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大殿内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乔元这处。
站她身旁的众人面面相觑过后,纷纷默契地往旁边挪出一寸。
周身忽地空出一寸空间,乔元整个人便如同鹤立鸡群一般。
被几十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却丝毫不怵。掸了掸方才被挤皱的衣摆,乔元就这样穿过人群往前走去。
她往前走一步,周围的人便往后退一步。一直走到放着灵石的桌案前,乔元这才站定,面向方士道:“我有一事不明。”
严绍同乔元打交道最久,方才甫一听角落里的声音,便猜到是她。
果然,在看到乔元从人群走出的一瞬间,严绍向来温和对人的面上蓦地阴沉下来,看向她的目光怨毒地像条毒蛇。
奈何方士并未发话,严绍也不能越了他去,只得在一旁闭口不言。
请神被打断,方士的脸上也带上了点怒气。但在这般场合,他却不能将乔元如何,只得抬颌道:“这位信众,有何不明?”
未等乔元说话,严元雁倒是急急开口了,她扯了乔元袖子一把,“姑娘,神王正待降临,姑娘若有事想问掌功,不若等我割腕验血后,再相问询也不迟。”
乔元回头看向严元雁,对方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知晓她想保全自己,乔元神色软了几分,道:“三姑娘莫急,这事儿同你也有些关联。”
“我?”严元雁一时没摸清她的意思。
“正是,”乔元道。
绕着严元雁和灵石转了一圈,乔元这才走到方士面前,假作疑惑道:“听掌功方才说,若三姑娘的血能让灵石发光,便是神王降临。敢问掌功,若神王真临,这灵石,是光芒大盛,还是略有荧光?”
殿内众人听乔元一说,眼里俱带了好奇。这样离奇的事儿,一生可能只得见一次,故而无一人不侧耳仔细听着。
这法子方士用了多年,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样问,他抚掌道:“这光芒兴盛与否,那便要看神王对三姑娘是否满意了。若三姑娘得神王青睐,灵石自然将这殿内亮如白昼,若三姑娘在神王眼中资质平平,那便只有萤火之辉了。”
倒是滴水不漏。
乔元笑笑,接着道:“若是灵石不亮呢?”
方士本以为这姑娘是上来捣乱的,却不料她问的尽是些蠢问题,他面色缓和了些道:“若不亮,便说明神王并未原谅严员外一家,那他所在的涌泉村,怕是得承受神王之怒了。”
乔元眼尾一挑,没想到方士这么容易就进套了。
她旋即面露焦急,在原地跺了跺脚六神无主道:“那便难办了,万一神王心慈原谅了严员外一家,奈何三姑娘资质不佳,这灵石只能覆上一层肉眼难见的微弱薄光,该当如何?”
方士愣了一下,反问道:“你当如何?”
乔元诚恳道:“不若将这殿内的烛火都熄了,待三姑娘滴血入灵石,若灵石真发光,我们也可瞧得真切。”
乔元话音刚落,便听得跪坐在蒲团上的严绍道:“不可!”
乔元看向严绍,奇道:“掌功还未反对,员外为何道不可?这事儿事关整个涌泉村,可不是员外一人能说了算的。”
殿内的涌泉村民听后,也心下生奇。
“严员外这是怎的了,我瞧着这法子便很好。”
“这姑娘说的不错,若将这烛火熄了,我们也能看得清楚些。”
“是这个理,如此一来,也能叫大家伙儿都知道我们涌泉村并未被神王迁怒。于严员外来说,也是件好事。”
“说起来,我怎的瞧这姑娘有些眼熟?”有人认出了乔元。
“你忘了,她不就是严员外请来治地蚕的那个仙师,我都在严家地里见过几回了。”
殿内各处响起不大不小的议论声,这些声音,一字不差地传到了中间几人的耳朵里。
方士看了一眼严绍,怕他乱了局面,开口道:“员外还请噤声。”
严绍苦心筹谋许久,甚至甘愿牺牲自己女儿,就为给整个严氏家族换得一次机会。如今正当紧要关头,他如何肯放弃。
他从蒲团上站起,向殿内众人解释道:“这位姑娘,本是我严家请来驱除地蚕的仙师。只可惜,仙师费了多日功夫,也无法去除这地蚕。经此一事,我认清神力非凡人可改,为了让神王息怒,更为了让涌泉村民能过上好日子,这才忍痛将女儿送来阴王祠。”
言谈之间,严绍走到乔元面前,对她躬身一礼,头已经快要低到尘埃里,“若是我严家哪里招待不周得罪了仙师,仙师的怨气只管冲我严绍一人来就是,还请莫要在请神这般重要的场合,出言相扰。严绍,这便替涌泉村老小谢过仙师了。”
严绍这番话情真意切,殿内众人的口风立时便变了。
“照严员外的意思,这姑娘是来砸场子的?”
“自己学艺不精也就罢了,还非要上赶着来此处丢人现眼。”
“然也,若万一惹得神王不快,岂不是让我们整村人都不好过。”
“我就说严员外是好人,不然谁肯为了村子,将自己亲生的姑娘送来祭神。”
“定是这姑娘嫌严员外给的不够多,指着这时候再讹他一笔。”
严绍这话,里子面子都挣足了,就差指着乔元的鼻子骂她是个得寸进尺的小人了。
风向倒向严绍这边,乔元的阵脚却一点不乱,她躬身扶了严绍起来,“严员外这是哪里的话,我在严家叨扰多日却未尽本分,本已于心不安。今日我来此地,就是想帮员外求得神王谅解。”
即便殿内众人已经对她颇有微词,乔元面上依然一片坦荡,她道:“三姑娘若真被神王选中,也算是一桩美谈。况且烛火俱灭,灵石的光耀才能更加显眼。员外,你说是也不是?”
乔元抛出的问题,不论严绍选择哪一方来答,对他而言都是个死局。
他被乔元扶着直起身,不作正面回答,只道:“请神有请神的规矩,神王并未前来,怎可熄灭烛火。”
乔元自知严绍难缠,她并不觉得这几句话就能说服他熄灭蜡烛。
放开扶着严绍的手,乔元话锋一转,顺着他的话道:“员外言之有理,若熄灭全部烛火,难免神王看不清前路,临错了地方。不若这样,我们只留下神像案台上的烛火,将别处的烛火都熄了,这样既能点亮神王路途,又能让大家看清灵石的光耀,员外觉得可行否?”
严绍未曾料道乔元圆话如此之快,竟不给他任何反驳的余地。
见严绍一时怔在原地不语,乔元不再看他,平静地询问殿内众人,“大家以为如何?”
“我觉得可行。”
“这姑娘虽说人品不佳,但提的要求却也不甚过分。”
“我也觉得不错,这样我们便能清楚看到灵石的光芒,也算不虚此行。”
别村看热闹不嫌事大,自然愿意熄了这烛火。涌泉村民听完乔元这番话,思量一番,也觉得殿内越暗,这灵石的光也就看得清楚,同样认同了这般建议。
严绍掩在袖下的双手紧握,手臂青筋几欲爆出。
他看向方士,如今二人骑虎难下。
方才为了不将烛火熄灭,为神王引路的借口已经说出去了。如今乔元借了他的借口往下说,他们反倒没法再接话了。
眼看再说下去,事情将无法转圜,方士上前一步接了话茬,“这殿内的烛火皆有定数,怎能轻易熄灭,姑娘莫要玩笑了。”
乔元无奈轻叹一口气,不见棺材不掉泪,这两人当真执着。
地质学上,有一类卤化物矿物,名为萤石。这类矿物有一个有趣的特性,就是会在紫外线的照射下发出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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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情况下,大部分萤石只能在激发光源存在时发光,一旦光源被移除,便会很快停止发光。但同样存在一种萤石,可以发出磷光。
所谓磷光,同荧光完全相反,指的是即便激发源已经移除,矿石依旧能够持续发光一段时间。
乔元在听到方士所谓‘灵石’发光的神迹后,心里便已经有所猜测。
但她到底没有见过真正的萤石,方才说了这许多,无非是想诈一诈这二人。
只可惜,严绍同方士二人的种种行径,无一不在告诉她,这石头有问题。
如此看来,这块所谓的‘灵石’,必定是能发磷光的萤石了。
乔元不再拖泥带水,她开口道:“既连掌功也如此说,那想来这蜡烛是灭不得了。”
方士以为乔元终于不再纠结于此,心下稍安,刚想背身过去继续主持仪式。
却不料她接着道:“不若去外头罢。将这灵石放在外头,既不需要熄灭蜡烛,也不需要破除神王降临的定数,且此刻天色已晚,用来鉴赏灵石岂不是恰到好处。”
方士的两颊紧绷地酸疼,正欲开口,又被乔元截了胡,她话里带了几分笑意,“掌功同严员外,这回不会又要阻止罢?”
“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难道……”乔元顿了一顿,见众人被她吊足了胃口才道:“二位并不想让神王降临?!”
严绍闻言眼前一黑,这世上怎的会有如此颠倒黑白之人!
殿内众人也同样反应过来,是了,这事儿本就不难,灭几盏烛火,不论于哪方都没有错处。而掌功同严员外却一力阻止,难不成,这其中真有什么猫腻?
眼看殿内信众的声讨声愈发激烈,方士知道自己已经无力阻止,他一咬牙道:“姑娘玩笑了,神王仁慈,既是为了信众,哪有什么不可的。既如此,烦请大家出殿,灵石稍后便会搬去中道。”
一波三折,严绍的假面已然维持不住,他此时恨不得奔上来将乔元生吞活剥了才解气。
方士自然知道严绍心里的愤恨,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些。
事情还未到最后一步,还有机会。
殿内人多,出去的时候颇费了一番功夫,趁着人多杂乱,乔元不动声色地在严元雁耳边叮嘱了几句。
见她点头,乔元这才退后,同她保持了几分距离。
一盏茶后,殿内众人已经争相在中道上站好了。
严元雁听从乔元所说,先一步在中道的风口处站定,在原地等灵石从殿内被送出来。
不过片刻,灵石便连同桌案一齐被送了出来。只不过与在殿内不同的是,这回灵石的一左一右处,皆放着两个高高的烛台,烛台上的蜡烛燃得正旺。
方士是最后到的,他迈下台阶,站到人群中央问道:“此番可还有疑义?”
半晌不见有人发话,乔元站在一侧,同样闭口不言。方士定定神,这才走到严元雁身侧道:“三姑娘,如此这请神仪式便要开始了。”
严元雁点头应是。
中道风口处,骤然一阵风起,烛火摇曳,桌案上的红绸也在风里翻飞。
正当严元雁重新拔出匕首之际,变故陡生。
桌案上的红绸不知何时同她的宽袖勾连在了一起,她拔开匕首之时,红绸被袖口带动往前一拉,竟被掀翻了出去。放置在桌案上的两盏蜡烛同灵石受到拉扯,‘哐当’几声,从桌案上翻转落地。
烛台倾倒蜡油贯出,烛火顷刻间熄灭。
院内霎时漆黑一片。
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一时乱作一团,慌乱之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看!灵石在发光!”
在场众人这才回神定睛看去,只见在桌案下一角,掌功所说只有引血为祭才能发光的灵石,此刻正掉落在地,散发着幽幽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