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泊松踩着晚自习的预备铃进了教室,闻竹有些诧异地抬头,似乎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他拎起桌角的水瓶拧开盖,灌了一口又放下。他早察觉到了旁边人在看他,故意喝完水再看过去。
闻竹的眼神很直白,直白得让李泊松闪避不及,他目光晃动了下,看到了她手中完美复原的魔方。
“你拿错卷子了,”闻竹朝着黑板一角的课程表扬了扬下巴,轻描淡写地提醒他:“晚课是代数。”
“……”
李泊松动作停了下,转而从桌格里抽出代数卷子,等着她问接下来的问题。
但闻竹说过那么一句话后就一言不发,安静地低头做题了。李泊松再看过去的时候,她这个大题已经完成了一问。
“你什么都不问啊,”他开口直截了当地说,“你不好奇吗?”
闻竹答得却不直接:“你猜?”
李泊松对她没有办法,只好摊牌:“我……”
“我拒绝了。”闻竹不按常规出牌,打断了他:“高中两年,我对这个班有感情,而且我不喜欢接受新的东西。”
“嗯,”李泊松点头,很自然地道:“我也不去。”
闻竹对他的答案毫不意外,她的手指动了又动,还是没忍住抬眼问了一句“为什么”。
李泊松说:“因为不想。”
每年的高考过后,一中都会在新高三里拉出一文一理两个火箭班。这个班是三十人小班型,师资力量等同于尖子班。尖子班、加强班,再加上平行班的一两个出类拔萃的好苗子都是学校考察的对象。
孟丽岩找他们几个就是为了这件事。
闻竹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但她却莫名地在意李泊松这么做的原因,然而现在没有让他们两个促膝长谈的时间,正式铃响了。
晚课上讲的是上周周测的卷子,两人都没怎么错,李泊松听了最后一道选择,之后就拿出语文卷子开始写折磨人的课外古文题,闻竹破天荒地走了神,一阵难得的凉风吹进来,她转头向窗外看去。低垂的夜幕中,玻璃窗上映着她的影子。
她幼稚地向后靠了下,看到了李泊松优越的侧脸轮廓和挺拔的坐姿。
终于,在这节课上到一大半的时候,李泊松接到了闻竹扔过来的一个纸条。大概是夜晚让人恍惚,因着这个动作,李泊松不禁在想起了上次闻竹给他传纸条的时候。
还得追溯到小学六年级,多久远。
他在课堂上“不务正业”地学其他科也不是第一次了,这回却难得有了做贼心虚的感觉,抬头看了眼老师的动向后才拆开纸条。
闻竹漂亮到潇洒的字出现在眼前。她依然执着,依然是问“为什么”。
李泊松回了句废话:
【不是回答过这个问题了?】
闻竹很替他担心:
【你要不要回家和阿姨商量一下?你这个决定会不会太草率?】
闻竹和路一杭他们早就知道一中每年都会分出火箭班来,闻竹不清楚路一杭心里怎么想的,但她早猜到岩姐会找自己,也的确纠结过几天,还在家和父母商量过,而李泊松,他从知道这个消息到做出决定就用了几分钟,他有没有好好想?
然而闻竹不知道的是,李泊松做这个决定大概只用了十秒钟,他卡点回来是因为刚刚绕路去了趟超市。
【我考高分和在哪个班有什么关系?】
闻竹拆开这个纸条,觉得这话真的太“李泊松”了,换个人都不敢说这么欠揍的话。
下课铃正好打响,她把刚刚跟着纸条一起扔过来的那块奶糖放进嘴里,觉得自己真是瞎操心,却又抑制不住心底的那点莫名的雀跃。
代数老师夹着卷子出了门,走的时候还叫走了课代表,下半节课又要考试了。今天毕雨泽不训练,他以脸抢桌面,对接下来要进行的活动非常抗拒。
闻竹刚好转头,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不咸不淡地安慰了两句。
毕雨泽不领情地哼道:“有两个人上课的时候一直在传纸条,不知道有什么悄悄话说。”
听了这话,李泊松收拾桌面的动作顿住,视线看向闻竹。闻竹已经从李泊松的凳子和毕雨泽桌子间的空隙中出去了,她眼尾一挑,仿佛没听到这句话似的转身走了。
今天的间休放的歌是五月天,闻竹跟着哼了几句,挺好听。等她和曲思嘉一起出了门,李泊松才朝毕雨泽摊了下手。
毕雨泽就是调侃一句,也不是真的好奇,他想,既然一会儿要考试,现在不如去加个餐。他叫李泊松一起去超市,起身时忽然想到自己的饭卡借给校队的队友了。
他只好先和李泊松借。
李泊松点头说没问题,从兜里摸出自己的饭卡。
所有学生的卡都是白色的,学校发卡的时候会把写着班级姓名的蓝色标签贴在上面,在走廊的灯光下,李泊松忽地发现他的卡上贴的标签是“1x级3班闻竹”。
他刚刚在超市刷的就是这张卡?
这是什么时候拿串的?
也不知道闻竹发现了没有。
他垂眼轻笑了下,把卡递给毕雨泽。
“这怎么是闻竹的卡?……哦,拿错了是吧。”
“你们两个的卡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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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卡套什么的吗?”他早就觉得好奇了,这会儿终于得到了问出来的机会。
李泊松歪了下头:“卡套太沉了啊,我们两个好像都不太喜欢。”
“不会丢?”
他“啊”了声,脸上带着明晃晃的笑意轻叹道:“这不是丢了么。”
-
放学后的整条商业街都飘着食物的香味,闻竹走在路上,手里拿着吃一份刚炸出锅的鸡柳,每个都金灿灿的、隐隐约约冒着热气。她用竹签扎起一个,得细细吹几下才能放进嘴里。
防晒衣外套的袖口不知什么时候脱了线,一不小心和竹签勾在了一起,闻竹顶了下腮,李泊松在旁边顺手帮她挽了下衣袖。
之后两个人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闻竹才叫他:“李泊松。”
李泊松以为是正经事,表情都认真了起来:“嗯?怎么了?”
“咱们两个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把饭卡拿错了。”
原来是这事。
“我知道。”他把闻竹的饭卡拿出来给她看,知道她没有多余的手接过去,没有往前递。
“你帮我拿着吧,明天再换回来。”
“哦,对了,”闻竹走在他前面一点,转过身倒着走了两步,眼睛看着他,表情有些纠结:“你卡里没钱了,明天记得充。”
“好。”李泊松笑了下,“晚上我和毕雨泽都刷的你的卡。”
闻竹点了下头,明明不在意,却还是在吃着鸡柳的间隙含糊道:“你替他还我。”
“我知道你不会去火箭班,”闻竹没提这茬,李泊松倒是还记得跟她解释。晚课的时候插科打诨,但该解释的事还是要解释:“我知道我自己做了什么决定。”
闻竹把签子插回纸袋里,嘴角扬起很小的弧度:“我怕你不知道火箭班的含金量,虽然你好像也没有因为自己的决定后悔过。”闻竹问他:“岩姐没劝你?”
别的老师都不想让尖子生转班的,岩姐也舍不得,但这是奔向美好前程的千万条路中较为平坦的一条,她希望他们选择。
李泊松说:“劝了几句。”
闻竹有点诧异:“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抗压能力弱,适应不了火箭班的环境。”
刚说了几句正经的,又开始扯淡了,他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闻竹懒得理他,朝着家门口快步走去。
李泊松看着闻竹走上台阶,笑着说:“我和岩姐说,我的理由和你的一样。”
她骤然转身,两道视线在温柔夏夜里相撞。
青春只一晌,今朝有酒今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