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天色未曦。
郢州官员下榻的客舍里头,仆役们已经开始收拾行囊了。
今日是巡查们离开金台县的日子,周进昨夜熬了一晚上没睡,一大早便招呼乔元到客舍里头来了。
这几日乔元天天跟着严维运上山下乡,整个金台县都快被他们一行人跑遍了。
昨日跟着跑了好几个村子,乔元晚间回来的时候连饭都没用便睡下了。即便这样,今晨起来的时候还是疲乏地很。
周进眼瞧着乔元在一旁眼皮逐渐耷拉下来,他道:“乔姑娘,严大人他们还未下来,你不若先去旁边歇上一会儿。”
乔元同严维运的关系日益密切,周进对她的态度都不禁小心翼翼起来。
既然知县都这么说了,乔元从善如流,依言坐在一旁歇息了一会儿。
天光渐渐亮起来,楼梯开始上传来响动,是官员们陆续下来了。
严维运被彭青扶着,走在最后。
见到乔元,彭青先同她打了个招呼,“乔姑娘。”
乔元冲他笑笑,起身迎了上去,“大人,彭公子,东西都已经收拾好放在车马里头了,你们且看看是否还有什么遗漏的。”
彭青应道:“稍后我便去查看,这段时日辛苦姑娘了。”
虽说这几天都在一处,乔元还是守着应有规矩,“都是我应尽的本分,算不上辛苦。”
严维运捋了捋胡子,毫不留情地拆穿乔元,“你这丫头可算不上本分的人,不过是碍着我这老人家的身份罢了,我看你满脸都写着巴不得我们走才好。”
乔元嘿嘿一笑,真心实意道:“我可不敢请大人走,大人若是愿意在这里呆个十几二十年,我便跟在一旁侍候大人十几二十年。”
严维运手指勾起弹了乔元的额头一下,胡子跟着往上翘起,“小滑头。”
乔元揉着额头,跟在他们后头一块儿往外走。
外头的车辆和护卫已经被陈林安排齐整,各处都仅仅有条的。
彭青扶着严维运往车上走,乔元则负责拉开幕帘。
幕帘一被掀开,玉雕的脸再度出现在乔元面前。
来了这么几天,乔元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见到那传闻中的知州之子。
除了第一天见他在田地上旁若无人的歇息,后几日他便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无人能再见他一面。
少年似是不适应突然进入的光线,阖眼又睁开,带着上位者的睥睨,淡然扫了乔元一眼,丝毫没将她这样的小人物放在心上。
乔元顶着他的目光同他对视一眼,转而看向严维运。
这样年纪的少年大半都带着眼高于顶的毛病,没必要当真。
严维运被彭青扶着刚要踩上脚踏,向上的步子停顿一瞬,突然回头对乔元道:“丫头,你可愿跟着我去京城?”
“什么?”乔元愣在原地,日光有些晃神,她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严维运见她没听清,反身从马车上下来,“本想等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再来寻你,但我方才细想,万一你搬去别处,或是嫁人了,那便太过可惜。”
“所以,我当着众人的面问问你,元丫头,你可愿拜我为师,同我一同入京?”
许是经常风吹日晒的关系,严维运眼角的皱纹很深,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尾夹起一层又一层,黝黑的面庞就这样看着她,像是一座高山,带着时间的厚重。
“我……”乔元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卡壳,第一次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可是严维运!景朝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国士。
周围一圈人的目光均集中在二人身上,有些人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生怕方才是听错了。
离得近些的周进,此刻的下巴已经完全阖不上了,他在心头徒然叫嚣着,“乔姑娘!快答应严大人!快答应他啊乔姑娘!”
严维运耐心等了等她,见她依旧不言,才道:“今日这话是唐突了些,不过也不打紧,你且好好思索,同家人谈一谈再回我也不迟。”
乔元宕机的大脑开始运转,她慌忙摆手,“大人,我并非这个意思。我自然愿意拜您为师,只是……”
她心头有几分自己的顾虑。
去京城虽好,但若乔家一家跟着上京,先别说周素的身子骨吃不吃得不消,只在京城的花销这一项,便够他们家喝一壶的。没钱在京城立足,事事定得烦劳严维运,迟早会将这点子情分消耗光了。
但若是今朝错过了这样白掉下来的机会,委实太过可惜。
严维运见她应下,紧绷的脸这才舒爽几分,“丫头,我知晓你的顾虑,我并非让你现在就同我进京,待我打点好一切,再派人来接你,可好?”
见严维运这么说,乔元悬着的心放下来几分,接着生怕他反悔似的一口应下,“好。”
一直紧盯乔元的周进见她终于答应,已然顾不得什么礼仪尊卑,扭动着肥胖的身体带头鼓起掌来,“恭贺严大人喜得爱徒,恭贺严大人。”
一旁慢了半拍的官员们这才从惊愕中缓过神来,跟着鼓掌。
“恭贺严大人喜得爱徒。”
“恭贺乔姑娘。”
严维运面上喜气洋洋,他对乔元道:“你既应了下来,那便要改口了。”
在众人灼灼目光里,乔元开口朝严维运唤了一声,“师傅。”
严维运抚着长须乐开了花,拍拍她的头应下,“哎。”
彭青也在一旁笑道:“师妹。”
乔元回礼道:“师兄。”
这插曲实在太过意外,京城有多少人费尽心思想同严维运搭上关系,最终都铩羽而归。
可来这地方不过几日,他便一时兴起要收一个农女做徒弟,也不知道这姑娘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能得这样的泼天富贵。
在场官员心里头百感交集,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能在一旁一个劲儿地叫好。
得了乔元的应承,严维运走路都有些带风,他被彭青重新扶上马车,然后从包里翻出一本书丢给乔元,“丫头,快则三个月,慢则半年,我定会派人来寻你。在这之前,你可要将这本研习透了,届时莫要丢我的老脸。”
接过书籍,乔元抬眸看向严维运,“放心罢师傅,必不会让你丢脸。”
乔元的本事他自然信得过,严维运最后看了她一眼,帘幕落下,隔绝了里外二人的视线。
见他上车,站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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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的官员陆陆续续也都上了各自的马车。
随着马夫的鞭子声响起,顶头最奢华的马车开始向前驶去,从郢州来的车队一路跟着离开金台县。
车内。
方才人多不便开口,如今里头只有他们二人,谢景白坐正身躯,忍不住问道:“先生,京城里头才俊无数,你为何偏生要收这样一个乡下的农女做徒弟?”
严维运嘴角的笑意还未下去,他定定道:“公子,你可别小瞧那丫头,待她长成,怕是会比我还要更能耐些。”
谢景白可不觉得这样的乡下丫头会有什么出息,左右不过能讨严维运开心罢了,他道:“先生既这么喜欢她,现在便带她回去便是了,何必又要拖延。”
严维运摇了摇头,道一声:“时候未到”,便不在说话了。
没人知道,以他这样的身份,当年入司农寺也被人磋磨了不少时日。这几年他常年在外奔波,疏于对司农寺的管理,里头早不知乱成了什么样子。
今日乔元既答应做他徒弟,他总要将她的前路扫得平坦些,这才不枉费她这一声‘师傅’。
谢景白被她娘硬逼着同严维运走这一趟,本就心头不快。他娘还常在他耳边念叨,说同严大家在一处,定能学到不少东西。
可他如今瞧着,这所谓的严大家,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老头罢了。
他将头偏向另一侧,兀自看起风景来。
二人一路无言。
——
站在原地看着车队越走越远,最终成为一个小黑点,乔元这才垂下眼睫,拿着书打算往回走。
没想到自己这金台县还能出乔元这样的人物,周进那张大嘴已经咧到脚后跟了,他落后乔元半步,奉承道:“乔姑娘,你且稍后,马车这便来送你回去了。”
乔元回身看向讨好得有些过了的周进,“知县大人这是?”
周进搓手靠近,“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姑娘如今已经是严大人的徒弟,身份尊贵,若是不嫌弃,直呼我名便好。”
乔元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周进这人,若是在戏班子定是头牌。
她滴水不漏地回道:“我纵然得了严大人青睐,也不过一届白身。大人是金台县的父母官,又有功名在身,我还是唤作‘大人’罢。”
周进站在原地‘哎呦’‘哎呦’感叹几下,说些她竟如此识大体的话,再度跟在乔元后头,不住地向她示好。
直到上了马车,乔元才得到片刻安宁。
没有管在外头叮嘱车夫仔细驾车的周进,她有些迫不及待地翻开严维运给的书,想看看上头写了什么。
景朝的字虽同现代的繁体字有些相似,但有些生字她也认不太清。依稀辨认出几个文字后,乔元将书阖上。
虽然严维运给她留了不少时间,但如果要带着乔家人一齐上京,时间便有些不够用了。
她得尽快将家人接到县城里头来,还要抽空识文习字。
更重要的是,她还要想个赚钱的法子。
京城里头波谲云诡,多些银钱才好傍身。
想到此处,乔元忽然抬头看了一眼还在外头的周进。
他或许,能帮自己一个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