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卧室的房门四十五度角向外打开,岑宴秋扫了眼冷清安静的微信列表,曲起指节在墙壁轻叩两声。
“岑宴知,自己出来。”
他不高兴地摁熄屏幕,“我数到三。”
被褥下探出一个心虚的脑袋,岑宴知张嘴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尾:“爸爸说什么了吗?”
岑宴秋没回他,进浴室换了身睡衣。
出来时,岑宴知滑到床尾,一会儿躺成一个“一”,一会儿躺成一个“大”,仿佛一条在海底思考人生的鱼。
“我想听故事书。”藏在枕头底下的绘本被他抽了出来,献宝似的送到岑宴秋面前。
岑宴秋还没洗漱,只象征性地占了一点床边的位置。
刚靠上去,一颗圆圆的蘑菇头凑上前,贼心不死,“爸爸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说,”岑宴秋唇线抿得平直,冷声,“他准备把我调去马达加斯加分公司挖土豆。”
岑宴知瞪大眼睛:“不行,我不允许!”
“我找爸爸求情,实在不行……”他跳下床,哭丧着脸,“实在不行,我、我陪你一起挖土豆。”
“……”
岑宴秋抚了抚额头,招手把他叫回来:“行了,骗你的。”
见岑宴知不信,他又补了几句,“鼎诚在马达加斯加没有分公司,我也不会种土豆。”
在岑宴知眼泪汪汪的哭诉下,他被迫念了两段指定的童话故事,再三保证绝不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离开玉临,岑宴知扁着的嘴巴才恢复原样。
岑宴秋洗漱完,将额前湿发撩到后脑时,岑宴知正对着他的手机念念有词,好像聚精会神地读着什么东西。
“眼睛不要了?”
他一只手用毛巾拧干发尾的水珠,另一只手抽走手机。
看到岑宴知阅读的内容后,岑宴秋不禁一愣——
是一条朋友圈,狄琛发的。
附了九张暗黑恐怖向的密室环境图,配文:
“新店开业可享八八折优惠,提供酒水牌桌,店内有Wi-Fi,欢迎来玩。”
时间显示这条朋友圈是五分钟前发布的,一刷新,评论区多了三条回复。
其中一条来自赵上霄,说他约一个这周末。后两条是郑硕新和周衡发的,两人排队形似的各自扣了个“1”。
岑宴秋进入聊天框,把狄琛那条朋友圈截图发给对方。
五秒后。
DC:[抱歉打扰到你了,这是我找的新兼职。]
·:[周衡他们选好主题了?]
这次狄琛过了十五分钟才回,说他们约了一个名叫“灵偶”的本,六人开场,三缺三。
对话框左边,狄琛发来一段语音,他声音微哑,夹杂着少许鼻音,像感冒了,“这家密室主打恐怖惊悚向,有真人NPC那种,而且‘灵偶’这个主题的定位是高恐,一般不推荐新手购买。”
男生语气细致平和,每句话停顿几秒,仿佛在思考措辞。
岑宴秋把自己和周衡的聊天记录转发给他,打字:“价格多少,我把定金付了。”
狄琛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无奈:“好吧,我算算。”
DC:[图片]
DC:[单人999,算上八八折优惠,一共3516.48。抹掉零头,定金收总费用的10%,转我351就好。]
岑宴秋在转账栏里填上这个数字,将密码补全后,界面弹出一条“银行卡已被冻结”的提示。
“……”
他湿发半干,配合着阴沉的表情,水鬼索命般将岑宴知拍醒。
岑宴知抱着恐龙睡衣的尾巴,高声控诉道:“妈妈说,打扰别人睡觉的人都是大坏蛋!”
岑宴秋不以为意地伸出手,四指朝掌心的方向蜷了蜷:“嗯。把你压岁钱借我五百再睡。”
*
次日清晨。
狄琛收到定金转账,吃了早餐和感冒药,急匆匆去店铺签到化妆。
他扮演的是岑宴秋这一车次的真人NPC,假发漆黑过肩,化妆师仿照木偶的形象在他的面部涂涂画画,勾勒出细长的线条。
冰凉滑腻的液体被均匀点缀在眼角嘴边,狄琛舔了舔发干的唇面,舌尖不经意沾到一点人造血浆。
甜的?
他被化妆师掰着下巴上妆,脖颈扑得和脸一样白。
嘴里残留着一股甜腻的味道,狄琛想抽张纸把血浆吐掉,化妆师按住他乱动的手,笑道:“这玩意是食用色素、蜂蜜、水按比例调配的,没毒。”
“这样。”狄琛点点头,闭眼方便化妆师在他脸上勾线。
妆容完成,狄琛顶着这张阴森血腥的木偶脸与其他NPC汇合,当即便撞上在前台付完全款的一行人。
“嚯,鬼啊!”赵上霄一哆嗦,钱包差点没拿稳。
四个人里,反而岑宴秋最淡定,目光犹如实质,在狄琛鲜红的唇边留下一串足迹。
周衡新奇地绕着他转了一圈,“哎呀狄琛,你脸上的粉跟刮腻子似的,咋刷这么白呀?”
因为假发又长又厚实,狄琛把它拢到胸前,认真道:“白粉底效果好,方便吓唬人啊。”
周衡:“……”
他把这群人带到密室入口,一人发了一块电子小蜡烛。
岑宴秋排在最后一个,发到他的时候,狄琛稍有些踌躇。
他想起褚易提到的那件事,直觉密室对岑宴秋来说不是什么好地方。
尤其在场的还有赵上霄,万一他俩又打起来,光他一个人可拉不住。
“发什么呆?”
最后一块电子蜡烛被人拿走,岑宴秋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抱歉。”
狄琛回过神,感觉头脑昏昏沉沉,感冒药的副作用直往天灵盖冲。
他拿出两个紧急对讲机,说完注意事项和相关流程,手指点了点对讲机上的红色按钮:“如果想中途退出,就按这个按钮,到时候会有NPC把你们从安全通道带出来。”
“你们有谁需要吗?”
一连得到五个否定回答,狄琛回到队伍末尾,和岑宴秋俩俩对视。
“你的脸很红。”岑宴秋看着他,皱眉。
狄琛呼出一口热气,“没事,只是有点热。”
岑宴秋的外套口袋比较宽大,他把对讲机塞进去,“害怕就按红色按钮。”
“我觉得你需要这个。”狄琛进一步补充。
入场时间到了,岑宴秋前面的人逐渐消失在入口深处。
他单手插进放了对讲机的口袋,望向狄琛,“按了你就会来?”
“不一定。”狄琛没法保证。
护送顾客出安全通道的NPC是随机抓取的,可能是他,也可能是他的同事。
比如在隔壁客串“三角头”的络腮胡大汉,或者满身腱子肉的猛女“贞子”。
“灵偶”的专属bgm奏响,幽怨的歌声飘散在密室的每一个角落。
狄琛把头发披到前端,随机吓到了三个人,包括笑话他不化妆就像在cos“黑人牙膏”的赵上霄。
望着三道连滚带爬逃走的背影,他揉了揉滚烫的脸颊,正准备走员工通道离开时,对讲机发出刺耳的警告。
“五号房间,有一位顾客请求离场。”
听到广播的声音,狄琛调转方向,他就在五号房间的对面。
密室里空气不流通,有种憋闷的缺氧感,他没带手电筒,把门推开了在里面摸着黑找人。
角落,他摸到一个软软的条状物。
温热的,带有回弹的触感,仿佛是谁的手臂。
他浑身发烫,已经没什么力气了,那人轻轻一扯,他便天旋地转地倒坐在地,和那人肩头狠狠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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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熟悉的闷哼,就算周围环境再怎么混黑,他也不可能认不出这是岑宴秋的声音。
他试图借力让自己站起来,慌乱中又被一个骨头形状的道具绊了一下。
将要摔倒之际,有人扶住他的手臂,将他往怀里一揽。
扑面而来的薄荷香钻入鼻腔,他们两个人不知道是谁颤抖得厉害,隔着一层布料都能感受到细微的震颤。
狄琛头昏脑胀的,脖子以上重如千钧。
此时,头顶传来一道低哑的嗓音,咬牙切齿地质问:“你连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吗?”
狄琛有些茫然。
黑暗中,他摸了摸额头,被烫得“嘶”了一声。
这温度,能摊煎饼了都。
狄琛向老板请了下午的假,脸上妆还没卸,就被岑宴秋推上张叔开来的车里。
高热将狄琛的脑子烧得断了根弦,他直愣愣地问:“你压根不喜欢玩密室,为什么一定要来?”
岑宴秋敲了敲前后座的格挡,张叔清了清嗓子,将挡板缓缓升起。
他脸色比狄琛的更加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胸膛无规律地起伏,好似徒步越过了千重山。
“因为,”岑宴秋口不应心,“我比较贪小便宜。”
狄琛:?
原价999,打八八折879.12的小便宜?
到了家,他从鞋柜里取下一双岑宴秋快递寄来的拖鞋,“你上次买来的,没人穿过。”
岑宴秋弯腰换鞋,狄琛径自拉开冰箱门,捞了把小青菜,以及一小碗虾。
很多药禁止空腹食用,他窑了两勺大米洗净备用,一边迷迷瞪瞪地撑开眼皮,一边开火熬粥。
“我帮你。”岑宴秋踩着一双浅蓝色的拖鞋,说道。
狄琛将粥搅拌片刻,盖上锅盖,“文火慢炖半个小时,火候开这么大就好。”
“嗯,知道。”
狄琛脸上的妆有些斑驳了,白色混着皮肤本身的小麦色,岑宴秋把手盖在他前额,收回来时沾了一手的粉底。
他摩挲着指腹,没什么表情:“把妆卸了再睡,粥炖好了我叫你。”
狄琛在浴室里洗了把脸,走出来,看到厨房那抹高挺的背影,忽然有种很安心的错觉。
睡意来得非常快,他倒头睡下,整个人像被封闭了五感,无知无觉地紧闭着眼睛。
对于中午有午睡习惯的人,半个小时已经足够,但他是一个正发着烧的病人,这半小时就相当九牛一毛。
睡着睡着狄琛闻到一股糊味,他翻了个身,耳边听到一丝落针般的声响。
“岑宴秋……”
听到自己的名字,男生知道他是在说梦话 ,于是撕开退烧贴的包装,俯下身淡淡应了一句。
他无意识地呢喃,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忽而贴上额头,“稀饭……我……我稀饭……”
岑宴秋敷退烧贴的手一滞,瞳孔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他听得见狄琛沉静的呼吸声,也能听见自己砰砰鼓动的心跳声。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狄琛脸颊绯红,下半张脸闷在枕头里,又含含糊糊地说了几句。
岑宴秋单手握拳,下唇抵着食指,焦躁地在床沿来回踱步。
他一句话也听不清,但他不想为了一句模凌两可的话把狄琛吵醒。他沉着脸站在床头,一秒钟想了无数个可能。
“狄琛,是‘喜欢’对吧?”他轻声问。
躺在床上的男生眉头紧锁,细碎的额发被枕头摩擦得乱七八糟。
卧室的窗帘遮光效果很糟糕,两层拉上了仍阻挡不住一小部分的光线。
柔和朦胧的光影里,岑宴秋再一次从狄琛嘴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和一声含糊不清的“喜欢”。
狄琛喜欢他,他确切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