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面摆在李家院子里,总共分设了三桌,亲眷两桌一桌,邻里一桌。
农人没那么多讲究,大家日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就没有男女分席这一说。
乔元一家坐在了周兰安排的亲眷桌上,人还未全数入席,冷碟倒是已经先上了。
李家虽为农户,但在喜宴上的礼数一点儿不少,三碟冷菜,一碟酱菜,算上生腌和蔬果,正正好是六碟。
乔永言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他看向桌上的菜,吞咽着口水,扯住乔元的手道:“二姐姐,我们何时才能动筷?”
乔元见坐在主桌的姨父李展,已经举着酒杯起身,她同乔永言说道:“待姨父说完,便可开席了。”
乔永言眼带希冀看向李展,“真希望姨父能说快些。”
乔元轻笑,拍着他的背以示安抚。
李展虽是农户出身,但少时也跟着村里的老秀才念过几天书,他先说了几句文绉绉的话作为开场,随后躬身向在座的众人表示感谢,最后才道:“今日略备薄席,招待不周,还望在座诸位海涵。”
说罢,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便是可以动筷的意思了。
见他入座,席面上的碗碟碰撞声渐起。
后头的帮闲听得主人家吩咐开席,热菜一个接着一个便端了上来。
先头上的是炙鸡,将鸡悬挂在烧满炭火的炉子里高温炙烤,快熟的时候再在外头刷上一层蜜酱,表皮酥脆里头软烂,轻咬下去满口油汁。
管饱的主菜是春饼,薄薄的饼皮里头卷了各色蔬菜,上锅一蒸,蔬菜的颜色透过饼皮露出来,不禁让人食指大动。
今晨现捞的新鲜河虾做了酱腌,旁边放着热腾腾的蒸鱼。
用酒糟腌制成的糟菜跟在后头,入口带着独特的酒香,却不醉人。
时蔬是现烫的荠菜,春日的荠菜刚长出嫩叶,摘了吃是最鲜嫩可口的。
除此以外,其他各色风味小菜铺满整整一桌,最中央的主位上,则置了一盆白水煮肉,搭上蒜醋香汁,白肉蘸酱,一口下去蒜味同醋的酸味在嘴里漫开,很是生津。
桌上的每盘菜乔元都吃了不少,农家席面上的各色菜式制作方法虽然简单,但胜在一个新鲜,即便没有复杂的烹饪技巧,也能还原食物的本味。
临到席末,还上了一碟蜜糖酥瓜,听上去像鲜果,其实是将蜜糖做成各色瓜果造型,小巧酥脆,是孩童们最喜欢吃的。
乔永言连吃两块,见他吃完还想伸手去拿,周素轻敲了他一下,“莫再吃了,仔细晚上回去牙疼。”
乔永言这才不情愿地收回手,不敢再吃。
一这顿席面,主客皆欢,吃的人是心满意足。
李展被人敬了不少酒,送客的时候,他脸颊通红,脚下都有些打摆。
周兰上前扶着他,“你今日饮了不少酒,且先进屋歇着罢。”
李展也知自己有些不胜酒力,但今日是嫁女的大喜日子,他不愿做扫兴之人,便道:“无妨,我还未醉,待客人们走完我再歇息也不迟。”
周兰不再劝说,只跟在他身边笑着将各色亲眷送了出去。
席面上的人渐渐散去,乔元一家也起身告辞,周兰不舍妹妹,两姐妹又站在门口说了些话,直到乔满山将牛车牵了过来,两人这才依依惜别。
去时披着漫天星斗,归家时天上艳红一片。
回到石湾村,乔满山先将家人送至门口,再去王婶家归还牛车。
乔永言在车上睡了一觉,下车时很是精神,他拉着周素的手,砸吧着嘴道:“阿娘,我们晚上吃些什么?”
周素被他牵着往屋里走,随口道:“自然是你爹做什么,我们便吃什么。”
闻言,乔永言上扬的眉眼一瞬间耷拉下来,低落道:“若是日日都能吃席面便好了。”
乔长平跟在后头笑,“永言这么爱吃,长大后不如去做个庖人。”
周素听完也忍俊不禁道:“是呢,不如去做个疱人,也好让家里日日吃上好饭食。”
乔永言以为阿娘同哥哥在说些什么调侃他,一气恼,先跑进屋里去了。
可话虽如此,到了晚间乔满山将饭菜端上桌,乔永言还是老实地吃了个干净。
今日外出一家人都累了,洗漱完毕,乔家人便早早地歇息了。
夜半,众人睡的正熟,忽听得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有人在外头喊,“姨母,姨母,快些开门,我是兴怀。”
周素背上的伤还没好全,翻身会有痛感,故而睡的浅些。门外那人一敲,她就醒了。
隔着门听不真切,周素推了推身旁还在打鼾的乔满山,道:“你听,是不是有人在敲门?”
乔满山正好梦,被周素一推,朦胧地醒了过来,打了个哈欠道:“这个时辰怎会有人敲门,你该是听错了,快睡下吧。”
周素侧耳细听着,门外好似又没敲门声了,她心存疑虑,莫不是真听错了?
正当她想睡下,敲门声再次响起,比之前还要急促。
这回定不会听错,她忙推搡着乔满山起来,二人披了件衣服走到堂屋,发现乔元同乔长平已经站在堂屋门口了。
二人轻喊了一声,“爹、娘。”
乔满山终于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他眼神犀利,指挥着乔长平抄上家伙,二人率先走到院门口。
“谁人?”乔满山握紧手中的棍子,粗声道。
门外那人见有人应答,忙喊道:“姨父,是我,兴怀。”
乔满山一听,赶快开门将人迎了进来,问道:“兴怀,你怎的这时候来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李兴怀彻夜从李家村奔到石湾村,一路上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他一见到乔满山夫妻俩,直接在院里跪下了,“求姨父姨母救救我爹,我爹他……他被巡检司的人抓走了。”说到最后,他话里已经有些哽咽。
“什么?!”乔家众人脸色俱是一变。
今日下午他们走时还好好的,怎的到了晚上说抓走就被抓走了。
众人还处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周素先一步上前扶起李兴怀,她眼里满是心疼,“好孩子,你先起来,随姨母进屋再说。”
李家今日糟了难,没人敢将牛车借给他们家,李兴怀只能靠着双腿走过来,长时间的步行让他的双腿酥麻不止,脚上起了不少水泡,连站着都会颤抖。
周素力气小,支撑不住李兴怀,好在乔满山搭了把手,从周素手中接过他,这才将他扶进屋。
乔元给他端了一碗水来,李兴怀一顿牛饮。见他似是不够,乔元又端了一碗出来,连喝三碗,李兴怀这才舔了舔湿润的嘴唇,谢过乔元。
见他缓上不少,乔满山才开口问道:“兴怀,你说你爹被巡检司的人抓走了,到底怎么回事?”
提及此处,李兴怀面露悲色,开始同乔家人阐述前因后果。
今日他爹喝了不少酒,待宾客走后,便进屋歇着了。到了晚间用完饭,他是惯去村口同人闲聊的。周兰见他似是清醒,便也没拦着。可不知怎的,他爹在村口同人起了口角,待他们去时,人已经被巡检司带走了。
“你爹并非冲动之人,中间可是有什么缘故?”乔满山沉思片刻问道。
“这……”李兴怀有些说不出口。
周素道:“兴怀,大家都是亲眷,定不会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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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去,你且安心说罢。”
李兴怀这才道:“后来我娘去问了熟识的婶娘,她们说,有人在村口闲话,说今日迎亲时,见到沈良从小妹院里翻了出来,说我小妹怕是……怕是早就失了贞。”
“荒唐!”乔满山拍案而起,女儿家名声何等重要,谁竟如此狠毒,在姑娘新嫁第一日说这等毁人一辈子的闲话!
周素也气的不行,秀姐儿出嫁是喜事,怎会有人说出这等话来。
李兴怀也气极,他道:“所以我爹气不过,这才同他们起了争执。”
乔元最是知道事情经过,她一听便知,应是沈良出去的时候被人给瞧见了。
她气的有些牙根痒痒,没想到李家最终还是被这烂人给害了。
乔满山见识比李兴怀多些,他道:“若仅是村口吵嘴,不至于将人抓至巡检司,后来可还发生了什么?”
李兴怀眼神有些躲闪,“我爹喝了酒,又在气头上,巡检司的人来驱赶人群的时候,他连巡检司的人也一齐骂了,听人说到后面还动了手。”
“这……”乔家人倒吸一口凉气。
巡检司负责维护地方治安,经常会在所辖村镇里定期巡逻,同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比起来,也算是半个官了,李展同巡检司的人起了冲突,这事情就难办了。
李兴怀见乔家人面露难色,作势又要跪下,他哭求道:“姨父姨母,求求你们,救救我爹罢。”
乔满山按住他道:“莫哭,大家都是亲眷,你家有难我们自是要帮忙的,只是……这巡检司哪里是像我们这样的农户能有办法的。”
李兴怀听完,有些心灰意冷。
家里的哥哥们去往了各家亲眷处,他因为年纪小些腿长能跑,便被派来通知石湾村的乔家。
如今乔家也没办法,那他还能找谁去。
听说巡检司做事狠辣不留情面,他爹岂不是要在牢狱里受尽折磨。
周素不忍见李兴怀苍白的脸色,她看向乔元道:“元姐儿,你可有办法。”
乔元听完李兴怀所言,脑中便已经开始想办法了。
如今听周素一问,她刚想开口,却被乔满山打断,他道:“她一个女儿家能有什么办法,兴怀,今日你也累了,先在姨父家住下,待明日一早,姨父便帮你去里正处打听。”
见乔满山好歹给了个承诺,李兴怀不疑有他。乔满山看了乔长平一眼,后者会意起身,将李兴怀扶去屋里歇息。
他又看向乔元道:“元姐儿,你也先去睡罢。”
乔元知爹娘有话要说,也先回了屋。
待人都走了,周素才看向乔满山,面露不解,“方才你怎的打断我?”
乔满山道:“我并非打断你,那巡检司是什么地方,你将元姐儿推出来,岂不是要害了她。”
周素未觉不妥,她道:“可元姐儿毕竟在知县面前露过脸。”
乔满山皱眉道:“你我难道不知这知县是什么人,贪财好色毫无建树。今日元姐儿除蚜害有功,他便对她优待些,若来日万一冲撞了,那元姐儿下狱也是他一句话的事。”
周素这才醒悟过来,有些后怕道:“我方才真是急糊涂了,差点害了元姐儿。”
乔满山知她心焦,安抚道:“你先别急,待明日我去见了里正再说。”
“也只能如此了。”
经过这番折腾,后半夜,乔家人没一个睡的好,天还蒙蒙亮,乔满山便起身了。
他开门走到院子里,却见乔元已经等在这儿了。
“元姐儿,你怎的起了?”乔满山有些惊讶。
乔元看向他道:“爹,我要随你一齐去里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