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泊松把兜里的烟盒扔进了垃圾桶,垂眸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在系安全带时叫了声“妈”。
车里空调吹着徐徐暖风,云莹转头看着儿子的侧脸,觉得一段时间不见就恍如隔世。
她视线后移,看向后座的一个礼盒,说:“你生日的时候妈妈在国外,生日礼物补给你,在后边,送你回来的时候记得拿着。”
“嗯,”男生笑笑,“谢谢。”
他的反应本是无可挑剔的,云莹却皱了下眉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李泊松和她不亲,这无可厚非。
“泊松,你真的不考虑搬过来和妈妈一起住吗?”
云莹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做事也雷厉风行,偶尔有些说一不二的气势。这次在直入主题前还进行了一些铺垫,让李泊松觉得有些意外。
“我和你闫叔叔去年在怡苑买了套房子,我们准备搬过去,离一中很近,走路十几分钟,妈妈可以去接你放学。”
李泊松原本还在皱眉,听到这真情实感地笑了下:“妈,放学堵车,你开车接我到家得半个多小时,算啦。”
云莹没懂这句“算啦”是什么意思,她觉得有些亏欠这个儿子,想尽力弥补,于是更加努力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搬过来,阿姨可以给你做早饭,家务也不需要你做。”
“过去两年都是我自己做的,其实我自理能力还不错。”
“但高三了,学习比前两年要忙很多吧。”
李泊松说“还好”,“不耽误什么。我成绩也还不错。”
闻竹之前就和程栩说过,李泊松这人看着一副好说话的样子,但他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此时眼前就是一条死胡同。
“你不想过来和我们住?”云莹叹了口气,还是说:“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李泊松没做任何反驳:“从血缘上看确实是。”
其实他妈妈并没有什么对不住他的地方,他爸离开得太突然,那时候云莹刚生完孩子不久,顾不上他。李泊松对此没有半点怨言,他知道自己也不该有什么怨言。
后来他住进了姑姑家,程初夏读大学、比赛,一年都不怎么在家里,姑姑和姑父倒是把他当亲生的孩子,但李泊松自己身上的界限感丢不掉。他姑姑年初的时候因为工作原因需要出国一年,他不好意思打扰姑父一个人。恰好云莹问他要不要到她身边去住,李泊松答应了。
但他到底没有和他妈妈住在一起,而是在学校对面自己租了房子。
于他而言,姑姑和姑父的情义难忘,但在他爸去世后,他自己住在四季学府早出晚归地上学、不厌其烦地刷题、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刻是最舒服的。
晚高峰有些堵车,前面车辆的刹车尾灯一闪一闪地晃人眼睛,车子里音响没开,一片寂静。李泊松终于开口打破了僵局:“妈,我从来都不怪你,你也没有亏欠我,所以不需要补偿什么。”
云莹想说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别人家里没有归属感,我也不想拎着行李箱漂来漂去的。”他说完后想了想,补充了句:“我搬过去的话,你也要多考虑很多,你不用惦念我,我过得很好。”
八十秒的红灯变绿了,云莹发动车子汇入另一片车流,她想起了刚办完离婚手续的时候。
那时候的李泊松还不大,心思也很单纯,站在门口问她能不能多回去看看。她当时一心想要换一种生活,并没有把这话当回事。
周围的建筑多多少少发生了变化,日升月落亘古不变,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八年。
“我刚才又看到闻竹了,她越来越漂亮了。”云莹换了个话题。
李泊松顿了顿,“嗯”了声:“她没怎么变。”
云莹轻踩刹车,之后偏头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想吃什么?”
李泊松认真地想了想:“火锅。”
-
自习课,岩姐去会议室开会了,班级里很安静。天气渐渐冷了下来,窗上浮着早晚的秋霜。
上次两人争执过后,他们还没把那个话题捡起来,闻竹觉得他们根本说不清楚,那还不如不说,沉疴难去。李泊松确实还没想好,他要把自己完完整整地展示给一个人看吗?
想得多了,答案反而少了。
闻竹并不催他,她只在意李泊松是否高兴。只要他开心起来,发生什么其实是无所谓的。
岩姐不在班级,大家都在低着头忙活,路一杭在讲台前坐着,面朝他们。
李泊松下笔生风,大半节课就唰唰地写完了桌上的卷子。他用了半分钟的时间收拾卷子、喝了水,然后知错不改,写纸条骚扰同桌。
闻竹在写最后一道数学大题,眼前的那张演算纸已经写满了,她迅速地在桌格里摸索一番,没找到多余的,于是拆开李泊松的纸条用背面继续算题。
李泊松这人挺大方,上课传纸条还用了一张新的A4纸。
他从头到尾围观了闻竹的动作,眼底含着浅淡的笑意,又把自己那一沓演算纸拿出来往她那边推了推,闻竹觉得一道题用不上这么多,于是又用两根手指推了回去。
三四分钟后,那道题终于被她做出来了,在揉手腕的空档中,闻竹简单地捋了一遍思路,最后把眼前写满了公式和符号的纸翻过去。
上面劲峭的笔迹写着:今天好冷,多少度?
闻竹掀了下眼皮,没理他的废话,在纸上画了个大脑袋小人,小人撑了把伞,头大风也大,伞被吹得东倒西歪,周围还添了几笔斜着的雨丝和传神的风扫落叶。
纸巾传回到李泊松手里,李泊松写道:哦,还有雨啊!你带伞了没有?
闻竹拿起笔,这次画了两个小人,两个大脑袋的□□小人撑着一把伞,两个人都被雨淋湿了。
李泊松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笑得不行。
路一杭看了他们两眼,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李泊松觉得自己可能笑得有点太荡漾了,于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他偏头看闻竹,她的一小缕碎发随着低头的动作扫下来。从侧脸看上去,她的情绪没因为路一杭这一声咳嗽产生半点波动。
被他盯了半分钟,闻竹也是有知觉的,她敲了下李泊松的桌子,忍无可忍地压低声音道:“有完没完了,晚课是语文,你文学常识复习了吗?”
李泊松被她训得愣了下,下课铃响了,闻竹觉得他简直没救,和曲思嘉一起朝食堂走过去。下楼梯的时候李泊松走在她后边不远处,闻竹听着他和别人聊天的声音,想到自己今早换了把大一些的伞的决定非常有先见之明。
天气预报准得让人意外。
第一节晚课的时候外面是静谧的黑夜,难得的几粒星子点缀在夜空中,看起来风平浪静,和平时无异。快放学时,这种静谧最先被风声打破。狂风呼呼作响,刮得树枝乱颤,过了一会儿,雨丝就毫不客气地拍打在了窗棂上。
“这雨白天攒着,就等放学的时候下。”铃声打响后,路一杭往窗外看了眼,颇为闹心地吐槽了一句。
李泊松笑了声。
毕雨泽已经回归校园一个多星期了,他体格好,恢复得快,虽说行动暂时还没有那么灵活,但是也活蹦乱跳的了。闻言,他拍了下路一杭的胳膊,说道:“小路你骑车来的吧?我姐接我,一起走啊!”
路一杭一个“不”字还没说出口,毕雨泽接到了他姐的电话,说已经到南门了,停在那家米线店附近,毕雨泽答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挂断前又和他姐说捎几个朋友一路,姐姐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路一杭:“行,那就谢谢姐了。”
“……”毕雨泽无语了一瞬,转眼看向闻竹和李泊松。他们两个都是本身很重视边界感的人,只觉得出门走几步就进小区的距离不需要麻烦别人。毕雨泽知道他们两个要拒绝,揽了下李泊松的肩膀:“走吧,客气什么!你们两个有伞?”
李泊松点头:“闻竹有。”
“闻竹有,闻竹有……”毕雨泽用不同的语气重复了两遍才怒道:“那你怎么这么自然地觉得是你有?”
李泊松回头看了眼,闻竹在和曲思嘉说话,于是他用很欠揍的语气说:“因为我们两个关系好啊。”
等闻竹走过来,李泊松就换了副面孔,矜持了很多。毕雨泽福至心灵,心说就算自己是傻子也看出他这是怎么回事了……
他们四个人撑了两把伞。闻竹和李泊松一把,路一杭柜子里有一把,毕雨泽和他两个一米八以上的男生对一起撑一把伞这事很是嫌弃,于是毕雨泽自己撑那把伞,路一杭披着原本为骑车准备的雨衣。
曲思嘉走之前给路一杭的形象做了点评:像个大侠。
曲思嘉走学校后门,他们四个走正门,李泊松撑着伞,闻竹抱着书包走在他旁边。雨滴落在柏油路面上,像玻璃球一样弹起来,砸在伞面上会发出一阵清脆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闻竹看着穿线珠子似的雨从伞面滑落,不知不觉中盯了很久,李泊松也不讲话,安静地走在她身边。一场秋雨一场凉,秋雨下多了,温度自然骤降。她打了个短促的喷嚏,把李泊松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你感冒了?”
“没有,”她皱了皱鼻子,开玩笑地说:“不知道是谁想我。”
李泊松很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迷信了?”
闻竹偏头想了想:“就刚才啊。”她顿了顿,说:“这话准不准?”
李泊松被她逗笑了,点头:“准吧。”
“嗯?你想我什么呢?”
“我想……”他说了两个字后顿了一会儿,闻竹不知道后边这话是接着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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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他耍赖换了话题,“周末请你吃饭啊?”
“……”闻竹觉得他或许是有话想说,应道:“看我有没有空。”
李泊松挑眉,故意道:“请你吃饭还得排队啊。”
闻竹:“嗯,对。”
李泊松点头:“行,那我先拿着号码牌。”
高三和高一高二是分批次放学的,因而升入高三后,他们清静了不少,放学也方便了很多,校门口的秩序晚十几分钟就截然不同,下雨有些堵车,毕雨泽她姐姐应该是来得很早,停在了离校门口非常近的地方。
从这里到四季学府的后门只需要三到五分钟,车从这一锅粥一样的校门口开出去五分钟是一定不够的,但毕雨泽盛情邀请了,李泊松和闻竹就索性去打个招呼。
说来也巧,这阵雨就在刚放学的几分钟里下得最紧,现在明显地小了下来,毕雨泽和路一杭进到车里后,闻竹和李泊松撑着伞,弯腰和驾驶座上的姐姐打招呼。
他姐姐之前在外地读书,今年夏天刚毕业回临城,她看起来是御姐型的、很理智很聪明,和毕雨泽不太像。在心里转过这么个念头后,闻竹和她简单地聊了几句,李泊松打了个招呼就站在旁边当壁花,给闻竹撑着伞。
他看着闻竹耳际因为动作晃动的发丝,心想闻竹在熟悉的人面前惜字如金,在不熟的人那儿倒是很健谈。正想着,闻竹忽然转头看他,她刚才聊天聊得开心了,对李泊松挺灿烂地笑了下:“走了。”
李泊松于是弯下腰,对着车窗内挥了下手。他明显感觉到雨又大了些,校门口的车行驶得并不快,车轮轧过之后都会激起很高的水花。
雨刷器敬业地运作着,毕雪莹打了转向半分钟后,寻了个机会把车子拐进主干道。她开着车,先是和路一杭聊了几句天,之后又谈起了闻竹,她说自己喜欢这个小姑娘。
“哦,”毕雨泽并不意外,“闻竹,我朋友。”他想了想补充道:“她好像是挺招女生喜欢,同性缘挺好的。”
“嗯?”毕雪莹说:“异性缘不好吗?我都喜欢。”
“……”他姐喜欢各种帅哥美女,这事毕雨泽早就见怪不怪了。他无语道:“你的喜欢也太草率了啊,你才和她说几句话?就因为她长得好看?”
毕雪莹哼了声:“眼缘嘛,这是个很玄妙的东西。”
“那李泊松呢?帅哥你不看?”
“啊?”她回忆了一下,道:“他长得确实很好,但是,你这两个朋友不是情侣么?我看别人的男朋友干嘛?”
“哈?”毕雨泽震惊得下巴都往下掉,“姐你怎么看出来的?”
“真的啊??”毕雪莹笑了声,“我料事如神呗。”
毕雨泽顿了顿才说:“假的。”
毕雪莹:“……”她的眼神穿过后视镜瞪他:“你诓我?找打。”
“也没有,他们两个的关系大概是那种‘没有在谈胜似在谈’吧。”
“哦,”毕雪莹点点头,回答刚才的问题:“那个女孩叫……闻竹是吧,我们两个说话的时候她身边的男生一直给她撑着伞,然后……你不是谈过恋爱吗,你知道看喜欢的人什么眼神吧?”
“哦,对……啊??”毕雨泽反应了一会儿才嗫嚅道:“你说什么呢……”
“我说你谈过恋爱,”等红灯的时候,前面红色的刹车灯连成了线,车窗的雨幕被雨刷器扫开,毕雪莹重复了一句后,偏头纳闷道:“谈就谈呗,你都能告诉妈,为什么瞒着我?”
毕雨泽心说,还不是因为你太八卦。
毕雪莹问完后也不在意他的回答,转而去和路一杭聊天了。
闻竹和李泊松走在红色的砖石路上,雨打湿了李泊松的白鞋,她听到男生在耳边半开玩笑地絮絮叨叨,对自己穿了这双刚刷过的鞋产生了无比后悔的情绪。
李泊松问:“你怎么穿了双黑鞋?”闻竹一周七天,七天都习惯穿白鞋。她耸耸肩:“我知道今天下雨。”
她在晃动的雨幕中想到了小学时他们两个一起跳水坑的幼稚事,在躲过一个水坑后抬眸看着李泊松。李泊松被她盯得愣了下,弯弯眼睛问她怎么了,闻竹就摇头。
她想起旁边的男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和自己一样高的,已经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像抽条的柳树一样长到了现在身高腿长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有女孩子开始给他递情书。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伞柄,晃动在闻竹耳边,闻竹往他身边靠过去,两个人的胳膊蹭在一起。
这有点超过社交距离的界限了,李泊松不但不反感,还很享受这种感觉,他有些惊讶于闻竹会凑得这么近。
“你别学雷锋了,这伞够大。”闻竹伸手扯了下他的袖子,抬头看了眼明显朝她这边倾斜的伞面,视线最后定在他脸上。她又说:“你离我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