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聚仙集出去,往前幽静处有一个院子,上头挂着块黑底匾额,以金漆写着临仙居三个字。门口有两个南宫家的子弟守着,几名修士出示了请帖走了进去。出入此处的人跟方才那边的人气度衣着都不一样。刘通玄道:“那边是斗丹的地方,里头供奉着玉蝉仙。没有南宫家主的邀请,一般人进不去的。”
众人有些遗憾,步云邪摸了一下腰上挂的葫芦,道:“我也有丹,能不能斗一斗?”
段星河知道他炼丹的本领很高明,就这么回去了实在可惜,道:“咱们去问一问。”
几人走到近前,步云邪行礼道:“在下从大幽钦天监而来,听说此地的斗丹大会十分有名,不知能否参加?”
守卫的弟子近日来见了不少大能,觉得自己水涨船高,也跟着高贵起来,道:“有请柬没有?”
步云邪道:“没有。”
“那不行,”守卫道,“这儿是宗门重地,不是什么闲杂人等都能进的。”
另一人见他们气度不凡,道:“你在钦天监干嘛的?”
步云邪掏出了腰牌,出示道:“六品司业,为大幽皇帝炼丹。”
他此言一出,众人的表情都凝重了起来。这里的丹修虽然厉害,能得到皇家认可的却寥寥无几,看来他必然有过人之处。那人道:“你等等,我进去通报一声。”
片刻那人出来了,改换了一副态度道:“失敬失敬,家主说钦天监的大人远道而来,该好好招待,请进来喝杯香茶。”
步云邪道了一声多谢,和段星河、李玉真、刘通玄一起走了进去。家主南宫秀坐在上首,看起来约莫六十来岁年纪,其实已经有三百多岁了。他生着一双小眼睛,神光内敛,中等身材,穿着一身黄色的锦袍,看向了他们。
步云邪抱拳行礼道:“钦天监司业步云邪,拜见南宫先生。”
他的模样俊美,气度不凡,站在一众道骨仙风的修道者之间,有种白鹇般的高雅之气。南宫秀点了点头,道:“原来是钦天监的朋友,阁下为大幽皇帝效力,来参加我这斗丹大会,欢迎之至。”
步云邪道:“晚辈来向各位前辈学习,还请多指点。”
南宫秀见这几个年轻人态度恭谦,十分满意。他抬手道:“请坐吧。”
步云邪等人便落了座,其他人都已经就座了,年纪有大有小,都是丹修。屋子正中摆着一张圆桌,上面放着一个方底圆顶法器,颜色浅青黄色,跟六壬盘相似,分天地两盘,地盘每边各有七个格子,格子上有个半圆形凹陷。顶部的半圆形玉石可以自行活动,上头雕刻着一个北斗七星的纹样,斗柄指向哪里,哪里便是魁首。
步云邪在书上听说过这种法宝,此物叫做万珍撷萃盘,用的是昆山采来的灵玉,由大能炼化制成,能够鉴别丹药灵力的大小。
其他人已经把自己的丹药交了上去,步云邪今日出来,便存了跟这里的人切磋的心思。他的葫芦里盛的是前阵子精心炼制的清虚明窍丹,服用后能增加一年修为,但一年只能服用一颗。若是不贪功冒进,以此丹药佐以打坐修炼,便是个事半功倍的法子。
他把清虚明窍丹交了上去,几名白衣侍女把每颗丹药隔水加热,将药汁用铜勺浇入一个个小盘里,随即摆上了一个香炉,等一炷香燃完了,便能辨别出高下。
其他人坐着喝茶,偶尔低声交谈两句,交流修炼心得。桌子十分之大,他们离上首的南宫秀颇远,气氛不算严肃,甚至还有些轻松。斗丹本身就是一件极有趣味的事,最早是南宫家内部进行的,后来才发展到邀请各路修士参加。据说玉蝉仙喜欢热闹,斗丹的时候越激烈,他越开心。
在座的有龙虎山的人,黔灵山的人,北邙山的人,还有一些散修。一个胖道士对旁边的一个瘦竹竿道:“上次你给我的三阳白露丹的方子,我试过了,不行呢?”
瘦子道:“嗐,我师父也没炼成过,我早放弃了。”
胖道士道:“那丹药之前我见百草谷的人炼成过,一颗十两黄金,这不比炼金子还强么?”
瘦子道:“你光想钱没用啊。炼丹讲究一个天人感应,要内外丹同修才能炼出来,没天赋就别强求了。”
那胖子有些恼火,但也没什么办法,悻悻道:“就你有天赋,炼了五六十年了,这不也就那样么。”
他们说的三阳白露丹,步云邪之前也研究过一阵子,已经攻克了。坊间流传的方子有问题,钦天监给的长生经中的配比是最精确的,他试了几次就成功了。
他听着别人聊天,感觉他们也不过如此,还没自己师父教的深。这些人虽然看起来光鲜,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大的本领。
南宫秀的身后有一间祠堂,用一道珠帘隔开,正前方放着一具水晶棺,棺材前站着一对穿黑衣的童子。里间点着几盏长明灯,光红幽幽的。那两人就像纸扎的童男童女似的,僵立着一动不动。步云邪注视着前方,想来那里面躺着的就是那具蝉蜕了。
刘通玄见他一直望着里头,端起了茶杯,用盖挡着脸低声道:“那便是玉蝉仙,外间选出前三甲,便送过去请玉蝉仙品鉴。”
李玉真十分纳闷,低声道:“都成仙了,还有空回来给凡人品丹?”
刘通玄道:“历来都是这样的习俗,玉蝉仙一直庇佑着南宫家。斗丹第一名有资格给他上香,得到他保佑的人,能大幅提高炼丹的能力。”
李玉真一副不怎么信的样子,低声道:“我师父飞升了之后,我给他上香他都不回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嫡亲的关门弟子被关在采石场,他都没理会。我从那就不怎么相信飞升的神仙了,一个赛一个的没良心。”
步云邪轻咳了一声,示意他说自己师父就算了,别带上南宫家的先人,免得被人架着胳膊扔出去。
一炷香烧完了,玉盘吸收了丹药,上面的天盘嗡地一亮,缓缓转动起来。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天盘,它要转七七四十九圈方停。众人看着它转了十来圈,渐渐停在了一个格子跟前。一名黔灵山的道士露出了笑容,上头写着他的道号,本届斗丹的三甲他占了其中之一。
天盘继续转动,在场的修士们已经按捺不住,没有一开始那么矜持了。有人低声道:“转、转,停,回来,唉……别走啊,再转一圈!”
转到第三十圈时,天盘第二次停了下来。对面一个青衣长者舒了一口气,拱手笑道:“诸位,承让了。”
只剩下最后一个名额了,七七四十九圈即将转完。在场人的心都悬了起来,纷纷低声道:“停,停!”
天盘不疾不徐地转着,有人趴着,有人站着,都紧紧盯着天盘,这便是斗丹最让人激动的时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越是盼着它快停,它反而转的越慢,看得人心焦。
段星河看着它缓缓地挪过来,下意识握紧了拳头,低声道:“停,别动了!”
天盘无视所有人的声音,在嘈杂中又转了一圈,终于停了。天盘上的斗柄缓缓地指向了其中一格,上头写着钦天监三个大字。
“好!”
段星河露出了笑容,毫不掩饰骄傲之情。阿云年纪轻轻就把这些白胡子老头比下去了,本领实在了得。李玉真激动道:“前三甲,哈哈哈,步兄你真厉害啊!”
步云邪微微一笑,道:“运气好,是各位承让。”
选出了前三甲,最终的高低还得由玉蝉仙亲自鉴定。南宫秀站起身,向里间走去。他点起了三炷香,默默祷告了片刻,把香插进了香炉里。侍女取出了前三甲的金丹,分别放在三个玉盘里。南宫秀亲自将金丹供在了玉蝉仙棺材前的桌案上,恭敬道:“这便是今年的前三甲,请仙人品鉴。”
众人都静了下来,隔着一道帘子,里头影影绰绰的,与方才热闹的情形相比,此时显得有些神秘。水晶棺旁边有一个乩盘,里头盛满了沙子。白衣侍女手里捧着香炉,走到那两名黑衣小童面前。一阵异香飘来,弥漫着檀香、龙涎香与说不上来的香气,让人有些飘飘然。
两名小童本来低垂着头,深吸了一口香气,渐渐摇起了头。随着香气吸入的越多,小童头摇的越来越猛烈,身体也跟着发抖,就像打摆子似的。两人忽然同时抬起头,定住了身子,精气神跟刚才都不一样了。
有人低声道:“上身了?”
周围静悄悄的,玉蝉仙降临了,没人敢乱说话。
一名侍女捧来了一支红色的乩笔,整体呈燕尾形,下头有一根垂直的木棍用来书写。两个乩童各拿着乩笔的一端,站在沙盘跟前,开始写字。
乩童每写一个字,便有侍女念出来,随手抹掉,另一个侍女誊在纸上。
两个乩童的动作一致,没有丝毫不协调的地方。写出来的字十分清晰漂亮,像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子弟的笔迹。外头鸦雀无声,只听得见乩笔沙沙的划动声。片刻书写完毕,南宫秀看了一眼,捧着纸卷走了出来。
他道:“多谢各位前来斗丹,今日前三甲排名已出,第三名,三才洞怀岚散人,宁心蕴神丹。第二名,龙虎山柏木道长,重华洗髓丹——”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步云邪的身上,南宫秀道:“第一名,钦天监司业步云邪,清虚明窍丹。”
段星河等人都十分激动,下意识站了起来,兴奋的跟自己赢了似的。众人也没想到这样一个年轻人,居然能夺得斗丹大会的魁首。也有人不服气,低声道:“有什么了,今年太清宫和百草门的炼丹行家都没来,要是来了,能让这个毛头小子占便宜?”
步云邪炼丹的本领多半是跟魏清风学的,融合了彝寨巫师的一些经验,出来之后又从师李慈心,从他的千金医典中学到了不少炼丹的心得,辗转已经是好几个丹修界大能的徒弟了。在座的这些人就算资历比他老,能力也远远比不上他。
李玉真寻思着自己的师父静华真人若是还在,这些人确实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但他老人家已经飞升了,自己的老爹不精于炼丹之道,说不定还真的不如步云邪。他低声道:“别听他们胡说,你已经很强了。起码太清宫年轻一辈里,炼丹没几个比你强的。”
步云邪的神色平和,与其说不生气,倒不如是说没把这场胜负放在心上。他本来想学点东西,日后炼御龙长生丹时才有把握,没想到这里的人尚且不如自己。
他隐藏着失望,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让自己往好处想想。今日胜出,他的名声传扬出去,在丹修中也是举足轻重之人了。侍女捧来了奖品,头一名是玄真灵尘。第二名和第三名分别是天池琼浆和百年灵芝,都是罕见的炼丹之物。
众人看到了头名的奖品,都睁大了眼,露出了羡慕的眼神。这玄真灵尘是炼化丹炉的极品之物,据说是太上老君炼丹炉中的余烬,吸收了无数金丹的灵力。用它加持过的丹炉,炼丹的成功率能大为上升。
锦盒里盛着一个水晶瓶,里头盛着一撮铁灰色的尘土,散发着淡淡的灵光,乃是天下丹修梦寐以求的神物。得了这宝物倒是一个意外之喜,步云邪把锦盒揣在了袖里,打算回去把自己的炼丹炉好好加持一番。
今日斗丹斗得酣畅淋漓,其他人喝够了茶,各自散了。打算再去外头的聚仙集上转一转,淘点有趣的小玩意儿。
一名侍女过来,行礼道:“步公子,扶乩说,玉蝉仙想见你。”
步云邪作为魁首,有资格入内向玉蝉仙上香。段星河等人在外头等着,步云邪缓步走进了内室。祠堂里暗沉沉的,长明灯的灯光微微跳动,显得更加幽暗。
他向棺中看了一眼,水晶棺材里躺着一具尸体,便是玉蝉仙的蝉蜕了。那具尸体露出的手指莹白如玉,仔细看来,他的皮肤表面包着一层薄薄的蜡质,难怪能数百年不腐。尸体穿着一件浅碧色绣金线的法袍,颈上戴着黄金嵌红宝石的璎珞,装饰极其繁复华丽。他脸上覆着个硕大的木质面具,看不清什么模样,只是站在面前,便能感到一股宁静的太阴之气。
这位玉蝉仙炼出了举世无双的丹药,据说拜他就能提高炼药的能力,对于丹修来说是极大的殊荣。步云邪不怎么信这个,不管怎么样,这毕竟是修真界的前辈。他点燃了三炷香,端正地拜了几拜,把香插进了香炉里。
他喃喃道:“求玉蝉仙保佑晚辈,能够炼出御龙长生丹。”
青烟笔直上升,侍女微微一笑,道:“恭喜公子,玉蝉仙答应你了。”
步云邪道了一声多谢,迈步走了出来。南宫秀在外间坐着,正在跟段星河交谈。他的态度和气,道:“为皇帝炼长生丹啊……这可不是个好办的差事,光青龙竭一味药就不好得,你们有什么打算?”
他张口就说出了方中的药材,段星河道:“前辈知道长生丹的方子?”
南宫秀淡淡道:“那方子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了。不光我知道,凡是丹修应该都有所耳闻。”
段星河知道很多人都知道这个方子,但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知道的。他道:“南宫家是丹修界的翘楚,试过炼此丹么?”
“没试过,”南宫秀淡淡道,“材料太难收集了,除非有大机缘者方能成功。南宫家的先人能飞升靠的是太阴凝华丹,但其中一位药引也十分难得,所以百年来再无人成功。像我们这些资质凡庸之辈,还是得稳扎稳打,慢慢修炼才是长久之道。”
再问下去,便涉及人家的不传之秘了,段星河沉默下来。南宫秀怜悯地看着他们,觉得这些人外表春风得意风光无限,其实刀都架在脖子上。皇帝给的期限一到,这些人交不了差就要倒霉。他旁边站着一名添茶的年轻弟子,忍不住道:“实在不行就隐姓埋名赶紧跑路。山高皇帝远,他逮不到你们的。”
段星河虽然也这么盘算过,但跟外人交流这个还是不合适。他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南宫秀斥责道:“休得胡言乱语,人家忠于大幽皇帝,道心坚定,必然能够完成任务。你一个小孩儿瞎操什么心!”
那人便低下了头,惭愧道:“是,师父。”
众人只觉得这话里充满了讽刺,当初他们被关在采石场时是抓壮丁,被一脚踢出来干活也跟抓壮丁没什么区别,双方都没把对方当人,哪有什么忠诚可言。就连外人都知道他们这活儿根本办不到,撂挑子是迟早的事,还不如早点寻思跑路才是正经。
南宫秀看向了步云邪,道:“公子炼丹的本领这么高明,不知从师何人?”
步云邪道:“在下的开蒙师父是逍遥观的清风道长,后来又得到了慈心药庐主人的点拨,还在历练学习当中。”
南宫秀没听过这两个人,微微一笑道:“看来修真界卧虎藏龙,到处都有能人,我辈还是不能骄傲啊。”
他旁边的弟子道:“是。”
南宫秀道:“玉蝉仙对阁下炼的丹评价很高,说是难得的上品。老夫想买二十颗,日后给宗族子弟作为奖赏,每颗一百两白银,不知步公子意下如何?”
这种金丹对于他这种大能来说,虽然可有可无。但是对于正在修炼成长的后辈来说却十分珍贵,确实适合作为奖励。
二十颗金丹就是两千两白银,炼丹到了一定境界比炼金还赚。步云邪跟段星河对视了一眼,觉得有钱赚自然是好,这名望一来,财运也就跟着来了。
步云邪道:“承蒙南宫先生看重,晚辈自然愿意。只是我手头只有三颗金丹,现炼的话要等一个月。”
南宫秀微微一笑,道:“无妨,老头儿等得起。”
他从怀里掏出了三张银票,每张一百两,递过来道:“这是定金。”
段星河想了想,这老家主活了三百多年了,应该知道不少东西。他道:“前辈见多识广,在下有一事想问。”
南宫秀和气道:“但说无妨。”
段星河道:“我有个朋友,他中了虺神的诅咒,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够解除?”
南宫秀的目光注视着他,深沉里带着些疑惑,想探究他的这个朋友是不是他自己。段星河一副淡然的表情,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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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秀缓缓道:“创世神下的诅咒,凡人是没办法解除的,除非能得到上界者的帮助,否则只能听天由命了。”
段星河的心中有些失望,控制着没表现出来。步云邪站了起来,道:“小雨她们应该等急了,咱们去找他们吧。”
另外几人也站了起来,与南宫秀告辞了,走了出去。
他们回到聚仙集,已经到了中午。修士们散了大半,魏小雨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悠闲地晃着腿,手里拿着一包糖渍杏干儿吃着。她吃一个,喂给瓜皮一个,小对眼窝成一团在石头上晒着太阳,已经睡着了。
有修士过来看他们的灵兽,墨墨养的毛油光水滑的,眼睛里透着聪明,身上还长着一双黑色的翅膀,一看就是稀罕物。他们再看看旁边笼子里关着的小豹子,秃头秃脑的,就知道凑在一起打瞌睡,忍不住道:“什么三阶灵兽啊,还不如人家养的好呢。兄弟,你这从哪儿弄的?”
赵大海不想让人跟自己养一样的小崽儿,含糊道:“路上捡的。”
那人一副羡慕的表情,道:“哪儿捡的,我也捡一个去。”
赵大海道:“在大幽呢,它也是自己溜达过去的,赶巧了。”
那人摸了摸墨墨的翅膀,蹲下来看了它一会儿,喜欢的抓心挠肝的。他好一阵子才恋恋不舍地站起身,走远了还跟身边的人道:“有空咱们也逮一个去,说不定也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宋胡缨和司空玉等人站在旁边,正等的有些无聊,忽然眼睛亮了起来,道:“来了,那边呢。”
段星河走了过来,随手把墨墨抱了起来,捋着毛道:“玩的怎么样?”
司空玉淘了几个玉石小件儿,打算找个古董店卖出去,失望地说:“这儿没什么好东西,白激动了一场,还不如瓜皮肚子里的存货好呢。”
赵大海打了个呵欠,道:“吃饭去吧,肚子饿了。”
一群人一起往外走去,伏顺道:“哥,斗丹好玩么,这里的人是不是很厉害?”
“一般般吧,”段星河轻描淡写地说,“阿云拿了第一。”
在南宫家的斗丹大会上夺得魁首,名声很快就会传出去,步云邪作为丹修也就崭露头角了。众人都很惊讶,转头看着步云邪,虽然早就知道他炼丹的本领极强,但没想到厉害到这个地步。步云邪淡然道:“运气好,今年没什么大人物来。”
李玉真道:“别这么谦虚嘛,就算是捡漏,换成我我也不行啊。”
聚仙集里人头攒动,一个浅青色的身影从远处翩然而过,瓜子脸白生生的,段星河依稀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叫阿萝的少年。今天人多,他来凑热闹也不奇怪。到处都人挤人的,段星河没看清楚,再回头的时候就没影儿了。
几个人出了南宫家大门,段星河想着刚才南宫秀的话,在大幽长生丹还算是不传之秘,就算知道也不会轻易讨论。到了夷州,各大宗门的修士似乎都对此相当了解。他道:“他们怎么都这么清楚长生丹的事?”
刘通玄想了想,道:“我听说长生丹最早是一位有天赋的大能炼成的,后来他飞升成仙,方子辗转换了几个主人,最后公开它的就是南宫家。”
众人都是一诧,却不知道南宫家为什么要公开这么宝贵的方子。段星河生出了兴趣,道:“具体怎么回事?”
刘通玄摇了摇头,道:“三百年前的事了,我也不清楚。”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几个北邙山的弟子从旁边经过,一个年轻人低声道:“他们供奉的那具蝉蜕邪门得很,我看根本就没有玉蝉仙这种东西,净拿着一具尸体唬人。”
另外一人小声道:“还在人家地盘上呢,别瞎说。”
那人不服气道:“我又没说错,要不是打着他家有人飞升的旗号,这丹修界第一能轮得到南宫家?”
那几个人说着话走远了,段星河觉得那玉蝉仙确实挺邪乎的。他道:“阿云,刚才你进去,见玉蝉仙长什么样?”
步云邪沉吟道:“身体僵了,脸上戴着面具,看不出来。”
段星河有点失望,道:“就剩一具蝉蜕了,还挡脸?”
刘通玄道:“这个是有缘故的,玉蝉仙服用的太阴凝华丹汇聚了太阴之力,让他的容貌变得极其阴柔秀美。之前就有不孝子弟看到了他的脸,生出了亵渎之心,趁夜摸到棺材跟前,被人发现乱棍打死了。那以后南宫秀就给蝉蜕戴上了面具,防止再被人惦记。”
众人都极其诧异,能让一个人连命都不要了也要去犯忌,那得有多美才这么吸引人?
月黑风高的夜晚,一个年轻人偷偷潜进去,要对尸体行不轨之事。李玉真一想那情形就觉得恶心,又有点毛骨悚然,道:“那人该不会是有特殊癖好吧,不喜欢活人,就喜欢这种刺激的。”
“这就不知道了,”刘通玄道,“我也是道听途说,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关于玉蝉仙的各种传说层出不穷,把南宫家烘托得就像云里的月亮,越朦胧就越吸引人。方才那几个北邙山的弟子说的也没错,那具蝉蜕就是活人造的神。真正的那个人飞升了没有不知道,反正这具蝉蜕让他们在修真界占据了一席之地,只要维护住这个传说,南宫家就能一直屹立不倒了。
天色暗下来,两个人从酒肆里出来,跌跌撞撞地在路上走着。那两人一个高瘦,一个粗壮,穿着青色的道袍,一个手里拿着个黄铜罗盘,一个腰里挎着一口大刀,却是风散人与雷散人。城里有宵禁,但是对修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据说从前城里出了不少人命,一入夜阴森得很。官老爷想得开,夜里有和尚道士在外抓鬼,反而比官差更靠谱一些,就当是放壁虎抓蚊子了。
风散人白天也去南宫家凑了一趟热闹,虽然没能参与斗丹,但在外头的聚仙集上逛了一圈,遇见了不少从前的老朋友,互相吹捧几句,相邀去酒肆里喝了几杯,不知不觉就到了这个时候。
街上的灯笼红幽幽的,在风里不住飘荡。两个人都喝的醉醺醺的,打个嗝都是冲头的酒肉气。风散人想着刚才在酒桌上跟人聊天时,听说今年斗丹大会胜出的是个从钦天监来的毛头小子。他越想越不服气,道:“我是没接着请帖,要是南宫老头儿邀请我,老子非让他们知道老子的实力!”
雷散人哈哈一笑,道:“那他为什么没邀请你,前几天你还专门搂着卦招子在他门前晃悠,人家理你了吗?”
风散人悻悻道:“他们有眼不识金香玉,老子也不屑跟他们为伍……早晚有一天,老子拔得了头筹,也进去亲眼见见玉蝉仙长什么样。”
雷散人砸了咂嘴,道:“听说那玉蝉仙长得极美,让人看一眼就忘不了。他都成仙了,要是能吃他一块肉,是不是就能长生不老了?”
风散人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扭头看他道:“连僵尸都想吃,你有病啊?”
雷散人一向混不吝,道:“那有什么不行的,我都不嫌他肉老塞牙,能飞升就值了。”
两人摇摇晃晃地走着,忽然一道黑影笼罩了他们,一瞬间无数金色的飘带飞出来,向他们缠了过来。风散人没防备被捆住了腰,身体被飘带提了起来。他吓了一跳,放声大喊起来:“谁,放开老子——老雷,快帮忙!”
雷散人回头望见那情形,陡然出了一身冷汗,醉意顿时散了。他大吼一声,跳起来拉住了风散人,用力撕扯他身上的飘带。
那飘带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的,根本扯不断,反而越缠越紧。雷散人伸手要拔腰间的刀,丝带一圈圈地缠住了他的手腕,那股力量至阴至柔,却又强大的让人无法抗衡。雷散人的眼都红了,却抵不过它的力量,粗大的手被勒的渐渐张开,攥着的刀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呜……嗬嗬……”
月光静静地照下来,风散人的脖子被勒住了,凸着眼蹬着腿,嘴角冒出了血沫子,已经使不上劲儿了。慌乱中,雷散人的一条腿也被缠住了。丝带把他拖倒在地,无视两人的挣扎反抗,把他们拖进了深邃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