手后便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类人,毕竟闵随还为他延续了原本三十年就要走向枯竭的生命,这样的救命之恩是永远割不断的,无论他后面有多恨塔卢索的疯狂。
“愿闻其详。”宋执玉一开始就猜到Alpha会答应。
“原定金额不变,INSO在南方的合作伙伴只能是原氏集团和我们的盟友,原氏集团与你们对接的只能是我。”既然都利用闵随,他还不如好好揣着愧疚心思贯彻到底,“以及,我不需要保障原衡铎的安危,但是我要求他的能力达到后顺利升迁,不会因为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降职。”
原衡铎性子太烈,得罪人在所难免,总不能指望着傅云泠时时刻刻待在他身边。
“那是自然。”宋执玉还以为对方会狮子大开口,没想到就这点要求。
有塞壬在,谁敢动原衡铎?
“那,合作愉快。”原烙音伸出手。
“合作愉快。”宋执玉稳稳握住。
离开INSO后,原烙音发现开启静音的手机接收了不少消息。
【闵随:(位置)】
【闵随:我在这里等你】
【闵随:来与不来都依你,换地方也可以】
对方姿态摆得足够低,外加他狠狠利用了Enigma,着实有点子心虚。
*
海岸由岩石堆积的天然看台空无一人,原烙音双腿悬空,感受深夜拂面而来的海风。
Alpha就像一团抓不住的云,闵随静静地看向他。
“你说的方法是什么?”原烙音道。
该来的还是来了。
“有两种方式能够让你再也不受异种觊觎,一是解除完全标记,二是灵魂契约。”闵随看见他皱起的眉,知道原烙音要说什么,先出言截断,“未来我们成为天地间的尘埃,重组后我还是会成为塔卢索,而你可能成为天地间任何生物,但还是我的命定伴侣,我会找到你。”
很可笑,他明明知道原烙音的答案还是存有希冀。
Alpha只是轻轻摇摇头,他等待既定结局的降临,好像褪去了所有竖起的尖刺。
“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只想做一个正常人。”从十六岁分化起,高量级加上残缺腺体成为他的催命符,他看惯了家人善意的伪装与眼泪,最大的愿望只不过是当个普通人。
“解除完全标记吧。”他轻声道,甚至主动握住闵随的手,“你会幸福的。”
这安慰苍白而无力,可闵随再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再隐瞒再制造意外只会换来Alpha的厌恶。
他已经彻底走入死局。
以爱为生的种族,说到底就是个笑话。
触手重新出现,却不敢缠绕一步之遥的伴侣,它们可怜兮兮地摇晃。
数不清的交缠触手中,原烙音捕捉到最漂亮的那一根,由尖端朝根部是深蓝与墨黑的渐变过渡,亮蓝颗粒闪烁着,却在下一刻断裂。
闵随的嘴角流出一丝鲜血,他的脸出现犹如瓷器碎裂的细纹,就像一尊被打碎的雕塑,那节触手还跳动着,溢出汩汩的鲜血,原烙音仿佛能听见它痛苦的哀嚎。
与此同时,那无形中与闵随紧密连接的完全标记骤然断裂,原烙音找回了标记前的感觉。
呼吸剧烈起来,原烙音像是遭遇巨大变故的可怜人,他的大脑放空,控制不住自己的四肢,只能看见自己伸出手,缓慢地,坚定地,将摇晃的闵随搂入怀中。
闵随靠在他的肩膀,血沾在他的衣服上,像苟延残喘的必死之人,只会不停地咳嗽。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原烙音猜到是解除完全标记的附加效应,“你说话啊闵随。”
抱住闵随就像是抱住一块冰,他从未见过Enigma这么脆弱的模样,就像是下一秒就会成为在礁石上破碎的白色浪花。
心慌,紧张。
他以为自己的爱早就一滴不剩地转化为恨,但此时此刻拨开云雾,他看到了忽略已久的真心。
完全标记彻底解除,他却仿佛与闵随共感,触及能够将他化为碎粒的痛苦。
“你还是担心我的。”闵随气息微弱,他故意在Alpha面前切断触手,终于被他窥见原烙音重重遮掩的爱,“我不求你原谅,但至少能给我补偿的机会。”
“抱歉,塔卢索种族生来便是如此,我好像从来没有学过什么是种族。”闵随忍受虽迟但到的疼痛,他的骨头断裂重愈,他强忍着不让Alpha看出端倪,“我在学,我真的在学。”
“如果能重逢,可以不推开我吗?”
“别说话了。”原烙音明知道这是Enigma的苦肉计,望着闵随,他却说不出半分重话。
完全标记是当初双方自愿缔结的,解除却是闵随一人承受痛苦,就如同AO标记只会有Omega一人躺上冰冷手术台承受死亡威胁。
“有谁能帮你吗?”原烙音病急乱投医,“符医生,傅云泠,还是宋执玉。”
闵随只是笑,没人能够帮到他,这样违背本能推开伴侣的事在塔卢索之中都是大忌,这些痛苦必须加诸于他身上。
“不用。”
“就抱一会,就一会。”
原烙音没多问,他感觉到闵随靠在他的肩,塔卢索没有呼吸,Enigma脸上的裂缝逐渐愈合,安静地就像是个玩偶。
波涛追逐着前者,撞击礁石粉身碎骨,成为黑夜中唯一的一抹白。
远方的灯塔是爆炸的光团,原烙音眯起一只眼,拇指与食指捏紧,仿佛把亮光攫取到掌心。
他无法忽视闵随受伤那刻的心跳,也知道自己必须接受分开的事实。
他们不合适。
身边散落的是易拉罐,他单手打开新的,喷出的泡沫沾湿手指。
他小抿一口,微微递出。
“要来一口吗?”
闵随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他抬手接过,指尖触碰短暂几秒后,易拉罐易主,酒液划过食道流进胃,有些苦。
“我想请你帮个忙。”原烙音还是无法心安理得利用闵随,他的心情就像是从前误认为闵随捐献腺体.液会有40%死亡率那般茫然无措。
“你知道我永远不可能拒绝你。”闵随眼中反而闪烁出希望的光亮,越来越多的牵扯,他们就不会那么容易两清。
“INSO与原氏合作的要求之一,是希望我能说服你处理西部的沙型怪物。”原烙音并没有狼心狗肺到任由闵随陷入危险的份上,他还是有些心虚,躲闪着闵随的目光,“要是棘手的话我就去回绝他,我不希望你受伤。”
一时间,闵随也不清楚是苦肉计最终奏效,还是原烙音不愿意背负太多。
“我前段时间才拒绝了宋执玉。”
那东西他处理再简单不过,对傅云泠来说也是小菜一碟,只不过喜欢水的人鱼不喜欢沙漠罢了。
“那我跟他说。”原烙音并不是以退为进,闵随的安全比他回到原氏的坦途要重要的多。
“我没说不答应。”闵随猜到原烙音的打算,他试探着握住Alpha的手背,“回到原氏你还需要学很多东西,我正好很擅长,我不介意你利用我,怎么利用都行。”
“这是我欠你的。”好像这一句欠划定他们之间新的关系,至少不单单是该老死不相往来的前任。
“你没有欠我。”原烙音摁住自己的腺体,“没有你,我现在可能都死了,后面那些事其实都没法相抵。”
他好像不太能怪闵随,被关的那段时间咬牙切齿恨不得戳死对方,但每想起救命之恩又觉得那些怨恨不过如此。
位置调换,就算是他,也不能保证自己愿意赌上自己的命。
“不要两清。”闵随眼里满满都是哀求。
原烙音不再回应,他们又重归沉默,好像再也找不到话说,却都不想就这样离开。
所有的目的都已达到,原烙音再也没有留在首都的理由。
“我要回邛光了。”他看波涛拍打渔船,月夜下一切都静谧而混乱,除了水声只有他颤抖的呼吸,“以后就不来首都了。”
死神镰刀最终挥下,属于塔卢索的永夜在此刻降临。
断绝的话只需要简短几字,闵随直直看去,Alpha的脊背微微战栗,不敢对视的眼睛证明他并非心如止水。
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好。”即将说出口的挽留还是被妥协替换,他有无数理由无数方式能够留下原烙音,但那句尊重从这段感情破裂时就成为束缚他的枷锁。
他还是没有完全学会尊重伴侣。
“你关我,还有骗我那些事,我不怪你了。”原烙音摸到空掉的易拉罐,晃荡两下只听见微弱的水声,便用力捏扁,“其实现在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长时间没听到闵随的回应,他急于给自己的话增添可信度。
“真的,我说真的。”
“都过去了,没什么好怪的。”
“来首都最好的事情,就是遇见你。”原烙音从不羞于明确表达爱意,但这样的话却莫名让他觉得有些别扭,他低着头,“就算在邛光,我也会一直记得你的,不过可能我不会站在原地。”
不同于他收到的其他爱意,闵随给他的是全新的体验。
可永恒从不存在,也不会有既定的结局,命定伴侣从来不是塔卢索的所有物。
“要是以后有新欢,一定要带给我看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酒精作用下微风拂面气氛太好,开始口不择言,“就算分开了,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他明白这样的话会让两个人都不痛快,说出口的话像一把刀捅在他心头转动刮伤血肉,也剜出闵随的心。
手被人攥住后,原烙音第一反应就是躲,但那一秒犹豫令他陷入十指相扣的地步。
“不要说这样的话。”闵随只觉得五脏六腑化为血泥,每一块骨头都被原烙音故作轻松的离别语敲碎,“我求你,不要设想这样的未来。”
原烙音的笑逐渐僵在脸上,他嘴角一点一点拉平,眼底流出苦涩的酸意。
可是再不承认,也总会有新的人出现,填补这个命定伴侣的空缺,他也不会逼着闵随为他守贞,也不敢保证他自己会永远怀念首都的冬天。
但望着闵随的眼睛,他又说不出那些话,只能把注意力回落到交握的十指,借着远处的灯光,他看到一枚并不完美的戒指。
曾经澎湃爱意凝聚出的戒指,有最昂贵的宝石和最拙劣的工艺。
戒指会框住闵随吗?
“你还带着这个。”他有些无奈。
“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带了。”闵随想藏起那枚几乎嵌在他右手中指的戒指,又舍不得松开原烙音的手,两难境地,Enigma少有如此狼狈,“但可以别收回去吗?”
“我不会。”原烙音有点意外闵随的直白,他也不想还给闵随那枚胸针。
“你可能不太需要这个迟到的道歉,但我想说,我伤害你了,音音。”闵随没察觉到原烙音的排斥,他一点一点将Alpha拥入怀中,“对不起,对不起。”
我爱你,不要丢下我。
原烙音离开后,首都就会变成永世不得逃离的囚笼,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蠢到弄丢自己的爱人。
海风从无边之处吹拂,填满他们疏忽的缝隙。
原烙音闭上眼睛,靠在闵随的肩膀,他的脸靠在塔卢索的颈侧,汲取寒冬中为数不多的温暖。
闵随的体温好像变高了。
“你现在体表温度接近人类了。”从前的闵随冷得像块冰,他还猜测是不是身体不好才会全身冰凉。
“这是完全标记后塔卢索身体为命定伴侣的自发改变。”闵随察觉到原烙音眼睛里闪烁的逃避,不再多说。
他从前嗤之以鼻的本能依旧扎根在他的基因里,不管他如何挣扎,都无法真正除去。
身体在想方设法留住原烙音,而他烂泥扶不上墙,可耻地选择放手。
即使只是暂时。
他爱原烙音毋庸置疑,但之前带着胁迫手段的求和是他最大的败笔。
“我能来邛光吗?”就这么放手,对塔卢索来说可谓是天方夜谭,而他已经亲身实践从前那些同族的方法是何等的愚蠢,绝不会再伤害原烙音,“我不奢求你回首都。”
“当然,随时欢迎。”
原烙音在试图用对待朋友的态度对待他,客套而疏离。
“你还可以带其他人来。”
“我只会有你。”闵随知道原烙音的航班容不得他们在这里互诉衷肠,更多的话应该留在邛光,“音音,给我个机会,把我当做普通追求者就好。”
混沌的黑夜与永恒的黎明,塔卢索会永远忠于命定伴侣。
“我从不接受追求者的示爱。”原烙音瞥见闵随骤然落寞的眉眼,露出今晚唯一真心的笑容,“但是如果他长了一张我很喜欢的脸,或许能够让我破例。”
原烙音故意调节凝重气氛的俏皮话并没有让冰雪消融,闵随松开他的手。
“我能送你去机场吗?”
“不。”Alpha拒绝地很干脆,“我要先去拉乌斯蒙德。”
分手后旧地重游向来不是个好选择,但原烙音不知道离开首都应该去到哪,至少他不能用这副尊容回邛光。
“我……”
“stop!”他叫停闵随,扯断男人蓄意纠缠的念头,“你的车在那边,闵董。”
“音音。”
就在原烙音以为闵随依旧无法释怀时,他又听见风传来声音。
“睡个好觉。”
拳头蜷缩又松开,原烙音最后还是没有回头,只是声音有些闷与潮湿。
“再见,闵先生。”
他们的分开再体面不过,可双方都未释怀,原烙音摸着完好的腺体,他再也感受不到从前恨不得早点摆脱的完全标记。
他自私自利,带着目的接近,想着治好腺体后扔掉闵随,背信弃义。
闵随把他关起来,强制标记,言语恐吓。
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闵随可以执迷不悟,继续囚禁他、折磨他、逼迫他,这样他就不会如今怅然若失,也不会因放弃这段感情痛苦。
但闵随没有。
Enigma开始学习尊重,开始祈求他的垂怜,甚至亲手切断他以为将要纠缠一生的完全标记。
他以为会恶语相向,会反目成仇。
再不过他至少觉得闵随今晚绝不会放弃送他去机场。
但闵随走了。
闵随祝他睡个好觉。
“我一直都睡得挺好。”他小声自言自语,不知道在反驳什么。
抬头又一架飞机穿过云层。
原烙音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他克制不住转头,却看见闵随仍旧在原地。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抄着手往前走。
他要回邛光担起他的责任。
天大地大任鸟飞,只是以后再也没有闵随。
第80章 第 80 章
他最终还是取消机票, 在机场外看那架飞机缓缓升空,朝大洋彼岸飞去。
就让拉乌斯蒙德永远停留在他的记忆中。
车给了寇准星,行李也早就寄回邛光,原烙音把身份证揣进兜里, 随便上了辆出租车, 让师傅随便开。
“和对象吵架了?”师傅从后视镜看到他憔悴的脸色, 再结合机场这个分手圣地, 猜到原因太过容易。
“分手了。”原烙音道。
“唉, 你们还年轻, 未来无限可能, 别丧个脸。”师傅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Alpha就靠在车窗望向外面, 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原烙音看着移动变换的风景,却感受到心底深处逐渐延伸的无力。
他延续生命,解除完全标记, 背着挎包就像是多年前来首都般轻松。
六年时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甚至没有和朋友好好道别, 便像个逃兵垂着脑袋离开。
“我要走, 回邛光。”陌生人往往是倾泻的绝佳对象, 两条线只会存在这一个交点, 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分享秘密, “他对我好, 但是他骗我,不尊重我, 还比我大很多。”
“你这话说得矛盾,骗你不尊重你怎么能叫对你好?”师傅被他的逻辑逗乐, “既然他那么好,你们怎么会分手。”
原烙音一僵,他说不清楚原因,说恨太飘渺,说爱太可笑,太多东西交织在一起,情绪上头他居然找不出一条留下的理由。
“你看你长得一表人才,是Alpha吧。”
“嗯。”四种性别唯有腺体长在后颈的Omega能够一眼辨认。
“大好时光还在后面,邛光是个好地方,你过得好就不会再想他了。”师傅趁红绿灯撕了一颗糖含在嘴里,又把袋子朝后递,“要不要来一颗,我平常时不时就含一颗解解闷。”
青柠味硬糖。
外包装印着黑体大字,还画着切开的绿色柠檬。
原烙音觉得鼻腔有些酸涩,拿了一颗撕开塞进嘴里。
他还是觉得太甜。
“嘴里吃点甜的就开心了,如果他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就要看他骗你的是不是不可原谅。”师傅单手控着方向盘,选了条不太可能堵的路,前往不知道在何方的目的地,“要是你能原谅,给次机会也不是不行。”
“但是我从小就教育我女儿,不喜欢的东西就要丢掉,放久了除了变成一堆垃圾也没有其他作用。”师傅年纪跟原仲盛差不多大,看着原烙音颇有感触,“感情也是一样的,分开后就不要再见,日后回忆起还是他好的一面。”
原烙音终于从沉默中清醒,他坐直身子。
“我要回家工作,邛光离首都太远了。”他也清楚这不过是借口,当初觉得闵随千好万好时邛光与闵随的距离也没有缩短过那么一毫米,“他给我治病,我本来是要死的,他豁出命把我救活了,但是他又骗我骗得好过分,我们分手也分得很艰难。”
师傅也一时间陷入沉默,需要对方豁出命无非捐肾捐骨髓,牵连到救命之恩一切都会变得复杂。
何止骗得过分,闵随打一开始就准备把他当傻子一辈子蒙在鼓里。
后面那些事更是罄竹难书。
但他就是那么不争气,甚至坚持不到回邛光就开始后悔。
“救了你命,有太多事情可以报答,没必要搭上自己一辈子。”师傅甚至想抽根烟缓缓,他还没想到要把Alpha给放到哪里,“他是Omega吧。”
“Alpha。”
师傅瞪大眼睛。
原烙音又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只是不知名姓的路人。
“他骗我是Alpha,但他是Enigma。”
“那你确实该分手,性别都能隐瞒,什么是不能隐瞒的。”师傅只用了眨眼功夫就接受了AO到AA再到EA的跨越,“你们这些小孩真的,家长知道了不知道该有多担心。”
“你父母知道吗?”
“他们还不知道我分手。”
原烙音低着头,手机贴得好好的膜被他撕出一个角又重新黏合,最后气泡怎么也挤不出。
一开始温宴玉和原仲盛万分不同意他和闵随的恋情,甚至给他列出密密麻麻关于闵随这类人的缺点以作警示,毕竟双A的路太难走,他们甚至很难有个好结局。
可他说闵随治好了他的腺体,非要和Enigma在一起。
事实证明,父母是对的,闵随就算是人类,也永远不会用平等的目光看他。
“你们的路始终是要自己走,只是千万别犯傻。”师傅将车靠边,指向几十米远处露天酒摊,“我平常闲下来就会在那喝两杯,你没有目的地,我也只能把你带着来了。”
原烙音点点头,扫二维码。
师傅看到他的动作,手盖在图片上,赶他离开。
“不收你钱,别伤心了。”
“我要回家陪陪我女儿,你也早点回去吧。”
原烙音也没再坚持,他捏住挎包的肩带。
“谢谢师傅,祝你也家庭幸福。”
师傅笑着点点头,原烙音却从副驾驶没有拉上的车窗看到他离开时表情落寞。
露天酒摊有很多人,男女老少,原烙音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是老黄送你来的啊?”有人自来熟坐在他对面,见他有些防备耸耸肩,“我是老板,老黄是刚刚的司机,我认识他车牌。”
“他没收你钱对吧。”老板递给他一杯酒,也不管他乐不乐意听,就接着往下讲,“他命苦,是个Beta,老婆难产,自己一个人带女儿。”
“没想到那么小的概率他女儿也中了,分化成了Omega,只可惜遇人不淑,没几年就这样走了。”
原烙音捏住玻璃杯的手指边缘微微发白,那个宽慰他的师傅,居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他不知道去哪里打听到人会转世,还去庙里请愿。”老板叹了口气,“你们年轻人应该不太信这些,那庙在全国都是数得上号的灵验,就在棕旅,叫妙云寺。”
妙云寺吗?
“我知道。”太多回忆冲撞,逐渐掩盖闵随撕碎伪装后的模样,原烙音站起身扫付款码,“八百块,买今天的酒,剩下就请老黄。”
“你去哪里?”老板看向他的背影。
“去棕旅,还愿。”
*
原烙音举着香叩拜,插进已经有些萎蔫的苹果。
他双手合十,虔诚发愿,再也不会偷看什么。
不求财路亨通,不求荣华富贵,只要全家平安喜乐……还有闵随。
这次他没有再买新的红绸,那棵千年古树似乎伫立在记忆深处,时隔一年风霜,却没有沧桑半分,满树红绸或新或旧,随风摇曳。
他看到独树一帜的两根,虽然只能透过树叶的缝隙看见些许红色,但也能辨认出是自己的杰作。
得偿所愿,他还记得自己帮闵随写的心愿。
他望向那条红绸。
会吗?
会这样吗?
闵随会得偿所愿吗?
记忆闪回,他记得自己蹭在闵随脸上的灰,记得明明该虔诚许愿时却偷偷去看闵随,记得他从树梢往下跳扑倒闵随最后在Enigma脸侧落下的吻。
是不是不够虔诚,所以受到惩罚,最终还是潦草分开。
他没有哪一刻意识到自己那么不舍,也没有哪一刻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回到邛光。
闵随最终只会是他年少的一场梦,等他忙起来,就不会再想虚无缥缈的爱情了。
微风拂动树梢摇晃满树的红绸,整个后院只有原烙音一人,这一刻什么爱恨情仇都离他远去,漫天神佛与他同在。
他最后还是闭上眼睛虔诚祈祷。
日后他与闵随天各一方,都万事顺遂,诸事皆宜。
飞机在云中划过一条线,原烙音接通电话。
“喂,爸爸,我今晚到家。”
温宴玉问他要待多久,什么时候再去首都。
“不会再回去了,我会一直留在邛光。”
“闵随?”
他笑得苦涩。
“我分手了,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