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方法
    翌日一早,乔元还窝在被子里,柴火的‘噼啪’声,同锅碗瓢盆的响动声,便已传入她耳中了。

    久违地听到这样的声响,躺在床上的乔元满足地喟叹一声,把头埋入被子更深处。

    周素算着日子将乔元的被褥洗过又晒了,被子又软又松,淡淡的皂角香气一整晚都充斥在她鼻尖,说不出有多舒适。

    赖了一会儿床,乔元将头探出被子,一鼓作气下来穿好外衣拾掇一番,这才往厨房走去。

    多日没见到女儿,周素爱她跟什么似的,见乔元来了,又是递鸡蛋又是送煎饼,塞得乔元两颊鼓鼓囊囊的才肯罢休。

    好容易将早饭咽下,乔元院子里四下走动了一会儿消消食,这才同周素知会了声,打算去里正家看看。

    昨日回来晚了还未曾去他那处拜见,乔元今日定是要去的。

    周素应了一声,乔元回屋提了盒路上带回来的糕点,出发往里正家走去。

    刚走过村东的杏树,拐一个弯出来,便见里正在锁门。

    乔元嘴角一扬,忙快跑了过去,“里正这是要去哪儿?”

    里正似是听到乔家元姐儿的声音,回头一看,瞧果真是她,脸上登时起了笑意,“元姐儿回来了?出去这么些时日,连我都开始盼你回来了。”

    乔元走进些,将手上的糕点递给里正,“多日不见,里正可还安好?这是我从灵州带回来的糕点,给里正尝个鲜。”

    里正接过她手里的糕点,重新将门打开,“好孩子,难为你出一趟门还惦记我。快,进来坐罢。”

    院子里本就摆着几张凳子,里正叫乔元先坐着,回屋又端了一张小几出来。

    屋里早上烧的茶水还煨在灶上,里正拿了些散茶出来泡了,递给乔元。“你来我处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便尝尝我好友送的茶罢。”

    茶叶清香扑鼻,想来是采了头茬的嫩尖焙的,乔元抿了一口,“好茶。”

    里正又将乔元送的糕点拆了,递给乔元一块,“茶水清苦,你且配上块糕点压一压。”

    乔元笑着接过,两人就着茶水一齐吃了块糕点,乔元这才同里正说起村里的事儿来。

    离周进定的时间只剩下十多天了,她既回来了,便得从里正处大致了解整个金台县蚜虫的情况。

    里正也想同乔元说这事儿呢,一盏茶的功夫,他便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细细同她说了。

    “所以,现下整个县里各个村中,除了万宝村还剩下一些蚜子,别处都清的差不多了?”

    里正应道:“正是。”

    乔元看向里正,目光清透,“里正不必瞒我,整个金台县单万宝村还剩下不少蚜子,想来这其中出了不少事儿罢。”

    里正知道瞒不住乔元,直接道:“你猜的不错,自我们上次在县衙同傅德清闹过以后,我们村里的人每次送黄板去万宝村,总会受到些冷言冷语的嘲弄。后来只得每次派伯石带队,派些脾气好的去,才不至于酿出大祸来。”

    去灵州之前,乔元便知道了这事儿了。

    如今回来了,见它还哽在这处,是时候将它解决了。

    乔元沉吟了会儿,同里正道:“里正过两日若是有空,可能陪我一道去一趟县衙?”

    里正瞧她,“这是有主意了?”

    乔元笑笑,“算不上好主意,尽力一试罢了。”

    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乔元这才起身告辞。

    回家路上,乔元绕道去了村里的农田处看了看。

    挂在地头的黄板上,蚜虫的踪迹已经不显。她又下地去看了看,小麦抽出了新的芽穗,绿油油一片,正是好景象。

    乔元从地里起身,举目远眺,金台县里对黄板需求日渐减弱,空出来的人手又重新投到了农田里,田间地头到处可见农人的身影。

    待万宝村的蚜虫一除,这场声势浩大的蚜害终是可以落幕了。

    午间,乔满山父子几个也回来用饭。乔家地里该种的东西都种完了,事儿比春初农忙时候少了不少,乔元便也不用日日去田里送饭了。

    一家人聚在一块儿,吃着饭喝些汤水,其乐融融的。

    饭桌上周素忽的想起一件事儿,同乔元道:“元姐儿,今晨你姨母托人送了信来,问你可回来了?他们家等着摆席面请你呢。”

    乔元嘴里吃着咸口的菜糊,含糊道:“姨母家为何请我?”

    周素拿软布擦了擦乔元的嘴角,“傻丫头,自然是为着你当初救了姨父的事儿。你姨父同姨母后来到了咱们家一趟,听说你同巡检司的大人出远门了,便叫我记得同你说,等你回来定要好好摆一桌席面请你。”

    乔元倒没想到姨父姨母这么客气,她同周素道:“都是亲戚,何必如此破费,阿娘你且让姨父姨母省了这桌席面罢。”

    周素道:“我自知晓你会这么说,让送信人带口信回去了。”

    李家刚嫁完女儿,因着李展的事儿前后又费了不少银钱,想来是怕尽不到礼数这才派人来送口信。

    周素既已经回了,想来应该不打紧,乔元便也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不料第二日一早,李家的人便来了。

    李展同周兰各自手里提着东西,一见到乔元,面上笑盈盈的,不住地拉着她说些感谢的话。

    乔元有些无力招架,便自告奋勇去地里喊爹和大哥回来。

    周素连劝阻的话都未及说出口,便见女儿已经跑远了。“这孩子……”

    去地里找到乔满山同乔长平,与他们说明缘由,乔元这才跟在二人后头慢吞吞地走回家来。

    有了乔满山坐镇,两家人客客气气地说了会儿话,李展当着众人的面,又着重谢过乔元,这事儿这才告一段落。

    眼瞧着快到午飧十分了,李展说什么也要请乔家人去县里头的酒楼吃一顿饭,乔满山同周素劝了好几次实在劝不下来,索性便由着他了。

    李展来时特地借了辆宽敞的牛车,乔满山又同王嫂家借了一辆,这才勉强挤下两家人,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往县里走去。

    一路上,乔永言在牛车上四处张望着,这里瞧瞧那里看看,眼里俱是兴奋。小嘴叽里呱啦地说些什么,逗得车上的大人们笑得前俯后仰的。

    好容易到了地方,乔元抬头一看,上头招牌上写着几个大字‘全福酒楼’。

    金台县叫得出名号的酒楼没几家,全福酒楼就算是其中的佼佼者。

    李展走在最前头,店门口的仆役一见有客人,笑着便迎了上来,“几位客官,要吃些什么喝些什么?”

    李展同仆役要了间雅间,让女人和孩子们先上去,他同乔满山二人则在下头点了些时兴菜式。

    雅间里头山水屏风同雕花灯盏俱全,青瓷碗筷整齐地摆放在桌上,瞧着便让人心生欢喜。

    乔家几人在周兰的指挥下先后落座,他们这些大人见到新鲜事物,言谈间也便过去了。整个雅间里只有乔永言乐得跟什么似的,在房间里四处跑来跑去,时不时还要跑到乔元身边,小心翼翼地碰着桌上的青瓷碗。

    “二姐姐,你说用这样漂亮的碗用饭,是不是饭食都会香上好多?”

    乔元摸了摸他的头,“永言喜欢这样漂亮的碗?”

    乔永言的眼睫很长,说话的时候眨着眼,像是一只扑闪着翅膀的小蝴蝶,“喜欢的,不过家里的小碗我也喜欢。”

    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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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贫苦,乔永言从小便过惯了这样的苦日子,外头的东西再好,在他看来,也知晓并不是自己的。

    乔元没再说话,这孩子瞧着每天像是只在外头疯玩,到底是比一般孩子懂事些。

    李展同乔满山二人回来后不久,点的几个凉菜陆续便上来了。

    糟鸭、卤水豆腐、蜜青瓜、凉拌千丝和鱼脍,将圆桌各处摆了个满满当当。

    都是自家人,没什么好拘礼的,虽说只是前菜,却也超过乔家日日入口的那些了。

    见乔长平和乔永言吃的起劲,边夹着凉菜,乔元边思考起来。

    如今靠着替周进同江稷做事,攒下了不少本钱,这钱现在看着虽然不少,但乔家一家五口,光吃喝用度一年就得费不少银钱。

    人生在世,头疼脑热的也是常事,不出几年这些钱就会被耗的七七八八。她得趁着现在有本钱想个营生出来,好叫这钱能接着生钱。

    “元姐儿?元姐儿?”乔元正想的人神,忽闻有人喊她。

    抬头一看,正是周兰。

    “这丫头,平日里没规矩惯了,还好今日是在姨母面前,不然少不得要被人说道几句。”周素替她打圆场。

    乔元忙带着歉意冲周兰笑笑,“姨母有何事?”

    周兰笑道:“姨母是瞧着你光顾着发呆,没怎么动面前的饭菜,可是这些吃食不合胃口?”

    乔元道:“姨母这是哪里的话,这饭菜极好,是我自己个儿走神了,反倒叫姨母替我操心。”

    说完,她夹了几筷新上的炖肉,吃的津津有味。

    周兰见乔元吃的正香,转而同周素道:“说来你家元姐儿可真是我们家的福星。”

    周素正吃着蜜青瓜,包在外头的蜜糖甜而不腻,她吃了好几口,“这话怎么说?”

    周兰笑道:“你可记得那日秀姐儿嫁出去了,你家元姐儿在席面前同我说的?”

    周素哪里还记得,她道:“她是说些什么了,让你觉得像是捡到宝似的?”

    周兰一听便知妹妹忘了,她道:“那日你家元姐儿,小大人似的让我记得将种豆的地深耕翻一翻,你可记得?”

    周素一听这话,倒是想起来一些,“怎的?”

    “我播种那日本觉得麻烦,可瞧着天气晴好,便把家里几个叫出来把这地往深处挖,挖出来的土足足晒了两天才将这种豆下去。谁曾想,这土深挖出来晒了,今年我们村种豆的地,就我家的螟虫长得少,你说你家元姐儿是不是福星。”

    原来是这事儿。

    周素看了一眼女儿,对着姐姐道:“小孩子瞎胡闹说的,你可别真把功归给她了。”

    李展同乔满山在一旁吃酒,听到周素的话,驳道:“姨妹此言差矣,若元姐儿真是瞎胡闹,她这做黄板的本事又从哪里来,我倒不瞒你,她如今都是七里八乡的名人了,就连我们村都有不少人同我打听她呢。”

    周兰拍了李展一下,这人几两黄汤下肚便开始说胡话了。

    李展被周兰一拍,这才意识到不妥,不再插话,只同乔满山接着饮酒。

    周兰又同周素说些别的,乔家几个孩子则规规矩矩地吃着饭,一顿饭下来,也算是主客尽欢。

    待席面结束,李展结完账出来,一行人陆续上了来时的牛车。

    两家人住的地方不同,李展同周兰二人又絮絮说了些,这才同乔家人告辞。

    同姨父和姨母告别后,乔元也上了牛车,一家人往家的方向走去。

    回程漫长,乔元百无聊赖地盯着临街各处的风景随意打量。

    忽的,两个身影吸引了乔元的注意。

    瞧着像是……傅德清同乔伯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