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山不过半刻钟,便有条深不见底的地裂横在二人面前。
江稷往前走了几步,随手捡起身侧的石块丢了下去。
他站在地裂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响声。
江稷回头道:“这路怕是过不去了,我们得绕远一些才能进去。”
乔元没有搭腔,她正借着月色打量着周围的岩石断层。
她们学昆虫的,常年在野外跋山涉水研究昆虫族群,地理知识是她诸多技能中最为实用的一项。
对于地震地带而言,岩石层能看出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
月色渐隐到云层里,目力可及处皆暗沉下来,乔元半眯着眼,努力辨认此处的地质特征。
江稷见状,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了口气,递给乔元。
乔元谢过,待观察完远处大致的岩石走向后,她将火折子凑到自己面前,探查着周围的断岩。
断岩表面平整,风化程度较低,岩面颜色较为单一,多为灰褐色,偶然几处掺杂着黄色。
乔元又上前往地裂下头看了看,她贴边抛了一块石头下去,先头还能听到石块和裂缝碰撞的声音,不过一会儿,便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乔元起身,她基本看可以断定,圣丰六年的地动,应该是由地壳正断层导致的。
地壳正断层,指的是断层两侧的地壳块体,沿断层面发生相对下降运动。地壳正断层后,有时会形成悬崖或断崖,有时会形成裂谷或盆地。
乔元对江稷道:“我们不往上走,往下走。”
“往下走?”
乔元颔首,“在山面另一处,应该会有缓坡。”
江稷面露质疑,“你如何得知?”
乔元也不同他多解释,甩下一句话就往后走,“就凭我是天耕大仙弟子。”
见乔元拿这话堵他,江稷也不恼。
这段时日,同乔元相处越多,江稷愈发觉得她懂东西,已经超出了一个小村女儿家该懂的范畴。
河伯授法已经无法解释这一切了,难不成她背后真的有高人指点?
压下心头疑问,江稷走到乔元前头,在她面前打着头阵,二人一前一后往下处走去。
至少就如今局面看来,乔元懂得越多,于他而言,越是有利。
二人翻过小丘,又绕过一片树林,最后停在外围的碎石带里。他们已经在四周转了约有一个时辰了,始终不见有任何活人的踪迹。
眼看月色西沉。
江稷道:“我们莫不是找错了地方,当真是这一处吗?”
便寻不得,乔元的手心也不禁有些濡湿。她从怀里掏出方志,席地而坐,重新开始复盘自己是不是有所遗漏。
其实除却这一处,依据方志上所提供的地里信息,整个后塘镇上还有三处地方适合大量蛴螬生存。
第一处,是后塘镇东边的榆树林。
乔元来时候就经过那处,土质松软,绿荫成片。榆树又是蛴螬成虫金龟子爱吃的乔木,金龟子□□过后在此地产卵,春日孵化大量蛴螬,逻辑上没有丝毫问题。但这些榆树群近官道,若有大量蛴螬出现,第一时间便会被人发现,阴神教在此处大范围饲养蛴螬的可能性很低。
第二处,在后塘镇的外围的一处村庄里。
那处村庄人烟稀少,土地广袤且平坦,很是适合阴神教大范围饲养蛴螬。但考虑再三后,乔元将它排除在外。那处地表虽平坦,但有流量颇大的地表径流贯穿村庄。蛴螬虽喜潮湿,但土壤却不能过于黏重不透气。那处土壤含水量极高,蛴螬的致死率会大大提高。
最后一处,在偏北方的一处山林里。
这处是乔元从开始便一直犹豫的地方,因为不管是地里条件还是人文条件,这里都都极为适合大批量饲养蛴螬。但按方志地图比例来说,那处离涌泉村至少要八十里,以现在的交通工具而言,乔元不认为可以在一晚上就将那么多蛴螬运到地里。
合上方志,乔元抬眸看向江稷,肯定道:“必不会错。”
少女的眼神亮得像星辰,面色是出乎意料的坚定,江稷点头,“我再去附近找找。”
“等等。”乔元喊住他。
阴神教排人专门饲养蛴螬,必须得保证吃喝用度。既然在这处找不到,乔元提出了个新建议,沿着远处洑水的径流走,定能发现蛛丝马迹。
重新确认路线,二人离开碎石带,往洑水径流的方向走去。
往前走了约莫有三里路,江稷突然抬手,示意乔元别动。
他踏着身侧的岩石轻轻往前一跃,轻巧地跳到前方,随后在前方的地里蹲下,不知查看些什么。
半晌,他起身,示意乔元过来。
乔元也不敢出声,轻手轻脚走到江稷身侧,看向江稷左手指的方向。
是两道明显的车辙印。
乔元回身同江稷对视一眼,皆看到二人眸中的喜色,只要沿着车辙印,必定能找到阴神教饲养蛴螬的地方。
怕留下太多的踪迹被人发现,接下去这一段路,皆是江稷先在前头先踩好点,再引着乔元过来。
二人一路前行,直到一个山洞前。山洞门前铺着许多藤蔓以作伪装,若不是跟着车辙走,山洞隐在藤蔓底下,即便贴边路过,都很难察觉此处能通人。
乔元跟在江稷后头,进入山洞,山洞初入狭小,待往里行了数十步,便见里面出现了几个不同方向的洞口。
地面上的车辙印已经被人踏碎,无法确认到底是从哪个洞口而来。正当二人一筹莫展之际,从靠右的洞口传来人声,江稷反应极快,一手便将乔元拉至另一侧的岩壁凹陷处内。
来人是两个身着粗布衣衫的农人,他们边走边说些话,手下还拉着一辆木制独轮车。
“今天这批地蚕运出去,便不用再送了罢。”
“远些的那两个村应是不必了,涌泉村怕还是得送,那儿的地蚕可死了不少。不过也不打紧,马上便是初十了,神王冥诞一过,今年这活儿马上便能歇了。”
“然也,然也。”
二人交谈着远去,压根没有注意到后侧的凹陷处,躲着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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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乔元被江稷挡在身后,鼻尖紧贴着他的外袍,一股若有似无的淡香萦绕在江稷鼻尖,莫名地,江稷觉得自己心口跳的有些快。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乔元一眼,却见她丝毫没有注意此刻二人的姿势有多不妥,她的精神全集中在外头那两个农人身上。
江稷收回眼神,做出了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很是匪夷所思的举动,他略往前挺了挺身子,挡住了乔元向外看去的目光。
乔元皱眉抬眼看向江稷,示意他往旁边靠些。江稷却对乔元使了个颜色,下一瞬间,他身形一动,如同一阵劲风,直直往前面的农人掠去,走在前头的两个农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每人吃了江稷一个手刀便径直栽倒在地上。
见两人瞬息之间都被放倒,乔元嘴唇微张,但终究还是没说出什么,她小跑过去,先手掀开盖在推车上的油布。
满车扭动的蛴螬瞬间出现在她面前,“倏”一下,乔元面无表情地重新将油布盖上。
真该死啊这扭曲的冲击力。
江稷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眼神同样有些飘忽。两个人默契地没说话,直直往农人出来的洞口走去。
往里再走了数十步,面前豁然开朗。
里头是一处平原,皎皎月光洒落在大地上,躲在洞口处,乔元略略打量了四周。崖壁光滑陡峭,且最里处有不少屋舍断裂倒地,她已经可以断定,这处定是后塘镇的部分旧址。
没想到阴神教会占了这样一个地方坐饲养场,乔元目露惊叹。一方面感叹造物主的神奇,另一方面,则感叹对方的谋划。这世上,怕是没人会想到拿一个地动后的旧址来做据点。
远处有不少农人正拿着火把和农具在垄上走着,蛴螬昼伏夜出,看来他们是已经将今日需要往外送的蛴螬挖出来了,正准备回去歇息。
“现在怎么办?”乔元用手肘碰了碰江稷。
“冲进去。”江稷说的直截了当。
“嗯?”
未及乔元反应,江稷飞身一跃,便直接出现在离他最近的农人面前。
乍一见生面孔,农人有片刻愣神,可惜他的嘴甚至都还未张开喊人,江稷便粗暴地送了他一个手刀。
农人倒地,发出“咚”地声响,这一处的动静,马上便被附近的人发现了。
“有人入侵。”
“有人入侵。”
农人们的叫喊声此起彼伏,江稷却站在原地不动,他掰动手腕松散各处关节,聚过来的人越多,他解决起来越快。
乔元躲在洞口,看江稷打的眼花缭乱,直到站着的农人全数倒下,她这才从洞口出来,迈过躺在地上呻吟的农人,鼓掌走到江稷身边。
“巡检使可谓是当世武艺高强、身手不凡、以一当百、技压群雄的典范。”
江稷没有接话,他觉得自己的耳根有些发烫。他甚至不知道,这是方才打架打的自然发热,还是被乔元这一连串吹捧给闹的。
二人在田地里闲适地说着话,丝毫没有注意到,远方高处的屋舍内,有一双眼睛,正透过半开的窗户,死死地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