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晚宴
    费尔顿·格林坐在干净舒适的包厢里沉默不语,甚至能称得上有些如坐针毡。

    事实上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大起大落。费尔顿从满是血腥的地下室里作为阶下囚被提溜出来,到打理干净送进豪华包间只花了半个小时……作为叛徒的他很清楚夜枭里成员的行动速度,当然也清楚他们对于背叛者的无法容忍。

    至少临终关怀这种事,他在夜枭工作了6年也没遇见过。

    香槟,威士忌和外焦里嫩,汁水丰富的烤牛排被端上餐桌,酒至少是15年的陈酿,拥有深邃的琥珀色泽和复杂的香气。

    意面也都是纯手工制作的,还特地搭配以黑松露和帕玛尔塔干酪,正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总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超规格招待重要客人的标准。

    甚至呈菜到末尾,站在一旁,眉心挂着两道疤的大汉还弯下腰,努力轻声细语的问费尔顿:“甜点您是想要慕斯,果仁挞还是松露巧克力?”

    费尔顿拿不准这是什么套路,一言不发。

    见他没回应,那个大汉起身,彬彬有礼的说:“好的,那都给您端上来。”

    ……诡异,太诡异了。

    菜和甜点都上齐后摆在面前,色香味俱全,对一个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拷打了数天的囚徒来说,不可能没有冲击力。

    可费尔顿还能做到无动于衷,不听不看。

    确实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而他也没一个人在这里等太久,片刻之后,就有两个人推门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人看起来很年轻,还特意换了一件干净整洁的西装外套,他腰身挺拔气质卓然,一双如墨般的黑瞳毫无情绪的淡淡扫视着费尔顿,给精致的五官镀上了几点锋芒。

    整个人显得凉薄锐利,又干练严肃。

    那张脸费尔顿死都不会忘记。

    洛淮。

    他们不仅没能在上次的任务里把这个年纪轻轻的成员杀掉,现在还都落在了他的手里,成为丧家之犬。

    而洛淮后面跟着的男人费尔顿却没见过,他看起来比洛淮高了不少,进门就径直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眉眼间的神色冷冷淡淡,一副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费尔顿打量的眼神相当克制,但即使是这样,那个坐在椅子上用软布擦拭餐具的男人,也仍然准确无误的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察觉到费尔顿的视线后,那人脸上漫不在意的冷淡被就他压了下去。此人潋滟的桃花眼轻轻一弯,无害又无比风流的冲费尔顿露出了一个微笑。

    看起来就像个作壁上观的,被洛淮带进来当摆设的花瓶。

    “花瓶”确实也什么都没做,在洛淮开口和费尔顿寒暄之时就低下头,自顾自的用叉子把意面卷起来淋上酱汁。

    洛淮正露出一个温润的笑意,朝费尔顿伸出了手

    “费尔顿·格林先生是么?我是夜枭的干部洛淮,前几天真是多有怠慢。”

    “事实上,对于拉曼老大的审讯方针我也有些意见,好在今天终于征得了他的同意,让我们有了一个能够好好谈谈的机会。”

    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不过表演谁不会呢?费尔顿并没有同他握手的意思,甚至连目光都不屑于给他。

    不过洛淮并未生气,只是低声笑了一下,把目光看向费尔顿隐藏在桌布下的手

    他说:“是因为您没力气抬手了吗?那真抱歉。”

    费尔顿十指的指甲早就在地下室里被一片片剥离,听到这句话后眼里的怒火瞬间燃起,可洛淮却和没事人一样拉开椅子坐下拿起了刀叉,还温和的问了一句:“需要找人来帮您切割食物吗?”

    听了他的话,费尔顿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抬起手,报复似的拿着餐刀切下了一大块牛排。

    见此,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尝着甜品的楚寻,也轻轻笑了一下。

    洛淮表现不错,激将的话也拿捏的恰到好处,节奏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看就很有城府。

    反正,不会让人觉得他是会和猫吃醋的那种人。

    是个挺聪明的学生。

    费尔顿开始吃东西的时候僵持的局面稍微得到了改善,但仍然是一片死寂。没有人说话,只是安静的享用着美食。

    时间一点点流逝,楚寻都已经开始愉快的解决饭后甜点了。

    洛淮看了他一眼,先淡定的把自己盘子里那个楚寻看起来很爱吃的果仁挞推了过去,再慢悠悠的放下餐具,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

    做完这一切,他才开口

    “费尔顿先生,其实这次,我们是想代表夜枭和您谈一谈合作的。”

    “您为组织奉献了6年的时光,怎么看也算是老人了。还记得我第一天来到夜枭的时候,就有人告诉过我您的光辉事迹。无论是和红兔的地盘拉锯,还是和森口的摩擦冲突,都是在您的带领下解决的。”

    “虽然最后您选择离开夜枭,但是做出的贡献我们也一直记得。”

    楚寻把那块最甜的流心酥塞进嘴里,垂着眼听洛淮说话。

    其实在来见费尔顿的路上,洛淮是有些紧张的。

    格里芬家根本就没把他当做继承人来培养,很多事情都是他自己偷偷摸摸学到的……说实话,他觉得自己并没有让人信服的能力。

    所以他才一直都冲在任务的最前线,想靠实力获得他人的臣服。

    不过楚寻好像一眼就能看穿他的想法。

    楚寻一开始并没有安慰洛淮,只是很平静的让人去盥洗室洗个脸冷静一下。

    洛淮当然乖乖听话。

    他从还带着寒意的水中抬起头来时脸颊被冰的通红,水珠从贴在脸颊边上的湿漉漉的发梢上滑下,好像要顺着他的下巴一路滴进衣领里。

    楚寻懒懒散散背靠在一旁低头看着他,没说什么,只是用指尖托起了他的脸,示意他抬头看向自己。

    有些湿润的发尖和水珠蹭在楚寻骨节分明的手上,让他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洛淮瘦削的下颌。

    洛淮脸上温暖的触感分外明显,而楚寻低声说的话也犹在耳边。

    楚寻告诉洛淮,谈判和战斗其实非常相似。

    就比如史诗里的大英雄理查德纳尔,他这一流派的剑术强调攻守合一来夺取战斗的主导权。

    每一个进攻动作都同时具有保护身体的作用,每一个防御动作中也暗涵着反击的契机,以此将主导权掌握在自己手中,迫使对手被动防守,最终在不断变换角度的攻击中使敌人崩溃。

    谈判也是这样,前奏越谦卑温和,就越能给予后续的交锋以可乘之机。

    要知道,最危险的那种人,从来都不是那群趾高气昂的看起来手握大权的人,而是看起来温润慵懒,却把你每一步都看透的人。

    洛淮听的非常认真,抿唇思考的时候,额发上沾到的水珠滴答滴答的滚落到殷红的唇瓣上,无端给他添了一抹艳色。

    可洛淮自己却浑然不知,还安安分分的扬起下巴,方便楚寻的手能制住他。

    最后,洛淮轻轻启唇,说

    “我明白了,就像你一样对吗?对任何事情都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是因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楚寻漫不经心的笑了一下,指尖上移,轻轻碾过洛淮的唇瓣。

    同以前那种不轻不重的触碰不一样,这次,是楚寻故意带着恶趣味把那里蹂躏出漂亮的色泽。

    那双银蓝色的眼睛轻轻掠过洛淮的脸,然后,楚寻说

    “不,我是真的对这些事不感兴趣。”

    “那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些呢?”

    听了楚寻的话之后,洛淮小心翼翼的开口,低声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不确定会得到一个怎样的答案,所以声音微弱,好像怕惊动一只落在心上的蝴蝶。

    “因为我对你感兴趣啊。”

    楚寻慢慢吐出这句话,轻描淡写,好像只是说了一句最简单不过的实话。

    洛淮眼睛里慢慢漾出一个期待又喜悦的微笑,而楚寻松开了托着他脸的手,反手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脸颊。

    “所以不要让我失望……当你没有了让我感兴趣的价值的时候,我就会抛弃你哦。”

    他脸上的微笑毫无破绽,眼神平淡的如同冰原里的银蓝湖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楚寻放轻声音,如同魔鬼在单纯的少年身边耳语,引诱他走向未知的地狱路途。

    但是少年答应的很爽快,他像汲取主人身上温度的小动物一样紧贴着楚寻并不算温暖的怀抱,回答的一字一句,恍若立誓。

    “我会成为有价值的人……让你永远都有兴趣看着我。”

    永远这个词在楚寻这里只会是戏言,可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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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给了洛淮一个算不上拥抱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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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淮那些吹捧的话说完费尔顿就打断了他,男人用沙哑的声音说:“如今说这些好话又有什么用呢?惺惺作态而已。”

    “不,并不是惺惺作态。”洛淮轻轻摇了摇头,道:“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你有作为敌人谈判的价值。”

    “一开始是我们看错了你,我们应该早点清楚,作为阶下囚的你什么也不会说的……因为你拥有那份骄傲。”

    骄傲,这个词暗暗的戳进了费尔顿的心底。若干年以前他以为成为这座城市地下的一部分就能掌握话语权,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那种存在。

    可是人在见过了一定的权势地位之后,满足的永远都只是一小部分。人心底的野望只会被喂养的越来越大,永远不会消失。

    来来往往那么多年他的贪婪日益增长,而能取代他的年轻成员却越来越多……就在这个时候珀西找到了他,只轻轻一推,他就走向了背叛的深渊。

    就算有过害怕和动摇那又怎样呢?费尔顿做过的错事足够夜枭里的人把他千刀万剐,既然已经无法回头了,那就干脆斩断来路,不死不休。

    这也是他可笑的骄傲啊,只是谁都无法理解。

    今天这两个字从洛淮这个年轻的后辈嘴里吐出,却让人心里一动。

    洛淮直视着费尔顿的眼睛,少年那双如墨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烛台上跳跃的火焰,好像缓缓涌动的鎏金。

    他缓缓开口,语气低沉平静,如同在讲述故事。

    “背叛这种事其实也分两种……您读过神话故事吗?”

    “就比如,赫拉克勒斯在疯狂中杀害了自己的家人,这是他在完成十二项劳苦中的一项。但这种背叛是无意中的,是赫拉的诅咒所致。他是个英雄,只是被陷害才踏入深渊,所以最后他仍然继续着他的英雄事迹来弥补过错,故事流传到今天。”

    “而伊卡洛斯的故事就截然相反,他背叛了父亲的忠告,竟妄想用蜡和羽毛制作成的翅膀逃离克里特岛。最后因为飞得太高,太阳融化了蜡,他只能坠海而死。”

    “费尔顿·格林先生,您究竟是力与冒险的英雄赫拉克勒斯,还是怯懦愚笨的悲剧人物伊卡洛斯呢?”

    洛淮这一番诡辩实在太击中人心,他学着楚寻的样子轻飘飘的讲述着不相干的故事,话中的暗示意味却非常浓厚。

    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费尔顿的脸,自然没错过男人脸上神色的变化。

    费尔顿陷入了沉默,洛淮乘胜追击

    “在利益面前哪有永恒的敌人呢?我们甚至可以是合作伙伴,只要你说出货物和敌人的藏身之处,我们就有了共同目标。”

    “我相信夜枭里还有很多想追随你的同伴,你完全可以做回赫拉克勒斯,不是吗?”

    费尔顿用手捂住了脸,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已经有些动摇,此时正低声严肃的询问洛淮:“怎么证明你的话是真的?”

    费尔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洛淮轻轻呼出口气,似乎将一直紧绷着的心放了下来。

    可异变突然在此发生。

    费尔顿尾音还未落下之时,那个询问他要不要甜点的,眉心还挂着刀疤的夜枭成员,就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提腕飞刀径直甩向洛淮的心脏。

    不……还是有人反应过来了。

    那个一直做出一副百般无聊的姿态吃着甜点的漂亮男人,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看起来相当随意的把手里还叉着提拉米苏的银色叉子扔了出去。

    他的时间和力度都卡的那么恰到好处,所以飞刀在靠近洛淮那一刻,就改变了飞行的轨道,被狠狠的打落一边。

    然后楚寻缓缓起身,他从风衣的袖口处滑出一把造型优美的短弧刀,只是手腕轻动,费尔顿就察觉到了头顶上一瞬间呼啸而来的利风。

    那利风冰冷可怖,如同死神在你头顶挥镰。

    楚寻站在原地微微笑了起来,他轻飘飘的语气如同刚刚飘走的死神,此时正自然而然的冲费尔顿道歉

    “哎呀,抱歉,我和刚刚那位先生一样,手滑了一下。”

    他笑的相当诚恳,所以格外令人胆战心惊。

    也因此,费尔顿忽视了这个笑容里,其他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