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话说的,好像奴才能决定什么似的。”卫素瑶一边说着一边去旁边抱起哮天,轻轻逗弄着,她不想继续展开这个话题,因此只能把康熙当个透明人。但她手里摸着狗身,耳朵却在旁听康熙的动静,他迟迟不走,她思索如何逐客。
冷不丁,只感到身侧有活人气息,余光里闪动深青色衣衫,不是康熙又是谁,他颇有兴致地看狗对他龇牙咧嘴。卫素瑶不欢迎他的亲近,抱狗转身,康熙“诶”了一声,“你怎么总躲着朕?”
明知故问。
卫素瑶白了眼过去,康熙唇角却上扬了,含笑道:“朕看看它也不行?”卫素瑶意识到这个“它”指的是哮天,冷声道:“奴才怕丑东西污了您眼。”
“朕倒是越瞧越顺眼了,这对黑眼珠子可机灵,叫声也清脆,多叫两声朕听听。”他的手指挠了两下哮天的脖子,哮天立刻伸长脖子冲他不停吠。
卫素瑶怕哮天伤着康熙,立刻把哮天往后带,心里对康熙的厚脸皮刮目相看,做皇帝果然不是一般的心理素质,态度切换自如,没一丝不自然的。
“皇上别碰它,狗脾气不好惹,仔细伤了龙体。”
“你这算是关心朕?”
卫素瑶哂道:“奴才担心哮天狗命不保。”
康熙沉默片刻,掩了眼底的失望,锲而不舍地笑问:“你还给这狗取了名字?”他努起嘴点点头,“朕一来它便对着朕叫,也算名副其实。”
卫素瑶反应过来他将哮天的“天”自行解释为“天子”,心里很不快,“高大人教过皇上,理解诗词歌赋忌过分解读,皇上忘了?”
康熙含笑道:“原来你奉茶的时候还竖耳朵听着。”
“长了耳朵,听不到也难。”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卫素瑶句句带刺,无奈康熙脸皮奇厚,竟是绵绵不绝接得下去。
卫素瑶想还是冷暴力对他杀伤力大,索性不说话,专心和哮天玩。屋子里只能听到狗叫狗刨狗抖的声音,就是听不见人声。他不走,她就耗着,反正她的时间不值钱,他却是耗不起的。
真是度过了很久,康熙走到木围栏前和她一起看着哮天,卫素瑶当他预备动身走了,谁知康熙看着哮天说:“你都给它吃什么,怎的这样瘦弱?”
卫素瑶心里微诧,回道:“慈宁宫吃剩下的东西,再弄碎了给它吃。”
康熙瞧她一眼道:“所以,你让狗陪着你们吃斋饭?”他哑然失笑,“不成吧。”
卫素瑶嘀咕:“皇上怎么又关心起狗来了,刚才还说要烹了它。”
“有名字的狗不一样,何况是你的。”他环顾四周后说道,“你这殿里阴冷,多带它出去走才是。”
“奴才知道。”
“天气好,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带它去花园就不错。”他眯了眼望着院中,再回头时,向卫素瑶伸了手。
“皇上这是做什么?”
“把绳子给朕。”
卫素瑶没动,甚至满脸警惕。
康熙笑了声,“不欲朕牵它,那你自个儿牵出去,朕瞧这小小围栏似是困住它了。”
这日天高云淡,枯枝衰草黄叶,风来萧瑟,满目颓败,不过天倒底是晴的,有稀薄的阳光隐隐现现。
卫素瑶牵着哮天在慈宁宫花园里慢慢绕圈子,小狗姿态欢快,四周萦绕朦胧的喇嘛诵经声,直教人心里宁静。康熙伴在她身侧,似乎也被寂寥秋日的诵经声打动,贪痴嗔皆消逝,静然享受这午后。
-
慈宁宫花园宁静祥和,然而慈宁宫的主人孝庄太后却微服出现在刑部大牢。
阴暗牢狱中,只靠摇曳烛火照明,越往里越令人压抑。
笔直靠坐在墙角的女子微垂着头,青丝如盖,手里拿了支碧玉箫,也不知是睡是醒。
听到沉缓的脚步声,贺凌霜倏然睁开眼,抬起脸,自乌黑如瀑的头发里露出一张清瘦包骨的窄脸,看清来人,她浑身怔住,眼里露出不可置信和茫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
苏麻喇姑吩咐狱卒开门,那狱卒丁零当啷几下,把牢门开了,凶唤道:“知道这是谁吗!还不快磕头行礼?”
贺凌霜动了一下,她虽然瘦到只剩副骨头,但动作却好像十分沉重,吃力地起身,缓步地走着,手上脚上的锁链碰撞乱响。走她牢门,她只站着,不行礼。那狱卒没耐心地骂了她一声,拿鞭子抽她的膝盖,她一下跌在地上,勉强算跪着了。
苏麻喇姑吩咐狱卒几句,不一会儿,就有人搬了椅子给太皇太后坐,又搬来个小矮几,摆在贺凌霜面前,贺凌霜跌在地上,迟缓地爬将起来,她已经绝食几日,拿不出分毫力气,每个简单的动作都要使出浑身的力。
太皇太后就这么睨着她,看她半爬半坐起来,等她终于坐着了,语气沧桑而和蔼地说:“凌霜,你怎么这样瘦呀。”
仿佛他们不是身处大牢,是在寻常宫殿,也仿佛不是一国太后面对反贼,而是祖母面对孙女。
贺凌霜呆怔的眼里终于闪过一丝诧异,片刻后她嘲弄一笑。
饭菜的香味传了进来,贺凌霜掀起点眼皮,瞥了一眼。两个狱卒端着四菜一汤进来,有荤有素,有鱼有肉,有蛋有蔬,米饭热腾腾,还有酒水。
贺凌霜又嘲弄地一笑。
太皇太后抬眸,拢袖弯腰,亲切地睁大眼睛问她:“饿了吧?”
贺凌霜垂眼看着矮桌上的饭菜,“没想到,婆婆还惦记着凌霜。”
太皇太后含笑感慨说:“是啊,我一直记得,宫里头有个跟我一样想家的孩子,我和她是同病相怜,只不过,我想的是草原,她想的是江南,她用动人的曲子慰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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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这副苍老的身躯护她,我本以为,她会一直伴我到最后......”
太皇太后看定了贺凌霜,眼里濛濛的,露出一丝痛惜,语调还是慈蔼,“孩子,尝尝这道红烧河豚鱼,哀家特地叫膳房给你做的,你生在鱼米之乡,河豚之鲜,多年没尝过了吧?”
贺凌霜动作僵硬地拿起筷子,轻轻戳了戳那被酱汁浸泡着的鱼肉,扒开来,闻到香气,夹了一点,看了看太皇太后,目中犹豫。
太皇太后朝她点点头。
贺凌霜便放了心,鲜嫩鱼肉沾到唇齿,鲜美到她的舌头不适应,只觉得刺激。她慢慢嚼了咽下去,太皇太后问她,“怎么样?”
贺凌霜点了下头,眼眶里忽然掉出颗泪。
太皇太后欣慰而笑,又指了另一侧,“尝尝,枇杷酒。”
贺凌霜又点一下头,喝了小杯里的酒,清醒的果香味的酒让她舒服到战栗。
她又倒了一杯,连喝了几杯,头里昏昏的,身上倏忽来了劲,端起饭碗,夹了些菜,开始是细嚼慢咽,后来狼吞虎咽,河豚肉和汤汁拌在饭里吃得很香,吃得快把脸埋在饭碗里,脸颊和头发丝上都沾了米粒,肩膀一抽抽的,呜咽声如寒鸟悲鸣。
碗从她手里落下,米饭掉了一身,但她已经顾不上了,她的口唇和五指先麻木,后来是四肢失去知觉,接着全身失去知觉,她还想抬眼看看面前的婆婆,瞳孔先涣散了。
桩桩件件走马灯,她这一身颠沛流离,从秦淮河的水楼画船,到山中道观,太仓梅园,京城王府,再至紫禁皇城,从未有过归属感。
河豚肉鲜美,枇杷酒清甜,她终于回到最初,回到小时候。小时候家门口的溪流清凌凌,阿娘浣纱时带上她,她坐在岸边湿石上,两条白胖的腿在溪水里晃,对岸杏花开满枝,虎丘塔高耸青山外。
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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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一路抿唇绷腮,深牢通往外界的甬道似乎比来时更长,她走了很久才走出去。
稀薄的日光像纱一样披在她身上,让她的满头银丝如覆秋霜。
苏麻喇姑正要扶太皇太后上轿子,瞥到前头二人身影,低声道:“老祖宗,纳兰侍卫和曹侍卫在呢。”
太皇太后抬眸一看,对面二人上来行礼,太皇太后没什么精神地说:“你们也来了。”
曹寅拱手回道:“老祖宗,臣明儿辞京去江宁,容若想送臣一程,正要进宫找皇上通禀。臣南下事关杨启隆案,顺路来刑部看看。”他顿了顿,轻声道,“如今却是来得不巧了。”
几人一时无言。
纳兰性德忽凄然道:“奴才想同太皇太后求个恩典,把贺凌霜的骨灰带回虎丘安葬,请太皇太后成全。”
太皇太后闭眼颔首,眉心攒簇松开,松开又攒簇,半晌才道:“好,让这孩子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